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著,陽光從絲絨窗簾的縫隙灑進室內。奧斯卡緩緩睜開眼睛,他疑惑地打量著四周,滿腦子空白的思維令他花費好長時間才確定自己是躺在肯辛特宮的臥室裡。
有人抓住他的手,奧斯卡便將頭移向另一邊。他看到阿萊尼斯就坐在床邊,隨便穿著一身居家長裙。
「他們都說你病了!」女皇陛下望著丈夫的眼睛。
奧斯卡微微搖頭,他發現自己可以動,於是便使勁兒支起上身。
「現在幾點了?」
「下午4點多。」
奧斯卡有些氣惱地掀開被子,「我睡了多久?」
阿萊尼斯呵呵笑了起來,「從昨天中午一直睡到現在!不過……你該知道,最開始的時候應該稱為昏迷。」
奧斯卡難以置信地望著妻子,「你當真?」
「當然!」女皇陛下把丈夫又按躺在床上,她換上一副毋庸置疑的神情。「奧斯卡,你確實病了,你該休息!」
奧斯卡就乖乖躺到床上,他沒有心思思考阿萊尼斯出現在這裡的含義,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琢磨自己是否真的生病,他已經完全醒來了,身體的各種感知陸續回歸大腦。他腰酸背疼,嘴苦得像含著一口膽汁,他知道自己餓得快發瘋,可肚子好像充滿氣體,什麼都裝不進去。
「給我一杯蘇打水吧!」奧斯卡呻吟了一聲。阿萊尼斯聞言就朝門口垂立的侍者望了過去,侍者立刻知機地轉身離去。
「我不明白,你的騎士還在收拾東西!」女皇陛下有些閃爍其詞。
不過她知道丈夫應該能夠明白自己地意思。
「我已經比預定行程晚了一個星期。」奧斯卡用蓄滿歉意的眼光回望妻子,他知道這個解釋對阿萊尼斯來說意味著什麼,也知道妻子的驕傲和矜持會逼迫她必須擺出一副「早知如此」甚至是滿不在乎地樣子。
果然!阿萊尼斯就像什麼都沒聽到又或什麼都沒發生那樣輕輕笑了起來。「奧斯卡還是奧斯卡,即使病成這樣還是要堅持?」
「又不是什麼大病!」奧斯卡笑得很無奈。他本來是想換個說法,可又覺得要是不承認自己生病的話多少都有些說不過去,而且他這輩子也沒有比現在感覺更糟糕地時候了。
「你的蘇打水!」女皇陛下從侍者的托盤裡取來水杯,丈夫要接過去的時候她卻躲開了。
「還是我來吧!」阿萊尼斯邊說邊扶住丈夫的後頸,她被杯口放到男人嘴邊。
奧斯卡沒說什麼。他只是出神地望著妻子,然後大口大口地吞。
「哦啦……感覺好多了!」
阿萊尼斯就笑了起來,兩個人又恢復沉默,直到那位沉默寡言地宮廷長官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輕輕敲門。
「哦!我該走了!既然你沒事了的話……」女皇邊說邊站了起來。
奧斯卡側過臉,妻子的吻便重重落了下來。
「好好休息……」阿萊尼斯在臥室門邊停下,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提起裙擺走出丈夫的視野。
奧斯卡沒來由地鬆了口氣,他將剩下的蘇打水一口灌進嘴裡,然後利落地爬起床,幾步就走到高大的落地窗。在將窗簾揭開一條縫隙之後他便看到宮殿大門外的一切。女皇陛下的馬車和儀仗已經整裝待發,清一色的聖騎士護衛和肯辛特宮的水仙騎士混在一起,不過他們馬上又分開了。
阿萊尼斯一世女皇走出殿門。在場地騎士紛紛跪倒,只有幾個身份特殊的傢伙躬身行禮,其中最令親王看不上眼的自然是魯道夫霍斯。
特勤處長和一個年輕人站在一起,奧斯卡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他看到那個小傢伙竟然親吻了妻子地手背,這只能說明小傢伙的出身和地位非常高貴。
奧斯卡在女皇儀仗緩緩移動之後才放下窗簾,當他想要吩咐一些事情的時候,善解人意的默茨海爾已經出現在他地臥室裡。
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是當今女皇陛下的侄子,從羅西斯家族譜系順延下來,這位二十出頭的小少爺與皇室的血親關係還算非常緊密。他的母親就是那位在馬球比賽中摔成白癡的泰坦親王的女兒,而這位親王則是先皇阿爾法三世的親叔叔,不過莫瑞塞特皇室的這一家系沒有兒子,只出了三個女兒,分別嫁與國內的幾門大家。我們之前曾認識了特勤處首都部門的負責人,那個傢伙就是娶了親王的女兒才得以出人頭地。
所以……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認為,現在總算輪到他了,但他的頂頭上司魯道夫霍斯卻不這樣認為。
