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咱們天天悶頭練,什麼時候收拾那個聞香教去?你徒弟我還擔著官差吶。」
「傻小子,滅聞香教有什麼好玩的?又危險又沒好處,盡量還是不用去了。」
「可師傅你不是說讓石莊主夫婦來就是準備要打聞香教麼?」
「小狐狸那是和聞香教有仇,我才讓她們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人聞香教也沒得罪你,你媳婦還把人家的寶鼎偷來給你吃了,回過頭還說要殺人滅口的——你好意思的麼?」
學了兩手的梅清總有一種出去大殺八方的嚮往,畢竟以前他大多是帶著一幫打手出去,以座上觀為主。現在自己終於守有法器,攻有符,不覺技癢,總有大半夜想找輛車指揮指揮的衝動。
偏偏張十三一臉的不著急,苦大師更是一臉悲天憫人莫動刀兵的架式。至於史夢竹——看看老夫子的身板,這上陣殺敵的事,就不勞他費心了吧。
「問題是咱們在行宮也和對方朝過面,碧真又順了人家的鼎,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四處搜尋吧?他們在當地找不到,到外延地方時,肯定會第一時間想到港裡這地方。要等那時候人家打上門來,豈不被動?」梅清拿出一幅講事實擺道理的態勢來,很認真地講解給張十三聽。
「呵呵,行行,傻小子也不是一點心眼沒有。」張十三瞇著眼睛笑道:「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其實呢,也不是師傅我不願意去滅他們,問題是人家老老實實,不過是煉了幾個紙人紙馬,又沒得罪咱們,憑什麼就喊打喊殺的上門去興師問罪?你是朝廷中人,見勢不對,給官府送了信,讓他們去查了就是了。修真界的事兒,卻不興這麼辦。」
「那他們害人採補呢?難道這等邪法還不該清了?」梅清見張十三一幅不死不活的樣子。聲音也不由高了幾分。
「你哪只眼見人害人了?採補時你當場抓住了?」張十三哼了一聲:「捉賊要贓,捉姦要雙。就因為你媳婦跟人跟到了長春澱,就斷定是聞香教在採補害人?」
「那師傅你還讓石莊主他們準備個啥勁?開始你還安排什麼?」梅清有些不明白:「既然不能動聞香教,你還蒙人兩口子做什麼來?石夫人也應該算是修真界的吧?」
「傻小子怎麼就不明白呢?咱們要主動打上門去。是咱們無理取鬧。那是不成地。不過你不也說了麼嘛。他們肯定會來找咱們地。到時候就是他們無理取鬧。咱們被逼出手。那不就……嘿嘿……」張十三發出一陣沙啞地壞笑聲。
「啊……師傅你還真是……」梅清不知說什麼好了。
「嘿嘿。傻小子。你別以為進了修行圈。就是一潭清水了。這裡邊。只怕比外邊還要混上幾分。」張十三冷笑道:「外邊做事。有官府有衙門。不管真假。好歹有個喊理地地方。修行圈裡。就是實力說了算。所以當年張留孫說滅神霄門。拉起來就滅了。又怎麼樣?現在咱們師徒。人無幾口槍無幾桿。就得多留幾個心眼。小心惹了什麼麻煩到時候吃虧。」
「那咱們就在這傻等著坐以待斃麼?」梅清有些不甘地道:「總是太被動了吧?」
「什麼叫坐以待斃?」張十三翻著白眼道:「咱這是穩坐釣魚台。靜等那幫笨蛋上鉤。不過傻小子。這回你師傅我是不會出手地。你那光頭師傅估計也會找那個笑彌勒了舊怨。真到時候。你就自己照顧自己吧。」
「啊……」忽然聞聽這一消息地梅清忽然一下子底氣少了很多:「其實吧。那啥。我也不是特別盼著打打殺殺地。還是和諧社會好啊……」
梅清師徒在史府上正在構思如何佔據道義上的主動時,數十里外的長春澱鎮內最大那處府院宅子裡,身為聞香教二教主的劉六劉教主,卻正在兩個老者的注視下,滿頭大汗,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
「劉教主」,左手那個滿頭白髮地枯乾老者聲音冷澀,雖然以教主相稱,卻孰少尊敬之意:「東西你說丟就丟了。這一晃好幾天了,嘿嘿,就算我們兩個老傢伙不說什麼,那一位要是問起來,這結果麼,哼哼……」
這一串哼哼地聲音,就像來自九幽地獄般帶著一股滲人的寒冷,登時讓垂手站著的劉六渾身發揮,急急用顫抖地聲音道:「左……左護法。你老人家再容我幾天。我一定,一定……」
「算啦」。白髮老者身邊一個滿面笑容的大和尚道:「你就是把他全搾乾了,不還是這幾兩油。不過我說老袁吶,我怎麼覺得這事透著些怪道。那地的陣勢,本是那一位當年布下來的,這地方也平安這些年了,不顯山不露水的,怎麼著就偏偏那麼寸,咱們倆都出去一會的空,東西就丟了?只怕還是這教裡頭,出了內鬼?」
