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二十一集 第六章
    鄉下真是美麗!此時正是夏天,小麥是黃澄澄的,燕麥是綠油油的;干草在五顏六色的牧場上堆成垛,鵲鳥邁著又長又紅的細腿在田野中的池塘邊散步,喋喋不休地講著外國話。

    在田野和牧場周圍有些大森林,森林中流淌著時淺時深的小溪。陽光在森林邊緣才肆無忌憚地拓展開來,耀眼的光彩令大片的牛笈像水草一樣浮動不斷流轉的光。

    光彩在西貝格堡的巨大身影中逐漸黯淡下來,青灰色的石壁連接著綠色的田埂,除去那些極具皇家風范的裝飾雕塑,巨大的堡壘就像是一個聳立於田野中的稻草人。

    一星期以來,泰坦帝國莫瑞塞特王朝唯一的順位繼承人始終住在西貝格,盡管窗外的一切都是那樣賞心悅目,可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過得並不輕松。——皇室書記處的明哲和傳統把尊貴的帝國公主交給了一間黑暗寂寞的房間。房間裡擺著一張簡陋的臥床、一個餐桌、一把椅子,似乎……只有朝向窗戶的神台能夠展示泰坦帝國奢糜豪華的皇室氣度。

    神台包裹著金漆,在光明神的瓷像兩側擺滿燭台,燭台是十足的黃金打造的,背景是神明造物的油畫,油畫前是一大排抹著金粉的折光板,燭火似乎從未熄滅,因為不斷有人為其更換基座。

    阿萊尼斯跪在神像前靜思,其實……她在最開始的兩三天確實是這樣,可時間一長她就不耐煩了!雖然加冕之前的這段冥想是泰坦皇帝地必修課,但對於一個風姿動人、精力充沛的少婦來說。這間陋室、堪比苦行僧的飲食、還有那些不斷在門口向內張望地教士,一切的一切都令阿萊尼斯煩不盛煩!她想找個理由發瘋,她甚至為此計算好步驟。她要先把西貝格堡所有地神教設施全部搗毀,然後再把侍奉皇室的教士全都送上斷頭台……

    該死的奧斯卡在干什麼?阿萊尼斯想。他怎麼還不來救我?我想我快死了!阿萊尼斯就是這樣祈禱的。

    遵照傳統,或者說……管他呢!總之是泰坦皇室數百年來留存下來的老掉牙地東西,皇室書記處向地方各大主要君主國發布了加冕公報,那個時候近衛軍仍在與反坦聯盟進行爭斗。當然,現在近衛軍贏了。

    西方王國便爭先恐後地回復了這份公報。

    別去理會西方的下等人在說什麼,坦皇加冕是這個大帝國自己的內政,除了阿萊尼斯和她丈夫,再不干任何人的事……哦對了!除了一個!拉德裡耶六世教宗!

    拉德裡耶六世教宗陛下的行程是經過仔細推敲的,因為新皇的加冕禮要在教宗陛下抵達都林之後才能進入實際操作的階段。教宗是神權世界最尊崇的……說他是個病入膏肓的老頭兒就行了!雖然只有才能他決定神明會否給一個世俗中人皇袍加身,可看看他那副樣子!猩紅熱一樣地老年斑、猥瑣昏黃的眼珠、死魚鱗一樣的皮膚……哎呀呀!阿萊尼斯公主要鼓足所有勇氣才敢親他一口。

    算了!大不了謙卑一點,朝他行個跪禮?公主這樣想。就在這個時候,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突然闖進門。

    “尼斯,快起來吧,他來了。這一切總算結束啦!”

    公主殿下地驚喜完全寫在臉上,她雙手扶地,要先撅起屁股才能完全站起來。

    “我的天啊!”阿萊尼斯磨搓著膝蓋。“這真是光明神的福音!我的奧斯卡在哪?”

    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笑得前仰後合,她一笑便在眼角擠出好幾條淺淺地細紋,盡管曾經的“帝國嬌陽”不在年輕了,可卡梅倫還是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再說她的身段和相貌並未被歲月折磨得不堪入目,與之相反,委西阿塞利亞家的侯爵夫人仍是都林上流社會中最動人的那朵月季花。

    “怎麼了?不是奧斯卡?”

    侯爵夫人攙住帝國儲君的手臂,又用手指戳了一下公主的額頭。

    “小女人,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瘋了!來了一個佝僂背、羅圈腿的意利亞人,你會不會不滿意呢?”

