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哭了?」孔夏把我拉至一個四下無人的地方,「是誰欺負你了?」
我連連搖頭,接過他遞過來的帕子,把臉上的淚水擦個乾乾淨淨:「誰敢欺負我啊……你就這麼信不過你的部下們?」
孔夏微微一笑,開玩笑道:「他們若是敢欺負你,看本將不治他們的罪,讓他們立馬捲鋪蓋去塞北擠羊奶去!」
我破涕為笑:「那可多謝孔大將軍厚愛了!」我瞧著孔夏如此疲憊還想著逗我笑,又想起方才戶平他們說的話,不由問道,「……對了,這些日子,戰事有沒有些緩下來?」
聽我這麼一問,孔夏的神色果然凝重下來:「這樣的持久戰,打的是元氣。**萬卷提供該即便是我方連連擊之,但損失亦不在小數。咱們漢中算是好的,若是放在最前線的武陵,甚至靠近長沙,那可當真是拚命的事兒了……絕大多數將士們,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看看自己的老母親了……」孔夏說到這兒,忍不住沉默下來。於是我追問道:「可我最近聽說,馮氏想要議和,馬上就要派使臣過來,此話當真?」
孔夏猛地抬頭我:「議和?!狼子野心,你還當真以為他們是來議和?!他們不過是為自己的復原爭取時間罷了,哪裡是真心議和,肅國公那種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一怔,是啊,孔夏說的一兒也沒錯,我不由問道:「那倘若他們真的來找你議和的話……」
「從前方戰事漸平息的勢頭來看,議和的事情,十有**是真的了。」孔夏沉吟道,「然而倘若他們來找我,我自是不會同意他們的提議而落入他們的陷阱的。關於這件事情,王爺已經仔細地和我談過了。」
「爺他早就知道他們會來議和?」我驚詫。
「不。當初王爺在走這一步棋之前就知道如今的局勢,也知道馮氏會採取的對策。所以他招呼過我勝追擊,切不可錯失良機。」
我不由唏噓。南宮韶和地遠見卓識地在他人之上啊……
孔夏注視著凝重地神色良久。忽而開口道:「難道你擔心地事情氏有關?還是說方纔你哭。是因為……馮尚兮?」
被他說中心中地痛楚。我心頭猛地一抽面上依舊保持著自如地神色。我強笑道:「你想多了……畢竟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少年時候地事情。誰又會去當真呢?」我預料到自己心底地情緒即將決堤。於是未等孔夏開口便接著道。「時候不早了。將軍注意身體。我先走了……」說完就向有光亮地方向走去料孔夏在我身後道:「阿櫻。……現在。這麼多年了。有些事情。總該放下了吧?如果看看自己地身邊。是不是還有……我地意思是。是不是有更適合你地人呢?……人不能總活在過去。把握住現在才是更現實地。不是麼?」孔夏忽而不再說下去他深沉地呼吸忽而在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好像在緊張。
我沒有回頭。只是對著身後抱拳道:「謹記將軍教誨。」說罷便大步離開了。
之後地日子漸漸平靜下來。我逐漸在心底讓自己接受了馮尚兮已經娶了南宮淑和地事情。既然自己不能陪在他身邊。那麼為何不把這份權力讓給更適合地人呢?雖然地確有些心痛。然而這份心痛。比起當初馮尚兮知道我騙了他而且不止一次地時候得多吧?而且從一開始。我不也是嫁了別人麼?
日子一天天過去唯一漸漸確定地便是。肅國公地確派人來了。當然於他沒有親自過來。所以待敵方使臣地事情。自然就落入了身居要職提綱地大將軍孔夏身上。雖然我認為南宮韶和完全放手讓孔夏去迎接這件事兒有些不像他平日裡地作風。然而事實地確如此。
按照孔夏的安排,為了讓我最及時瞭解動向,他與使臣商談的那日,我扮作普通的把守士兵,站在大將軍營帳的西北角,那個位置比較黑,可以聽清他們的談話,卻又不致於太近。我十分感激孔夏的完全信任,於是十月初八那日,我換上了戶平幫我借來的比較小個子的兵卒裝,早早地便在主營裡候著了。
孔夏在主營設晚宴,暗地裡放了重兵把守,又佈置一新,既不會丟了我南宮氏的顏面,也頗為安全。
孔夏說這一切都是南宮韶和的吩咐,看來他還是很重視這次與馮氏的洽談的。
過了許久,外面的人進來通報:「啟稟將軍,馮氏的人到了!」
孔夏從椅子上站起來:「住處都安排好了麼?」
「都安排好了!」
「都來了哪些人?」
「除了隨行的下人們和少量兵馬,也就是一位使臣,以及肅國公的……長子。」
「什麼?!」孔夏大驚,「他怎麼來了?」
「這……屬下也不知……」
「快快有請。」
「是。」
什麼?如果我沒有聽錯,方纔那通報的人說,除了使臣,來的還有……馮尚兮?
