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春同學,你給我站住!」下課前,我發覺孔春收拾琴譜的速度竟出奇得快,於是我算好時間在他跑出琴齋的順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孔春同學的身高並不可觀,充其量不過高我一兩寸,與蘇幕焉他們比起來當真是遜色多了。
「呵呵……阿、阿櫻……」他窘迫地回眸一笑,滿臉的痘痘無處遁形。
衣領被我揪得變形,我惡劣道:「啊什麼啊,你之前不是說,什麼『倒還不如求求你面前這位翩翩公子……』,敢問公子你為何關鍵之時沒有出手相助呢?難道這就是你我,咳,一見如故的手足之情麼?」
孔春面露慚愧之色:「那個……我其實……」
「哼!」
「啊,阿櫻,好阿櫻,阿櫻賢弟,你可莫要跟我鬥氣啊!」孔春露出焦急的神色,「其實……唉,其實我跟你直說了吧阿櫻,我、我其實只會那麼一首曲子……」
「啥?」我愕然。
「其實……你也知道的,我素來說話是有那麼一丁點兒誇張,所以……呵呵,大家都知道我只會那麼首曲子的……哎,哎阿櫻你怎麼了,怎麼要暈倒的樣子,哎阿櫻你沒事吧……」
「算了……」我一手扶額一手衝他擺了擺,「我心中嵇康的完美形象已經被你摧毀殆盡了……」
……
我忍痛面對著那張痘痘臉吃了晚飯,而後徑直往校舍走去。孔春同學依舊陰魂不散地跟著我,我這才領悟到原來孔春同學平日裡是沒有什麼好朋友的,難得遇到我這麼個跟他有共同之處的「鄉巴佬」,便粘著我不放了。我念在他認罪態度誠懇,只好與他一同回校舍。
食齋距離校舍路途很可觀。要走很長一陣子。而且還要繞很大地一圈兒。設計為了美觀導致很不實用。也很不合理。我正抱怨著。孔春卻告訴我食齋與校舍之間有一片茂密地翠竹林。穿過竹林便是通往校舍大門地草地了。他英明地建議咱們可以抄小路。
準確地說。孔春每回都是抄小路地。
我大喜。欣然接受。
可惜不料想昨兒個夜裡下了場雨。竹林地地面有些濕漉漉地泥淖。我和孔春走得比較慢。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把鞋子弄髒了。
「你說書院也真是地。這大夏天地。也不訂做漆木屐給咱們。這布履不能沾泥不能沾水地。又不見得涼快。阿櫻你說是不是?」孔春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我前面。還一面回頭跟我講話。
「其實。咱腳上地布履已是精品中地精品了……你還要漆木屐。難不成在這兒還想過家裡地日子?」我笑道。「我小時候家裡窮地那會兒啊。連布履都穿不上呢。自個兒用手編草履來著。那可涼快了。你要不試試看?」
「你家裡窮的那會兒?!」孔春停下步子,看著我的眼神彷彿看著一個怪物,「你家裡怎麼可能缺吃穿?拜託,你若是缺銀子,手一伸,皇帝豈不是派人親自把銀子送到你家?」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馬上改口道:「你聽錯了,我方才說的是一個伺候我的小丫鬟跟我說的,呵呵,我也納悶呢,我也沒見過別人穿草履的……」
「哦……」孔春老實地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唉,這種蹩腳的謊言恐怕只能誑誑孔春這樣單純的孩子了,若是遇到別人,恐怕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吧。
就在這時,岔路另一端的窸窣聲吸引了我的注意。
「噓……」我叫住孔春,「你可聽見那邊有什麼聲音了?可是這林子裡的動物?」
「瞎說!這竹林子這般單薄,哪兒來的動物?一定是同我們一樣抄小路的。」孔春不以為然,繼續往前。
「得得得,你說得對。」我隨他繼續向前走,「……等等,這聲音好像就在前面嘛……」孔春聽我這麼一說,停下步子仔細聽了聽,隨即表示贊成。我湊過去,順出雙手撥開面前層層疊疊的竹葉,一幅略帶香艷的畫面直衝我們的視網膜——
一個身著女子院服的貴族小姐和一個未著院服的少年正在這翠綠的竹林與不絕的鳥鳴聲中深情地擁吻,唇與齒的廝磨,舌與舌的溫存挑逗……
我下意識地伸手摀住孔春的眼睛:「小孩子非禮勿視。」
「喂喂喂!……阿櫻你……」孔春顯然表示十分抗議,他大叫著挪開我的手,卻意料之中地打破了面前人美好的二人世界。
那少年不緊不慢地推開面前的富家小姐,那小姐彷彿知道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一般,竟嬌羞地躲到那少年的身後。少年頗不屑地轉過身,冷聲道:「誰在那兒?」
我抬眼望去,那修長的身材,鷹一般犀利的雙眸,如墨的青絲,這,這不就是那個整天都不屑穿院服的那個霸道的馮尚兮麼?!