    阿萊尼斯誇張地大力拍了一下腦殼,“教宗陛下!這個老不死的總算到了!”

    卡梅倫連忙掩住儲君的嘴巴,“我的天啊小女人!你該感謝那個老不死的,他若是在路上多耽擱幾天,你就要多吃幾天苦頭。”

    阿萊尼斯興奮地攏起頭發,教宗來了,這就意味著她在幾天又或幾個星期之後就能成為泰坦帝國的女皇陛下!

    “那……現在我該干什麼?”

    “沐浴我的陛下!姑娘們都為你准備好啦!”

    西貝格堡本來有兩間寬敞的天光畫室,可歷史上有位泰坦皇帝對肖像畫極為反感,他將堡壘其中的一間畫室改建成一個大浴池!

    大浴池!這樣說一點都不過份。乍一看,室內雲蒸霞蔚,一遇門口的冷氣,潔白的煙霧會像雲朵一樣倏地散開,露出一池仿若望不到邊的碧水。

    浴池的設計與維耶羅那森羅萬宮的那間溫泉室別無二致,看來兩者都是同一位皇帝督造的。在晴朗的白日,陽光從敞開一排的天窗裡灑了進來,點亮霧靄和水面。宮廷侍從在池邊擺滿坐墊和各種寬葉觀賞植物;浴池內裡還聳立著一座假山,假山上也有植物,在稍稍高出水面的山石上蹲著兩只尊榮英武的黃金獅子,獅子大張著口,不斷向池中噴吐冒著蒸汽的水流。

    阿萊尼斯在門口停了下來,宮門兩邊的侍女為她摘下身上披著的羽紗,帝國公主便露出結實豐滿的大腿和高聳的半個胸脯。皇儲緊了緊身上地浴巾,她笑著迎向室內的女伴們。

    這些出身顯赫高貴的女人都是公主地朋友,她們年輕、聒噪!盡管有些已經嫁為人婦。可她們仍像從前那樣喜歡玩鬧。

    一個面孔青白的女孩兒突然竄了過來,看來她已經在浴室裡呆很久了,她為阿萊尼斯戴上一頂花環。然後煞有介事地跪了下來。

    “女皇陛下萬歲!”

    阿萊尼斯無所適從,她只能靦腆地笑。

    浴室裡地小姐和夫人都圍了上來。她們紛紛向公主殿下行禮,還張口閉口“女皇陛下”地叫。

    “都別這樣!拜托你們!”阿萊尼斯無可奈何地搖頭歎息。

    “這有什麼!您就是我們的女皇!帝國的女皇!”

    “是啊是啊!我們只是演習一下!”

    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在附和。

    “好吧好吧!隨你們便吧!你們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帝國公主只得妥協,不過說真的,阿萊尼斯地笑臉帶著盈滿自信與矜持的驕傲,看得出。她對眼前的表演滿意極了,而且完全樂在其中。

    興高采烈的女伴們簇擁這公主走到池邊,在得到公主的允許之後便為她揭下身上的浴巾,面對阿萊尼斯那副連女人見了也要多看幾眼的胴體,在場的夫人和小姐又獻上恰倒好處的恭維,一個大膽的女孩子還偷抓了一把公主地乳房,結果她和阿萊尼斯一塊兒“哇”地一聲叫了起來。

    阿萊尼斯泡在浴池裡,她對女人們笑著說,“我們的布埃德侯爵小姐是怎麼了?難道能讓她動心的只有女人嗎?”

    布埃德侯爵小姐看了看自己地手,又看了看公主殿下的胸部。“我的天啊。她們可真結實!”

    周圍的女人們大聲笑了起來,她們委婉地嘲諷狀似發育不良地拉朵布埃德。

    “可別把我們的小精靈惹惱了!”阿萊尼斯竟然在為這個偷抓自己的女孩兒解圍。“我說……帝國特勤處長可是她的教父,她要是到魯道夫霍斯伯爵那告一狀。估計你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您千萬別這麼說!”拉朵·布埃德侯爵小姐連忙擺手,不過她的聲音已經低了下來。“我始終懷疑……我的教父、魯道夫霍斯伯爵,他可能一直在打我的主意。”

    女人們笑得更大聲了!阿萊尼斯甚至笑得前仰後合!

