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十四集 第七章
    風雨後的陽光並沒像想像中的那樣絢爛,氣溫很低,地面仍然濕漉漉的。一條小溪披著金色的漣漪從窪地深處蜿蜒而過,然後在坡坎的角落拐向一邊。「一、二、三……六……」六頭奶牛停在小溪邊,它們飲著冰水,拍著尾巴。

    農舍的屋簷仍在流淌水滴,一下一下敲在牲口的食槽裡,發出叮叮咚咚的單調聲響。陽光從柵欄門的縫隙將細弱的光線投在一位年輕人的身上。年輕人發出細微的鼾聲,他的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在做著不明就裡的甜夢。

    望著空空如也的馬樁,保爾和肖對望了一眼,他們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這麼讓她走跟殺了她有區別嗎?」黑魔第一次體會到難過是怎樣一種感情。

    「別這麼看著我!」保爾不耐煩的別開頭。「當時你也醒著,可你也沒攔她!再說阿卡本來就堅持不下去了!她需要醫藥、需要靜養,可這些我們給不了她。現在她為我們引開追兵,這無疑是她最好的選擇,沒什麼可說的!」

    「那……那……」肖有些猶豫,「咱們怎麼跟親王殿下解釋這件事呢?」

    殺手之王懊惱的踢開一顆小石子,「你知道嗎?裡面那個小傢伙!」保爾邊說邊指了指身後的農舍,「有的時候呢……這個小傢伙可以絕對的冷酷無情,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光明神他也敢捅上幾刀!可有的時候呢……他將情誼看得比世間萬物都重要!所以……我們不應該讓他知道這件事!」

    「可阿卡已經不見了!殿下又不是瞎子,他不可能看不到!」

    「你是白癡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保爾更加惱火了,「我指的是咱們發現阿卡的企圖卻沒有阻止她這件事!」

    「哦……」黑魔瞭然的點了點頭。他必須承認,殺人這種事他很在行,可遇到人情世故他就確實像個白癡。

    「那……萬一親王殿下知道了呢?」

    「我已經知道了!」奧斯卡一邊回應肖一邊推開了柵欄門,「本來我還想多睡一會兒,可你們這兩頭蠢牛一直在外面亂叫。」

    「你……你的臉色很可怕!」保爾有些結巴,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擔心這個小傢伙會做傻事。

    「身中兩箭,還被砍了三刀,而一個星期前的舊傷還沒完全結痂換!這種時候換作是你會有什麼好臉色嗎?」奧斯卡說話的時甚至沒有看上保爾一眼。

    年輕的親王將目光投向一個不知所謂的地方,陽光在他的臉側留下一道金色的弧線,令他的挺翹鼻樑和深邃的眉骨更加突出了!

    「咱們趕快上路吧!」親王突然這樣說。「有功夫在這兒胡扯還不如早點脫離險境,我可不想阿卡爭取來的這段安全時間就這樣浪費了!」

    保爾垂下頭,倒是肖.卡連柯傻呼呼的迎了上來。

    「殿下!您……不想知道阿歐卡亞小姐去哪了嗎?」

    奧斯卡突然扭回頭,保爾和黑魔被其眼光中的冷厲嚇了一跳。

    「你們不是已經殺了她嗎?還問這個幹什麼?」

    於是,帶著難言的沉默和滿腹的愧疚,三個男人就這樣上路了!雖然奧斯卡不斷催促兩位殺手動作快點,可他自己卻在山坡下頭,也就是阿歐卡亞留下三馬蹄印的方向矗立了好久。

    不過……最後他們還是上路了!時間已近正午,奧斯卡一行人沒走多遠便抵達一處小農莊。黑魔終於印證了保爾對這位殿下的形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像一個瘋狂卻又沉默的精神病人,他一言不發的殺光了農莊裡的所有人,包括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加在一塊共有十幾人!這些人就像牲畜一樣倒在呼嘯的劍光中。看看死者的面孔,他們似乎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

