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利亞羅曼,街頭巷尾有的是舒適的咖啡館,在聖詹妖士大道的盡頭就有這樣一家。泰坦親王與意利亞公主一同出游,他們的目的地本是大道上的布拉克私立美術館,可時間已是中午,窗外還下著大雨,從早上出門時就沒停過。
奧斯卡與卡羅阿西亞面對面坐著,咖啡館裡再沒有客人,只有幾個必恭必敬的侍者和誠惶誠恐的老板。也許泰坦親王對意利亞公主說到什麼,卡羅阿西亞突然笑了,整個空間立刻為之傾倒,包括守在四周的宮廷騎士。
“你知道嗎?騎士這個活計一點都不好干!”奧斯卡一邊品嘗香濃的奶璐咖啡一邊指了指正在窗下淋雨的護衛。“我記得我的父親曾經告訴我,在很久以前,一名騎士要穿上十幾公斤重的鎧甲、配上二十公斤的刺槍出門作戰,他們在上馬的時候要借助隨從的扶持和一種特殊的起吊裝置。”
羅亞還在笑,就像她聽到了一件連光明神都會開懷的事。
“然後……然後……”奧斯卡忍俊不禁地吸著鼻子,“然後他們就被吊在那個裝置的掛鉤上,隨從就把他們吊到半空,再趕來戰馬,最後再把他們往馬背上一放!呵呵……騎士就可以出門作戰了!”
“那麼重的裝備披在身上不礙事嗎?”意利亞公主忽閃著天鵝湖般的藍眼睛,她把頭發染成黑色,就像烏鴉的翅膀一樣光亮,發鬢線剪成銳角掠在一幅石榴石額綴的兩側。
奧斯卡收回欣賞美人地視線。他攤開手又聳了聳肩,“不礙事!一點都不礙事!對大部分的騎士來說,生死只在一瞬間。號角吹響。他們大叫,安魯哈啦”然後放落面甲。可得記住,先歡呼,然後才能放下面甲,要是在鐵皮罐裡大喊大叫,那聲音可以把自己震昏!別不相信!連我都見過好幾次這樣的事。”
意利亞公主和泰坦親王一塊兒笑了起來。但奧斯卡地笑容很快就僵在臉上,他想到自己經歷過的生生死死。
“最後……你知道,就剩下沖鋒了!看著馬頭在眼前躍動、看著景物和塵土向後飛掠、看著敵人地面孔越來越清晰……注意!這個時候騎兵指令長會迎著陽光舉起兵刃,劍光連閃就是信號!你就抬起刺槍……像這樣……”泰坦親王邊說邊在座椅上拉開架式,他攥著配劍的手柄、劍鞘前指、整個大臂和劍柄平行。
“看清楚!看清楚你要殺死的那名敵人!把眼睛瞪大!別去管騷擾你的戰友、別去管身體的顫動、更別去管漫天飛舞地箭矢。視線向前、盡量向前,讓刺槍尖端的閃光對准敵人的心髒!看清楚……”
奧斯卡的面孔突然扭曲,他大叫一聲,手肘猛地往前一探,劍鞘閃電一般刺出!
卡羅阿西亞不被目露凶光的男人和突然刺過發際的劍柄嚇得猛的一縮,她單手捧著胸口。另一手扶穩面前的小桌。
“抱歉……”奧斯卡在沉默半晌之後才搞清現實狀況,看來他有些太投入了。
“這些天……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趣兒?”泰坦親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難堪地望著意利亞公主。今天可不是他和意利亞公主第一次相攜出游。在沒有薩沙伊夫人的公眾場合,兩個人多少都有點形影不離的架勢。
卡羅阿西亞沖奧斯卡搖了搖頭,她扶住男人握劍地手。“信仰隨著實踐一同產生。依靠信仰生活,就會令它變得堅如磐石、不可動搖。這樣,你才能獲得精神的真正自由!”