    “你真是算了吧!你憑什麼?”帝國公主邊說邊掀起侯爵小姐的裙擺,周圍的女人都來幫忙。她們打算把尖叫著的拉朵小姐脫個精光,然後仔細研究一下這個大言不慚的女孩兒憑什麼認為魯道夫霍斯那個性變態會喜歡她。

    終於,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喊停了,女人們立刻放開可憐的拉朵小姐,然後各自退到角落,有的對付水果,有的繼續討論特勤處長魯道夫霍斯伯爵的性歸屬。

    看到這一幕,相信大家都開始懷疑了,這位正當年的侯爵夫人為什麼會有如此威勢呢?也許卡梅倫的個人魅力確實占據上風,但在這之前,熟悉首都貴族圈的人幾乎沒聽過她的名字。這要從她的丈夫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說起。紀伯納曾是一名年輕的外交官,在泰坦帝國駐英大使館工作,可年輕的侯爵對英格人的探險精神極為著迷,他丟下工作登上一艘遠洋船,開始了一場歷時五年的海外之旅,如果要說更離譜的,那就是他在旅行時還帶上了自己的妻子,遠洋船隊裡唯一的女性——貌美如花的卡梅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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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船隊在離開英格斯特的港口之後一度在大海上失去蹤影,有時隔上七八個月才能聽到他們的消息,可最終,這支探險船隊還是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音信,而且消失了兩年之久!就在英格斯特的國王陛下打算為船隊的隨行人員舉行國葬的時候。消失的船隊突然出現了,他們繞過了非羅大陸的最南端,再沿海岸線不斷向前推進,經過殉多天的跋涉,他們抵達了西陸人所知的東方海岸——印第加。

    船隊盡存的一艘大帆船滿載香料、絲綢和各種各樣莫名其妙的奢侈品,在抵達英倫灣的時候,英格斯特首都萬人空巷,人們都趕去迎接新的探險英雄。不過令所有人感到驚異的是。帶領船隊勝利回歸地不是英格人的船長,而是一位相貌英俊的泰坦外交官還有他年輕美麗地妻子!

    於是,一夜之間。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婦的事跡就在數個沿海國家傳開了,普通人著力渲染夫婦二人從東方帶回地財富。而貴族階層看重的卻是這對夫婦的航海日志。這份航海日志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因為它記載著由西大洋通往東方洋面的所有細節,獲得了這本航海日志,就等於獲得了與印第加帝國進行貿易地優先權,這對任何沿海國家來說都象征著無法計數的財富。

    想當然的。侯爵夫婦的歸來自然給英格斯特王國提供了先下一城的機會,英王親臨碼頭迎接了這對亡命冒險者,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夫婦二人在之後的宮廷舞會上離奇失蹤了。

    在一個月之前,也就是衛國戰爭的硝煙四處彌漫的時候,都林城來了兩位陌生人,他們就是只身由英格斯特出逃的委西阿塞利亞夫婦。他們面見帝國儲君,並將那本象征財富與掠奪地航海日志獻給了神聖泰坦的主宰者。

    最終!侯爵夫婦的冒險精神和愛國精神深深打動了帝國皇儲,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殿下當即授予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帝國勇士勳章和一塊二百公頃地皇室食邑,並在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用她的美貌和談吐征服整個都林之後將其收入宮廷。再接下來。卡梅倫與帝國皇儲走得越來越近,等到戰爭勝利的消息傳到首都時,侯爵夫人的職權已經達到近似皇室宮廷長官地高度。

    “所以……從皇室的角度出發。我得勸您……”卡梅倫邊說邊為公主撩起濕淋淋的頭發,並用皂角和珍珠粉摩擦公主的背臀。

    “您還是得早點懷孕,這樣一來安魯就會徹底失去討價還價的余地!”

    阿萊尼斯皺著眉頭未發一聲,她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您對親王殿下私自結婚這件事耿耿於懷。可事實是氣過也就算了,您知道抱怨也沒有用,即使是教宗陛下也無法阻止安魯公爵迎娶四位妻子,因為這是……”侯爵夫人指了指頭頂的天窗,“是上面那位主宰者安排的,誰也改變不了。”

    阿萊尼斯不耐煩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也許在別人看來,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惜字如金,可皇儲卻知道面前這位美麗非凡閱歷豐厚的婦人在嘮叨起來的時候簡直令人無法忍受。

    卡梅倫突然朝公主身上最柔軟的地方掐了一把,“別不耐煩!留神聽著小女人!”

    阿萊尼斯小叫了一聲!盡管卡梅倫是那樣愛嘮叨,可皇儲還是喜歡跟她呆在一起,這個女人的頭腦和沉靜冷峻變化多端的思考方式給帝國公主提供了許多幫助。

    “我在聽!我在聽!你不能動輒就對我使用暴力,我母後都不敢這樣對待我!”

