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書院三兩事 正文 第一一三話 因為你喜歡他
    條件?」我不由地上前一步,「什麼條件,只要能讓住,您儘管說!」

    米斯特楊幾乎無視我急切的模樣,他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向後打了個響指道:「史努比亞。」

    「小的在,米斯特楊有什麼吩咐?」那個冷臉小廝從側屋閃了出來,我一看他,臉上的表情更冷漠了,已經接近面癱臉了。

    米斯特楊並沒有回答史努比亞的話,而是似笑非笑地望著我說:「南宮櫻,你現在就隨史努比亞到後射箭場去。倘若你射箭能勝過史努比,我就同意你搬到書畫部的校舍那邊。」

    射箭?我的腦袋一陣眩暈,那玩意兒我是自小就沒怎麼練過,瞧這史努比亞一副胸有成繡的模樣,豈不是擺明了讓我輸?

    「這……」我尷尬地撓,「不瞞米斯特楊,學生自小就沒練過射箭,這怎麼捏,學生手還生得很呢……」

    冷著臉的史努比亞雙眸閃過一絲嘲諷,他傲慢地抬著下巴,好似根本不屑與我比試一般。米斯特楊倒是沒有像史努比亞那樣,他只是皺了皺眉頭,低沉的聲音陰陽怪氣道:「謀略部的學生居然比不過我的一個小廝。況且這射箭嘛,本來就是漢人喜歡玩的把戲,史努比亞自幼受得乃是西洋的教育,你難不成就那麼沒有自信?」

    「米,米斯特楊,誤會了……」我連連擺手,「估計整個謀略部不擅長射箭的也就咱這幾個吧,跟咱們學部沒有關係的……至於學生……可能跟學生幼時家中長輩的要求有關吧,學生當真是沒有學過射箭的……」我開始滿口胡謅一些拙劣的借口,慌忙間忽地覺得原本的希望逐漸開始渺茫,這米斯特楊果然還是那麼苛。

    「我不管你學沒學過射箭。那這樣,我讓你一步,給你七天時間練習射箭,七天後再同史努比亞比試一場,如何?」米斯特楊黑色的眼珠子終於開始正視我,見我半晌也不吱一聲,他略顯不耐煩地移開目光道,「你若是不願意也罷,所以你提出的要求也就……」

    「慢著,楊堂……不,米斯特楊……」慌忙提高了聲音,「我,我答應,我試試……」

    米斯特楊扭頭望著我。豆地眼睛裡彷彿閃爍了一下:「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可以走了。」

    「可是……」我忽地想起。「米斯特楊。我。我剩下地六日還要打掃那個……藏書閣呢……」

    「怎麼。打掃藏書閣跟你練習射箭有什麼衝突麼?是你自己提出來要調換校舍地不是麼?」

    「我……」我心底嗚呼哀哉。「學生知道了。」

    從米斯特楊地房裡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七日啊。整整七日。對於要現學習射箭地我來說。時間很緊迫。可是。對於正在愁著晚上不知在哪兒落腳地我。七日又過長。我唉聲歎氣地拍著腦袋從樓上下來。遠遠地便瞧見三三兩兩地學生從食齋那兒走出來。往校舍地方向過去了。我停留在原地。心裡掙扎著。究竟要不要回戊字捨呢?倘若回去。我又該如何若無其事地面對蘇幕焉?

    要不乾脆讓孔春幫我把行李給拖出來,今晚在孔春的屋打地鋪?

    到時候別又把人單純的小胖陳越給嚇著。

    不知道現在馮尚兮在幹些什麼呢?不過不可能再去他那邊啦,若是被米斯特楊給逮著了,肯定又是加倍懲處。

    就這麼漫無目地地往前走著,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藏書閣。要不今晚子時之前,就先在藏書閣湊活湊活吧。

    於是我趁四下無人,繞過圍牆外頭的守衛,跟八爪魚一般爬上藏書閣外圍的牆頭,企圖翻身過去,卻發現這簡直是徒勞。不過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在牆根深草地掩蓋中摸出了一個類似於狗洞的地方,便從這兒爬了進去,順便將草繼續蓋好,掏出米斯特楊給我的鑰匙(為了打掃用的),打開了藏書閣地側門,閃身而入。

    今兒個白天我已經把藏書閣的佈局與結構摸了個大致,於是一溜煙往文學小說的方向跑過去。雖說放在這兒的都是所謂「名著」,也就是那些很枯燥無味的小說,但總的來說在整個藏書閣內已經是比較具有可讀性了。

    我斜倚著高高地書架,在斜上方發現了一本厚厚的書籍,看上去像是小說集一類,我便伸出雙手將這本厚書從架上給抽了下來,令我萬萬沒有想到地是,就在抽出書的那一瞬間,視線穿過書架,恰好迎上一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地皎潔鳳目……心頭彷彿猛地一擊,我的第一反應是見鬼了,第二反應是趕緊逃!於是我撒手丟下那書,拔腿就跑,慌不擇路。順著書架與書架只見那不算寬敞地過道,我麻木地跑著,心跳卻突突的彷彿就在耳邊……

    方才明明是……明明是……蘇幕焉……

    是我的幻覺還是……他真的來了?他來做什麼,莫不是要執行他們教主給他的任務,直接取我性命?!