奧斯卡望著附在自己手掌中的盈白手指,他想用心體會其中地溫熱,可他似乎突然想到什麼,馬上就要交握的手掌立刻抽離了。
現在,房屋漸漸變成小鎮外疏疏落落的村捨,大街也漸漸冷落,變成一條鄉村小路……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就在道邊整理喂養牲口地首蓉葉子,他們把首蓉扎成捆,然後每人背上幾捆,艱難地走向雨漣裡的村捨。
走出村莊,再沒多遠就能看到城堡的尖頂,相信那裡就是意利亞公主一直都在尋找的大屋。卡羅阿西亞並不經常光顧這座王室城堡,以往,她的目的地是山裡那所修道院,可是今天,她要讓神明失望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雷束爾正值壯年,它精神抖擻的走在雨裡,清冷的雨露趕走了身體中積聚的燥熱。但它的主人……說真的!奧斯卡已經後悔了,他不該撇下自己的騎士,更不該任由羅亞將他帶出城。
意利亞公主的臉落著水珠,紅暈、羞澀、堅決、意猶未盡,泰坦親王知道這種面相到底意味什麼。懊喪、內疚、深悔來此一行……奧斯卡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他不適合卡羅阿西亞,盡管意利亞王室的國王和王子都曾有意無意地向他暗示。
在城堡的大門裡,王室侍從疑惑地打量著突然光臨的公主殿下,公主沒有帶侍從,卻帶著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高貴的、不可侵犯的,就像他的馬。城堡的管家乍一見到來訪的公主就知道事情不好辦了!他像所有的管家一樣未發一言,只是恭謹地迎接兩位大人,可在背地裡,他讓門房裡的通訊官騎上快馬直奔王城純潔善良的意利亞珍寶打算委身於人,這可瞞不過老管家的眼睛,若是不去知會宮廷,出了什麼亂子就麻煩透了!
奧斯卡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裡,一路上的顛簸讓公主有些憔悴,她的裙擺被雨水打濕、鵝毛披風濺著泥巴。卡羅阿西亞急匆匆地換裝,泰坦親王的挽留也奈何不了他。奧斯卡覺得自己很奇怪,他能讓一位公主穿著一身濕衣服陪坐在客廳裡嗎?真是的!他只是不想在這兒發生什麼。
“羅亞……羅亞……”奧斯卡終於有些不耐煩,他等了超過二十分鍾。
輕輕推開客廳內裡的房門。泰坦親王知道這是不對地,沒准他會見到一位衣衫不整的公主,可這間換衣廳裡空無一人。望著連通換衣間的房門。奧斯卡又開始沮喪,那是連通臥室地門。只要走進去……相信沒有哪個正常的男人會用一顆平常心去面對世上最高貴地意利亞美人。
“羅亞……你在裡面嗎?”泰坦親王輕輕敲門,等了半晌,看來他是不會得到回答。“羅亞……我該告辭了!時間已經很晚……”
臥室的大門突然敞開一條縫……
“真***……”奧斯卡在心裡詛咒著,這若是一次平常的艷遇,或是時候可以吻吻手說告別的一夜情也就罷了。但泰坦親王卻知道事情絕對不會那樣。意利亞王國急盼這位公主與安魯家長地結合,只要卡羅阿西亞成為安魯家長的第三位夫人,來自教廷的脅迫就不算一回事了。
“要娶她嗎?”奧斯卡只與一位降落人間的天使隔著一扇門,走進去,他可以折斷天使的翅膀,讓她哭、讓她笑、讓她疼、讓她迷失在最墮落最潮濕的情欲快感之中。若是就此轉身……安魯不必為意利亞王室負擔什麼,再者說,按照泰坦親王事前的構想,在結束斯洛文裡亞的戰事之後,下一個就該是意裡亞了!
從戰略格局上出發。徹底控制亞得裡亞海的唯一途徑就是出兵進占意裡亞,將斯洛文裡亞和這個虔誠的宗教國度連成一片,向南進出地心海、向北直達帝國南部、向西威懾法蘭。到時候……我地天!奧斯卡捧住額頭,自己這是怎麼了?他都在想什麼?
可……難道不對嗎?與意利亞的當權者保持若即若離的關系是最正常不過地,一旦做了曼駕埃爾王室的女婿,再讓他上哪去找出兵的借口?