最近這個星期,特勤處長沒少給年輕人難堪,也許是因為費瑞德的確沒做過幾件精明的事,可至少他也沒犯過什麼錯誤。魯道夫霍斯近乎苛刻地要求年輕人,他不但強令費瑞德子爵必須牢記特勤處的各種章程,還責令他背誦首都特勤部門的人事名單,按照這位處長大人的解釋,只有清楚手下人的特徵與特長之後,才能清晰地把握什麼時候該用到誰。
「那您倒是說說!什麼時候能用到我呢?」費瑞德不耐煩地掃了一眼臉色陰沉的魯道夫霍斯,儘管事前人人都怕面前這個吸血鬼一樣的怪物,但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相處,費瑞德以為特勤處長不過就是一頭精明得離譜的小畜生,和女皇身邊其他那些善於裝蒜的畜生沒有本質區別。
魯道夫霍斯想了想,然後他指了指被馬車拋在身後的肯辛特宮,「等到你能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較高下的時候……」
「幹嘛非要分出勝負呢?」費瑞德怎麼也不理解特勤處長的心理,「我是女皇陛下地侄子,也是親王殿下的侄子。我不明白幹嘛非要站在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相牴觸的立場上?」
特勤處長突然發出一聲嗤笑,「那是因為女皇陛下與親王殿下在本質上就是相互抗衡地關係。」您應該說這是皇室與安魯的關係,若是具體到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費瑞德用不屑地眼光打量著特勤處長。「你別望了女皇陛下與親王殿下在本質上是夫妻而不是別地東西,他們總會找到達成一致的辦法!我對這件事一直都持樂觀的態度!」
魯道夫霍斯點了點頭。「這也不是不可能,但就像你說的那樣,這是陛下和親王殿下兩個人的事!而你只要加入這個行當,就不該對妥協存有幻想,特勤處存在於世地唯一理由就是為了皇室利益進攻或抵抗!我喜歡進攻。因為抵抗會令處在這個行當裡的人相當被動,所以……」
「所以你就要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作對!保持不斷進攻的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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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勤處長沖年輕人點了點頭,他看好這個敏感的小傢伙。
費瑞德子爵搖了搖頭,「我不知這算不算明智,我只知道這種狀況一定會出問題,帝國內部不該存在這樣的相處方式,這很不正常。」
「可這就是皇室與安魯的相處方式!」魯道夫霍斯有點不耐煩了。
「但問題是陛下與親王已經是夫妻了,先帝允許這場婚姻的理由就以皇室與安魯的妥協為前提。」
「妥協是一時的,鬥爭是一世的!」特勤處長還是決定必須糾正年輕人地思維。「安魯自身的發展已經決定這頭武裝到牙齒的怪物遲早有一天會徹底敲碎歷史賦予他地枷鎖!要麼獨立,要麼就是向莫瑞塞特勒索權柄。」
「他已經是安魯了!安魯還想獲得怎樣的權柄?」年輕人有點不相信地望向魯道夫。
「你就沒考慮過……女皇陛下若是被迫退位。那時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費瑞德子爵下意識地低叫一聲。「我是說……怎麼會?」
「為什麼不會?」特勤處長的視線離開了年輕人,他的目光落在車窗外地世界。「排除皇室自身的問題,我們只談安魯……」
安魯經歷了四百多年的發展。若是確切一點說,這段被血與火填滿了的歷程是一段完全被戰爭扭曲了的畸形路線。作為一支擁有無盡戰鬥榮譽和光輝歷史的武裝力量,神選戰士這一特定稱謂的意義早已融入人心。安魯家族擁有的地域、臣民、以及建築在戰爭基礎上的上層統治結構和神選戰士的信仰體系、騎士體系已經初步具備了單一民族屬性,儘管安魯或者說是水仙人從未脫離泰坦民族範疇。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這個純粹的戰鬥種族在不斷的發展壯大和不斷的自我完善自我更新中已經形成了完全不同於泰坦民族屬性的精神、意志、生活方式,如果將這些不同於泰坦民族屬性的東西再進行深入提煉,那麼萃取出來的東西就是安魯家族對水仙人從身到心的完全控制。
