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書院三兩事 上卷 第一五五話 夢,承諾
    今日的早朝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雖然潛伏在各衛軍為我的心頭平添了一分緊張,可肅國公終究是什麼動作也沒有。

    當然,他帶在身邊的那個奇怪的侍衛就連退朝時也不忘戀戀不捨地用那複雜的眼神盯著我看,我就假裝沒看到,直接走人。然而之前肅國公曾經想要暗中除掉我卻是個不爭的事實,所以新一輪的計劃又開始了它最初的醞釀。長安令不多久便將城內動亂的始末如數呈上,無非是一些市井匪徒打劫財物一類,可由於此次的匪徒有些組織紀律,規模比較大,所以引起了百姓們的恐慌。我隨口招呼了一聲,那些負責賢櫻布莊安全的警衛們便加強了防守。

    原本是要回乾禧宮的,然而今日陽光不錯,我轉而一想,這幾天比較忙一直沒有去過玉坤宮,可魏如這傢伙從來都沒有自己主動來看過我。雖然我平日裡經常把棘手的奏折丟在御書房不予理會,次日一看,那些奏章都由皇夫大人親自批閱過了的,而且處理方式總是最大化的合適,我這麼做多少有些偷懶的嫌,然而,閱歷不足的我只好虛心向他討教。可這也不能成為他「日理萬機」的借口啊,不過事實的確是他一次都沒有來過乾禧宮,這一連幾天,我二人的交流都是通過奏折實現的。若不是奏章上他那秀而不失力道的字跡,我可能會不由地懷疑,玉坤宮是否當真住著那麼一位絕代美少年。

    我對高寺說今兒個陽光好想要一個人走走,順途瞧瞧宮裡的初春景致。眼尖的高寺看到我有向玉坤宮方向走去的趨勢,便立馬心領神會地笑笑,領著隨行的一大幫人退下了。

    玉坤宮的佈置的確很是宏偉大氣,一磚一瓦盡顯皇家氣勢,較之乾禧宮,雖稍顯溫雅了些,卻是別有一番氣韻。然而我更喜歡和沁宮的感覺處可見的盎然花草以及地下的天然溫泉,自然是多了一分生氣與玲瓏。

    沒有讓宮女進去通報,我不聲不響地入了玉坤宮的中殿,然而中殿裡只是站了幾個宮女太監,並沒有魏如的影子。看來我對玉坤宮多少不夠熟悉,只好恬著臉問一個年上宮女她家主子在哪兒。那宮女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不聲不響地過來,先是一驚,而後帶著我向左側走去。

    按照我的吩咐,老宮女只好乖乖地伸手叩門,低聲道:「皇夫大人婢給您送點心來了。」

    我喜滋滋地等在外頭,只聽魏如那熟悉的聲線帶著一絲細微的不耐煩道:「晌午不是用過了麼,不用了。」

    老宮女繼按我的意思道:「呃,回大人的話,這是皇上吩咐奴婢送過來的。」

    裡面人稍稍頓了頓,繼而語氣好了很多,答道:「進來吧。(手

    ))」

    我老宮女點點頭,從她手裡接過盤子,老宮女恭恭敬敬地退下了。伸手將門輕輕推開彎著腰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正對著房門的是一張顯然是用來讀書寫字的紫檀木案幾,一個身著月白色華衣的少年正伏案寫著什麼,並未抬頭看我。

    究竟在寫些什麼呢?居然這般認真思。

    手中筆直地毛筆隨著他動作順著紙張微微移動。留下斑斑字跡。我緩緩地湊近。一面穩著手裡地盤子。一面伸長脖子想要一看究竟。黑色地影子緩緩投靠過去。可眼前地少年依舊是頭抬都沒抬一下。冷著聲音道:「就放這兒吧。」

    真是……氣死我了!難道我派人送點心過來給他。他都是做這樣地反應地?實在是太冷淡了。跟我當初認識地他簡直如出一轍啊!

    這麼想著頓時沒有了遊戲地心情。不由地加快了步子向桌案過去準備冷冷把盤子砸在他桌子上給他個下馬威地。沒想到自己地曳地裙子太長。根本容不得我把書院裡地作風拿出來。剛沒走一步便一腳踩著了自己地裙擺。於是在少年一臉嚴肅地抬起那高貴地頭顱地同時我整個人便以極為優美地姿勢向他。不他地桌子撲了過去。與此同時。我手中地盤子裡那碼得整整齊齊地幾塊精緻地糕點由於慣性而脫離了盤子向前飛去。直接越過魏如地頭頂穩地砸在了他身後地牆上。就如同我整張臉與他地臉來了個完美碰撞一般。準確無誤。

    如此高難度地接吻就這樣發生了。我撲在他地桌子上。一手搭在他地肩膀上。另一隻手直直地伸著。還死死地捏著一個可憐地盤子。

    還一句話沒說呢。就這樣。實在是。太。太熱情了呵呵……

    近在咫尺的杏目錯愕地長大,在他迅速撤離的瞬間,我也發揮了平日裡不見長的反應能力以及平衡能力,穩當地從他的桌子上下來,雙腳安全著地。

    「啊……實在是……實在是太抱歉了……我……我……」我一面拍著前襟上的點點墨跡,一面不知所措地想要表達我原本的好意以及此刻的歉意。可當我再次抬起頭來看他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卻集中在方才放在桌子上的一張紙上。

    準確地說,並不是他方才寫字的紙,而是一張看上去像是羊皮質地的,類似於一張洋畫的東西。魏如微微蹙眉,佯作不慌不忙地將羊皮紙捲好,不著痕跡地放進一旁的櫃子裡,這才連忙站起身,走到我身邊上下打量著我,關切道:「陛下,您怎麼來了?也不叫下人通報一聲?沒傷著吧?」