就在奧斯卡打算推開門向公主殿下道別的時候。臥室地門自動敞開了。穿著一件嶄新宮廷禮服的卡羅阿西亞曼駕埃爾施施然地倚在門邊,樣子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抱歉……”奧斯卡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他知道羅亞一定失望極了。對一位虔誠的信徒來說,意利亞公主在臥室留到門縫的舉動足夠令她下地獄,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呀?泰坦親王不是不清楚,而是他無法面對這種恩賜,他配不上羅亞,他是個殺人犯、、劊子手、戰爭狂徒!
“你信仰什麼?”為了打破令人難堪的無言,卡羅阿西亞突然這樣問。
奧斯卡放下咖啡,這是今天的第三杯了,他在面對意利亞澄澈透明的目光時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想想年輕時的過往,想想之前與這位少女纏綿徘惻的交集,他明顯的感到自己已經有心無力,感到那種本應樸素至極的情愫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之前的種種都是一場大夢,他在現實裡從來就不曾擁有過。
“信仰?”奧斯卡咀嚼著這個詞匯。“我是一名聖徒,你說我該信仰什麼?”
卡羅阿西亞笑了笑,她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戴在頸上的項鏈,這已經是她在思念某人時的習慣動作。初戀會有多麼刻骨銘心?當一位陌生的男子為了你的項鏈差點喪命的時候你會不會感動?情感的確是樸素的,愛戀的確是令人驚奇歎服的。你可以用一秒鍾去動心,可以用一句簡單至極地話語去概括,可當你知道自己要用一生去思念、要用一生去等待,你會不會動搖?你會不會感到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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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利亞公主長大了!簡單寂寞的修女生活令她讀懂了很多東西,冷眼旁觀和置身世外的視角也冷卻了她在心底的堅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泰坦親王敞開房門,這是對情感的妥協,也是對王國的付出。
難道真的會像哥哥說的那樣嗎?卡羅阿西亞在心中反復琢磨,與安魯的結合是百利而無一弊的事,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她在愛著並且始終愛著的男人竟然心平氣和地婉拒了!那麼就是說……安魯不希望與意利亞王室產生交集、不希望為一個注定要被征服的王朝付出更多!
教廷每年都在調整捐稅、每天都在算計曼駕埃爾王室的錢袋,盡管大陸上所有地君主都有義務分擔聖城的開銷,可意利亞卻不同。為教廷征收十一稅是所有神教國家共同的政策。但這個稅額要被各國君主克扣多少呢?這些國家每年地供奉加在一塊兒也沒有意利亞付出得多!
意利亞啊意利亞!卡羅阿西亞呻吟著,英格人、西葡斯人、法蘭人瓜分了原本屬於你的海上貿易,曾經聲名顯赫地意利亞商人已經屈居末流;國庫枯竭、通貨膨脹、土地高度集中、買官賣爵造就了政府的腐敗墮落、繁重的宗教捐稅和特權等級的橫征暴斂已經快要壓斷你的脊梁骨!意利亞啊意利亞!告訴我!我該為你做什麼?我該為你怎麼做?
“我想……”
“別走!”羅亞猛地扯住就要起身地奧斯卡。男人被拉得一個踉蹌,奧斯卡趕緊扶住座椅。結果他還是壓住意利亞公主的起伏。
“哦啦……”奧斯卡近乎細不可聞地喘息了一聲,他穿著一件單薄的棉制襯衫,外套脫在客廳外面了。
女人的身體曲線玲瓏有致,男人居高臨下可以盡情地瀏覽對方高聳的胸脯。縮在胸口的兩團雪白乳肉像阿卑西斯山中的孤峰一般聳立在雲團中間,滾燙的面頰微微泛紅。襯著輕微顫抖的睫毛和短促有力的呼吸聲。
透過細密地蕾絲花邊,丁香的誘人香氛令泰坦親王大力地甩頭,他想把刻印於心的倩影完全拋在腦後,可身體四肢和所有地感官都在告誡他,這個被他挨著碰著的少女是真實的!她像天師一樣純潔,她像女神一樣高貴;她的呼吸吐露地芬芳就哀求,她的雙手輕微悸動的頻率叫情火。
“你確定嗎?你不讓我走?”