水仙人歷來都是一個特定稱謂,泛指安魯的領民。安魯一直採取鼓勵生育的政策,一定年齡內仍未有婚育的水仙女子就要服從軍統當局的安排進行婚配,這種強行配給的制度完全違背人性,但很少有水仙人會麻煩軍統當局。大量的子弟為水仙騎士團提供了充沛的戰爭後備資源,與波西斯人的頻繁戰事和巨大的犧牲也從未令安魯感到手中掌握的土地和生存資源存在過供不應求的緊張局勢,而與之相反的是,安魯倒是經常出現兵員枯竭、資源緊缺的局面。
從教歷六世紀晚期七世紀初期開始,安魯的夙敵漸漸露出疲態,波西斯這個大帝國的統治基礎在內憂外患中逐漸動搖,而安魯卻在邊境局勢緩和下來之後獲得了空前的發展。這種發展歸根結底表現為一種質的飛躍。若是安魯在四百年來始終以抵抗侵略為生存依據,那麼從這個時候開始,為生存拓展更大的空間便逐漸露出苗頭,並以不可逆轉的趨勢在安魯地統治上層和軍人精神中蔓延。
水仙郡的人口和水仙騎士團的人數在這個質變時期不斷創出歷史新高。作為人力資源生存基礎地土地已經無法滿足人口增長和經濟需求帶來的一系列問題。儘管在安魯地統治者看來,形勢固然一片大好!水仙騎士團可以不斷擴軍來彌補土地資源的枯竭,軍人精神和延續四百年的武勳仍然可以通過邊境戰爭獲得舒解。但突然有一天,水仙人和水仙騎士被告知。波西斯帝國不存在了!從前那個強大的敵人已經倒下了!在熱烈的全民狂歡過後,安魯和他地臣民本能的冷靜下來,他們得考慮,戰鬥了四百年的水仙騎士和運轉了四百年的戰爭機械能不能停下來!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安魯以及他所擁有的全部精神、全部理念的存在依據就是戰爭。若是戰爭停止了。安魯也就不再是安魯,水仙人也就失去了信仰和他們為之生活、為之奉獻的全部東西。
東征是必然的!安魯在這一時期只能把舒解軍人精神和解決領內生存壓力的矛頭指向波西斯人地土地。水仙騎士團歡呼著踏上征途,安魯的統治機器和整個水仙郡都為夢想了四百年的戰爭開足了馬力,那麼從這個時候開始,水仙騎士還是那支被神教教義賦予聖名地正義之師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儘管多數歷史學者都認為水仙騎士是在遇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之後才開始發生精神變質,但抱持這種觀點的人只是看中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人物製造的歷史契機,而忽視了事物發展地客觀規律。
從波西斯帝國退出歷史舞台的那一刻起,安魯和他掌握的武裝力量就不再是從前那個象徵榮譽、象徵神明護壁的正義之師!為了生存謀求土地、謀求資源已成為他的唯一存在依據,基於這一點,也就是說從教歷燃年年末開始的東征算起。安魯終於踏上了侵略的征途,而且這一步踏出,就從未停止……直到安魯王朝著名的維多利亞女皇在晚年的時候才著手整理她和丈夫窮盡兩代擴張所得的大片疆域。
「所以……你說的沒錯!他們是夫妻!」特勤處長似乎對那個詞語非常不屑。「他們可能會在某件事上達成共識,但說到根本,安魯與皇室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馳,分出勝負是遲早的事。」
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子爵不做聲了。直到魯道夫霍斯的聲音再次喚回他的神智。
特勤處長說,「總有一天,不是你死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手裡,就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死在你手裡。當然……前提是女皇陛下選擇你做特勤處的接班人。」
「你呢?」費瑞德疑惑地望著魯道夫。
魯道夫聳了聳肩,「醫師說我的肝臟裡面長了個瘤子,惡性的!所以……你是年輕人,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惡性的瘤子?」費瑞德有些無助地嘀咕了一句。
「你叫它癌也行。」特勤處長無所謂地哼了一聲,就像那個瘤子根本不關他的事一樣。「咱們還有時間!再說人不會得意一世,至少在斯洛文裡亞這件事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注定要碰一鼻子灰!」
「誰說的?」費瑞德不信任地反問一句。