    卡梅倫竟然“哦啦”一聲,也許這也是令阿萊尼斯信任她的一個原因,侯爵夫人與公主駙馬的口頭禪完全相同,就連他們在大聲“哦啦”

    時的神情都是那麼接近。

    “哦啦哦啦!你提到羅琳凱特皇後陛下了,我得告訴你小家伙,不要以為衛國戰爭到此結束,更不要認為阿蘭元帥與奧斯涅親王會在談判桌上有什麼重大的收獲!只要你那兩位姐姐其中的任何一位收留出逃的羅琳凱特皇後,那麼你的皇位便仍是不穩固的!”

    “為什麼這樣說?”阿萊尼斯皺緊了眉頭。她的軍人不是已經把反坦聯盟徹底摧毀了嗎?據說西方國道上盡是那些下等人丟棄的傷兵,據說一個小隊的近衛軍士兵潮呼以隨意俘虜對方一個團、甚至是一個師。

    “他們徹底完蛋了!難道不是這樣嗎?”

    “天真的小女人!”卡梅倫捧住公主的面孔,她用香皂抹了阿萊尼斯一頭一臉,“我只能說他們是在短時間內無法再戰了!等到他們恢復了元氣,那個收留羅琳凱特皇後的王者就會以衛道者的身份向你逼宮就像這次一樣,用龐大的軍隊向你逼宮!”

    阿萊尼斯還想說點什麼,可侯爵夫人已經制止了她。卡梅倫從一位小姐那裡接過水桶,對著公主的頭發澆了下去。阿萊尼斯掩住面孔,任憑水流帶走她的疲勞和污垢。

    “好了我地女皇陛下!”侯爵夫人在公主身後環抱著她,“不管未來如何。我們要先把那個意利亞來的糟老頭子打發掉!等到您加冕稱帝,相信那個時候就不會再什麼事能夠難住咱們了!”

    阿萊尼斯笑了。她的笑還是像從前那樣美好,一點也看不出流產和之後地戰亂給她帶來的怨愁。

    一條純白色地羊毛地毯鋪在山道上,一直通往堡壘的門洞。天穹之底,或者說只是遠遠近近的山嶺,能夠入眼的地方都站立著近衛軍士兵。隨便一看就像一片閃爍著鋼鐵光芒的大森林。

    羊毛地毯只有一米多寬,兩旁都是長槍手,長槍手地長槍交錯搭在空中,這使地毯構成的走道變成了一座長廊,由山腳下一直蔓延至堡壘中。

    時近正午,烈日的陽光令山嶺間的戰士汗如雨下,盡管他們都在心底抱怨,可他們抱怨的只是太陽的惡毒,並不是命令他們站在這裡的最高統帥。

    雄渾的軍號聲突然奏響,從山腳一直傳至坡頂。近衛軍士兵紛紛望往山腳的方向。白地毯上似乎浮動著一老一少兩個鮮明的人影。

    在阿蘭元帥與奧斯涅元帥走過來地時候,山道兩側高擎長槍的士兵紛紛立正,他們用整齊劃一的動作拆散槍刺組成地長廊。並將長槍帶往挺拔的身軀一側。再然後,兩側山嶺上的士兵紛紛單膝跪地,士兵們的身影隨著兩位元帥地步伐逐漸矮了下去,就像突來一陣猛烈的東南風。

    壓低了一片望不到邊的銀色麥田。

    教歷800年8月4日,這是泰坦近衛軍的收獲季節,反坦聯盟放棄了這個已經不合時宜的稱謂,他們在談判桌上自稱是四國代表。

    阿蘭元帥與奧斯涅元帥似乎是在散步,他們一點也沒有加快速度的打算。一老一少兩位軍人不斷交換著話題,不斷發出爽朗至極的笑聲。

    卡封堡已經是一片廢墟,但近衛軍戰士那無數副光芒萬丈的鎧甲填補了城堡在視覺上給人的不足。透過堆滿碎石怪木的城堡大門,踩著烏黑血跡的石板路,兩名近衛軍元帥一齊走向堡壘中心臨時搭建的大涼棚。

    涼棚面向堡門的一側是開放的,擺著一張長近四米的大方桌,方桌靠外一側(背對堡門)擺著四張高背靠椅,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種,不過也可能是軍隊裡的木匠臨時打造的。