“我確定!”
“你確定嗎?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我確定!”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可不是裝模做樣的時候!你他媽還在等什麼?這與你愛不愛她有關系嗎?你得承認你對她動心過!這與你的宏韜偉略有關系嗎?你得承認你的大手已經開始不安份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你還在等什麼?去吻她啊!可是拜托,別吻額頭,她不需要這個。她需要你用胸膛壓住她的乳房,她需要你的手掌探入她的裙子。她不是蕩婦,所以你的擁吻會讓她頭暈目旋,她不是故女。所以她並不知道你的腦袋鑽進裙底是要干什麼!
看到她的隱私了嗎?她為你准備好了嗎?去品嘗她,品嘗她的熱情、品嘗她的欲望,品嘗她為你緊守的貞潔,品嘗連她自己都不會輕易碰觸的甘甜。然後呼吸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你想在那甘美的嗅覺中徹底迷醉嗎?也許你現在真的不太清醒。可別忘了這還不是倒頭就睡的時候。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臥室裡那張寬大的床鋪你還滿意嗎?拜托你放落帷幔,你身下的女子是虔誠的神教信徒,你正在褻瀆她的靈魂,你正在她的體內狂野的進出。你做到了!你讓她哭、讓她痛叫、讓她迷失在激情的漩渦和令她絕望、令她瘋狂的快感當中。所以不要猶豫、不要顧及,仔細地認真地占有她,你和她都需要這個。
那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她的乳房是你喜愛的形狀嗎?去掌握住那兩團渾圓柔軟的山峰,山峰像是水做的,當你碰觸它們的時候,它們會變幻形狀,會隨著你的意願緩緩流動。注意不要弄疼她,她已經皺緊眉頭、牙齒打顫,她的呻吟變作嬌喘、變作哀求、變作吶喊。不得不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你竟然不管不顧,一次甚至無法令你滿足!就好像你在神誕節收到的不只是一份禮物。
去拆禮物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你該知道自己得到了什麼。
“是信似……是信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女人耳邊小聲嘀咕。意利亞公主闔著眼睛,在激情過後盡情舒展著的四肢被男人小心固定住。
“信仰隨著實踐一同產生,這可是你說的!”奧斯卡擁著動人的胴體,不過女人已經累得意識全無。“既然信仰隨著實踐一同產生。那麼信奉神明,就要多做善事、造福民眾:信奉強權,就要不擇手段、毀滅敵人;信奉愛……光明神贊美愛情。愛能創造奇跡,而羅亞。你就是我地奇跡,我以為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天空在初生的火熱嬌陽面前變作一片金黃,各種禽鳥終於等到雨雲散盡,一大早,它們就在古堡的窗欞和陽台上不停地聒噪。令人心煩意亂。推開窗,極目遠眺,丘陵間地白堊坑散落著牲畜,那些棕色的、看不清面目地小東西是那樣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一只畫眉在黑莓叢中鳴囀,那裡的枝葉間尚還滴淌晨露。輕如蟬翼的新月依然隱浮在西方天邊,東方的日出越來越壯美,新月便浮現隱約的亮白色,不一會兒就在彩霞和綠油油地草木上方消失不見了。
就在這扇窗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戰爭與和平的區別認識得比往常更加透徹。在他的生活中。一切幾乎沒有發生多大改變——他沒有太多的嗜好和朋友,能夠讓他領略風情的女人始終是那麼幾個。戰爭的外衣和裝備籠罩著他,劍、匕首、飛刀、元帥服。每一樣都是必須的行頭。
太奇怪了!如此安寧的世界怎麼會有戰爭?從眼前的一片祥和收回視線,看看在梳妝台前打著哈欠的公主。奧斯卡就想,他會向她求婚。
這似乎不關戰爭地事,可這是真的嗎?與意利亞公主的結合代表安魯必須改變對意策略。奧斯卡在想到這裡地時候不禁了然,這個世界為什麼不該有戰爭?戰爭雖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可作為最終極的談話方式,戰爭貫穿整個人類歷史。戰爭代表征服、代表霸權、代表流血、甚至在某些時候代表溝通。
城堡不遠處的山岡上突然出現一隊騎士,驟然轟響的馬蹄聲打破了寧靜地清晨。奧斯卡有些沮喪,難得的清醒受到侵犯、短暫的平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門口,卡羅阿西亞像所有的妻子一樣,在衣架上取下男人的外套和披風。她的眉宇在訴說柔情,她的手指親暱又調皮地刮蹭著男人的皮膚。禁不住挑逗的男人只得在披上外套之後回轉身,他輕輕地吻了吻令他輕易改變主意的女人。
望向城堡的門廳,跟隨泰坦親王訪問意裡亞的全部軍事將領都來了。他們身披戎裝,手按劍柄。
奧斯卡就問,“戰爭?”
