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回到房中,沖了個涼水澡,才讓激盪的心情平復下來,雖然,最近少有的興奮讓他感到很輕鬆,但哈特非常清楚,興奮同樣會影響自己的判斷力。此時此剩,頭腦的冷靜才是最為重要的。
哈特原本打算將自己的計劃告訴戴麗爾,但走到她的房前,哈特卻猶豫了,他心頭無端的升起惶恐,彷彿自己告訴戴麗爾,就會永遠的失去她。
當戴麗爾重新成為女皇,她會離開嗎?哈特不知道,他甚至不願意去想,隱約之中他已經猜到,若真按照自己的計劃發展,這一天恐怕早晚會來臨。
當自己的俏女僕成為帝國的至尊,她將不在屬於任何人。因為帝國只屬於皇帝,皇帝同樣只屬於帝國。
「真的只能這樣嗎?」
哈特閉上眼睛,輕輕的問著自己,條理分明的大腦中,卻沒有他想要的答案。
哈特並不想逃避,但對於戴麗爾這個命運坎坷的可憐女孩,他卻狠不下心,去進行干涉,雖然明知,只要自己稍稍施展手腳,就能將戴麗爾永遠的留在身邊。
戴麗爾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她是那麼的堅強,從未想過要放棄,若自己真的喜歡她,恐怕唯一能作到的——只有。
「咦?哈特少爺,你站在門口乾嘛啊?」
紮起長髮的戴麗爾推開房門,抱著一大團被褥走了出來,見哈特正呆立在門口,於是疑惑的問起來。
「沒什麼。」哈特搖了搖頭,繃緊的嘴唇漸漸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戴麗爾,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她們!」
話音剛落,哈特就丟下滿臉茫然的戴麗爾,頭也不回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在「啪嗒」「啪嗒」絡繹不絕的腳步聲中,哈特的心跳也隨著那鏗鏘頓挫的聲音節奏,劇烈的跳動著,一絲抽痛縈繞在心間,再也無法消散。
回到房中,哈特脫下身上的便服,換上一雙軟底鹿皮靴,與一套華美之氣怡然貴族風格的短袍,接著他將魔力腰帶與隱跡披風全部穿戴在身上。它們是保命的本錢,哈特檢查了好幾遍,顯的極為慎重。
隨著心念展開的訊號,哈特的身影快速地淡化,最終就似溶解在空氣中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接著「咯吱」一聲,房門被無形之手推開,已經隱形的哈特輕笑了一聲,神不知鬼不察的離開了自己的店舖。
哈特並不擔心,自己的離開會在家中掀起波瀾,他相信,銀月肯定會巧妙的將它解決掉,恐怕當有心之人問起自己的去向,銀月都已經編織好了說辭吧!
為了躲開擁擠的人流,哈特選擇的路徑都是一些僻靜的小巷,若是大街上突然有人撞在自己身上,恐怕要大呼見鬼吧!哈特可不想招惹那個麻煩。
哈特走的極快,僅僅兩個小時,所處的位置,距元帥府已經只剩一條街了,哈特躲進巷角,見四下無人,隱蔽在空氣中的身體漸漸顯了出來。只是,重新出現在視野中的哈特,已經擬化成了巴羅克。
頂著巴羅克的面孔,哈特大搖大擺的向元帥府走去,但沒走幾步,巴羅克的思維模式開始取代哈特的本識。與此同時,哈特步履中的姿勢,也漸漸變的優雅凝厚,很快就和巴羅克平日的步調沒有絲毫的差別。
不過這一次,哈特的神智並沒有被完全取代,像上次那樣徹頭徹尾的退化成旁觀者,或許是因為對擬化的效果,身體適應了一些,總之,哈特的意識牢牢的佔據著主導的位置,不過現在並沒有出現什麼需要決斷的事,他也索性樂得輕鬆,將身體的控制權交給了被自己模擬出的巴羅克臨時意識。
守衛的士兵看到哈特到來,立刻端正身姿,恭敬的衝他行了一禮,但是哈特卻高傲的抬起下巴,根本懶的搭理那些守門的小兵,一路目不斜視的向城堡走去。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已經是傍晚了。參加晚宴的新晉騎士們,早早就來到城堡外的露天會場。通向城堡大門的道路兩旁,是兩排長條型的餐桌,上面擺滿了甜品與水果。十幾個侍從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他們從地窖中將一箱箱的葡萄酒搬了出來。
用箱裝的葡萄酒自然不會是什麼高檔貨色,不過映襯來賓的身份,倒也還算般配。在城堡前的庭院中,很巧妙的擺著一些椅子,幽靜與喧鬧融合在一起,能讓各種性格的賓客,都找到他們喜歡的位置。
哈特並沒有置身在會場中。因為按照傳統,作為主持的他,一般是站在城堡正門頂的陽台上,隨便來幾句開場白揭開宴會的序幕,就可以離開了。對於這種沒有太多權利交際的宴會,真正的主角反而是與會的賓客們。
在宴會開始之前,薩非德讓一名侍從將哈特叫進頂樓的書房,隔著厚實的牆壁,薩非德的聲音清晰的迴盪在寬敞的書房中。
「哈特來了嗎?」
哈特嘴角微撇,心頭暗笑一聲,口中卻故作遺憾的說道:「大人!他並沒有來。我昨天就命人監視那家武器店,並沒有發現哈特的蹤影。不過∼據說昨天哈特突然離開了武器店,到目前為止不知所蹤,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報告,哈特已經返回。」
哈特說完後,突然一驚。假扮成薩非德的多夏,聲音中氣十足,字音渾厚,根本沒有一絲受傷的徵兆,這不禁讓哈特有些懷疑,是否巴羅克猜錯了?