    長方桌靠內一側只擺著兩張高背靠椅,但一看就知這兩把椅子要比對面那些高貴得多!靠椅黃金鑲邊,坐墊和靠墊都是大紅色的天鵝絨。

    奧斯卡和阿蘭元帥在涼棚外面停了下來,他們都會場布置十分滿意,破敗的城堡與裝飾華麗的彩棚組合在一起,造成一種極具震撼力的視覺景觀,廢墟那方象征著近衛軍頑強抵抗直至犧牲的戰斗精神,洋溢華彩流光的臨時建築則盡展勝利者的心胸和肅穆威嚴的皇室氣度。

    “我是第一次!”奧斯卡搓了搓手,他第一個坐入右手邊的天鵝絨靠椅。“這感覺真是難以形容!”

    “當然!”阿蘭露出微笑,他坐入左手邊的席位,“你知道嗎年輕人?”老元帥轉向東張西望的小親王,“一旦有了第一次,你就會徹底愛上這種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征服感,你會看到從前的敵人向你低頭、向你懺悔、向你祈求!就像一個曾經高貴無比並且無數次拒絕你、羞辱你的女人突然變成婊子、用下賤的姿勢和討好的面孔為你!”

    奧斯卡瞪圓了眼睛!他難以置信地望著阿蘭,“你是說……?”

    老人哈哈笑了起來,他拍了拍帝國親王的肩膀,曾經的傻小子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軍事統帥,這令阿蘭感到欣慰,也令他感到自己的衰老。

    “年輕人!要挺住!要挺住!這是一個老人的經驗,千萬別被那個婊子的口水和溫熱的口腔迷惑住!”

    “哦啦……我明白了!”奧斯卡打了一個響指,“就像您比喻的那樣,自然能夠令人忘乎所以。可若是在這個時候拒絕一個婊子的獻媚,那麼我們就有理由在這之後向她要求更多!”

    “沒錯!”阿蘭點了點頭,兩位近衛軍元帥一直都在用最下流地字眼形容這件事。可這件事能夠展示出的意義卻是真理一般的存在形式。

    “國家之間地關系,和賣淫嫖娼是一個道理!”阿蘭朝小奧斯卡偏過頭。這種比喻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比方說……兩個嫖客為了一個女人大打出手。當然,最後我們知道是拳頭硬的家伙獲勝了。他有權支配那個女人,但作為勝利者,他開出地價錢要比那個失敗的家伙還低廉得多,這時候。這個女人可以選擇是完成這項交易還是開出更高的價錢。”

    奧斯卡眨了眨眼,“坦白說……我不是很明白這個比喻的含義。”

    阿蘭聳了聳肩,他朝現下的場景攤開手。“這個含義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咱們在這兒是要干嘛?”

    奧斯卡望往堡壘大門,那裡地通訊官已經亮出有客道訪的旗語。

    “咱們在這兒是要與西方王國聯盟的代表討價還價!”

    “你答對了!”阿蘭點了點頭,“你可以把西方王國聯盟看成我所說的那個女人,她要出賣自己的肉體換取利益,而我們就是那個要與她完成交易的人,這裡有一個前提,就是我們已經打敗了另外那個想與故女進行交易的嫖客!”

    奧斯卡仔細琢磨了一下,他更加迷惑。“可是……那個被我們打敗的嫖客不是西方王國聯盟本身嗎?似乎……你不應該把妓女和那個失敗的嫖客分開比喻,他們是一體的。”

    “不!不!不!”阿蘭連連搖頭。“軍隊雖然是國家力量、或者說是一國君主地意志象征,但在遭遇戰爭的時候。尤其是國際之間的戰爭,軍人集體所代表地意義就在無形中轉變了!這很好理解,就像這次,保衛祖國的戰斗。我國的君主只是想戰勝敵人。獲得名正言順的皇權,而我國地軍人,就像近衛軍之歌描述的那樣,他們是為了國家利益和人民的生命財產才走上戰場,看看堡壘外面那些普普通通的士兵,他們連阿萊尼斯公主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為她賣命呢?”

    “再來看我們的敵人!那些被我們打敗的嫖客,他們不遠千裡來到泰坦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是為了那些西方君主的一個命令嗎?作為侵略者,這些異國軍人侵犯泰坦的目的只有一個——掠奪!掠奪我們的物資、掠奪我們的財富、掠奪我們的妻子兒女!所以……事實就像我的比喻那樣簡單,軍人集體是孕育變異的物種,你一定要看清這一點!並且……只有將軍人的變異性質充分利用,你才能夠指使軍人達成所謂的戰略目標!”

