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陣輕風刮過,將滿天煙塵刮散,星球上空橙色的雲層中遙立著一個身影,在他身後,緊隨著四位仙人。
五位仙人身上散發出的仙氣光華照亮了整片天際,光芒看似柔和,但落在葉子洛身上,卻有若千鈞之力!
此時,魅羅眸光燦亮,衣襟、長髮無風自舞,週身氣勢暴漲,不再若皎潔的月光,而是散發出霧般的青色氣體,青色中透著晶瑩的亮光,好似一點點極細小的碎鑽在閃亮,有若鑲了水鑽的薄紗,這是魅羅的靈力散發出後形成的威壓,看上去輕靈美妙的霧氣,竟將天帝濃重的乳白色靈氣頂了回去。
魅羅唇間帶笑,語帶譏諷:「北帝好手段,用來對付故人,嘖嘖,堂堂仙界天帝竟會使這種手段,說出去,還教人以為是魔族的人物呢~~~~」一步一步,宛若空中有著階梯般往上走去,身法輕盈自如,但葉子洛深知每走一步魅羅都要頂御著龐大無比的壓力。
北帝一擺手,身後四位仙人往後退卻。
葉子洛早被魅羅的力量推出老遠,但並沒擺脫仙人威壓的範疇,悶哼一聲,葉子洛不堪承受仙壓,雙腿深陷入地表之中,體內真元瘋狂運轉,心中暗想:若得道成仙,去了仙界,仙界的天帝都是這般品性,連偷襲這種卑鄙下作的手法都使得出來,那麼這仙界還是不要進去的好。不曉得旁邊他四位下屬心中又作何想?
得到靈力的支援,流光扣恢復了光彩,葉子洛不敢稍慢,繼續全力運轉靈力,他暗暗叫苦,好死不死的天帝,分明是將他的一條小命當螻蟻,若是一般修真者,早就在仙壓中肉體碎裂,接著靈體化為烏有了。天帝是他碰到過的最厲害的對手,要知道流光扣的防禦陣是天方八絕陣,那是神界的陣法,但在氣勢無匹的仙壓下,防禦陣依賴的靈力源頭——葉子洛的靈力就實在太渺小了,就好比小孩子拿斧頭,根本無法發揮幾分斧頭的力量。
這是在葉子洛修成自然法訣後,再一次感受到自身力量的弱小。
不到一時三刻,經脈內流轉的靈力已被抽取一空。空空蕩蕩的經脈讓葉子洛渾身刺痛。在這一瞬間,流光扣得不到靈力支援,表層又發出「喀喇喀喇」的細微碎裂聲。
葉子洛大急,他可不希望自己死在這裡。
用神識指揮著腦際中的星雲團,催促星雲旋臂中的靈力進入經脈中,這部份靈力與之前流淌的不同,其形有若液體,多了幾分厚重,而且光澤閃爍,十分奇妙,在經過丹田處時,丹田處的小星雲團迅速將其吸收,葉子洛叫苦不迭,用來支援流光扣的靈力竟被丹田中的星雲吸收,這可叫他如何是好?
好在,只一息後,丹田處一直極緩慢運轉的星雲團抖然一顫,接著加速旋轉起來,隨著它的旋轉,星雲團中有若實質的白色顆粒紛紛破碎,化作一股股靈力衝入葉子洛的經脈中。
流光扣中注入靈力,再次流光溢彩,擋住不斷增強的仙壓。
大部分靈力都用來支撐流光扣,少部份自動沿著經脈重回腦海中的星雲團,星雲團在葉子洛的指揮下源源不斷地往經脈中輸送靈力,如此週而復始,應該能堅持不少時間,葉子洛心中略定,總算有時間抬頭察看戰局。
天際風雲變幻,魅羅的身形半隱半現於雲端之間,天帝則完全隱於光華之中。
厲風呼嘯,將青色的魔氣、乳白的仙氣還有原本的橙色天空攪成一團,形成種色彩鮮麗又詭異的混亂,在這令人心生畏懼戰慄的紛亂中,葉子洛忽然一怔——仙氣?啊——啊——葉子洛大叫一聲,他想起來了,他的混沌原力有些古怪,什麼幽冥氣、神之靈氣都能吸收,並結出小果子,這麼說來,這正宗的仙人仙氣也是可以被自己吸收的?