哈特飛快的搜尋了一下巴羅克的記憶,直到他發現自己想要的證據。這才長鬆了口氣,就如當初他對悠妮絲所說的一樣,巴羅克這傢伙對多夏的瞭解的確實透徹。
就在哈特感慨於巴羅克的險惡用心時,多夏的聲音又接著傳了過來,多夏並沒有繼續追問,只是平淡的說道:「很好∼非常好!你去忙吧!」
哈特抬步欲走,但沒走出幾步,他突然停了下來。
如此試探的良機若是白白錯過,豈不是傻子,雖然巴羅克對自己的判斷很堅定,但哈特還是想親自探探多夏的底細。
打定主意,哈特扭過頭,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您沒事吧!您已經在石室內待了好幾天了,要不我讓廚師送點飯菜來。」
「哼!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石室內傳來多夏冰寒刺骨的聲音,就像極北之處肆虐的寒氣,凍的哈特連連打了幾個哆嗦,哈特不敢停留,恭敬的道了個別,就匆匆離開了。
宴會已經開始了,憑那些賓客的身份,是不允許進入城堡的,哈特吩咐侍從好好招待來客,自己卻按照巴羅克的記憶,來到黑格約的房間。
「大人,若是元帥大人怪罪下來,恐怕……」聽哈特說明了來意,黑格約宛如鋼鐵般的肌肉竟然劇烈震顫起來,他一臉驚恐的提示道。
「黑格約,你效忠的是我,而不是薩非德。希望你記清楚,若不是我,你有機會替妹妹報仇嗎?恐怕你早死在那個姦殺你妹妹的貴族手裡了。」
從巴羅克記憶中,哈特得知了黑格約的遭遇,這不禁讓他有些神傷,他確實沒想到,以巴羅克那冷酷的作風,竟然也有溫情的一面。想起這些事的時候,哈特的聲音竟然也有些顫抖,因為他現在扮演的角色,完全是個為自己利益,狠心揭開別人創口的惡棍。
「大人!您的恩情黑格約時時都銘記在心,我只是為大人擔心,畢竟沒有經過元帥大人的同意,大人您擅自進入囚室,薩非德元帥恐怕會對大人不利啊!而且,那頭可怕的黑獸,除了薩非德元帥,任何人擅自闖入,都會被他撕成碎片的!」
「謝謝你!黑格約!不過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我並沒有打算接近黑獸,我只想在大廳轉轉,順便問那老鬼幾個問題罷了!」
「嗯!大人!我會幫你把風的!不過大人還需要等等,一會廚師送飯來,我才能打開機關。薩非德元帥在機關上設下了魔法咒文,若是現在打開,他肯定在第一時間覺察到。」
哈特翻動了一下巴羅克的記憶,確定了黑格約的話。於是他交代了幾聲,就暫時躲到隔壁的一間房內,靜靜的等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波動突然在心海間不安的竄動起來,哈特連忙推開窗戶,幾乎沒有放過視野可及的每一寸地方,但是哈特卻很失望,因為視線中並沒有卡蓮的身影。
哈特長歎了一聲,與卡蓮心靈間的緊密聯繫,絕不會因為外表的變化而被阻隔,哈特知道,卡蓮就在城堡之外,她離的很近,並且認出了自己。
哈特突然記起,自己上次潛入城堡,也曾察覺到卡蓮的蹤跡,這讓哈特有些疑惑不解。卡蓮又是因為什麼,對薩非德如此關注呢?是怕自己遭到毒手而監視薩非德嗎?