繆拉將軍就點了點頭,“是的殿下,戰爭!”
奧斯卡點頭,該來的總會來。最後他結結巴巴生硬地和意利亞公主道別。他從城堡前的小徑出來,騎馬沿著大路朝村莊行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老人了。他的心,過去望著燦爛的風景時是何等的勇敢和自信。可是現在,即使在一個愛戀他的女子面前,他也只是計較著得失和不可意料的利益歸屬。
現在,當他看到這塊陌生的、近在咫尺、從未見過、從不知悉的土地,他的心因審時度勢和反復的推敲而衰竭了。他知道一切有關迷途獲得光明的神話都只是神話而已,閃光的路面和清晨的陽光、希望的美好和一方承載愛戀的小天地,都已一去不復泛,永不再來。
那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到底信奉什麼?當他是魔鬼的時候,他就是魔鬼:當他是男人的時候,他就是男人;當他的良心稍稍現出一隅,他就是聖人。對卡羅阿西亞曼驁埃爾突然爆發的情感,相信就是他的良知征服了心中的魔鬼。並不是只有戰爭和征服才能解決問題,既然卡羅阿西亞向往和平、用全部身心愛著她的國家、愛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那麼奧斯卡何必再做一些殺風景的事情呢?與曼駕埃爾王室聯姻、保證意利亞的穩定繁榮,這對安魯來說並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奧斯卡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能接受。
回到臨時下榻的行宮,泰坦親王碰到隨著敬獻給教廷的黃金一同抵達羅曼的軍統調查局長,阿歐卡亞難得地主動擁抱了她的主人,並向主人興致勃勃地說起一件事。
“阿爾莫多瓦哥斯拉倒台了!打算指證他那些罪過的人能從都林一直排到安魯哈啦!”女伯爵興奮莫名,看來她還沒有忘記海怪對她的侵犯。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這個結局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沒有什麼好討論地。
“不過有件事得跟您說明一下!”軍統調查局長的眉宇突然冷落下來。“代號為275400的特派員向首都地區軍統負責人表示……她想退出,她懷孕了!”
“哦啦……這倒新鮮!海怪知道嗎?”奧斯卡下意識地瞪大眼睛。
“不!您沒明白我地意思。”阿卡連連搖頭。“我是說她想退出,她不打算指控阿爾莫多瓦哥斯拉!”
“這像什麼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面孔迅速布滿陰霾。
“她是污點證人!你要我相信她是真地愛上那頭肥豬了嗎?”
阿卡聳了聳肩,“不好說,我不是當事人。”
泰坦親王低啐一口,光明神贊美愛情,他又開始討厭這個說法。
“阿歐卡亞!無論如何。哥斯拉都得死。絞刑、斷頭台、終身監禁,隨便我們的女皇陛下怎麼處置——他必須得死!除了他,還有那些株連在內的人,就像軍部作戰部那幾個收了海怪好處的家伙……”
“他們已經被隔離審查了!”阿歐卡亞打斷主人,她有些猶豫,但她還是得搞清楚。“除掉財政大臣是不是表面的事?您是想借機鏟除作戰部地那幾位辦事大臣,削弱阿蘭元帥的……”
“你該知道怎麼做!”奧斯卡突然擺了擺手,有些事根本不用挑明。“軍情局方面已經得到知會了,他們會鼓動特勤處的同僚把株連范圍進一步地擴大,海怪倒台。阿萊尼斯身邊的貪官污吏至少能去了一多半!尤其是近衛軍內部與財政大臣打過交道或是有過勾結的大官僚,他們的好日子到頭了,即使阿蘭也保不住!再說即使是銀狐也會被他的手下人做過的那些骯髒交易給氣瘋!”
