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書院三兩事 正文 第三話 來者善不善(2)
    嘿,這門啥時候這麼長進,能把聲音堵得這麼嚴實了?我記得以前這門板可鬆了,我上回還直接從裡面抽出一塊來拍蒼蠅呢!嘖嘖,準是秀賢這妮子趁我不在找木匠把門給修好了,真是個多事兒的丫頭!

    我在門的那一面記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整個人跟八爪魚似的趴在門上,等到我終於聽到了一句「不成!你們認錯人了!」是十三娘的聲音,「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佟花花,我家也沒有叫阿櫻的!」十三娘的聲音很堅決,也很激動。

    「可惜這事兒不是佟掌櫃您能決定的。主子的判斷是不會錯的,即便佟掌櫃您不同意也不成。主子要在下轉告的事情在下業已悉數告知,明晚自有持此腰牌的人來此,那在下告辭了!」,而後便是嘩嘩啦啦的靴子、兵器、木門的聲音——那幫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而我是任何有價值的消息都沒有得到。

    我垂頭喪氣地拍著門,示意十三娘開門。過了好久,十三娘終於以龜速到達門口,門一打開,我看到的便是十三娘那張平日裡神采飛揚現今卻愁雲密佈的雀斑臉。

    「十三娘,出啥事兒了?」我湊過去,「那些人是誰?……您也不帶把我鎖屋裡的啊!」我苦笑著,十三娘卻自顧自地用手提起我脖子上的玉珮,嗟歎連連。

    我脖子上的玉珮自打我出生起,已經任勞任怨地跟了我十五年了。通體瑩亮的玉石上精雕細琢了篆體的「若蘭」二字,是上好的和田玉,說是來自突厥那兒。在咱們最窮的日子裡,十三娘都從未有過將我這玉當了的想法。十三娘告訴我,這玉是我娘留給我的,意義非凡,要我以後不論遇到什麼都要保護好這塊玉。

    如今我是頭一回瞧見十三娘看著我這玉露出這般憂愁的神色的。我正欲追問,十三娘卻衝我擺了擺手:「天色不早了,阿櫻快早些休息吧。」說完便逕自去忙活了。

    夜裡熱得不行,蚊子又多,我硬是被那該死的蚊子攪得清醒了,索性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發現十三娘的床是空的,便套上鞋子,摸索著用火折子點上蠟燭。隱隱的燭光透過門縫擠進屋內,怎麼,這麼晚了十三娘還在忙活些什麼呢?

    我走過去,將那虛掩的門撤出一條小縫,果然瞧見十三娘點了根香,恭恭敬敬地跪著,嘴裡絮絮叨叨地念叨著:「小姐啊,如今您讓阿花如何是好吶?您臨終前吩咐阿花切莫讓阿櫻步入那華麗的宮牆,可事到如今,即便是奴婢一再否認,聖上密旨在此,皇后手諭在此,奴婢也做不了主啊!」

    我不由地將嘴張得老大,更加斂聲,只聽見十三娘繼續說道:「小姐……你說過,宮裡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可是,如今這樣,您叫阿花還怎麼瞞下去呢?……如果不讓她入宮,那、那殺千刀的王二恐怕就要把她給帶走!您讓阿花怎麼辦吶小姐……小姐……」十三娘說著嗚嗚地哭出聲來,似是有極大的苦楚,「小姐,我知道您想讓我留住阿櫻,可……可如今我怕是想留也留不住啊……小姐你可莫要怪罪阿花啊……」說完十三娘對著香爐磕了三個響頭,便托起燭台向這邊走來。我飛速跳回床上,把蠟燭吹滅,心裡卻撲通撲通跟擂鼓似的——「讓她入宮」,啥意思?

    那晚我勉強瞇了一個時辰,翌日醒來,卻見床頭的木架子上放了好幾個打了包的行李,我詫異地翻身起來,剛好對上十三娘那張雀斑臉。

    「十三娘……」我瞧著十三娘地臉色不對勁。有些怯懦地開口。

    十三娘不自在地衝我笑笑。起身道:「快去洗洗吧。饅頭和米粥我已經熱好放在堂屋了。」說完就轉身向店面走去。

    整整一天十三娘都悶悶不樂。我問她那行李怎麼回事她也不答。只是念叨著什麼女兒大了終是要離家地云云。

    怎麼。難道十三娘真要把我嫁給什麼那王二老爺不成?!我生辰還未到。尚未行及笄禮呢!