「阿蘭元帥說的!」特勤處長像平常那樣陰狠地笑了起來,連帶遠處的親王殿下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大噴嚏。
「小朋友!你這是怎麼了?」銀狐阿蘭帶著滿臉的關心,他朝小親王張開雙臂。
「感冒?神經衰弱?誰知道呢!」奧斯卡邊說邊衝近衛軍統帥迎了過去。「謝謝您來探望我,要不然我會以為軍部的人都死絕了!」
阿蘭尷尬地笑了起來,他不知道小朋友是在恭維他還是在嘲諷他。
「我對軍部同僚下了嚴令,他們不能來探視,也無法得知你的病情。再說你的身體健康並不是你自己的事!你知道在你病倒之後有多少外國公使跑到我那打聽消息嗎?」
「一定不少!」奧斯卡恨恨地嘀咕一聲。
阿蘭點頭,「尤其是法蘭人!一個小時一趟,夜裡也是如此!」
「哦啦……法蘭人巴不得我去下地獄!」奧斯卡異常氣憤。南方集團軍群不是吃素的。法蘭人對這位泰坦親王在自己家門口的影響力極為清楚,若說他們不關心地話可沒人相信。
奧斯卡拉著老人在小客室裡坐了下來,偉克上校親自給兩位元帥端來茶點。親王殿下的胃口還是很糟糕。他只選擇了幾塊鬆軟的起司蛋糕,倒是阿蘭顯得很大方。他把每種點心都嘗了嘗,最後還要了一杯加焦糖地咖啡。
「吃糖對您沒好處!」奧斯卡打量著狀似異常開心的老元帥。
「別提了!倒是你,你這是怎麼了?已經兩次了不是嗎?」阿蘭放下咖啡,他不解地回望小朋友。「習慣性休克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再說你還這麼年輕。」
奧斯卡抓了抓頭。他也不清楚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真地像心理醫生說的那樣?他是受到什麼暗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奧斯卡又想了想,可這種事要怎麼向人解釋?所以他只得說:「我很好,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我又不是休克,聽醫師說那是由疲勞過度引起的正常生理現象。」
「那就好……」阿蘭還是看出小朋友隱瞞了某些事情,但他並不打算深入探討這件事。
「我這次來探望你是想……」
「燈塔計劃已經是自討苦吃地事情了……我知道!」奧斯卡搶先一步,他就知道銀狐阿蘭來到這裡不會是為了別的,再說阿蘭也該針對此事做出說明了。
近衛軍統帥下意識地避開了年輕人的目光,他知道這個小傢伙越來越不好對付,不過到目前為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還沒有表現得過於危險,他和安魯的所作所為都在阿蘭能夠承受的心理底限之內。
「感謝光明神,還好你能這麼說!」銀狐貌似平靜地笑了起來。
「燈塔計劃洩密一事固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但這件事的影響還不止我們必須對保密措施和近衛軍的內務紀律進行反思,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做這些了,目前的當務之急是給處於震怒中的西方王國聯盟打一針鎮靜劑,要不然……我擔心他們會做傻事。」
奧斯卡擺弄著茶盤裡的小物事。他在思考整件事地合理性,阿蘭的做法完全不符合他在過去展現出的進攻精神,可親王殿下卻又找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
「問題就在斯洛文裡亞!」近衛軍統帥擺出了一副成竹於胸地樣子。「放到從前,巴勒干半島對於帝國來說只是一塊戰略緩衝地,它可以阻止波西斯人由海上繞過安魯進犯我國的東南邊疆。可是現在……波西斯人完蛋了,帝國的安魯也安全了,但英格斯特人和法蘭人都看上了這塊土地和被它分割的兩片水域。」
「斯洛文裡亞王國處於地心海和亞德裡亞海連接黑海、愛琴海地地理邊界上,若是保留當地現有政權的話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可若是有人敢於第一個在巴勒干半島上挑起事端,那麼英格斯特人和法蘭人自然不甘屈居第二。他們的艦隊會在第一時間趕到事發地點,哪怕在那條海岸線上佔據幾個據點也是好事。可對於第一個人來說……他沒有強大的海上艦隊抵禦外來的武裝干涉,也沒有足夠的軍力控制六百公里長的海岸線,這個時候他要是一意孤行的話多少都有些得不償失,你說是不是?」