去哪裡找這麼大量又純粹的仙氣啊——葉子洛盯著流光扣外乳白的仙氣,目中閃動貪婪的綠光。與其拼了老命的抵抗,不如把它吃掉吧?嘿嘿~~~~葉子洛邪邪地露出白牙。
腦子一轉,葉子洛的鬼主意計上心頭,收回盔甲,掐動靈訣,防禦陣的設計是外面的靈力無法侵入,但主人的靈力進出卻是不成問題的。
葉子洛將自己的靈力控制成一個漏斗狀,從自己手心中伸出防禦圈外,立即仙氣源源不斷地從漏斗處湧進葉子洛的掌心。
葉子洛身子一震,指導那股暖洋洋的力量沿著經脈行走,直至進入腦際的星雲團中,不出所料,經脈並沒有什麼不適感,乳白仙氣有若同類般輕鬆溶入星雲團中,少部份轉化為混沌原力,大部分順著靈樹就竄了上去。
葉子洛不去管什麼爭鬥,全心沉入靈樹中,進入深度打座狀態,星原法訣第一階運轉一周天後,葉子洛美滋滋地發現靈樹上又結出一顆乳白中泛著銀光的小果子。而自己的經脈內,靈力澎湃洶湧,丹田處星雲團中的小顆粒全無,葉子洛亦不知這是好是壞,以他的心性,只要感覺沒錯就好。
再睜眼,他驚了一跳,這顆無人星球滿目瘡痍,四分五裂地飄浮在宇宙裡,打鬥告一段落,魅羅飄在空中,素色衣襟層層疊疊地展開,遠望去,像一朵在霧中盛開的花朵。而對面,北帝的身形從重重仙氣中顯露出來,嗯,或者環繞他的仙氣並沒有減少多少,但葉子洛的眼睛又利了幾分,所以竟能看得真切——北帝的長相絕對與陰險無關,只見他身材高大欣長,氣宇沉靜深邃,尊貴內斂,一見便是久處高位的人物。
葉子洛暗暗鄙夷,所謂奸雄就是這般,外表偽善,內心奸詐,手段狠毒,比起來,還沒有紫金星君青躍看得舒服。
眸光一轉,三位仙人所立之處橫躺著一個身影,正是大哥高悅!
在天帝的仙壓中吃力地挪動著步伐,葉子洛緊握雙手,目光始終凝著在躺著的那個身影上。
若是大哥有個三長兩短——他不能擔保自己能承受得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而且在他心中,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大哥會先他而去。
縱然使出全身靈力,葉子洛仍然舉步維艱,天帝仙氣籠罩的邊緣遙遠得無法靠近。「啪嗒、啪嗒」鮮紅的血從他掌心中滴下,葉子洛從沒有像這一刻那麼痛恨過自己的軟弱無力。
小綠毛、大哥——都是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卻無法保護,這一次他又要嘗到失去的痛苦嗎?
雄雄的怒火和不甘從心底深處燃燒起來,葉子洛雙目通紅,大喝一聲,全力催動所有靈力,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
沒衝出數丈遠,靈力幾燃燒怠盡,他無力地跌坐於地。天帝和他之間的差距是如此巨大,既便用盡所有力氣也無法突破。
絕望漸漸漫上來,葉子洛失去理智般捶打著地面,發出「咚咚」的巨大響聲,他該怎麼辦,他該如何是好?!
抖然間,他有若瘋狂的面龐靜了下來,閉上雙眼,葉子洛強迫自己意沉靈樹,若自己不能冷靜,那麼肯定會失去救回大哥的機會了,他是大哥的希望,不能放棄啊,絕不能放棄!
蒼大說過的話不期然地躍入腦海:用最省力最快速的方法……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沾滿血漬的雙手,落在僵硬的碎石地面上,葉子洛忽然哈哈一笑——自己真是愚蠢。
靈訣舞動,葉子洛的身影飛速沉入地面,在地底遁行,仙壓雖還有,但遠遠小於地表上的。沒遁行多遠,就完全不存在仙壓了,又往前行了一段,葉子洛探出頭,果然,他已游出仙壓範疇。
躍出地面,葉子洛急不可待地用瞬移來到空中那四位仙人身旁。
「各位前輩,請問我兄長是……」他用眼睛掃掃躺倒的身影,此刻離得近了,他看得清楚大哥面容平靜,宛若沉睡,外表看亦無什麼傷痕。
四位仙人皆面露驚詫地盯著他,這樣一個差不多渡劫期修為的小子如何躲過仙帝的威壓僥倖生存?四人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掠過這個疑問。
為首的青躍道:「你便是他口中的兄弟嗎?」
「不錯,他是我大哥。」
青躍寬袖一擺,高悅的身體平平地移向葉子洛。「他沒事,不過擔心自己的兄弟為仙壓所傷,意圖衝進去,我等不忍見其無端送命,便令他昏睡而已。」
葉子洛伸手接過高悅,一陣心酸:「大哥,多謝你了,何必為子洛冒這麼大的風險。」明知道仙壓有多強大,大哥還企圖衝進爭鬥中心,這份情意,令葉子洛心中激盪不已。
「子洛,你怎麼樣?」
「大哥,你沒事吧?」
高悅恰時睜開雙眼,兩兄弟見對方平安無事,不禁驚喜交集,異口同聲地問道,問罷兩人相視哈哈大笑。
高悅站起身對青躍揖禮道:「多謝星君大人手下留情。」適才的情形凶險萬分,他意圖阻止天帝所為,結果上仙鏡泠、玉仙秋風幾乎同時出手,眼見一擊之下他便要魂飛魄散,紫金星君卻長袖一擺,把兩人的攻擊化為烏有,又不知用何手段,使得他陷入昏迷,這會兒醒來卻不覺身體有異。
青躍微一笑,轉過身去。
高悅與葉子洛互視一眼,葉子洛的眸光憂心忡忡地落在魅羅身上。
無論魅羅的實力有多強,先前被天帝偷襲一著,必定已元氣大傷,再戰下去,只會越來越糟,但現在葉子洛根本無法提供幫助,或者只有逃離現場,才算真正幫上魅羅。
何況,高悅和葉子洛都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們見到了天帝偷襲一事,天帝還會允許他們活下去嗎?
