「這次派來的星君是紫金星君青躍大人。」熠溜說罷,側身立於少年下側。
一道霞光自遠處閃過,秋風總算反應得不遲,趕緊也側過身子立於下首。
幾人之間對話時並未壓低音量,葉子洛又一直豎著耳朵聽,是以雖然距離隔得遠了些,該聽的一個字都沒漏掉,魅羅口中的「魔皇大人」更是讓葉子洛聽了好生親切。
不知道「魔皇」是不是指的蒼大,若是的話,那麼這少年識得魔皇,或者是蒼大的弟子也不一定。這樣的話,他就絕不能丟下魅羅獨自面對眾仙。不過從目前狀況看,以大魔王的強悍,似乎可以輕輕鬆鬆一個人搞定眾多敵手。
蒼大到底去了哪裡?為何不與他會合?葉子洛腦海中再次泛起這個疑問,同時,隱隱的,葉子洛總有種直覺——少年身後有蒼大的影子。
五彩霞光飄近,在那片綺麗雲霞上,屹立著兩位仙氣萬丈、光華籠罩的男子。當先一人髮絲飄逸,青色儒衫,俊眉修目,隨後一人濃眉利目,神情冷凝。
熠溜迎上前揖手道:「見過青躍大人。」
為首那名男子微微一笑,他本面目俊雅,此刻帶上笑,更顯溫雅柔和,好似放出淺淡的光暈。他語聲緩柔,卻有種微冷的感覺,道:「熠溜上仙,辛苦你了。」
熠溜好像沒有察覺到話語中的冷淡,事實上,青躍星君一貫如此,比起一眾星君來,青躍星君的性情算是溫和,雖態度上有點冷,但並不是個倨傲的人。
熠溜呵呵笑道:「青躍大人,屬下為您引見大魔王魅羅陛下。」
青躍聞言,柔和黎黑的眉尖一挑,「大魔王魅羅陛下?」語氣中透著古怪的驚奇。旋拱手笑道:「紫金星君青躍見過魅羅陛下。有幸得見陛下風彩,實乃青躍之幸。」他笑容怡然,好似真的十分高興,語調中那微涼的成分也消失無蹤,聽上去有幾分慰貼之感。
熠溜心中一怔,他是千年的人精,人情事故通通透透的,就這剎那間,他便知道青躍星君原來也不知道他們此行的任務對象是魅羅大魔王,不由得對北帝的心思更添疑惑。青躍位於十二紫金星君之三,雖不是北帝最親近的臣子,但是也不曾聽說過二人之間有了嫌隙埃
何況青躍很少插手仙人派別間的爭鬥,總是閉門修煉,若非天帝傳喚,是很少踏出仙山的。在眾仙人間,青躍的風評普遍很好。
為何天帝要對他有所隱瞞?只怕這次任務前途叵測了。熠溜心中歎息。
青躍往身後喚道:「來,鏡泠上仙,見過魅羅大魔王。想當年,遠古那場大劫難時,魔皇大人曾大展身手,仙界也受過恩惠,青躍生不逢時,但還算有點見識,曾得聞魔皇大人的最小弟子魅羅大魔王的名諱。」這麼一說,在場的秋風玉仙和鏡泠上仙都心中駭然,看向魅羅的目光多了份警惕和尊重。
青躍又笑道:「曾聞魔皇大人狂疏不羈,亦曾聞大魔王陛下優雅風姿,如今一見,果令青躍贊服不已。今得北帝令,來人間界擒拿打開魔凡通道的魔王,不曾想是大魔王陛下。上命不可違,青躍斗膽,請魅羅陛下指點一二。鏡泠、熠溜、秋風,此事你們不可插手。若我輸了,你們便回天庭覆命即可。」
泠、熠溜、秋風齊齊答道,心中俱是感激——青躍此舉,既讓他們免於與實力相差懸殊的大魔王對敵,又讓他們減輕了因任務失敗被天帝責罰的可能。
半晌沒有言語的魅羅輕輕笑了一聲,笑聲雖輕,場中卻無人敢忽視。那笑聲輕盈,毫無心機,聽得讓人心情愉悅,鏡泠、熠溜、秋風卻臉色難看起來,只這短促的笑聲,就能波動他們的心緒,由此對方實力之強可見一斑。
「你這性子,倒是有趣。既如此,便如你願。」魅羅笑道。「不過,此間非動手之處,想必你們也不願見世俗凡塵血流成河吧?」
青躍眸光閃動,撫手讚道:「還是魅羅陛下考慮得周全。離此星球三個星球外,有一無人星球,那裡打鬥起來,可以毫無顧慮。陛下,請。」
魅羅也不答話,衣裳飄飄,人影閃動,即失去了蹤跡。四位仙人隨即各施神通,瞬移而去。
葉子洛一把拉住匆匆趕至的高悅,從二位仙人趕來時,葉子洛便發出訊息聯絡高悅、閒鶴等人,一來是告訴眾人已找到小綠毛,二來是有仙魔相峙的狀況出現。
高悅與他同在碧閒星上,距離最近,是以用瞬移趕了過來,離著很遠,便感覺這裡氣勢如潮,既有仙人的也有魔人的,以高悅的定力,也不禁頗有幾分心旌搖曳,恨不能插了翅膀飛過來看。
「大哥,他們才走。我們快用躍之星吧,否則趕不上。」葉子洛匆匆道,邊取出躍之星,施展靈訣展開,六面體的玲瓏法寶放大至屋宇狀,兄弟倆一躍而入,一前一後站定,將靈力輸入陣法中,躍之星微一顫動,像道流星般劃過天際,一息間便飛出了碧閒星的氣層。