    “所以……”阿蘭要總結他的發言了。“千萬別信什麼,為了帝國,、,為了女皇,之類的鬼話,門外那些小伙子跟隨你拼命只是希望繼續生存!一國之軍若是能夠生存,這個國家也就能夠生存、這個民族也就能夠生存!”

    “那些西方人呢?”

    阿蘭搖搖頭,“他們只是一群可憐蟲!夢想著能夠在泰坦的國土上發家致富,再不濟也能嘗嘗泰坦姑娘的滋味,可他們選錯地方了,就是這樣。”

    “所以你得看清一點”,老元帥朝天空指了指,“歷史上最著名的帝王、最著名的將帥,無一不是利用軍人的好手!他們用高超的手段掌握著軍人的變異因子,在有需要的時候就對軍人進行催化,或是反抗、或是侵略、或是排除異己,總之就是為了一己之私。”

    此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若是仍對銀狐阿蘭存有一絲一毫的輕視,恐怕也已完全消失了。阿蘭元帥從軍半個世紀,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清楚軍人對國、對民、對君的意義,剛剛他向年輕人闡述的正是軍人的存在本質。

    軍人,或者說軍人的本質——其實並不以君主的意志為轉移、也不以政權的更迭而變遷、更不為國家暴力部門的職權所左右。盡管軍人集體時刻都會受到以上三大體系的制約和干涉,但軍人在遭逢入侵的時候才會化身為保家衛國地使者;在走出國門時就會搖身一變成為紅著眼睛侵略掠奪的野獸。

    至少……在教歷800年這個歷史段落的大范疇上來說,軍人地本質就是這麼簡單直接。

    “哦啦……”奧斯卡呻吟了一聲。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說真的元帥閣下!聽您一席話,比經歷一場劇烈地還要舒爽!”

    阿蘭皺起眉頭。“臭小子!有膽你就再說一次!”奧斯卡惡形惡狀地哈哈大笑,這種事有過一次也就算了。他還真不敢再對阿蘭開這種程度的玩笑。

    “說回那些家伙吧!”親王殿下指了指堡壘門外的一隊人馬,那應是西方王國聯盟的使者,看來他們已經到了,正在接受近衛軍士兵的檢查。

    “那些家伙?”阿蘭在向堡門投去注視地時候攙雜了昭然若揭的敵意和蔑視。“我說過,他們是妓女。是婊子!”

    “當他們的軍隊,也就是那個想從他們的旨意中獲得快感、滿足欲望的嫖客在戰場上被人擊倒的時候,他們便露出本來面目了!你別忘了,妓女的欲望和胃口一樣大得很,雖然作為勝利者,我們可以壓迫他們、威逼他們,但妓女有妓女的生存之道,比方說,她會四處挑惹是非,勾引一位新的嫖客參與競爭;又或者。她會像無賴那樣漫天要價、死纏爛打,總之就是不讓你輕輕松松地進入她。你是年輕人,你該了解那種事。”

    “是的!我明白!”奧斯卡點了點頭。“可這個妓女憑什麼與我們討價還價呢?那個被她地控制的嫖客已經失敗了。”

    阿蘭聳了聳肩,“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而且你也說到了。失敗地只是一個嫖客,而妓女永遠不愁沒有嫖客光顧她。也就是說。如果你沒有征服這個妓女,把她變成你臥室裡的賢妻良母,那麼她就永遠都會從事這個行當!”

    “你是說……征服?”

    “是的!”阿蘭點了點頭,“徹底的征服!這個妓女可以代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利益團體,只有征服她,給她套上枷鎖,令她失去一切討價還價余地,這才能從根本上……”

    “我明白了!”奧斯卡終於點頭,“國家之間、君主之間、各種利益團體之間地關系構成就是不斷的買賣!直到一方不存在,交易自然就消失了,可對方若是始終存在,那麼交易就是一種存在現實。”

    “你總算開竅了!”阿蘭有些疲倦,他向遠處的一名傳令官示意了一下,“讓咱們開始吧!看看西方王國聯盟送來的美人會是怎樣一個婊子!”