    第一次!皇室殺手在目睹一場血腥屠戮的時候產生嘔吐的慾望,他向殺手之王投去求助的目光,可保爾並沒打算阻止親王的行動。

    農莊主屋的廚房倒臥著女主人和廚娘的屍首,一汪鮮血在地面灘開,血流漫過桌椅,最後終於靜止不動。

    奧斯卡孤零零的坐在餐桌上,女主人的屍體就倒在他的腳邊,他在享用這具屍體剛剛烹煮的食物,雖然肉湯還欠了一點火候,但就著甜菜醬汁和剛剛出爐的烤麵包倒也十分可口。

    保爾和黑魔走了進來,肖可沒打算理會已經接近變態的親王殿下,他默默的拖起屍體,似乎打算將他們全部集中到酒窖。

    保爾湊了上來,他聞到一股燒烤的肉香,本來這位超級殺手就打算活躍一下氣氛,現在可算讓他找到話題了!

    「呵呵!您怎麼能獨自享用這些呢?讓我看看還有什麼選擇!」保爾邊說邊打開烤爐的蓋板,室內肉香四溢,可這種味道卻古怪至極!殺手之王在還未看清的時候便猛的扣緊烤爐的鐵罩,他憤恨的回轉身,用從未有過的凶厲眼神怒瞪年輕的親王。

    殺手之王在輕輕顫抖,他看到了,雖然只是一瞬可他的確看到了!烤爐裡的鐵板上躺著一個嬰兒,一個保持著外形但還欠些火候的嬰兒!

    「光明神會懲罰你的!你做的一切都會……」

    「夠了!」奧斯卡打斷殺手之王的話,「多想想阿歐卡亞,她死了也就罷了,她若是被德意斯人捕獲呢?你想過她一個女人會遭遇什麼嗎?」

    保爾一陣語塞,「可……可你也不能這樣!他們都是無辜的!還有那個嬰兒!他又招惹你什麼了?」

    奧斯卡從餐桌旁站了起來,他用長餐巾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保爾,這種事你又不是沒見過,沒人是無辜的!」

    望著施施然走出房間的小奧斯卡,保爾猛的將桌面上的食物和餐具全部掄到地上,黑魔趕了上來,奧斯卡與他擦肩而過,就像一個游離的孤魂一樣。

    「發生什麼事了?」肖不解的看了看倒滿一地的雜物,又看了看垂頭喪氣的保爾。

    「烤爐裡還有一個!你……你把他也處理了!」保爾說完便走出廚房,這個地方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突然覺得,阿歐卡亞的離去……似乎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最寶貴的一件東西也給帶走了。

    「烤爐裡還有一個?」黑魔詫異的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廚房裡傳來劇烈的嘔吐聲。

    農莊變得安靜如常,兇手將屍體移入地窖,他們連室內的地板都打掃乾淨了。最後的最後,奧斯卡在男主人的書房中找到一本名為《德意斯風情傳》的遊記,參考上面的地圖集,他和兩位同樣沉默的夥伴再次上路了。

    沿著地圖標注的紅色曲線,德意斯王國的版圖上已被劃分出一塊醒目的區域。敵占區!這個詞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王國軍人的記憶中了!也許就是這個原因令他們肆無忌憚的侵凌鄰居!可是現在呢?事情發生了變化,從前被德意斯士兵戲稱為童子軍的泰坦帝國北方集群竟然攻入王國南部平原地區,前鋒直指南部平原最後的屏障——阿爾伯托。

    德意斯王都、伯恩斯堡、神光大道17號、魯布羅西城堡、王國軍最高統帥部、圓頂大廳!肩帶各式軍銜的將校矗立在大理石地面刻繪的地圖上,他們有意讓出了那片紅色的區域,只是不間斷的對其望上幾眼。

