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單人獨身,唐離反鞭催馬,胯下九花連錢一出了城急速奔馳起來,上趟花個多時辰的路途,這次也不過半個多時辰,便已到了玉真觀外。」煩勞通報,山南拔解貢唐離請見觀主「,在觀前槍馬上繫好了馬,唐離上前向迎上前來的那個美艷道姑拱手道。」噢!你就是唐離,畫《秋遊圖》的那個?「見唐離點頭,這道姑竟是掩唇一笑:」這名字近日來都聽的爛熟了,觀主在洗心亭,隨我來吧!「,說完,轉身帶路前行。
知道這些身份高貴的道姑雖然穿著道裝,其實算不得真正的出家人,唐離對於她們那些頗為世俗化的動作也不以為意,跟身走進,只見玉真觀中果然是風景絕美,殿閣精妙,尤其是其佔地之廣大,竟是比之一些名山大剎大遑多讓,而裝飾之精美卻遠遠過之。
一路上,不是有路過的道姑三三兩兩的對著他指點和私語而笑,但此時的唐離卻哪兒有心思理會這些,只顧想著心事邁步而行,足花了近一柱香的功夫,穿著數重殿閣後,才來到位於玉真觀最後的洗心亭。
洗心亭建在一塊兒巨大的青石之上,四周覆以九幔,可遠觀側山崖間那一條臨空半掛的飛溪流瀑,遠遠而來,經年不絕的隆隆水聲傳至,反倒是為亮中更增添了幾分別樣的的靜謐。」觀主就在亭中,你自去便是「,那道美姑伸手指了亭中一下,復又掩嘴一笑,顧自轉身去了。
雖然詫異居然不用通報,但此時的唐離也無心理會這些,略整了衣衫,邁步向洗心亭走去。
隨著他越向前行,亭中一陣琵琶聲隨風傳來,及至越行越近。好已經分辨出這淡而哀怨的曲調,正是流行最廣,抒發閨中春怨的《有所思》。
在道觀中忽然聽到這樣的一首曲調,而且彈奏者居然還是玉真長公主,饒是唐離心中有事,也不免微微一頓步,片刻後,才復又前行。
上了亭中石階,半依菱形花幾,正對遠處瀑布的玉真公主,只用那雙飽含薄怨的眸子只是在唐離身上一轉,隨即又移目過去繼續彈奏。
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唐離入了亭子,盤膝於矮几前坐定靜候。
身前几上,有茶甌,茶盞各一,另隨意置放著幾樣精美的樂器,幾上正中卻是一本攤開的絹冊,唐離隨意看去,卻見翻開的那頁上正有女子柔媚的筆跡抄著一首歌詩。」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略略間只看到這四句,唐離心頭一動道:」李白!「
琵琶聲聲,愈轉哀婉,其間多有一個音調多次重複,纏纏綿綿間訴不盡淚中少婦無盡的哀怨離愁。
幾上這詩,玉真觀主幽怨的眼神,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當日翟琰所說開元十八年,李白初來長安時的舊事,唐離心中隱隱有了一絲明悟。
正在這時,唐離卻忽聽那聲聲琵琶惠來惠低,每一個迴環也越來越久,雖然其中的情思更為纏綿悱惻,但明顯是偷聽振乏力,難以為繼了。
沒想到玉真公主於這首曲調上用情如此之深,聽到此外,唐離驀然色變,心道一聲:「不好!」,隨即伸手抓過矮几上那只晶瑩的碧玉蕭,湊唇而起一道嘹亮的蕭音。
笛聲清越,蕭主蒼茫,蕭本以中傑的雄渾為主,但此時的唐離全顧不得這些,反是力球清亮歡悅,吹奏的卻是一曲入門的《郎馬鞭》。
《郎馬鞭》敘說的是表揚男女初相愛愛慕時的歡悅心情,簡單而輕快,本是習笛,蕭等類樂器入門時最很簡單的曲調。也正因為它的簡單,所以晚變音,也最易於其它樂器及曲調奉和。
蕭音不過兩變,與已玉真公主的《有所思》曲調和聲,隨即和在蕭音的歡快舞動下,漸漸拉主琵琶聲調,直至全作結。
放下琵琶,長吁了一口氣,接了唐離遞過的茶盞一飲而盡,又停了放久,玉真公主才眉眼幽怨未退的道了聲:「多謝阿離了。」想起適才之事,
她心中也是猶有驚駭,沒想到技藝本不甚高的自己居然在今日遭遇了音障,開元間,宮中進行教坊司橫笛國手姚七就因為聽聞嫡親兄長去世小說,吹曲自遣,用情太深,以至遭遇音障,音高不可繼之下,橫笛爆裂,昊本人也吐血倒地,最終因為胸中那鬱積難以散,難纏病榻半載之後,含恨而亡,此此她那酷愛音律的皇兄還悶悶不樂了許多時日。
「沒想到,玉真化驗室對李青蓮竟是用情深如此!」也正是這音障,使唐離確定了剛才所想之事,若非用情至深,斷然不會如此。
借放回荼盞的的功夫,無聲將絹冊後合攏,玉真公主興闌珊的淡淡道:「阿離此來何事?」
「我即將得罪李相,是以想借觀別業暫居幾日」,知她現在心緒不好,度唐離也不繞***,逕直言道。
「即將得罪」,聽到這古怪的說法,玉真公主正坐起身,愕然問道。
隱去了王縉的名字,唐離將事情備細說清後,反倒覺得胸口一鬆,事以至此,急倒是無用了。