「他們說去離這裡相隔三個星球的無人星球。」雖然他們速度不慢,但是卻已看不到一個仙人的影子了。
「我知道。」高悅說道,「東南方向。」
利用這小段時間,葉子洛說了下經過,關於魅羅和仙人的事,他很希望聽聽大哥的意見。
高悅沉吟道:「謀定而後動,不得已則不要出手。與仙界作對,結下樑子,會影響以後修仙之道。」
「嗯,我明白了,大哥。」高悅的話外之意,葉子洛心領神會。他也深信若他要幫魅羅,大哥也不會袖手旁觀的,「謝啦。」
「傻小子,說什麼呢。」高悅一掌刮在葉子洛腦袋上,「都是上仙和魔王級別,就算想幫,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的。」
「嘿嘿,這倒也是。」葉子洛失笑。「等這件事了了,我們就回中原星吧,大哥。」
「好啊,上次帶回來的美酒都喝得差不多了,正好去補充一些。」高悅笑道。
「大哥,你是酒鬼啊~~~~~」葉子洛吐嘈他。
「是酒仙,笨1高悅反擊。自己的兄弟終於從悲傷中走出來,臉上再次有了笑容,便是犧牲自己的形象逗樂兩句也無不可,看到那熟悉的笑容,高悅心中一鬆。
在星准器上,碧閒星附近有一顆褐色的無人星球,星球外環繞著二圈寬約數千公里的光帶,此刻,有三個顯眼的亮點立於光帶之上。
高悅輕道:「到了。」看了葉子洛一眼,葉子洛點頭,動手掐動靈訣,收起躍之星,二人不約而同地穿上盔甲,葉子洛將流光扣展開,高悅的防禦法寶比較奇特,是條透明的冰龍,冰龍在高悅身周遊走,隱隱形成一個透明的保護層,看得葉子洛大感有趣,雙眸放光。
高悅一笑,推開他湊過來想摸一摸冰龍的手,「口水擦擦,再晚些過去,沒熱鬧看也不一定。」
「啊,對,我們趕快飛過去。」葉子洛大叫一聲,急忙駕著他的月光劍飛到光帶上。離那三個熠熠生輝、仙雲籠罩的仙人遠些,葉子洛目運神力,立即看到星球的表面上有兩大團氣體,一團是絢爛的晚霞,五彩繽紛,另一團是縹緲清冷的月光,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青氣。兩團氣體各自覆蓋著方圓數百公里的天空,氣雲內部極速旋轉著,形成兩個巨大的漩渦,散發著恐怖的威壓——葉子洛站得足夠遠了,但是一旦凝目注視,仍覺得胸口有若重擊般不適。
至於當事人的身影,則完全籠在氣雲中,壓根就看不到一絲半毫。葉子洛看得無比鬱悶,悄悄問:「大哥,你能看出他們打得怎麼樣了嗎?」
高悅苦笑著搖搖頭:「看來只有仙人能看出門道了。我們畢竟道行太淺。」瞧瞧葉子洛有些蒼白的臉色,高悅傳音道:「我們再退後些,這氣勢,真讓人吃不消埃」
「嗯,有理有理。」葉子洛和高悅心不甘情不願,無奈地又退後數十公里。
沒奈何,他二人將注意力放在三位仙人身上,三位仙人早注意到他二人的到來,只不過不曾將他們放在眼裡,三人都聚精會神地緊盯著星球表面。
葉子洛極輕極輕地傳音道:「大哥,看他們三人臉色,似乎是打得難解難分埃這麼凝重。」
「嗯,還有欣喜,多半是有了頓悟。」這個現實讓兄弟倆都想歎氣,他們現在就好像站在一個寶藏面前,但就是摸不到夠不著,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拿了又拿。
「誰教咱修為低呢。不過,我們年輕嘛,若是到了他們那個歲數,也該差不多了吧?」葉子洛嘀嘀咕咕地自我排解。
片刻後,「情況有變。星君應是輸了。」高悅低語。
葉子洛頷首,看三位仙人發青的臉色都能猜出大概。
那兩團氣雲漩渦迅速消散,青躍抱拳對魔王說了些什麼,接著二人一齊飛了過來,青躍是迎向自己這邊的三位仙人,飛得近了,眾人皆看出他唇角尚有血漬,三位仙人又都目擊他如何慘敗,是以都明瞭他受了重創。
見魅羅安然無恙,葉子洛安了心,雖有心上前套套話,打聽打聽他口中「魔皇」的身份,可介於此計有四位仙人在,葉子洛為了以後的前程考慮,不得不強嚥下疑問。
眼見那位大魔王陛下、形如少年的魅羅遙遙對葉子洛微笑了一下,轉身一腳踏入虛空,準備用大挪移離開,葉子洛心裡又急又無力,這一錯過,還不知何時才有可能見到了,他又去哪裡找人問蒼大的事情呢?