    這群高級軍官分立大廳兩側,他們的隊伍很整齊,右方是清一色的王國軍灰藍軍裝,而左方則是新近加入戰鬥序列的國防軍黑色軍裝。

    大廳中央只擺放著一張高背座椅,德意斯攝政王奧帕瑞拉.羅雷斯堡公主殿下就坐在這處代表王都的位置上,在她腳前不遠的地方就是泰坦人的前鋒所向。

    攝政王殿下緊簇著眉頭,她似乎並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入眼的紅色已經令她有些暈旋,奧帕瑞拉立刻由地面移開了目光。

    「談談吧!」

    得到命令的斯達貝尼裡上將走出王國軍的隊列。

    「殿下,如您所見,泰坦人沒有停止進攻,看來他們打算攻克阿爾伯托要塞。在同往要塞的前進道路上,泰坦近衛軍最大的一個集群正在日夜不停的趕路,他們……」

    「我看到了!」奧帕瑞拉打斷了上將的話,「如果地圖上的每一個箭頭都代表一個軍,那麼……泰坦人向阿爾伯托方面投入了一個擁有六個整編軍團的龐大集群。」

    「是的!」斯達貝尼裡上將點了點頭,他指了指地圖上那些紅色的箭頭,「計有泰坦北方集團軍群第一軍、第四軍、第五軍、第六軍、第八軍和西坦貝唯爾家族的一個獨立騎兵軍。」

    斯達貝尼裡在說完之後又指了指這個龐大集群的左右兩翼,「北方集團軍群的第二軍、第九軍分別駐守我們的尼索斯要塞和坎尼加城,他們在鞏固中央戰場的西側;第七軍仍在圍困蘭尼姆,同時他們也在鞏固中央戰場的東側,我得說……銀狐阿蘭的佈局直到現在還沒有出現紕漏。」

    奧帕瑞拉對這些已經瞭如指掌,但她對自己的信心並不是十分堅定,不過……她仍打算試探一下。

    「如果……在阿爾伯托要塞外圍的平原地區與泰坦人進行主力決戰!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大廳中所有的軍官都屏住了呼吸,並不是他們不知道,而是不敢輕易給出答案。

    作為斯達貝尼裡的老對手,隆德耐因斯上將站了出來,「殿下,我想說的是……這並不是討論勝負的時候?」

    「哦?」奧帕瑞拉望了過去。

    「殿下,無論勝負,我們必須阿爾伯托止住泰坦人的步伐!您看,阿爾伯托與王都之間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據守的屏障,而我們在阿爾伯托要塞地區佈置的阻擊力量只有三個步兵軍、一個騎兵軍和兩個國防軍的獨立騎兵旅,人數上泰坦人佔優,而對手又是銀狐阿蘭,所以……」

    「所以什麼?」奧帕瑞拉看出了隆德耐因斯上將的猶豫。

    「所以我建議由首都方面增調條頓騎士團的一個軍趕赴戰場,這樣一來我們不但在集群軍力上與泰坦人持平,而且我們的騎兵在數量和質量上都已超越泰坦人。」

    隆德耐因斯話音剛落,軍官們便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有人說這是好辦法,有人說這會削弱首都的防禦,還有人說這將是場災難。

    「大家別再爭了!」攝政王殿下終於不耐煩了,她也考慮過這種方式,可戰場訊息並不確切,就像隆德耐因斯上將說的那樣,對手不是別人,而是銀狐阿蘭,這位老元帥的盛名在整個西大陸廣為流傳,誰知道這老狐狸會做出什麼事?