靜靜聽完,玉真公主不說話又注目唐離許久,轉眼去看那遠處奔瀉的瀑布時,才幽幽一聲輕歎後道:「身為太子,我那皇倒也是過的苦,這事兒你也要莫要恨他。」
「此事豈敢」,害的自己惶惶成為喪家之犬,縱然是心下將這李亨恨的要死,唐離面上也只能無中霏齊,不敢有半點表露。
「若事果真如你所言,那阿離不出旬月就真個是名滿天下了。」似是看出唐離言不由衷,玉真公主淡淡一笑:「此事,皇侄那裡我幫你說不上什麼話!過幾日且放騰蛟回府陪陪她爹,離玉真觀南行十餘里,便是我的別業,明日你去時自會有人給你安排。」
「如此多謝長公主殿下了」。見她知道原委後,依然同意自己住別業,唐離心下一定,起身拱手一禮道。
「你今日必定是忙,我也沒什麼心情留你,那就去吧!」隨意的擺擺手,玉真公主復又向那飛瀑看去。
聞言,唐離再不鉻酸鉀說,起身之後,放輕步子出亭而去。
等唐離出亭遠去的十餘步之後,玉真公主才轉過身來目送他一步步遠去,神思紛飛中,似乎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夏日,正是那一天
眼眸中萬般思緒流動,唐離的身影已遠去不見許久,搖搖頭的玉真公主才伸出手拿起幾上絹冊,片刻之後,就聽亭中有淡淡的輕吟聲響起:
世間行為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催眉折腰事權貴,但我不得開心顏!
快馬回城,唐離回家時路經宣仁坊,看著坊門處高高掛起的李宇花燈,在那一瞬間,他真有想進去見見一代權相,好生解說一番的衝動,但片刻之後,也只能長歎聲中打馬而去,而這種鬱悶直到在經過宣義場,看到楊琦府連片的屋宇時,才得緩解。
「老楊啊!老楊,我這好日子就指著你了,千萬莫要讓我失望才好。」駐足片刻,唐離自嘲的一笑後,才又催鞭而去。
回到住所不久,唐離又往慈恩寺走了一趟後,才正式定下心來,開始收拾一起隨身的衣物。
「阿三,快收拾你的隨身衣物,咱們該走了」,第二日一早,唐離推開大頭孩子的盲文,出言催促道。
這孩子也是剛剛起身未久,見到唐離進來,照例是用呆呆的眼神看著他。
一看到他那呆滯的眼神及瘦弱的身體,唐離就不忍說出重話催促,儘管心下焦急,也盡量和煦的說道:「這地方暫時住不得了,咱們需換另一處去,快收拾東西。」
又呆了片刻,大頭孩子才默默點點頭,轉身去將近日添置的衣物團成一團,緊緊的抱在懷中,唐離打眼看去,最上面那件分明是自己當日襄州時給他的那件厚麻衣。
心下一酸,唐離摸了摸阿三略顯稀疏的頭髮後,遞牽了他的手,向外行去。
再次扭頭看了看緊鎖的小院,眼帶懼色的唐離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後,一叩馬腹,九花連錢帶著一大一小兩人狂奔向前。
來到玉真公主別業,莊前早有一個五旬有餘地管家在等候,唐離進去之後,才知玉真安裝搶的是個僻靜的偏院,期間無論面積還是內裡器具的擺設,都比前些時的小院好的多了。
隨後幾日,唐離倒也不走遠,只在莊園附近四處瀏覽山色,邊等待著有什麼消息傳回。
孰知,這一停就是半月時光,不僅是玉真沒有來過,便是無翟,王縉也曾現身。
「阿三,阿三。」這日早晨,唐離起身四處不見大頭孩子的蹤影,連喊了幾聲也見答應,去房間看去,衣物什麼的都在。頓時明白這孩子定是又跑了出去,心火正旺的他忍不住恨聲自語了一句:「這野孩子,跑發了性,也不分個時候!」
正在這時,卻聽院門處一個粗聲傳來道:「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阿離,這可是你說過的話,還該身體力行才好!」
此時聽到這話,唐離心底也只能暗罵一句:「扯淡!」只要是個人,突然遭上自己這事兒,怕是就沒幾個能寵辱不驚,去留無意的,除非他壓根兒就不是個保。以下莫名閃上這個念頭,在這熟人面前他也無須掩飾心情,早已面帶喜色迎上前去道:「好你個老翟,還不趕緊滾進來。」
滿臉嘻笑的翟琰在管家的陪同下走進院子,唐離只看他神色,心中已是一定,先開言謝過管家後,待其走遠,他才轉向老翟道:「如今城中情勢如何?」
只是嘿嘿笑著不說話,眼看唐鄺的拳頭就要臨身,翟琰才跳開一步道:「雷霆手段,我這回可真是見識了什麼叫雷霆手段。」
「噢?」
「就在你走那日,你那制舉試卷被人刻版印出不下萬份,雇了百十來個小花子漫長安城散發,前後不過一個時辰,京光尹韓朝宗著人拿你的捕票就已下發,還好你走的快,要不這番有你的罪受了」。
「噢!然後又如何?」聽聞老翟這句,唐離眉頭一皺,隨即跟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