    正惶恐著,忽地迎面撞上一個人,猛地抬頭,卻見蘇幕焉面上掛著笑,正陰陽怪氣地看著我。眼角微微上揚的鳳目流露出我看不懂的神色。正欲驚呼,不料他猛地拉住我,另一手摀住我的,而我耳邊輕聲道:「阿櫻你傻了不成,

    要把外頭的守衛都引進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慵熟悉的蘇合香,卻是陌生的心理狀態。

    突然心頭湧上莫名的悲慼,見我不再說話,蘇幕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鬆開雙手,俯身望著我,將陰影投落在我身上:「你怎麼了。」

    我低下頭,一面想著怎樣逃走,一面提防著蘇幕焉的任何動作。我背靠著書架,緩緩地向下坐在地磚上,感到全身無力。

    面前的少年隨我蹲下,我不由地往了挪。

    「阿櫻,」他望著我的眼睛,「我知道你這兩天在躲著我,甚至不願意回去……不過我卻不知道你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呢,你莫要在這樣了,跟我說清楚不行麼?」他語氣裡有些循循善誘的味道。

    說清楚?藥使大,您讓我如何開口,又如何有那勇氣向你攤牌呢?

    「幕焉,」我望向別的地方,「咱的性格可能有些格格不入吧,住在一起總歸是有些不合適,所以擅自調換了校舍,還望幕焉能夠諒解……」

    可他就好似本沒有聽見我的推托之詞,只是面色平靜地問我:「阿櫻,你可是聽旁人說了什麼不切實際地謠言,抑或是,你看見了什麼?」

    「我……」我猛地抬頭,故作鎮定道,「我沒,:。」

    他鳳目中閃過狐疑之_,卻是黯然地闔了眼,再次張開,已是平靜如水:「阿櫻,天色不早,你還是隨我回去吧。藏書閣的晚上還是會冷的。」

    傻子才會隨你回去。

    我冷笑著搖了搖頭:「隨你去,說不定就……」說不定就永遠都不見天日了。可後半句卻被理智卡在我的喉嚨裡,沒有說出來。

    蹙起秀麗的眉,似是在心中猶豫了一番,忽地一手撐住我身後地書架,聲音裡彷彿壓抑著某些情緒:「你就當真如此不信任我?」

    信任?這個詞,似乎份量太重。

    記得這學期剛剛開始的時候,莫堂主找我談話,他要我信任蘇幕焉。可到頭來,正是被他冠以「可以信任」一詞的蘇幕焉,恰恰才是夜溟教的骨幹。真是莫大的諷刺啊!這麼一來,難道說莫堂主也是夜溟教地人?怎麼可能,他那麼儒雅,那麼寬容,哪裡像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神出鬼沒的夜溟教徒了?

    「幕焉兄說笑了,你我同窗已久,何來不信任之說?」我佯作不知,「只是男女授受不親,幕焉兄知道櫻乃是女子,也就請放我一馬吧。」

    「哦?」蘇幕焉笑得淡雅,「那麼和馮尚兮同床共枕就無妨?」

    蘇幕焉的一句話讓我心頭滑過一絲不安。他果然是什麼都知道啊。那日在甲字捨門口說地話,不僅僅是說給馮尚兮聽的,同樣也是說給我聽的罷了。我不禁駭然,蘇幕焉明明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我,究竟還該不該在他面前裝糊塗呢?倘若我現在捅破這層紙,如今我手無縛雞之力地蹲坐在藏書閣,面對地,又是那溟使承認武功高於他的蘇幕焉,我會不會招來殺身之禍呢?

    「怎麼不說話了?」蘇幕惱反笑,「怕我咬你不成?」

    我一愣,訕訕道:「你與他不同。」

    「哪裡不同?是身家背景不同,或是長相不同,還是他的學術考成績比你我還差所以你動了惻隱之」

    我額上頓時降下三道黑線:「我……我也不清楚……可,可就是不一樣……」

    蘇幕焉湊近了幾分,語氣低沉而慵懶:「因為……你喜歡他。」

    腦海裡彷彿聽見什麼東西被撕掉的聲音,我驀地望著蘇幕焉近在咫尺的瞳,居然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話來。

    我喜歡他。我喜歡馮尚兮。

    這,這又,怎麼可能呢?

    他霸道,脾氣不好,多變,學習不用功,直腸子,目中無人,背景歧視,花心又好色。我喜歡他哪裡?

    可為什麼每次聽到他地名字我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注意,為什麼將要見到他就會心慌,若真的見到他了卻反而心安了呢?為什麼,為什麼,難道真地如蘇幕焉所說,我當真喜歡上了馮尚兮?

    我找不出任何話來接蘇幕焉的回答,徒有這麼愣愣地望著他地眼睛,好像在逃避我內心的真實想法。耳邊一聲輕歎,我看到蘇幕焉地嘴角彎成一個弧度,寬大溫暖的手掌覆上我的腦袋,寵溺地揉了揉,弄亂了我的發,我卻連發火的力氣都丟失了,只有頹然地倚著書架,彷彿不認識蘇幕焉一般,茫然地望著他。

    「幕焉兄,」我張開乾裂的嘴唇,聲音竟然因為良久的沉默而帶著些微的顫抖,「希望我以後還能這般稱呼你。只是,我想知道,……你,不是要除掉我嗎?」在心裡攢積已久的疑惑終於脫口而出,我彷彿吐出了卡在喉嚨裡許久的魚刺,忽而覺得神清氣爽。

    蘇幕焉的笑容漸漸淡去。他的手掌依舊輕撫在我的頭頂,拇指撥起我額上的淺發,他微微偏了腦袋打量著我,眉眼間竟浮上一絲說不出的悲涼。

    半晌,靜謐的夜晚,蘇幕焉開口道:「我怎麼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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