    當晚。那幫人如約而至。然而來者地人數卻大大出乎我地意料——有侍衛。有女子。還有太監。他們皆身著寬大地麻質宮服。那種衣服只有大鄴宮裡地人才可以穿。咱們這些普通百姓是穿不得地。我也只是幼時在惠帝出宮祭天地時候見過宮裡地人。

    小時候我覺得他們很是神秘。因為他們總是有著一成不變地表情、一成不變地梳妝與衣著。那些皇宮貴胄們總是穿著最最華麗地服裝。有著高高在上地神情。卓爾不凡。不苟言笑。而如今。這麼些「宮裡地人」為什麼會在我家地布莊裡呢?

    為首的侍衛是個高大的漢子,他向十三娘出示了金質的腰牌還有明黃的布帛——據說那是當今皇后娘娘的手諭,而後與十三娘幾句交談後,那幾個宮女模樣的女孩子便突然向我走過來,手裡還拖著大大小小的匣子。

    「你們、你們幹嘛?!」我猛地後退幾步,小腿磕著了木凳子,我「哎喲」一聲,便輕而易舉地落入那幾個宮女的手中了。為首的女孩子與我年紀相仿,長得水靈靈的,她笑著說:「殿下莫要驚慌,奴婢蟠桃,特來此為殿下梳妝的,而後便護送殿下回宮。」說話間她們已經手腳麻利地將匣子打開,裡面皆是我見都沒見過的漂亮首飾。

    原來她叫蟠桃,我艱難地收回放在匣子上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兩手揪著衣角:「叫啥『殿下』啊,還帶這麼多東西過來,多不好意思啊……等等,啥?我我,我……」我難以置信地拿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蟠桃她們一個個都捂著嘴笑了,我望望十三娘,她眼神黯然地說:「阿櫻,不瞞你說,你身上流的是先皇的血,今晚你就該入宮了……這事兒我瞞了你十五年,事到如今,不能不說了……」

    我阿櫻雖然在這鄰里街坊的名聲不大好,他們都說我是頑劣的瘋丫頭,可這幾天十三娘的反應我多多少少能猜出來一點兒——我是皇室後裔,皇后娘娘派人來認親來了!一定是的,我娘一定就是當今皇后娘娘,難怪我從來沒見過我娘呢!我心裡早已顧不上責怪十三娘,積極地回應回宮一事,那幾個侍衛、太監看到我的反應都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唯有十三娘一臉凝重。

    如果我真的是惠帝的女兒,那麼我少說也是個公主啥的!這會兒這幫人來得正好,且不說我成了身份高貴的皇族,那欠王二老爺一千三百兩紋銀的事兒不也解決了麼?如今的情況,我是不得不入宮了。我心裡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紛亂不已,但卻有種隱隱的慶幸感。如今宮裡的人忽然來認親,不恰好解決了咱家的困擾麼?十三娘為何一臉的不開心呢?

    簡單的梳洗過後,我有些失望——我的頭飾完全沒有想像中那麼複雜嘛!蟠桃向我解釋說如今是為先皇的服喪期,故而衣飾以素淨為主,況且我尚未及笄,髮式不宜過於繁雜。

    臨行前我慷慨激昂地與淚水漣漣的十三娘告了別,風蕭蕭地坐上了豪華的輦,車輪滾動,碌碌的聲音完全掩蓋不了我內心的激動——小時候我時常做白日夢有朝一日成為大鄴公主啥的,沒想到如今竟實現了**分,豈不快哉!

    我將頭伸出窗外,賢櫻布莊已經小的如豆莢一般,那熟悉而溫暖的燭光久久不曾熄滅,我忍不住想,十三娘一個人住晚上會不會害怕呢?

    但這種情緒很快便被我拋至腦後,我路上不停地構想,那座巍峨的大鄴宮究竟是怎樣的雕樑畫棟,又是怎樣的氣勢磅礡呢?我忍不住用手指摩挲著衣袖那上好的質地,心說這月白色禮袍可不比秀賢的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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