奧斯卡點頭,不斷地點頭,阿蘭想到的問題自然也是他最擔心的事。第一個在巴勒干半島上挑起事端的人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且安魯沒有強大的海軍和足以控制斯洛文裡亞全境的地面部隊這又是鐵一般的事實。他可不想用騎士去對付英格斯特人武裝了加農炮的戰艦,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他倒不介意與英格人的老對頭西葡斯人分享兩處水域的利益,但這件事情若是真正操作起來的話又會異常麻煩,也許要再等十年也說不定。
望著沉吟不語的小親王,銀狐阿蘭不禁向對方湊近一些。「小朋友,不是我沒提醒你,你得仔細考慮清楚!而且思考一下的話,斯洛文裡亞的問題倒在其次!」
「哦?」奧斯卡不解地望了過來,他倒不是懷疑阿蘭地話語中隱藏著的深意。而是懷疑近衛軍統帥的那一臉真誠是不是用錯了地方。
「昨天晚上!在你昏睡不起地時候,負責主持軍情局日常工作的蒂沃利哈德雷中將只得向我提交那份緊急軍情,因為他地權限使他無法對那份軍報做出反應。」
「關於什麼?」
阿蘭的話音更加低沉。「你的水仙騎士團出現大範圍的異常調動,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在波西斯境內向斯洛文裡亞方向追加了三個方面軍。合計十萬人的兵力!」
奧斯卡地眉毛急速抖了抖,他緩緩用手托住下巴,並用一種值得玩味的眼神緊盯著「一片好心」的銀狐阿蘭。
「是不是清一色的主力騎兵?」
「沒錯!」阿蘭點頭,他對奧斯卡的反應有點擔心,於是他又加上一段背景說明。「這支十萬人的龐大騎兵集群若是與先期投入邊境的部隊合兵一處!那麼安魯在斯洛文裡亞方面集結的總兵力就達到二十餘萬。這樣一支強悍的部隊用以擊潰斯洛文裡亞為數不多的王國軍主力已經是綽綽有餘。」
奧斯卡深吸了一口氣,他打算把問題拋還給阿蘭,阿蘭說得越多他地目的就越清晰。
「您怎麼看待這件事?」
果然,銀狐愣了一下,他還不太清楚奧斯卡的意思。
「我是說我還真不清楚這次兵力調動地背景,您怎麼看待斯洛文裡亞方面的局勢。」
阿蘭想了想,他在考慮措辭,考慮如何能夠做得不露形跡。
「我覺得……斯洛文裡亞方面的局勢不能繼續惡化了!你得和費戈元帥談一談,畢竟你是安魯的家長,即使是騎士團地統帥也得聽聽你的意見。」
奧斯卡突然笑了起來。他實在是忍不住了!阿蘭做得太過明顯,明顯到奧斯卡以為這根本就不是銀狐在做的事。
「你不是就要南下維耶羅那了嗎?」近衛軍統帥像突然想到什麼一樣猛地抬起頭。「可不可以請費戈元帥往維耶羅那跑一趟!這樣一來……邊境的局勢就可以緩一緩,你們自家兄弟也能針對一些問題交換意見。」
奧斯卡緩緩搖頭。「沒這個必要,我寫封信就行了!畢竟東征還在進行當中,費戈脫不開身,我可不想聽他抱怨。」
阿蘭聳了聳肩。「這是安魯的家事,我無權過問,可你得考慮清楚,一位家長一位統帥,這種局面遲早都會出狀況,關鍵就看你的控制力有沒有那麼強勢!」
奧斯卡本來想說這確實不用銀狐替自己操心,可話到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既然阿蘭想演回那個無微不至關照著小朋友的老元帥,那就讓他繼續好了,不過近衛軍統帥絕對不會安著什麼好心!再說奧斯卡已經確信,那位大學生分析得一點都沒錯,燈塔計劃的洩密百分之九十就是阿蘭親手搞出來的事情。
「我瞭解費戈……」親王殿下邊說邊用舉杯的機會掩住了他那帶著譏諷的笑臉。「我相信不會發生令您擔心的事情。」
銀狐阿蘭抿著嘴,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小奧斯卡。若是從前,這個小傢伙應該滿腹疑心,而不會像現在這樣……這樣自信!沒錯!近衛軍統帥打了個機靈,就是自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表現出來的態度十分輕鬆,阿蘭搞不清楚這種輕鬆的外表下面隱藏著多少不安,又隱藏著多少禍心。
「說實在的,看到你身體健康我很開心!」阿蘭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年輕人的視線,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謝謝!不留下一同用晚餐嗎?」奧斯卡也隨著元帥站了起來。
