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書院三兩事 正文 第一四八話 雲麾將軍
    顯然是有人想趁陛下掌權之始,散佈不利於陛下的謠搖民心。」魏如說著將一顆黑子輕擲於縱橫交錯的棋盤上,見到我迷惑不解的神色,補充解釋道,「雖有童言無忌這麼一說,但哪個娃娃能想到這樣的童謠?還不是大人們教的?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正是利用這麼個方法,將一些流言蜚語散佈於市井之中。」

    「所謂得民心得天下,」我猶猶豫豫地將一顆白子添上,「那人偏偏撿著這麼個時候這樣做,有何圖謀呢?」

    「很有可能是為了替自己造勢。」魏如笑著將一子添上,現我中了他的棋局,修長白淨的手指不慌不忙地撿起數顆白色棋子。

    「上卿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要行動了?」這局棋我又是輸定了,心裡反倒是輕鬆起來,我換了個姿勢在座榻上坐好。

    「很有可能。肅國公也脫不了干係。」魏如等著我的下一步棋。然而我卻遲遲未能下手。這些日子在他的訓練下,棋藝長了不少,但即便是他讓著我,我還是會輸。

    想來也是,據說肅國公另外兩個兒子都是能成大器的人才,他從喪子的痛苦中便能很快恢復過來,不像肅國夫人,就指望那麼一個兒子。這麼心不在焉地想著,手指間夾著的棋子便不著痕跡地掉在了地上,一聲脆響讓我反應過來,彎腰去撿棋子。

    門口站著的兩個宮女猶豫著要不要過來幫我撿。可她倆明白我的脾氣,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最終還是站在原地未動。

    蹲在地上,眼神在座榻下邊兒逡巡一番,終是眼尖地在魏如腳下現了那白色的棋子。此刻的魏如卻好似渾然不知,正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地晃蕩著小腿,素白的衣擺飄飄灑灑,完全對我取棋子的行動造成了不一般地阻礙。

    「勞煩上卿大人腿往那邊兒挪一挪,好讓我能夠著棋子兒。」我抬頭說道。

    「嗯?」魏如無辜地低頭望我,「怎麼了?怎麼一眨眼兒的功夫都蹲在地上了?還不快起來,地上不涼嗎?」

    嘿。這人是真傻還是裝傻?我重複道:「我撿棋子兒呢。您擋著我了。」

    「哦∼」魏如了然一笑。卻不見他那晃悠地小腿挪開一丁點兒。我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下嘴。正要說話。只見魏如從棋盒裡抓了一小把黑子兒。悠然在我面前撒下。一陣辟里啪啦。

    「喂!」我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雙手叉腰站在他面前。義憤填膺道。「您老這是做什麼?不成心給我添亂麼?!」

    魏優哉游哉地放下手中地茶盞。抬眼間目光流轉。一雙杏仁目別有意味地望著我。笑道:「抱歉。臣不小心。臣這就把腳拿開……」語調漸漸低下去。融入嘴角地一絲狡黠地笑中。我餘光瞥見他白色地緞面靴那麼迅速地在我腳下一擋。尚未反應過來。我整個人便重心不穩地向前撲去。腰間伸出一隻有力地手。當一切靜止地時候。我就如一個弱不禁風地小貓一般被他攬在懷中了。週身被一種溫暖包圍。忽地有了久違地安全感。

    「哎呀。」魏如語調驚訝地挑了挑眉。面上地笑意卻沒有一絲驚詫。「臣有罪。臣又不小心了……」

    倒吸一口氣。皺眉。這種感覺不好。很不好。在他面前我分明就是一個弱。總是這麼被耍著玩兒。

    「那朕若是真要治你的罪呢?」我順著他的話道,「治你個……呃……忤逆犯上之罪,你能如何?」我睜著一雙眼睛,直直地望著他。

    「哦?要殺頭的?」魏如笑笑,「那陛下小小年紀豈不是成了寡婦?莫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話?」

    「哼,」我故意道,「舊地不去新的不來!」

    他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找死」便猛地將我放倒在座榻上,欺身湊過來,將臉埋在我地頸窩裡輕輕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真是該罰……」

    刺痛剛剛消散,感受到緊貼著脖子敏感處的溫熱呼吸,我伸手抵住他的身子,有些扭捏道:「你別這樣,當著別人的面兒不好……」

    既然你我已是夫妻,那怎樣都好。只是現在的我清醒得很,我,可能還需要時間。

    他貼著我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道:「現在倒是學會矜持了,那昨兒個晚上怎麼那麼強勢啊,臣好歹是個男人,卻硬是被陛下給吃干抹盡了……」站在門口地兩個宮女面上早已尷尬不已,埋著腦袋,而我的臉也隨著他地這句話而紅得要滴出血來。

    這個傢伙,說話怎麼就不知道顧及別人的情面?