“果然是這樣……”阿歐卡亞邊想邊點頭。她早就覺得扳倒財政大臣的時機有些微妙,原來她的主人只是打掉一條蟲,目地是挖出整個蛀洞。
“殿下!都林城已經亂成一團,高級官員人人自危。特勤處派遣專案組進駐軍部也搞得那裡人心慌慌,接下來的衛國戰爭……不打也會輸!”
奧斯卡有些不解地瞪著女伯爵,都林城的混亂是必然地,魯賓元帥和阿蘭元帥都在各自的防線上主持公務,難得他們無法干涉這場蓄謀以久的清洗行動。尤其是阿蘭,他在軍部經營了這麼多年,經他提攜的軍官掌握著最重要地控軍部門,如果不在戰前下手,將這些不用在一線戰場上拼命的軍隊高層人物留到戰後……帝國親王會在那時相當被動。
所以……誣告也好、構陷也罷,基於此案的株連范圍必須擴大,受罪的人越多越有意思!就像阿歐卡亞的敏銳認知,財政大臣的倒台只是場面上的事,往深延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意在挖出軍隊蛀蟲。一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戰爭肅清龐大的腐敗的近衛軍官僚系統,這雖然是好聽的說法,可第二點,執掌局部各個系統的高級軍人有多少是銀狐阿蘭的心腹?
“不提這個了!”奧斯卡突然擺了擺手,“那個……代號什麼?”
“275400!”阿卡提醒小主人。
“就是她,她是怎麼想的?到了現在這一步又是何苦來由?不是她害了自己的丈夫嗎?她怎麼不為海怪殉情呢?”
阿歐卡亞輕輕點頭,“事情要是沒有轉機……她會為海怪殉情的。”
奧斯卡想了想,然後便沒再說什麼。
女伯爵似乎要告辭了,一直默不做聲的帝國親王卻又攔住她。奧斯卡讓軍統調查局長通知外面的軍政官員,叮囑他們收拾干淨,再換上禮服。
“這是干嘛?”阿卡有些好笑。
小親王聳了聳肩,“一會兒我們要去愷撒皇宮,有人會代我向意利亞王室提出聯姻的請求。”
這次輪到女伯爵沒有言語,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就走開了。
換好軍禮服的將帥們英姿勃發,他們坐在親王殿下最喜歡的涼亭裡高談闊論。開口不離刀劍、閉口不離戰爭。對親王殿下再婚這件事……說真地,那位意利亞公主挺討人喜歡,軍人們就沒有為這件事嚼舌頭。他們的話題囊括了帝國的三大戰區。對財政部貪污案引發地大地震也只是略有涉及。
相比於心胸開朗的眾位將領,似乎只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個人在犯迷糊。千呼萬喚!第二次泰坦衛國戰爭終於在今天凌晨爆發了。
時間是教歷801年7月13日四點一刻。沒有想象中地三面猛攻,沒有預算裡的重點突破,奧斯卡相信即便是阿蘭和魯賓也會搞錯!德意斯人始終賴在邊境按兵不動;荷茵蘭國王在失去妻子之後一直叫囂復仇、復仇!
可直到現在,泰坦帝國西部邊境上還沒有反坦聯盟軍的影子。;“為什麼是南線?為什麼是法蘭人?”奧斯卡怎麼也搞不懂。他以正式訪問最高教廷的名義將紅虎方面軍布置在意利亞,目的就是威懾法蘭。讓好斗地高盧人不敢輕舉妄動,再說投入斯洛文裡亞方面的南方集團軍區已經開始抽調大部分的精銳作戰部隊回歸原屬五省軍區的防線。
那這樣一來……法蘭人最先在南線發動進攻是要干什麼?他們的攝政王得了失心瘋?