    我停下了手中拍衣服的動作,回頭迎視他的目光,冷漠道:「就是過來看看你,不行嗎?」

    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問,先是有些詫異,而後平靜地笑道:「求之得。」

    「你剛剛那麼認真在寫什麼呢?」我依舊面無表情地問。

    「謀略之策,以及近日所得。」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哦……」我笑道,「原來如此。」一面說著,我恢復常態,在座榻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這些日子的奏章,都有勞皇夫大人了。我今兒個就是過來謝你的。」

    他也在我一旁坐下道:「陛下見外了。陛下來,是有話要說的吧?」

    我思索了一下,終究是點了點頭:「是啊,最近發生了很多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可我琢磨著,總覺得有些不穩妥,所以,想聽聽大人的意見。」

    魏如似乎預料到了什麼,淡然道:「直接說便是。」

    我四下望望,確定沒有別的人把我心裡關於肅國公的惑向魏如交代清楚了。

    「他與秦楚源不,秦楚源本就大權在握,而他,除了手下一些自己培養出的兵力以外,職權之外的事情,倒是難以插手了。秦楚源是守,他是攻。守業比創業難的道理,書上寫的清清楚楚,陛下應當明白。所以相比秦楚源國公乃至整個馮氏,自然是要難以對付得多。倘若要盡快採取行動,卻不得不從長計議了。你我尚且年輕,這一點倒不怕。」魏如冷靜地分析著。

    「那是……」

    「怕只怕肅國公不知道什時候忽地給咱們一刀子,讓咱們束手無措。他越是早動手,就對他越有利。然而如今陛下已經識破了他們的狼子野心,難道他們還能看不出來麼?」

    「我今兒個朝看到他帶著侍衛上殿,語氣便忍不住很差了,他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我有些擔憂道。

    「所以,們的時間非常緊迫就如同賽跑。」

    聽這麼一說,局勢反倒似乎對我們極為不利起來。我不由地憂心忡忡道:「那該如何辦?你怎麼還能這麼冷靜難道就不擔心?」

    魏笑著望著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可用得著整日放在臉上麼?擔心又有什麼用呢?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只要盡人事便好。」

    幾句說下來,我有些鬱悶:喝了幾口茶,忽而想到一件事而道:「對了,我瞧著韶和最近有些不大對頭……不確地說,他這樣不對頭已經有些日子了。他自幼與你相識,你覺得……」

    「韶和?」魏如反倒有些詫異了「他怎會讓你覺得不對頭?可是老毛病犯了,不妨讓太醫給他瞧瞧,開幾個方子?」

    「不,不像是腦子的問題,我跟他說話,都覺得挺正常,他不過有時候孩子氣了一些,並不像當初那麼傻……」這麼說著,我便想到韶和有時候看我的眼神,那種異樣的感覺真是令人不寒而慄。我不由地渾身一個哆嗦,總覺得把韶和留在我身邊,多少有些不妥,潛意識裡,也害怕高寺一語成讖。高寺對他固然有些沒來由的偏見,但高寺那樣的理智的人,我或多或少有些傾向於他的想法。

    「你怎麼了?」魏如握住我的手,將我從思緒中拉出,「是不是這幾日太累了些?」

    我笑道:「無妨,要說累,跟你比起來倒是不算累了。」我說著從榻上站起來,「時候不早了,我也不打攪你休息了,早些睡吧,我先回去了。」試圖掙開他的手,卻只是徒勞,他握著我的手並未鬆開,而是抬頭,笑盈盈地看著我。

    「呵……」我有些敗下陣來地笑,盡量用不忐忑的語氣道,「你說的啊,我可不走了。」

    他懶洋洋地放開我的手:「我可沒這麼說……」

    ……

    我彷彿在黑暗中獨自行走,然後我開始跑,開始沒命地往前跑,彷彿只要一停下來,就會被人抓住。然而我身心俱疲,沒有跑多久,便跌了一跤,瞬間,我的脖子便被人掐住了,我的脊背觸到了冰涼的地面,地面上好像還有水……那個人掐著我的脖子向我靠過來,我想要高聲呼救,卻發不出聲音。

    「阿櫻……阿櫻……我要讓你死……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我讓你死,是因為我愛你,為你好,所以才讓你死……」那人的聲音無比陌生,陌生得令人有種從骨子裡的寒冷。誰能救救我……

    誰能救救我……

    我定睛一看,掐著我脖子的人,正是數月不見的馮尚兮,他俊美的臉龐因為扭曲而變得猙獰無比……

    「來人吶——快來人吶——高寺——蓮香——救我——」我終於驚呼出聲,猛地一睜眼,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正對著一張風華絕代的臉,忽明忽暗的燭光告訴我方才只是一場夢。

    「阿櫻,你又做惡夢了。」魏如伸手用袖子一點一點擦去我額上細小的汗珠,「你心裡藏著事情,到底還是說出來的好。」

    驚魂甫定的我不由地靠向魏如的懷裡,顫聲道:「我夢見……夢見馮尚兮他……居然要殺我……」

    他抱緊我,在我耳邊柔聲道:「不過是場夢罷了,莫要當真。你壓力太大了,要好好休息休息……」

    「我不管……!」我忽而打斷他的話,因為心裡有種強烈的預感,一種對於即將來臨的事情的預感。我抬頭望著他的眼睛,道:「我問你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

    「好。」魏如笑得安然。

    「如果,如果有一天……這樣說吧,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會不會一直在我身邊?」我問得極認真,一字一頓。

    他笑了,俯身在我額上一吻:「當然會。」

    「一定?」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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