    正當我不知如何應對之時,門口一聲輕咳,緊接而來地便是高寺那熟悉而有些拘謹的聲音:「啟稟聖上,雲麾將軍求見。」

    嚇我一跳!我立馬如觸了火一般坐直了身子,魏如也懶洋洋地坐起來,整了

    ,望著高寺地眼神中有些細微難以察覺的不滿。

    「孔,孔夏?天,天色已有些暗了,他現在來了?」我有些無神地望向高寺,他面上的表情卻是一片冷清。

    「回陛下,孔大人已經在外殿候著了。」高寺如例行公事一般向我通報著我追問,便恭敬地行了個小禮,轉而退下了。

    這時候那兩個宮女才猶猶豫豫地過來伺候我穿上鞋子,替我整理衣服。我披上裘披肩兒,回頭對魏如笑笑,他了然道:「明白了,陛下剩下的那一攤折子,臣會處理完畢的。」說完便目送我離開了屋子。

    ……

    「有些晚了,怎麼這時候過來了?」我看著遠處一身戎裝,英姿煥的少年,快步走過去,像老朋友一般笑著說。

    「快要回府了,臨走時候想了起來,便走過來瞧瞧陛下您。……嗯,想和您出去走走。」孔夏笑了笑,明媚的笑容在冬末春初的凜冽空氣中顯得格外剔透。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穿起雲麾將軍的朝服,精神氣兒頓時漲了幾分,倒真是有番大丈夫的模樣了。我不由欣慰一笑:「樂意奉陪。」說著兩人撇開隨從,並肩向外漫無目的地走去,漫步在通往御花園地子小路上,我問道,「新的府邸住著可還舒服?」

    「很大,臣住著不大習慣,還沒來得及轉個遍呢,不過還是得謝過陛下了,臣何德何能能擔當起『雲麾將軍』一職。」孔夏拱手道。

    「在揭秦楚源的事情上,你功不可沒,我自然要獎勵你一些。可雲麾將軍不過是個三品,你以後騰飛的空間還很廣闊。」

    「陛下過獎了。」孔夏低低地笑了。

    我輕吐一口氣,扭頭望向孔夏好看的側臉:「沒人的時候,還是叫我阿櫻吧。」

    孔夏站定,望著我笑了:「好。」

    忽然兩人之間一陣沉默,彼此都找不到可以說的話題。天邊的晚霞也漸漸淡去,周圍的草木也隨著即將降臨地夜幕而逐漸模糊開來。

    我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正想著該聊些什麼好呢?這時候面前的少年忽地伸出雙手攏了攏我地毛領兒披肩,輕歎一口氣道:「唉,阿櫻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呢?」

    我有些怔住。抬眼望著面前這張絕美而帶著小無奈的面龐,心底不由有些鬱悶難道說,在心智比較成熟的孔夏看來,我就一直是那麼的單純、不懂事?聽他說話的口氣,就好似兩人之中較為年幼地不是他,而是我。

    忽而有種被人照顧的感覺了。親政,說得好聽,可真正地感覺,卻好比自己用脆弱的肩膀挑起了整個天下,說不沉重,那是假的。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居然來自於一個比自己小的大孩子。此情此景……真是無比奇怪又溫馨啊……

    放在毛領邊兒的雙手忽地頓了頓。孔夏那雙清澈地眸子掃過我的脖子,忽而閃爍了一下,他繼而有些黯然地鬆開手,望著我,輕聲道:「昨晚……睡得好麼?」

    我一愣,忽而反應過來他一定是瞧見我脖子上方才被魏如啃出來地痕跡了……

    臉由地紅了,他問我是否睡得,他居然問我昨晚是否睡得好!

    我呵呵地笑了,拍了拍孔夏的肩頭,以兄弟地口氣道:「你怎麼說話就跟我娘家人似的?真是有意思得緊吶,你要我怎麼回答你呢?你還是個小孩子……」這話說得我自己都覺得極不真實。

    「我說過多少次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孔夏有些無奈地望著我,「我開春便要去邊疆鎮壓戰亂,新官上任,不立功怎麼行?」

    見我有些不把他地話當真的意思,孔夏立即拍了拍袖子,單膝跪地行了個標準的武將禮,恭敬道:「末將懇請陛下派末將前往突厥邊境,以助韓將軍一臂之力!」

    他口中的韓將軍,指的是一直鎮守西北邊關的大將軍韓默晨。

    韓默晨一直征戰西北,立下不少赫赫戰功,在民間口碑頗好,飽受稱讚。他默默立功,為國效力不假,可有多少人明白他內心遠離朝堂的真實想法呢?他身為武將,巴不得離朝廷遠遠的,因為朝廷上的爾虞我詐,是沒有硝煙的戰爭,比西北那邊刀槍相向要更令人恐懼。

    我彎腰將孔夏扶起來:「即便是要送你出去,我也不會一開始就把你送去河西走廊那兵家必爭之地。……這事兒先別急,等年關過去再說吧。」

    我先暫時搪塞著他,心底卻不由懷,他為什麼忽然提出要離開?之前並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難道說剛才我說錯了什麼,讓他動了去立功的心思?他這麼一走,我豈不是少了個掌握大量兵權的心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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