    「為什麼我們的情報咨詢會延遲的這樣厲害?」奧帕瑞拉終於找到了癥結。「我不懂!為什麼在我們自己的國土上卻無法做到即時傳遞戰場咨詢?除了對方佈置在正面戰場上的兵力,我們對敵戰區內部的境況竟然一無所知!」

    「殿下!」位列國防軍一側的愛森斯坦公爵步出隊列,他已穿上黑色的國防軍制服,並且佩帶著上將軍銜。

    「我想……這是漢伐斯立德的屠夫幹的好事!」愛森斯坦指了指敵戰區那一大片領土。「西爾維奧.伯裡科少將,這個傢伙的山地軍從泰坦帝國的南部山區被抽調到北方戰場。這支後衛集群後方的軍團異常活躍,他們一邊清剿沿途的市鎮,一邊有計劃的驅逐難民。」

    愛森斯坦從懷中抽出一紙戰報,「而且……根據我剛剛接到的這份戰報顯示,這支山地軍的戰鬥力十分突出,第九SS獨立騎兵旅在昨夜的突襲行動徹底失敗,旅指揮部已經與執行任務的第一師失去聯繫,估計他們已經被這支山地軍殲滅了!」

    「啊……」奧帕瑞拉扶住額頭,她感到束手無措,但她猛的挺起胸,王國最高統帥部的軍人都在望著她,她不能流露任何懦弱的表情,她要讓軍人們相信,她所擁有的王國是不會失敗的!

    「隆德耐因斯上將!」攝政王突然點到這位老將軍。

    「是!殿下!」

    「帶領條頓騎士團第一軍上路吧,我委任你擔任南方戰區總指揮,負責作戰,調度一切戰事安排!」

    隆德耐因斯上將幾乎是躍到國主的面前跪了下來,這就是他苦苦等待的機會。

    「殿下,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奧帕瑞拉輕輕點頭,她用手中的國王權杖分別點了點老將軍的雙肩,這項任命已經具有法律效力,剩下的只是書面上的說明。

    斯達貝尼裡望著喜翻心的老夥計不禁輕微的搖了搖頭,既然知道對手是阿蘭還要上去硬碰硬,真不知隆德耐因斯是怎麼想的!阿蘭會打一場沒有把握的大決戰嗎?斯達貝尼裡認為,銀狐已將王國軍所有可能的反應全部計算在內了,說不定……這頭老狐狸早就為倉促增援戰場的條頓騎士團準備了一份大禮!

    斯達貝尼裡冷笑了一聲,不過他那副狡詐的嘴臉全都被愛森斯坦看在眼裡。不過……若在平常,愛森斯坦完全對最高統帥部的利益劃分不感興趣,可這次不同,面對泰坦人的頑強進攻,他不會允許家門口發生互相拆台的把戲。

    「殿下!」從前的宮廷長官現在的國防軍總指揮再次出列,「鑒於第九SS獨立騎兵旅已經缺編,我想……我還能由西方增調第五SS獨立騎兵旅。」

    「這樣更好!」奧帕瑞拉再次點頭。

    「呵!」斯達貝尼裡在心中冷冷一哼!戰爭不是數字遊戲!也不是我比你多幾個人就能贏的事情!

    「那麼這樣一來……我們的鋒線就變成了這樣!」奧帕瑞拉由座位上站了起來,她指了指地圖上的阿爾伯托要塞外圍地區。「三個步兵軍、兩個騎兵軍,再加上三個獨立騎兵旅。我們以六萬人的兵力對抗泰坦近衛軍五萬四千人的集群……」

    「是的!」隆德耐因斯上將興奮的踩上標注泰坦人的位置,「並且我們的騎兵佔據絕對的主導地位,泰坦人的步兵集群將遭受我的步兵和騎兵的輪番衝擊,至於斯坦貝維爾的狼騎兵,我相信條頓騎士團絕對有把握克制他們!」

    「別忘了!」斯達貝尼裡上將突然接過老對手的話,「阿蘭大肆清剿佔領區的目的並不單純!堅壁清野雖然有利於泰坦帝國針對我國的戰略態勢,但目前看來,阿蘭很有可能在空曠的邊境無人區藏匿了一些東西。」

    隆德耐因斯仍想理論,可攝政王陛下已經出現在他與斯達貝尼裡的中間。

    「今天就到這裡!」奧帕瑞拉分別看了看兩位最值得倚重的老將軍,然後她便頭也不回的走出魯布羅西圓頂大廳!