“絕對不會!”奧斯卡自然不會相信法蘭人會發瘋。在南線發動進攻可以有兩種理由,一是趁南方集團軍群沒有全數進入防線的時候,以優勢兵力一舉突破,打開深入泰坦的有利戰略格局,二是……奧斯卡又開始疑惑,法蘭人要讓自己提前參戰?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作為幕僚,老邁的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和年輕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自然有必要為他們的主人答疑解惑,可他們對法蘭人突如其來地攻勢竟然持有兩種完全不同的看法。
盧卡斯對奧斯卡說;“法蘭人明明知道短時間根本內奈何不了以維耶羅那為中心的勃特恩省防御體系,所以說……他們地進攻只是大戰的前奏。是為了混淆我們的視聽,迷惑西部戰線和北部戰線。當我們的眼球都被吸引到南方地時候,真正的、能夠決定戰爭走向的大規模攻勢就會來自西北兩線了。”
阿爾普勒搖頭。搖完頭就對親王殿下說:“法蘭人不會那麼天真,如果最先進攻南方是障眼法,那麼這個手段也太低級了!阿蘭元帥和魯賓元帥根本不會多看一眼,他們有自己的事情。不會被法蘭人的行動所左右。”
“還是你高明!”奧斯卡在比對兩種說法之後就指了指上了年紀的大詩人。“可你知道為什麼是格萊恩比較高明嗎?”親王殿下在說完話後便轉向迪亞巴克爾子爵。
年輕人翻了個白眼,“的確是侯爵閣下高明,因為他說了也等於什麼都沒說。”
老阿爾普勒笑呵呵地擺手,“年輕人,並不是這樣!我的發言還是有傾向的,你們應該聽得出來。”
奧斯卡點了點頭。“按照軍情局的秘密調查人員由反坦聯盟最高司令部發回的報告來看……法蘭人、荷茵蘭人、利比裡斯人、威典人、德意斯人,他們欠缺的是有效的調度和協作。他們的作戰意圖要求三方防線上的進攻力量步調一致,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法蘭等不及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由南線進攻的敵人具有較高的戰術靈活性,不像德意斯和其他幾國那樣呆板。”
“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盧卡斯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戰略目標和戰術還不完全是一回事。
奧斯卡吩咐聚在涼亭裡的軍官讓開剛剛架好的戰術地圖。
“從地圖上我們可以看到,法蘭人投入南線的進攻力量並不是全部,也就是說,他們在邊境那邊還藏著一部分!”
軍人們議論紛紛,這表明法蘭人根本沒打算打一場大決戰,或者說,他們並不打算進一步深入泰坦領土。
奧斯卡的手指落往多瑙河上游地區一處標記為灰色的廣大地域。
“佐蘭加沙濕地!這個遍布沼澤的蠻荒之地能讓大家想到什麼?”
盧卡斯突然雙目一亮,他最先舉手。“親王殿下您在皇家軍事學院進修時的畢業論文!穿越佐蘭加沙濕地,迂回到即定戰場背後……很大膽的戰略假想。”
奧斯卡笑了笑。他好像有些自得。“沒錯!那地確是個大膽的戰略假想,可現在看來,法蘭人似乎正是在防備我會來上這麼一手。所以他們先於南線發動進攻,徹底打亂了我的戰略部署。而那部分沒有投入進攻地部隊……估計他們就藏在濕地外圍地區。監視著沼澤裡的每一只蚊子。“軍官們笑了起來,只有泰坦親王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早知今日,當初我就不把畢業論文公開發表了!那個時候年輕氣盛,自以為紙上談兵就真地天下無敵了!可實際上……那個假想倒真幫了大忙!法蘭人若是全數投入進攻部隊,估計他們在一個星期之內就能穿越勃特恩省的邊境防區。再下個禮拜天就能看到多瑙河。”
“也就是說……我們最起碼還有半個月的時間?”繆啦將軍發出一陣沉吟,他的紅虎在半個月內可以走出意利亞,拼命趕到戰區也得是月底的事。
奧斯卡點了點頭,“是地,半個月!只會少不會多。”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桑迪楠第一個從呆站著的軍官們中間跳了出來。“我的殿下!戰爭爆發了!您得下命令!”