「不了!咱們都不是能獲得片刻安寧的人……軍部還有事!」
奧斯卡擁抱了一下匆忙到訪的老元帥,他整了整服裝,然後便把阿蘭送出門。也許是因為兩個人都有心事,邊走邊說的都換成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行出殿門,晚霞的火焰將肯辛特宮的噴泉和花園點燃了,大片深紅棕色的油彩渲染了生機勃勃的氣勢。光火連天的燒雲就停在城市西邊,遮蔽了一方天空,面對一輪遲暮地紅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拍了拍老元帥的肩膀,「別擔心!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阿蘭對著天邊地那團巨大的血色皺起眉頭,他聽出了年輕人對自己地挖苦。也許他真的在斯洛文裡亞這仵事上做得有些過份,但他並不後悔當初的決定。若是任由安魯繼續發展壯大。那麼遲早有一天,安魯會把血色的火光燒至都林。
「太陽始終是太陽,怎麼下去就怎麼上來!」老元帥朝年輕的親王笑了笑,「我不是詩人、是軍人!說得直白了點,你別抱怨。」
奧斯卡地確沒有抱怨什麼。他為近衛軍統帥帶緊車門。
當載著銀狐的馬車從殿前甬道上消失的時候,默茨海爾德庫西特男爵便帶著滿臉愁容迎了上來。
「也許阿蘭元帥沒說錯!」
「你指什麼?」奧斯卡扭回頭。
「費戈元帥!一位家長一位統帥,這種局面確實容易出狀況,而且一遇狀況就是非常危險的那種!更何況您與費戈元帥相隔近千公里,若是發生……」
奧斯卡突然不屑地啐了一口,「連你也這麼說?」
默茨海爾堅定不移地點頭,「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奧斯卡轉身走進他的宮殿,「不是有人抱怨我這個人缺乏安全感嗎?對費戈我就相信!我相信我的二哥哥不會做出你們擔心的事情。」
親王殿下突然停下腳步,他又轉向不斷搖頭的軍情處長。
「我覺得阿蘭的言辭混淆了你的方向感,值得擔心地是我們的近衛軍統帥!既然我會相信費戈對家長和家族的忠誠。那麼就像盧卡斯迫亞只克爾上校說地那樣,因為阿蘭是阿蘭,所以我所相信的事情也是阿蘭能夠理解的。不存在我相信而阿蘭仍在懷疑的事!可現在阿蘭既然這麼說了,就表明這件事情絕對沒完,我嗅到濃重地陰謀的氣味,可我並不確定這個陰謀是否成型!因為銀狐阿蘭就是銀狐阿蘭。你要是猜到銀狐阿蘭會怎麼幹,那麼你得相信我你猜到的一定是錯誤答案。」
「那您為什麼還這麼自信?就像您剛才說的那樣,您能保證自己猜到的就不是錯誤答案嗎?」默茨海爾一邊追問一邊緊緊跟上步履輕快的小親王。
「因為奧斯卡就是奧斯卡!」奧斯卡用形容銀狐的口氣吐出這句話。「奧斯卡猜出來的答案絕對錯不了!不管銀狐說什麼做什麼,擺在你前面的除了陰謀就是陷阱,踏進去就難以脫身!」
「那您打算怎麼辦?」
奧斯卡嘿嘿一笑,「哦啦……去看心理醫生,那傢伙其實挺有趣!」
默茨海爾更加擔心了,「殿下!殿下!我們若是什麼都不做的話也會跌進圈套踩入陷阱。」
奧斯卡只得停下腳步,他攬住軍情處長的肩膀。「默茨,阿蘭剛剛,那番話交代了六種信息,一是他不希望斯洛文裡亞的局勢繼續惡化:二是他希望斯洛文裡亞的局勢繼續惡化:三是他希望斯洛文裡亞的局勢就像現在這樣剛剛好;四是他希望費戈能離開安魯領地在帝國境內呆一陣;五是他不希望費戈離開安魯領地進入帝國;六是他希望費戈呆在原地別動彈。」
「這……這怎麼可能?」默茨迷惑地瞪大眼睛,「您說的只是兩件事,而且完全矛盾!」
「一點都不矛盾!」奧斯卡搖頭,「阿蘭只提供了這六種可能,你不會知道是哪種可能引發陰謀,也不會知道阿蘭究竟會在哪種可能裡面設置陷阱。不過你得相信,無論你實踐了哪種可能,你都會踩進陷阱、引發危險!所以……費戈會繼續向東進攻波西斯,而斯洛文裡亞……」
默茨海爾焦慮地歎息一聲,「斯洛文裡亞就難辦了!不能任由局勢惡化,也不能任由局勢好轉,更不能讓局勢停滯不前!那我們該怎麼辦?」
奧斯卡笑了笑,「阿蘭在斯洛文裡亞的問題上玩不出什麼花樣了,這次洩密事件算他高明,不過再有一次我保證他會引火燒身,再說他設置的陷阱和陰謀多半是針對安魯,所以……斯洛文裡亞的局勢要在好轉中不斷惡化、在惡化中不斷好轉!」
「我……我不太明白!」
奧斯卡聳了聳肩,「我也不太明白。可咱們地大學生說他能夠辦到這一點!」
「您是指盧卡斯迪亞巴克爾上校嗎?」
「是的!」奧斯卡點了點頭。「盧卡斯正在起草新的策劃案,估計還要等上一段時間,不過最後地軍事打擊仍以燈塔計劃為藍本。」