我和孔春緩緩地站起身來,孔春支吾著,我訕訕地笑道:「我與友人抄近路經過此地,不料剛好撞見你們……打擾了呵呵……」我一面說著一面揪起孔春寬大的袖子,低聲道:「走了啦笨蛋……」
「慢著!!」果不其然,那馮尚兮不是那麼好惹的,他懶洋洋地抬起那小姐的小巴,輕浮道,「你先回去吧,我下次再去找你。」而後轉過身對我們說,「你們倆,站住。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與孔春連連道歉,馮尚兮彷彿根本沒有聽進去。那富家小姐彷彿不想走,扭扭捏捏地黏在他身邊。馮尚兮不耐煩了,順手推開那女的:「你以為你是誰啊?爺我給你點兒顏色你就開染坊了?還不快滾?」
那女子委屈的很,水靈靈的大眼睛裡噙滿了淚水,楚楚可憐地望著馮尚兮,用細如蚊蚋的聲音喚道:「尚兮君……」可惜那馮尚兮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徑直向我們這邊走過來。
我心裡唾棄道,呸,玩弄女人的紈褲子弟,沾花惹草的花心大蘿蔔,浪費國家糧食的不學無術之士……
「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冷戾的聲音自上方傳來,那馮尚兮正陰冷地俯視著我,我尚未回答,他目光片刻閃爍,忽而了然道,「哈,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跟魏如玠那臭小子在一起的那個……那個什麼……」
「南宮櫻,阿櫻。」孔春居然在一旁接了馮尚兮這惡魔的下半句。
我猛地瞪了孔春一眼,他知道自己失言了,縮了縮脖子,不再多嘴。
「對,南宮櫻……你方才看見什麼了?」他狀似認真地問我,我打量四周確定對方的戰鬥力只有他一個人,桂三等人都不在,於是我乾笑道:「什麼都沒看見啊,呵呵……不知馮公子能不能讓我們回去了?」
「回去?好啊。」他竟然不在乎地笑笑,就在我放鬆警惕的一剎那,他忽地抓住我的左胳膊,用力一拉,卡嚓一聲,我大腦一陣恍惚,只聽見孔春在一旁大叫:「阿櫻!——」
我痛得跌坐在地上,低頭望了望自己那苦命的胳膊,發現方才馮尚兮那混蛋一個小動作,我的左胳膊就已經呈單擺狀——脫臼了……
馮尚兮冷漠地睨著我,冷聲道:「這首先是你們擅自侵擾本爺的懲罰。其次,你回去轉告你那好兄弟魏如玠,就說,那件事情一日不解決,本爺就會讓他身邊所有的人都為他而受到傷害。」他轉身瞥了一眼滿臉驚駭的孔春,「……下次,可就不一定是這南宮櫻了,也不會是脫臼這麼小兒科的事情了……哈哈哈……」說完,他冷笑著往前走去,緞面靴輕踏在熙熙攘攘的竹葉上,彷彿什麼也不曾發生,徒留下一臉痛苦的我坐在滿是泥淖的地上,和一旁不知所措的孔春同學……
話說今兒個上午的日食實在是很贊吶~據說是18XX~23XX年最長的一次呢~大夥兒都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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