    黑色的軍官群跟隨公主殿下迅速離去,他們是國防軍的將領,是羅雷斯堡王室糾集起來的忠實打手,這些貴族領主出身的軍官和他們帶領的獨立武裝只有一個目的——誓死捍衛王室利益。也是因此,他們成為獨立於最高統帥部之外的一股強大軍力。

    直到登上馬車,愛森斯坦才敢握住妻子的雙手,這位已經成為半個國王的男人面對自己的伴侶竟然產生難以名狀的憂鬱。

    「看得出……你的心很亂!還在為昨晚的事而煩惱嗎?」

    奧帕瑞拉點了點頭,她想掙開丈夫的手,她對這個男人的親密接觸感到極不自在。

    「別這樣!」愛森斯坦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他不想自己的妻子再逃避下去。「瑞拉!看著我!我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你的心之所向,不要辯解!」

    馬上就要反駁丈夫的公主殿下終於靠坐下來。一瞬間!面對丈夫的眼睛,奧帕瑞拉已經失去辯解的勇氣,她知道這對愛森斯坦並不公平。

    「瑞拉!我很瞭解你,你渴望愛,渴望更多的愛!」愛森斯坦歎了一口氣,他撫摩著愛人的面孔。「可你該醒醒了!徹底的醒醒!我知道你在猶豫、在焦慮、在煎熬!但你看看我們的四周!泰坦人的軍隊闖入家門,他們在欺辱你的臣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背叛了你,他將你的婚宴變成屠場!他的逃亡路上鋪滿那些對你忠心耿耿的騎士屍體,他選擇了自己的路,而你……也該踏入正確的軌跡!」

    奧帕瑞拉低低歎了口氣,「仍然……沒有他的消息?」

    愛森斯坦猛的握緊妻子的手,他淤積在心底的嫉恨和痛惜,「當海因裡希得到他的死訊時,我一定會第一個通知你!」

    就像受驚一般,男女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倏的分開,薩沙伊尷尬的退開一步,她與面前的英俊男子分開了一段距離。

    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公爵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在走入官邸之後會面對這種場景。很明顯,他的小女兒剛剛哭過,而且……她與對面的那個男子狀似親密!

    「我打擾你們了嗎?」安魯公爵走進客廳,他打量著年輕人。似乎……他在哪見過這個英俊的小伙子,可又怎麼也想不起。

    「公爵閣下!午間好!」費特楠德子爵恭謹地用晚輩對長輩的禮節向元帥行禮,「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明斯科.德卡拉斯.費特楠德,我帶來了我的爺爺,也就是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公爵對您和您的家族最誠摯的問候。」

    「嗯!我很榮幸!」多特蒙德點了點頭,「坐吧年輕人,謝謝你的慰問,你的爺爺最近還好嗎?」

    在安魯公爵坐穩之後明斯科才進入自己的座位,「是的,謝謝您的關懷,我的爺爺本來還好,可他自打擔任內閣總理之後就變得不好了!」

    「為什麼這樣說?」多特蒙德擺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可其實呢?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跟這個老傢伙打交道可不會有什麼事情!