乘著打鬥尚未結束,他們逃吧,能逃多遠逃多遠,這一刻兩兄弟心有靈犀。
悄悄摸摸的,兩兄弟往後退啊退。
玉仙秋風掃了他們一眼,便作不覺。兩兄弟繼續又退開數丈,眼前身影晃動,面容冷凝的上仙鏡泠已擋住他們退路。
他冷冷地望著兩人,目光有若實質般,帶著絲絲寒氣,撲面而來,幾乎一息間,葉子洛和高悅的盔甲上皆已覆上薄冰。
「前輩,不知有何賜教。」高悅揖首問道。
鏡泠也不說話,看他們的目光似乎是在看兩個死人,手指一握,張開後手心上冉冉升起一團光華,光華四濺,中間露出一面橢圓的銅鏡。
「鏡泠。何故無端多造殺孽?」青躍柔和又略顯清淡的聲音打破一觸即發的局面。
雖有些不情願,鏡泠仍收了手中銅鏡,湊過去俯身道:「星君大人,此二人不可放過。與其讓大人髒了手,不若讓鏡泠來處理。」
青躍微不可察地歎氣,淡淡地提起另一件事:「紫金星君的十星尊來自素心派。」
「嗯?」鏡泠也是個聰明人,目光在高悅身上稍一停留,便道:「雖如此,但星尊也不會違背天帝的命令。」這兩個修真界的小子目睹天帝的手段,自然不能再讓他們生還。既便是玉仙秋風的命運,此刻也只在天帝一念間。十星尊縱然是素心派的長輩,此際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青躍看也不看他,接著說道:「何況,他旁邊的修真,想必你也看出來了,修為古怪,天帝或者想要垂詢一二。」何止是古怪,竟能在重重仙壓下吞噬起天帝的仙力來,雖數量極小,也是件駭然聽聞的事情。
鏡泠恍然,垂手道:「是,謹尊大人喻令。」說著,便也對二人視而不見起來。
高悅和葉子洛默然,鏡泠已鎖定了二人的氣機,想要逃跑已是不能。
北帝的聲音渾厚低沉,在諾大的空間內迴盪著:「魅羅大魔王,我們既是舊識,自然不會為難於你,只需告訴我那人的去向,這並不算難吧——若是逼我用那讀魂大法,豈非傷了感情?」他的語氣有若與好友商量事情般,彬彬有禮、溫和含笑。
「讀魂大法?」魅羅的話語和另一人的重疊在一起。
魅羅的身後不遠處靜靜地站立著一個身影。沒有人注意到他是何時到來,似乎他在那裡站了很久,又似乎憑空冒出來般突然。若是他不說話,或者在場眾人仍無人能發現他的存在。
不說四位仙人心中凜然,便是天帝也是驚悚不已。
再看那人容貌衣著,一身黑色鑲金絲長袍,紫黑烏髮及地,雙眸深邃有如遙遠得無邊無際的星空,似乎星空與他、他與星空已完全溶為一體。
天帝緩緩地將手收回袖內,冷汗不知不覺地濕了手心,他一直在找這個人,卻沒想到當對方出現時,自己的內心無法克制住驚懼畏怖的情緒。
以他的實力,絲毫沒有感應到對方的出現,他們之間的差距,仍是那麼遙遠嗎?
「魔皇……」天帝的嗓音暗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