軍情處長沒再說什麼。他看到小親王像貪吃愛玩的孩子一樣徒手揀取了餐桌上地一些小食品。在默茨海爾看來,這位殿下的確是個怪人。
前天他還被莫名其妙的情緒折磨得間歇性休克,而今天他已像個沒事人兒一樣開朗樂觀。
「和馬斯洛裡約爾德醫生約在什麼時間?」默茨對宮廷事務秘書偉克,克加德上校小聲嘀咕了一句。
「今天晚上……七點!」
「可別耽誤了!」
軍情處長一邊說一邊望著興高采烈的親王殿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平常他還不覺得這有什麼,可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地小主人病得一點也不輕——相信世上沒人會被致命的陰謀和危險的陷阱刺激得興奮莫名。
那雙不斷從餐桌上偷取食物的肥手終於被女主人狠狠打掉了!沒有掌聲、沒有花簇,事隔多時才粉墨登場的帝國財政大臣阿爾莫多瓦哥斯拉侯爵再也不符當年的意氣風發,他縮頭縮腦地站在餐桌邊。用可憐至極的眼神瞅了瞅年輕貌美的未婚妻,又用恨不得連桌布也吞進去的眼光瞅了瞅擺滿餐桌的美食。
美麗地少婦緊蹙著兩條彎彎的眉毛,她將一紙文書丟給謹小慎微的侯爵大人,「第五條是什麼來著?自己念!」
輕快悅耳地南方口音令色授魂予的阿爾莫多瓦哥斯拉渾身酥麻,他對那紙寫滿章程的家法早已熟計於心。
「第五條……非用餐時間不得食用任何食品,包括所有酒水和含糖飲料……」財政大臣的聲音就像抽泣,這條規定足以奪去他地性命。
「那你剛剛在幹什麼?」以達摩爾·海文赫侯爵小姐不由分說便用兩根明晃晃的、剪刀一樣的手指拎住了海怪的耳朵。
「絲……絲……以達……我的以達……輕點!輕點!」海怪發出像要丟了老命似的呻吟,可他的求饒只換來少婦的使勁兒一擰。
哥斯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在餐廳忙裡忙外的侍者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穿梭而過,顯然他們對這種場面已經見怪不怪。
「以達!我的女王!那只是……那只是一片炸薯格!」財政大臣涕流滿面。他對疼痛非常敏感。
海文赫侯爵小姐到底是被未婚夫的順從所打動,她在哥斯拉的淚水湧出眼眶的時候就忍不住地笑了起來,可她手底還在使勁兒、嘴上也不饒人。「薯格也不行!薯格也不行……」
說到自己的未婚夫。以達摩爾海文赫侯爵小姐不得不歎息一聲,因為整個泰坦很少有人沒聽說過阿爾莫多瓦哥斯拉侯爵的名聲。傳聞中的財政大臣是個頭上生瘡、腳底流膿、滿身肥肉定期腐爛吃了處女血肉才會重生的孽畜!關於海怪的黃色笑話和低級趣味十足的市井言論根本不配出現在任何一種文學讀物中,可即便是這樣,海文赫侯爵小姐還是愛上了他。一頭聲明如此糟糕的豬玀……侯爵小姐的父親就是這樣說的。
事情源於財政部舉辦的一次招待會,世居維耶羅那的大財閥海文赫家族正好有幾位成員來都林探親,海文赫侯爵小姐和她的父親便受到邀請。
當招待會開始的時候,那個喜歡說笑話、喜歡大吃大喝的財政大臣是全場的焦點。新皇登基自然伴隨新的財務政策,到會的地方大員都想探名口實,他們爭相巴結志得意滿的阿爾莫多瓦哥斯拉!可好景不長,舞會開始了!男伴攜著女伴進入舞池,而好人家的夫人和小姐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肥頭大耳的財政大臣。
阿爾莫多瓦哥斯拉還有些自知之明,他已經過了對愛情抱持幻想的年紀,也對那些口不對心的逢迎和濃妝艷抹自以為是絕代佳人的女人徹底失去興趣,他有地是女人,有的是情人。他對交際場上的那些花朵幾乎是不屑於顧地。
這個時候,年輕好奇、美麗大方的海文赫侯爵小姐便注意到不可一世地財政大臣在音樂響起之後便悄悄躲到一個角落,他那擠滿肥肉的面孔終於撤換虛假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落寂和難以掩飾的孤獨疲憊……
也許是出於女人特有地母性心理,也許是出於對一頭豬玀的深切同情。招待會上最美麗的小姐不顧她那些女伴的勸說。不顧她那父親的阻撓,她像捨身侍敵的羔羊一樣走向孤獨、落寂、外型再怎麼說也有點可怕的海怪大人。
於是……阿爾莫多瓦哥斯拉從難以名狀的空虛寂寞中抬起頭,下一刻他就看到女神!女神的眉毛綴著額前的流蘇、清澈如靜湖地眼睛流動青春的光影:她有維耶羅那女孩兒特有的淺褐色長髮,她有高聳雪白地胸脯!不能再往下看了!不能再往下看了!海怪不斷告誡自己,再往下看就是褻瀆!