    「哦!是這樣,我爺爺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健康,在加上每天巨大的工作量,所以……」明斯科聳了聳肩膀,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卡契夫老公爵是帝國臣僕的楷模,年輕人,你應該為他感到驕傲!」

    「是的,我為我的家庭感到非常驕傲!」

    多特蒙德微微一笑,「那麼……你的母親還好嗎?」

    果然,年輕人的臉色稍稍變了變,他的母親是皇帝的情婦,泰坦人都知道,他只為自己的母親感到羞恥。

    「呃……家母還是老樣子!」說到這裡,明斯科.德卡拉斯.費特楠德感到有些不自在了,他已經知道安魯公爵對自己的興趣不甚了了。

    「那麼……尊敬的公爵閣下,我想我該告辭了!今天我來只是代爺爺邀請您參加一個私人宴會,這是請貼。」

    「哦!麻煩你親自跑一趟!」多特蒙德接過了這張金絲鑲邊的邀請函。

    明斯科轉向小小姐,但他發現薩沙站得很遠,這位子爵欲言又止。

    「公爵閣下,小小姐,費特楠德衷心期盼倆位的光臨。」明斯科在門廊向安魯家族的家長深深一躬,然後他便在一位水仙軍官的引領下匆匆離開了。

    望著費特楠德子爵的背影,多特蒙德歎了口氣,「薩沙,到這兒來!」公爵向小女兒張開了懷抱。

    薩沙的淚在父親寬闊的胸懷中噴湧而出,「奧斯卡……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多特蒙德輕輕一笑,「是那位子爵告訴你的嗎?」

    薩沙從父親的懷中抬起頭,「您怎麼知道?」

    安魯公爵對著女兒擠了擠眼睛,「一點都不難猜,我得出!那個年輕人喜歡你,他自然不希望奧斯卡回到你的身邊。」

    小小姐突然嚴肅起來,「父親,費特楠德子爵不是那種人!」

    「謝天謝地!」多特蒙德邊說邊將女兒放坐在沙發上,「我的小女孩兒!感謝光明神!你稱呼他為費特楠德子爵,這說明你與他只是正常的交往。」

    「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說,我的花冠!你以後要離她遠點!最好……你今天就離開都林!」安魯公爵面對女兒已經不苟言笑。

    「父親!我更不明白了!離開都林?為什麼?」薩沙驚訝極了。

    多特蒙德攬住女兒的肩膀,這是一家人的珍寶!

    「薩沙!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聽我說!一會兒,佛利會帶你和安東妮.霍曼伯爵夫人離開這兒,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到時勒雷爾少將會接應你們,一切都聽他的安排!」

    薩沙不斷的搖頭,「父親,我當然會聽您的話,可我已不是一個小孩子了!你總得為我解釋一下著都是為了什麼?再說勒雷爾少將是誰?」

    「勒雷爾.休依特.普雷斯頓!」安魯公爵舒展開眉頭,「你難道忘了嗎?阿蘭元帥的小孫子,他在咱們家的騎士團任職。」

    「父親!」薩沙不依的叫了起來,「我不是說這個,我管那個勒雷爾是誰呢!我只想知道您為什麼要……」

    「薩沙!」多特蒙德突然打斷了女兒的話,「看著我,說實話!剛才那位明斯科.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子爵還對你說了什麼?」

    小小姐別開頭,「為什麼說起這個?」

    「回答我!」多特蒙德搖撼了一下女兒的肩膀,作為安魯家長他已經發出命令。

    「他……他還說了一些不願看到我悲傷,願意永遠守護我……恩……就是這類的話!」

    「果然是這樣!」多特蒙德冷笑了幾聲,他的陰冷面色將女兒嚇得縮了縮。

    「有……有問題嗎?」薩沙怯生生的問到。她本來不打算對別人提起費特楠德子爵的事,因為她已經很明確的向對方表示不感興趣,可那位子爵似乎不懂她的態度叫拒絕。

    「有!而且很嚴重!」安魯公爵放開女兒,他獨自坐到一邊,「就像我猜想的一樣,家裡人,或者說只是一部分家裡人,他們更願意看你與那位子爵的結合。」

    「父親!您在開玩笑嗎?」薩沙悚然動容,「您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答應我薩沙,不要對第二個人提起這件事!」多特蒙德看到女兒連連點頭,「那麼好吧!事情是這樣的,就在之前,家族針對奧斯卡被俘一事進行討論的時候,我發現家裡那些保守的老頭子和喜歡惹是生非的小伙子都在保持沉默,而都林地區的軍統系統又出了紕漏,再然後就是本來不該出現的人紛紛湧上檯面,這一切都說明!家裡有人在從事極度危險的事情,涉及到背叛、出賣和勾結的事情!」