我難以置信地怔在原地,餘光似乎瞥見孔夏無意中看了我一眼。
我還沒有準備好。還沒有準備好這麼快就見著他。我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他了。如今的他,是我的敵人,可我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還如何抬起頭來去面對他?我突然有種情緒即將失控的感覺。我難以接受地摀住嘴巴,眼前的葡萄美酒夜光杯逐漸模糊起來,於是我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長矛,向南邁了兩步。
「小何!」孔夏叫住我,「你要去哪兒?」
我摀住自己的嘴,站定。
「站回去!」孔夏喝道。
「是!」我含糊不清道,迅速站回了西北角。
「想不到孔大將軍果然如外人所言,對自己的部下頗為嚴厲啊……」一道意味深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眾人一齊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藏青色深衣的男人已經站在了營帳的門口。孔夏立即起身:「喲,這位大人難道就是肅國公大人派來的使臣?失禮失禮。」
那男人自報家,說是姓方向孔夏回了禮,卻沒有徑直走進來,而是先側身讓向一旁。我低著頭,餘光瞥見一個人影堵在了門口由抬眼望去,卻瞬間覺得自己的意識已經被抽離,只留狹促的縫隙眼前所見傾瀉而入我的腦海——只見一個身形修長的年輕男子,他穿著寶紅色華衣,外罩銀色紗織輕衫,手執一柄描金扇,搖搖晃晃;長盤在腦後,用一支玳瑁長簪纏繞,餘下的亞麻色長飛揚而下,飄飄灑灑;光潔白皙的額角冶的刺青分外明媚,如墨暈染的雙眉挑起輕佻的弧度,琥珀色的眼中滿是戲謔的神色,微揚的唇角那一抹笑意似有似無。
時間啊,真是一種奇怪的西。
分明是幾年見,卻可以熟悉得猶如朝夕相處。我默默地站在角落裡,輕輕地看著他,不經意間用手指劃過自己的臉頰當年我昏迷在他懷中,他的淚水滴在面上那溫熱的觸感,竟如昨日般清晰。
「來是世子大人,失禮失禮。不知您遠道而來,有失遠迎請擔待了。」孔夏客套地迎他進來。而馮尚兮只是淡淡地笑著:「不敢當不敢當,大人如今已是王爺面前的紅人居要職,日理萬機還用得著親自出來迎接。」兩人又客套了一番,相互謙恭著就座。此情此景不由讓我心生感慨當年他二人在書院裡勢不兩立,誰又會想到今日再見,會是這般境況?只是那時候的少年情懷,如今卻被世俗所掩蓋,讓人難免嗟歎滄海桑田。
孔拍了拍手,視線準備好的舞便翩然而至。既是宴會,自是少不了絲繡歌舞、美酒佳釀。一群身著粉色紗衣的舞姬一曲異族舞蹈舞罷,這時候,只見四個媚眼如絲的妖嬈女子從隊伍中退出來,其中兩個裊裊婷婷地行至馮尚兮的身旁,一左一右便挨著他坐下了。另外兩個則是依偎在那使臣方大人身邊,方大人先是掙扎著推辭了一番,卻是迫於不便拂了孔將軍的「一片美意」,紅著臉應下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孔夏孔大將軍安排。
這麼一來,原站在馮尚兮身旁的男人不得不替那兩個舞姬讓出位置來,他這麼一個「讓」的動作,成功地讓我注意到了他,於是我不由一驚,此人面色冷戾,尖嘴猴腮,瘦瘦高高,居然是那個什麼唐桂三!最詭異的是他居然留了兩撇八字鬍!唐桂三比當年成熟了許多,換句話說,他很顯老。然而那一雙眼睛卻一直在帳內巡著,我不由地向角落裡退了退。
時間一點點過去,孔夏一人舌戰群儒,始終不曾在議和一事上作出讓步。然而馮尚兮和方大人雙面夾擊,洽談一度陷入愉快的境地。——實際上,自始至終,那暗地裡的火藥味兒,就濃的彷彿立即可以點燃。
馮尚兮絲毫不在人前避諱,心情不好卻依舊左擁右抱。對於那兩位美女舞姬端至嘴邊的美酒啊葡萄一類,他也絲毫不拒絕,說句不好聽的,您老就不擔心那裡頭下了毒麼?
我忽而想要釋然了。我被人一腳從最巔峰的位置踢下來,這幾年被人軟禁,活得暗無天日,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卻只能隱姓埋名潛伏在軍營裡過苦日子。可他依舊當著他的世子,還娶了老婆,左擁右抱,逍遙自在地繼續著他的霸業。說不定哪一天他父親自立為王,他可不就是太子了?看他笑得那麼開心,而我卻在這裡顧影自憐……我冷笑一聲,我怎麼就這麼輕視自己呢?別人都不把你當回事兒了,你還能哭著求人家來看你一眼麼?
於是趁著第二番歌舞的勁頭,我默默地沿著邊角退出了營帳,在夜幕中匆匆趕回醫帳,將今兒的事情寫下,從籠子裡提了一隻信鴿,獨自一人朝忘川崖邊的方向走去。
我將寫好的短信捲成小卷兒,塞進信鴿爪子上拴著的小筒中,一手扶著它潔白的羽毛:「小鴿子,把這封信帶給大宮的焚玉姑娘,快去吧。」我展開雙手,望著信鴿撲騰著雙翼飛起,幾點羽絨飄然而落。
自從我離開,焚玉是我在宮裡唯一保持聯繫的人。她是現在宮裡我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了,並且她並沒有把我的行蹤交代於南宮韶和,並一直將宮裡的消息傳達與我,這一點我真的很感動。
我站在原地良久,頂著濕漉漉的夜晚,凝望著信鴿消失的地方,竟挪不動自己沉重的步子。我這是怎麼了。
「不知那信是寫給誰的?」一道聲音猝不及防地在我身後響起,我猛地從思緒中清醒過來,卻渾身一陣顫抖。這聲音,分明是……
我回頭,藉著久違的月色,迎上了那雙琥珀一般的眸子。
大家聖誕節快樂啊∼~~女主的苦日子快要到頭∼~~∼(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