    奧斯卡搓了搓手,又整理了一下軍服,最後還用檸檬水漱了漱口。

    他面色安詳,可他一點都不喜歡嫖客這個身份。若是可能,他還是喜歡人們叫他征服者,他在波西斯人的國土上就已經愛上這個稱呼和這個稱呼所能昭示的一切了。

    教歷800年8月4日簽署的《卡封條約》是西大陸中古代史末期最重要的一份政治綱領性文件。作為第一次衛國戰爭的勝利者,泰坦帝國皇室代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與國家武裝力量代表馮休依特阿蘭元帥義正詞嚴地聲明:神聖泰坦是光明神賜福的國度,他的領土完整和皇權尊嚴不容一絲一毫的侵犯。

    作為第一次反坦聯盟的代表,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宣稱:尊奉泰坦帝國的神聖之名:泰坦在瑞爾王國的占領區(第一次衛國戰爭之前)是合法並且不可侵犯的。同時,西方王國聯盟再次確認泰坦帝國對水仙郡以西安納托利亞大平原及黑海沿岸地區的主權歸屬:之後,聯盟軍將在教歷沏年口月萬日之前退出泰坦近衛軍的實際控制區(包括泰坦的瑞爾占領區);鑒於聯盟軍隊給泰坦軍民造成的精神傷害以及生命財產損失,荷茵蘭王國將向泰坦支付1600萬金泰的戰爭賠款;利比裡斯王國將向泰坦支付1100萬金泰的戰爭賠款;法蘭王國不予支付戰爭賠款,但無條件釋放戰爭中俘獲的11946名近衛軍戰俘,並向每名獲釋戰俘支付三十金泰的“健康補償金”

    “還有……”阿蘭拉長聲音,但對面的盧塞七世已經不耐煩了。

    “元帥!你和你地帝國都該懂得適可而止!”

    奧斯卡冷笑了一聲,他揮手制止阿蘭的發言。自己搶了上去。

    “盧塞七世陛下!不知適可而止的人是陛下您!早在聯盟軍進抵布塞巴克渡口之前您就應該坐在談判桌上,可您沒有!而到了現在……陛下,我不是針對您。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您在這個時候若還是打算傲慢地拒絕神聖泰坦遞上來地橄欖枝。那麼……”

    “那麼又如何?”荷茵蘭國王氣勢洶洶地打斷了面前這位泰坦親王的發言。

    奧斯卡不屑地笑了一笑,他望往身旁地阿蘭元帥,是時候把問題交還給這頭老狐狸了。

    阿蘭吟了一口清甜的薄荷茶,他並沒有說起協議被拒會發生怎樣的事情,他只是回望著他的小朋友。

    “殿下……我聽說……您在搜集年輕力壯的俘虜?”

    “是地!”奧斯卡點了點頭。他不介意向西方人透露一些內幕。

    “我的水仙郡在不斷擴大,帝國的領土也在不斷擴大,安納托利亞大平原以及我所依賴的海岸城堡需要成千上萬的苦力。”

    法蘭代表是最先擦冷汗的那個,撤往西方非戰地區的聯盟軍以法蘭王國軍為主,大撤退已經歷時半個多月,而面前這位泰坦親王授意他的直屬部隊搜刮了四萬多名戰俘,這種狀況雖然是法蘭王國無法接受的,可作為失利的一方,法蘭王國又無法制止泰坦近衛軍地這一舉動。

    “我想……既然我方已經在戰俘的問題上做出讓步……貴國是不是……”

    阿蘭沖法蘭代表揮了揮手,“我正要說到我國關於戰爭俘虜的安置問題。可被盧塞七世陛下打斷了……”

    法蘭代表用哀求地眼光凝視著臉紅脖子粗地荷茵蘭國王,他看到盧塞七世一直在發抖,這位國王不是害怕。而是被對面兩位泰坦元帥毫不留情的言辭激怒了。

    “我洗耳恭聽好了!這下大家都滿意了?”

    在場所有人都朝背向荷茵蘭國王的地方扭過頭,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更是發出一聲不屑至極的冷哼。

    “那麼……就請阿蘭元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吧!”法蘭王國代表終於抓住時機,要讓小母雞一樣亢奮地荷茵蘭國王閉上嘴巴可一點都不容易。

    阿蘭笑了,他拋出早就擬定好的戰俘處置辦法。這次盧塞七世倒是挺乖巧,但一向謹慎小心的法蘭代表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元帥閣下!我不得不說!這是貴國對我國軍人的羞辱,是我國王室和臣民絕對無法接受的!”黃胡子法蘭老頭兒邊說邊敲打著桌面。

    “什麼叫以監管的形式保留五至十年的特別勞役期?這是變相的奴役、變相的……”

    “住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地拍響桌面,力道大得旁邊的阿蘭元帥不得不用手掩住茶杯。

    “我羞辱法蘭軍人?這是他們應得的!即使是光明神也不會原諒他們在戰爭中犯下的罪行。”

    受到驚嚇的法蘭代表回到座位上,他仍堅持據理力爭。“親王殿下,正如您所說,這是戰爭,戰爭中制造的傷亡難道也算罪行嗎?”