    薩沙大張開嘴,她很難相信這是真的,可對自己說這番話的人就是家族的統帥。

    「那麼……您的意思是不是說……營救行動的失敗……是我們自家人搞的鬼?」

    安魯公爵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該下地獄!」薩沙猛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那些傢伙在想什麼?父親,您應該盡快找到這個人!並且……」

    「我的孩子!」安魯公爵再次將激動萬分的小女兒攬入懷中。「不要管這些事情,你的奧斯卡哥哥正在為生存而奮戰,我在都林也是如此,而你要做的就是盡快離開這裡!不但如此,現在你只能信任我,安東妮夫人、佛利和勒雷爾.休依特.普雷斯頓少將,除了這幾個人,任何人的話你都不要聽,也不要去想。」

    「不!不!」薩沙從父親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我不會離開您?我走了您可怎麼辦?既然那些人都不能信任,那您在都林不就成了孤身一人!」

    「聽我的話薩沙!」安魯公爵已經吼了出來,但他看到小女兒仍在一個勁兒的搖頭。「好吧好吧!你這個倔強的小女孩兒,什麼時候變得跟小奧斯卡一個樣!」多特蒙德無計可施的湊了上去,對著薩沙伊的耳朵一陣低語。

    「費戈哥哥?」小小姐聽到一半就已歡叫起來。

    「我的光明神啊!」多特蒙德連忙摀住女兒的嘴巴,「你這個冒冒失失的毛病還能不能改掉!小點聲!小點聲!」

    薩沙鑽進父親的懷裡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好啦!現在你該放心了吧!」多特蒙德邊說邊望往門口,佛利已經等在那裡了。「好了薩沙,快去吧!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就是一家人團聚了!」

    「奧斯卡哥哥也會在嗎?」薩沙滿懷著用一腔心血凝結的期待。

    「我發誓!奧斯卡一定會像小豬一樣哼哼哼的出現在你面前!」

    薩沙高興得跳了起來,她親吻了父親的臉頰,可她的神色又立刻轉入暗淡,這種事誰又能真的做出保證呢?「父親,您要小心!」

    「呵呵!當然!」公爵吻別了他的珍寶,目送著女兒由密道走出房間。

    彼得上校走入客廳,他望著沉思不語的統帥有些出神。作為安魯公爵的副官和機要秘書,彼得深深的清楚這一點,如果元帥遇到連自己這位最親近的人都要隱瞞的事件,那麼只能說明這起事件足以引發一場毀天滅地的大災難。

    「有什麼事嗎彼得?」多特蒙德終於注意到垂立一旁的心腹骨幹。

    「已經有結果了!」彼得上校打開了文件夾,「水仙郡方面證實,軍統調查局博克裡埃局長大人在八月中旬將日常工作委託給他的副手,然後軍統當局便沒再與他聯絡。呃……還有一件事!」

    「很難開口嗎?」多特蒙德微微一笑。

    「呃……是的!是關於您的大兒子、軍事統治局副局長拉瑟夫.安魯.內塔加波伯爵。」

    「說說看!」水仙統帥的臉上已經佈滿愁容,如果他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他就即將面對來自至親骨肉的威脅。

    「拉瑟夫.安魯.內塔加波局長大人已經與軍統當局失去聯繫長達半個月,但……拉瑟夫掌管的安全保衛部門一直向最高當局隱瞞這件事。這還是西利亞夫人問起拉瑟夫的行蹤才發現的!」