猛然間,無數道燦亮的乳白光華從少年面前的空間中迸射出來。千萬條光華好似一顆小型太陽,剎時刺痛了眾人的眼睛!
而那光華,分明是由濃厚之極的仙氣迸發而成的!
魅羅毫無防備之下被這仙光照住,好似被無數支利箭刺穿全身,整個瘦弱的身影倒射出去,直擊在那個星球球體上!
那光華離葉子洛等人距離甚遠,因此葉子洛和高悅除感雙目不適及受到仙壓壓制外,並無連帶影響。
怔了一下,葉子洛猛然反應過來,顧不上關注那光華之中隱約的人影,直衝入氣層中,魅羅落下去的地方濺起直達天際的煙塵,葉子洛極易找到,「魅羅——大魔王——你在哪裡??」
煙塵籠罩數十里的面積,一時間看不到少年的身影,不知怎的,看到少年形貌的魅羅有若流星隕落,葉子洛竟不由得想到小綠毛的遭遇,心中大痛,立時將前程之類的顧慮拋諸腦後。
「咳、咳~~~~~我在這裡……」少年虛弱地喘息著,搖搖晃晃地從煙塵中走出,他長髮凌亂,雙唇雪白,顫抖著手往嘴裡塞了兩顆丹藥。
葉子洛衝過去扶住他,兜頭問道:「你是蒼大的弟子?」
「蒼大?」少年愣住,失了血色的面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說什麼,難道你認識我的主人,我的大哥魔皇至尊嗎?」
「主人,大哥?難道你就是他那只妖寵?」葉子洛聯繫前後,突然心中閃念,驚道。
少年又是一愣,震驚又驚喜地瞪著他,張著嘴,有千言萬語要問,偏許多問題都堵在喉口,竟是一句都說不出來。葉子洛又問道:「你最喜歡吃什麼零食?」
「……陰魅邪魔。」少年深吸一口氣,不知是丹藥的作用還是好消息的作用,他掛著淡淡笑意,順了順髮絲,一派優雅從容的氣度。既使他身上沾了不少灰塵血漬,衣襟也有裂損,但在這瞬間,沒有人能留意到那在隨便哪個人身上都只能用狼狽來形容的慘狀,清雅之極——這便是唯一的印象了。
「哈哈,果然是你了。」葉子洛再無懷疑,「我叫葉子洛,無意中結識蒼大。呶,這是蒼大教我的落日劍法。」
看到葉子洛拿出來的玉簡,那上面有魔皇的氣息,哪怕只有一絲絲,以少年熟知的程度,也能辯識出來,何況還不只一絲二絲呢。
少年一把握住葉子洛的手腕,假裝借他的力量支撐自己,那手勁,卻讓葉子洛覺得手腕都快被擰斷了。
「千萬別洩露出結識我大哥的事。剛才打傷我的可能是天帝之類的人物。他們捕我不過是為了尋找大哥的足跡。」葉子洛的腦海中響起少年急促的話語。
「嗯1葉子洛心中一凜,微不可察地用眼神示意明白。果然事情背後有陰謀,難不成天帝最終要對付的還是蒼大嗎?可是以蒼大的實力,他們應該沒膽量來才對。除非、除非他們知道蒼大被囚了三千年,又沒有本體,功力大不如前?
少年忽然抬起頭,清清朗朗地道:「想不到我們堂堂的北帝大人也會用偷襲這種手段呢~~~~~倒叫魅羅要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