    奧斯卡剛想掀翻桌子揀磚頭,銀狐阿蘭即時制止了他。老人晃動著銀白色的胡子,不斷向年輕人搖頭。

    奧斯卡幾乎立刻就平靜下來,他只是想到了鮮血淋漓的馬西米,還有那個埋葬著無辜百姓的千人坑。

    阿蘭在桌下按著小親王的手臂,他向對方不緊不慢地說,“到此為止吧!我快要打哈欠了……”

    “可我方戰俘的問題……”

    奧斯卡終於不耐煩了,他從阿蘭的掌握中掙脫出來,“這個問題要麼沒的談!要麼咱們永遠這麼磨蹭下去!直到那四萬人在異地老死,直到……”

    “我國可以用真正的戰爭罪犯向您交換!”

    奧斯卡突然愣住了!

    法蘭代表露出一副真誠懇切的面孔。“您明白我的意思,真正的戰爭罪犯,貴國軍事情報局正在懸賞緝拿的那個人!我得跟您說,他就在我的掌握之中。“奧斯卡和阿蘭對望一眼,他們同時搖了搖頭。“那個家伙不值得,他是豬狗不如的東西!”奧斯卡擺了擺手,“我很抱歉這樣說,因為他畢竟是閣下您的同胞,但事實就是如此,他是一頭畜生,一文不值的畜生,你的王國別指望用他換走哪怕是一個俘虜!”

    法蘭代表張口結舌,可他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阿蘭元帥突然向遠在涼棚外的書記官示意了一下,“既然大家都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那麼就此訂立條約吧!”

    荷茵蘭國王早就想結束這場難堪的會面了,他立即就將自己的書記官召到身邊。

    雙方的書記官很快便由會議記錄中整理出條約紀要,然後按照正規的國書樣式謄寫在一式兩份牛皮卷上。

    待雙方的會議見證員驗明文件內容准確無誤之後,阿蘭元帥最先在代表泰坦一方的簽名欄寫下自己的簽名,然後依次是帝國皇室代表、荷茵蘭代表、利比裡斯代表、最後才是神情沮喪至極的法蘭代表。

    在雙方快要告別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突然抓住法蘭代表的手臂,並對他說,“泰坦人的足跡遍布世界各地,我們不會放棄追捕凶手!叫那頭畜生出門在外的時候小心一點,要不然……睡醒一覺他就會發現自己已經身在神聖泰坦的審判台上。”

    法蘭代表唯唯諾諾地答應著,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

    教歷800年8月4日下午4點,協議雙方各自離開了城堡廢墟,盡管《卡封條約》在實際上劃分了當代各大主要君主國的勢力范圍、再一次確定了神聖泰坦的偉大國格、並為莫瑞塞特王朝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上位奠定了堅實的政治基礎,但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並未有所改變。

    只不過……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的幸存者永遠都會記得歷史在卡封堡的瞬間定格,而我們也會記得:一個眼睛像火的女孩兒永遠地失去了她的愛人;一個喜歡觀雨聽風的近衛軍中士平凡地離開了人世:一個轉行做槍兵的木匠向家鄉的教堂捐獻了一扇雕花大門:一匹出身阿貝多麗軍馬場的混血馬被鑄成銅像,它將載著它的主人永遠矗立於聖懷利鎮的無名英雄紀念碑上,相信它再也不用為迷路發愁了。

    卡爾謝特日涅爾上校,我們直到現在仍不清楚他的屁股到底有沒有爛掉,也不清楚奧斯涅親王的軍情特工會不會找他的麻煩,我們只知道,這個尖嘴猴腮殘忍狡詐的特情少校已經開始起草一份足以撼動泰坦帝國這個龐然大物的軍情咨文,卡爾謝特為這份文件起名為《論教歷800年的反坦運動——既泰坦政治軍事地勢的分析報告》

    未來的某一天,卡爾謝特這個名字終會再次出現,因為歷史上的第二次反坦運動乃至第三次反坦運動,都是以這份軍情咨文作為戰略依托。

    所以……戰爭離開了,可這個世界真的沒有改變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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