雖然以哈特的瞭解,這個解釋有很大的可能,但很快,哈特就將剛才的猜測拋掉了。
若是雷利亞與薩非德有著什麼特殊的牽扯,那麼卡蓮是否也牽扯其中了呢?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隔壁久等的敲門聲終於響起,哈特耐心的等到廚師的腳步漸漸遠去,才重新來到黑格約的房內。
矮壯的黑格約並沒有多說一句,關好門立刻來到空無一物的牆邊。他伸出滿是老繭的大手在靠近牆角的一處輕輕一推,接著床鋪立刻發出「咯吱」的輕響,就彷彿床鋪下安裝了滑輪一般,向過道移動起來。
轉眼間,原本床鋪的位置,露出一個泛著魔法燈蔚藍光芒的大洞。一條蜿蜒曲折的樓梯出現在兩人眼前。只見樓梯的邊緣,有一條鋼鐵鋪砌的軌道,每隔三、四米,就有一個好似起緩衝作用的銅製環扣,黑格約將餐車卡在環扣上,不輕不重的一推,餐車就沿著軌道,緩緩的向下而去。
「大人抓緊,通道很快就會關閉,大約2個小時後,我會打開機關,你在下面要小心了。」黑格約輕歎了一聲,來到哈特的身邊小聲道。
「嗯!」哈特點了點頭,望著泛著幽幽藍光的通道口,深吸了口氣,接著義無返顧的一頭鑽了進去。
哈特剛走進通道,出口就隨即關閉了,他望著樓梯兩邊的魔法燈,定了定神,沿著樓梯輕手輕腳走入了通道深處。耳中隱約傳來餐車划行時。車輪與鐵軌間的摩擦聲,除了那聲音外,四週一片死寂,哈特甚至能聽到自己越來越響心跳聲。
影子被魔法燈的藍光拖的長長的,映在牆壁上不住晃動著。哈特很不喜歡魔法燈散發的光線,在沒有其他光源的情況下,藍色的光線,讓所有的顏色失去了真實。哈特抬起手,隨意望了望。只見原本古銅色,充滿陽光韻味的肌膚鍍滿了詭異的青藍之色,狹長彎曲的過道更是透著讓人窒息的陰森。
看的出,通道的設計也考慮到了防禦因素,通道極為狹窄。僅僅能供兩人並排上下。向右旋轉而下的樓梯,最大限度地抑制了從上而下的假想敵的戰鬥力,除非是左撇子,否則牆壁將阻擋武器的正常揮動,而防守的一方卻可以毫無阻隔地暢快揮舞武器,砍殺來敵。
「若是在這裡遭遇到敵人,一定要讓自己處於下方。」哈特摸了摸腰間的長劍,心頭暗道。
鐵軌在盡頭處與樓梯分了岔,通向一個黑黝黝的小洞,哈特駐足看了看小洞,洞口只有半人高,狹窄的僅能供一個成年人側身通過,哈特不得不放棄爬進小洞的打算。
裡面實在太過狹窄,根本沒有挪移的空擋,若是自己遭遇危險,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哈特穿過幾道外窄內寬,連環成串的葫蘆形拱門,來到一條足有數百米長,筆直的狹窄通道。通道兩邊並沒有設置魔法燈,漆黑一片,只有遙遠的盡頭洩出一絲藍光。哈特猶豫了一下,集中起全部精神,不放過周圍絲毫的響動,小心翼翼的走進了通道。
誰知通道中有沒有致命的機關。雖然巴羅克曾經跟隨多夏來過一次,但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或許多夏在這段時間,設下機關也說不定。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一支悄無聲息冷箭絕對能輕易斷送一流強者的性命。
足足半小時的時間,精神高度緊張的哈特,終於有驚無險的穿過了通道,當他走進大廳,立時有種恍如隔世的後怕。
因為剛才,他曾經數次感到腳下有異,若非過人的直覺提前預警,讓他收回了即將邁出的腳步,恐怕早被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冷箭射成了刺蝟。
哈特擦了擦鼻間的冷汗,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只見自己身處在一個足有上萬平方的廣闊的下大廳,一盞盞長久不熄的魔法燈在牆壁與天花板上,映射出如平靜海水般,微微蕩漾蔚藍漣漪。或許是因為環境驟然開闊的原因,原先讓哈特感到毛乎悚然的光芒,此刻卻散發著它和諧寧靜的美麗。
大廳被兩排四十根,直徑兩米多的石柱撐起,整個空間是長矩形,寬度只有四十多米,但長度卻在三百米以上,以哈特的眼力,在加上朦朧的光線,根本看不清大廳另一邊的樣子。
巴羅克當初也僅僅駐步在這裡,就被多夏趕了出來,記憶中的其他描述,是從多夏的隻言片語中,他自己分析出來的。
腳下踩著平整如鏡的青石鋪砌的地板,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密閉的大廳隨即傳來聲聲回音,原本想悄悄潛入的哈特一下慌了神,自己明明穿的是軟底鹿皮靴啊!
地板是被作了手腳吧?
哈特很快就猜出了原因所在,他停住腳步後,靜靜的聽了一會,見周圍沒有發出什麼異常的聲響,這才暗鬆了口氣。
哈特催動魔力腰帶,立刻感到身體輕了好幾倍,他掂著腳尖走了幾步,見沒有發出聲音,這才放開腳步,向大廳深處走去。
幾分鐘後,置身在大廳另一邊的哈特,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心中早就有了一些想像。但哈特卻沒有想到,自己所見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光景。
只見大廳盡頭,靠著牆壁擺放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神態各異的石製神像,每個神像都造型逼真,栩栩如生,顯然出自名家之手。哈特自左向右數了數,一共五十四座,很顯然,每一座神像都代表著一位光明系的神詆。
「光明系的眾神不是只有五十三個嗎?」
哈特疑惑的皺著眉,喃喃自語道,但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渾厚的聲音:
「多出的一座原本是惡魔,一個褻瀆神靈的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