美麗的女子朝財政大臣伸出玉白的小手。「閣下,跳支舞吧!」
海怪並不相信東方出產的美玉可以用來形容女子地肌膚,因為他擁有幾塊價值連城的玉石,卻沒見過像玉石那樣動人的皮膚。
以達摩爾海文赫侯爵小姐向財政大臣伸出身,就在她認為等待的時間已經超出一個少女所能承受的極限時,海怪抓住她的手,轟的一聲站了起來!他那肥碩的身形撞翻了桌子,整個會場的賓客都在望著他和她。
她就笑,笑得好大聲,海怪也尷尬地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因為他認為是自己把事情搞砸啦。
女神竟然沒有在乎,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領著一頭怪物踏入舞池。阿爾莫多瓦向來都有自知之明。他在全情投入少女的體香時也在思考整件事情的合理性!
舞曲結束了,招待會結束了!流言開始席捲都林,海文赫家族用一個美麗的女兒勾引帝國的財政大臣!阿爾莫多瓦也覺得事情本該如此!
因為這種事他已經見多了,有時甚至是母女一同上陣。按照財政大臣以往的經驗。海文赫家族應該很快就會拜訪他的官邸,而那位小姐也會同時到訪,接下來無非就是從前的戲碼,只不過這一次海怪已經下定決心滿足海文赫的全部要求。
但是……事情竟然不是海怪以為的那樣,海文赫的家族成員在得聞流言的同時便已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首都,而家族族長還在臨走的時候向首都貴族圈放出風聲,說是海文赫再也不會回到首都,他們家丟不起這個人!
阿爾莫多瓦生氣了,真的生氣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等到的竟是這個結果!在震懾於怒火的同時,海怪終於確認一件事,他在這把年紀竟然對一位家世良好、做派端正的小姐一見鍾情。
海怪決定去送她,結果自然是吃了閉門羹,海怪決定買通各種關節,他總要與那位小姐見上一面。與財政大臣做過的違法勾當比起來,半夜爬牆越戶實在算不上什麼,可阿爾莫多瓦興奮得像個偷會佳人的中學生,那名得了賄賂的僕人指明了侯爵小姐的窗戶,還為財政大臣特別準備了一把加固的梯子!
我們無法得知以達摩爾海文赫小姐在見到臥室窗前出現一顆豬頭時的感想,不過多數人都會認為她該尖叫,她確實這樣做了,只不過叫到一半就死死地掩住嘴巴。
鬼使神差的!侯爵小姐打開了窗戶,她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她不該這樣做,可海怪到底還是踩斷了梯子的扶手,讓他進到房間裡的後果總比讓他掉下去摔死強一些。以達就把海怪請進來,她向他解釋那次招待會上的邀舞,她又批評了自己的幼稚,並對給財政大臣帶來的困擾致以歉意,海怪自然十分傷心,確切一點說他是傷透了心,還哭成個淚人兒!母性氾濫的以達就抱住他,安慰他!最後,誰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呢?也許是阿爾莫多瓦哥斯拉使用了迷幻藥,也許是年輕的侯爵小姐就是喜歡大胖子,不知是誰把誰弄到床上,不該發生和該發生的就都發生了……
阿爾莫多瓦小心地碰了碰未婚妻的胳臂,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偉大的一件事就是令以達愛上他。
「客人怎麼還不來?咱們是不是先吃點……」
「閉嘴!」以達不客氣地瞪了海怪一眼。
阿爾莫多瓦連忙縮了縮脖子,那個客人若不是未婚妻的表哥,他才不會和對方討論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的財政獨立核算案呢!南方五省政府的財政核算若是也被下放到地方,那南方就和獨立的狀態差不多,這種事若是也能討論的話……估計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非得宰了他。
「你得幫幫我的表哥!家裡已經和我斷絕關係了,但這還不是因為你嗎?我就剩下這個表哥還會惦記我!」
面對未婚妻的詰問,海怪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可這個表哥惦記的怎麼會是你呢?他惦記的是南方政府的天文收入!相信只有光明神才知道要促成這件事會有多麼艱難!可……若是真的達成了目的……海怪仔細權衡,是帝國的中央權威重要呢?還是南方人允諾的那引的政府利潤重要呢?
估計……這個問題對於帝國的財政大臣來說,應是非常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