白髮老者緩緩搖搖頭道:「教裡這些人都在這,何況你也都看過了,我還不信能有什麼逃過咱們哥倆眼睛去?那件東西……別說這些人,就算在你我手裡,若不是放在那處陣中,這氣息怕也難全遮得住吧?怎麼可能就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大和尚面上笑容更勝:「許就是巧了不成?劉六,左近你都查過了沒有,前幾天你說的那幾個生面孔有下落沒?」
劉六趕緊答道:「右護法大人,在下已經把手下地人都派出去了,讓他們把左近村莊全都問過來,估計明天就能有個信兒了。」
「好好,不要急,不要急,」大和尚笑瞇瞇地道:「我和左護法,還是信得過你的。不過呢,也不能只守在這一時一地,依我看,莫若到州縣各地再增派些人手。你也想想,本地有什麼可能藏人的地兒。我和袁護法都不熟悉咱這地界,要辦事,還真離不了你這地頭蛇吶。」
一邊說著,大和尚一邊呵呵笑了起來,滿臉地肥肉也隨之抖動起來。
那劉六聽了,也連忙點頭稱是,口口聲聲謝過二位護法,然後倒退著縮到了門口,這才轉身一溜小跑地去了。
看著劉六消失在院門外,大和尚面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露出幾分恨恨的表情道:「這幫蠢豬!什麼事也做不成!」
白髮老者面色陰沉地道:「笑兄,現在情形,卻是當如何是好?」
大和尚胖胖的臉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恨聲道:「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好辦法?若是讓那一位知道鼎丟了,哪還有咱們的命在?也只能盼著這小子能有些用了。明後天,咱們哥倆也別閒著了,到外邊也轉轉吧。光指著這幫蠢豬,怕是沒什麼希望了。」
白髮老者有壓低聲音道:「可萬一要是找不到呢?那一位的脾氣,你可也知道,前幾天信催得也緊,好像京城那邊有些不太順的樣子。這準備了這些年,事到臨頭鬧這麼一出,要是怪罪下來……」
說到這裡,白髮老者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激稜稜打了個冷顫,沒有再說下去。
「哎……」大和尚長歎了一聲道:「事到如今,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說罷,便閉上眼睛,未再開口。
白髮老者黑沉的臉色又陰暗了幾分,眼光閃爍,也不再言語。
夜色漸漸籠罩的院落,院中高大地榆樹葉子,已經開始呈現出衰老之態,在淡淡地夜幕裡,更顯得憔悴淒涼。歸巢的寒鳥,已經早早地縮在枝條之間,似乎也再懶得發出一兩聲啼鳴。
劉六在屋中不停地走來走去,此時天氣已經漸漸寒冷,但他的腦門上,卻騰騰地冒著一頭的熱汗來。
如豆燈光,忽然在幽暗的房間亮了起來,映著一個不過二十多歲嬌媚婦人的臉龐,更顯出幾分妖艷。只是這妖艷的臉龐,卻明顯掛著幾分驚容與恐懼。她放下手中油燈,遲疑了一下,這才陪著小意輕聲地喚道:「老爺……」
「叫什麼叫!?」劉六頭也不回尖聲道:「平時養著你,吃我的喝我的,到了緊急著窄地時候,就知道哭喪個臉,給誰看的?滾!滾!少在爺眼前扮這個窮相!」
說著,劉六的嗓音壓抑不住地咆哮起來,在那婦人臉上「啪」地一個嘴巴,隨即又連踢了兩腳,將那還在嚇得傻呆呆地婦人踢倒在了地上。
看著嚇得花容失色的婦人連滾帶爬地逃出了房門,劉六心頭的那股邪火略略消下了幾分。他將目光投向黑沉沉的側院,想起一路路回報毫無發現時那些手下無奈又畏懼的表情,以及兩位護法越來越陰沉地臉色,不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只覺得這天氣似乎涼了幾分。
就只還南邊幾路遠處的消息沒有回來了……劉六心中算計著,如果這邊再找不到消息地話,那幾個生面人怕真是找不到了。話說回來,就算是找到了,那鼎就肯定會是他們偷的不成?劉六想著當時所見,不過是幾道光影。尤其是最後一道,在自己情急下發動地那些古怪骨頭都沒能攔得對方稍停片刻,這樣地修為,只怕不是什麼好來頭吧。
「教主,教主!」忽然一個帶著幾分驚喜的沙啞聲音從房外遠遠傳來:「找到了,找到那幾個人地行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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