奧斯卡沒有回答,倒是心思沉穩老奸巨滑的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劇烈地咳嗽一陣。“年輕人!什麼時候下命令、下什麼命令!這是只有親王殿下才能決定的事!”
惡魔桑迪已經明白這個冒充神棍的小老頭兒意有所指,他立刻訕訕地閉緊嘴巴。
“沒關系……”奧斯卡好心地為桑迪解圍。然後便與出言提點的阿爾普勒對視一眼,在交換過的眼光中,老人是在勸誘帝國親王不要過早卷入戰爭,而帝國親王則在嚴厲地警告對方不要做些殺風景的事。
“我命令!”奧斯卡正了正神色。但手上卻已撕開將帥服的領口。
“即刻起——帝國南方五省聯合政府進入戰爭狀態;封閉國道交通、封閉所有派駐近衛軍地市鎮:各地方司法部門進一步加強治安管理、並以戰時條例為法理,抓捕境內一切可疑份子。”
“近衛軍……”親王話音剛落,在場的軍人紛紛挺起胸膛。“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抓緊時間進行最後的戰斗部署。保證各個防區之間地後勤互補、交通以及通訊聯絡;在我國境內出現敵戰區後,應加大組織地方貴族武裝展開游擊戰的深度、廣度和力度:在主要防御鋒線上,勒令軍法處必須嚴肅軍紀,有功嘉獎、有過懲處;在敵人的主攻方向。第五軍區和由東南方進行策應的第八軍區務必收攏防線,突出戰役重點和戰略重心,寧可一時丟失國土,也不能在沒有把握地情況下迎擊優勢敵人。”
軍情機要秘書穆爾特辛格在奮筆疾書一陣過後猛地立正敬禮,然後他便把第二次衛國戰爭的第一號戰場命令遞給統帥。
奧斯卡仔細復查了一遍,在幾個關鍵詞句下畫了鉤,然後他才鄭重簽下自己的姓名,並由一直為其保管私人印信的勤務官蓋上元帥印。
繆拉等到一切忙完之後才湊近他的大家長,紅虎方面軍司令像個小姑娘一樣羞澀地抿著嘴唇。“殿下,那我呢?紅虎呢?騎士團呢?難道您讓我們看熱鬧?”
奧斯卡把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騎兵指揮官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做過伴郎嗎?”
繆拉瞪大眼睛,“就這事兒?”
奧斯卡微笑著點頭。
月色漸明、濃夜漸深,站在高高的城堡尖塔上,望往左邊可以看到一座輝煌壯麗的都市在夜色中閃爍動人的星星光火;望往右邊,緊挨著城堡的地頭有一塊怕人的、黑顆默的窪地,窪地很大,卡羅阿西亞在小時候只去過一次,然後她就開始做噩夢。
臨近窪地的山坡上長滿灌木、黃藻、千金榆的幼株、野櫻桃樹和隨便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林間荒草蔓生,附近的農戶都懶得用它們作羊飼料。
卡羅阿西亞在有過小時侯那次驚嚇之後就把窪地稱為“地獄”她相信裡面住著惡魔。等長大了,這種想法依然沒變,反而更加深刻。
左邊的城市若是文明的象征,右邊的窪地就是凶蠻的原始。這像極了一個人的命運。
在選擇和取捨之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選了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他知道卡羅阿西亞的珍貴,也了解這位公主的品德。愷撒皇宮裡的人都信誓旦旦地對他說,“羅亞會是好妻子的!”
出了宮門,又見到阿歐卡亞,奧斯卡以為又是一些秘密事務,不由分說便把女伯爵拉上馬車。
“剛剛……我陪一位婦產科醫師看望了主母大人……”
“你等等!”奧斯卡瞪大眼睛,他雖然高興,可臉上並沒帶著欣喜若狂的神色。
“為什麼?我是說每次!為什麼每次遇到這種事情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阿卡望著小主人,奧斯卡到底還是沒忍住,他那板著的面孔頃刻之間就笑開了。女伯爵輕輕擁住男人,像好朋友一樣拍著他的脊背,“恭喜了!薩沙懷孕了……”
似乎……阿卡並不打算告訴喜翻心的男人,一個小生命,也在她的腹中慢慢成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