    「彼得,說說看,你是怎麼看待家族中那些自以為聰穎的所謂激進派和保守派?」多特蒙德突然提起這個。

    「激進派嘛……」彼得上校在仔細考慮措辭,這個問題涉及到安魯家族根深蒂固的矛盾。「應該說激進派的主張更現實一些,隨著領內人口經濟的發展和戰事的逐漸穩定,人們固然要求更寬廣更美好的生存空間,所以激進派的擴張勁頭很吸引渴望這一切的年輕軍官。畢竟,對這些年輕人來說,家族武裝多少都有些故步自封的趨勢。」

    「保守派呢?」安魯公爵邊說邊點了點頭。

    彼得上校已經放開了,其實他的思想歷程也經過這兩派主張的熏陶。「保守派就更好理解了!世界上永遠存在害怕變遷的一群人,家裡的一些老人和那些整天捧著神明教義的虔誠信徒自然不希望安魯做出有違神旨的事,他們只要盯著波西斯人並與莫瑞塞特皇室維持現狀就行了!」

    「其實說白了不外乎一點!」彼得上校並不介意再總結一下自己的發言,「保守派與激進派的本質區別就在於對待皇室的態度,前者認為維持現狀是理所當然的,後者認為脫出控制是緊張急迫的。就是這樣!」

    「說得沒錯!非常精闢!」多特蒙德幾乎要為自己的機要秘書鼓掌了,他將秘書拉坐到自己身邊,「彼得,你知道激進派的代表、也就是博克裡埃.安魯.內塔加波和保守派的代表,也就是我那個成天頌經的大兒子,他們為什麼會同時失去蹤影?」

    「他們……他們一定達成了某種協議!」彼得上校這次不敢亂說了,他不想提及背叛這個詞。

    「不!不!他們對利益的要求有著本質的不同,他們不可能達成諒解和協議!」安魯公爵不斷的搖頭,他在說完話後突然換上一副仿若擇人而噬的面孔!

    「你知道嗎?我已經可以肯定,家族中的保守派與激進派的兩位代表人物正在合作,這種合作只是為了保證他們的生存,因為家族中出現了一個可以扭轉整個局面的人,他即可以打破皇室與家族的現狀,又可以令家族無法脫離皇室的掌握!兩派的利益都將因為這個人而受到損失!他們必然會走到一起!我應該早點想到的!」

    多特蒙德邊說邊用雙手捧住自己的額頭,他有點後悔,後悔過早的將小奧斯卡這個身份極為特殊的家族成員推上利益爭奪的最前台。很顯然,對於他那小兒子的雙重身份,家族中的大部分人在心理上都還沒準備好!

    「元帥!」彼得喚起了統帥的注意,「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將天鵝山城堡與肯辛特宮的護衛全部抽調來了,他們已被部署在官邸的各個位置,除非是皇帝陛下想對您不利,要不然不會有人能夠危害到您的安全。」

    「我不是擔心這個!」多特蒙德煩惱的擺了擺手,「我的性命不算什麼!就算我死了,家族的權利交接仍會按照我的意願進行!我只是擔心我的小兒子,我的小奧斯卡!他才是鬥爭的焦點,只要他能夠平安回歸,那麼一切陰謀詭計便都不成立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彼得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等!」安魯公爵艱難的吐出這個詞。

    「等……等……等?」小結巴更加艱難的吐出這個詞,「還……還……還……還要等……多久?」

    裡奇翻了個白眼,跟這位美麗的小姐說話還是真是一件倒霉事。「不然要怎樣?河水的水位這麼高,我們要是輕易走進哪條水道,那萬一水位回落的時候咱們的大帆船擱淺了怎麼辦?」

    「我……我……我……我只是……隨便問問!」小結巴有點委屈,大帆船滿載傷員,這幾天只有她和那位剪刀手愛德華先生在照顧大家,她希望快點擺脫追兵,快點遠離德意斯。

    「喂!小妹妹!」裡奇從床上支撐著坐起,小結巴連忙扶住了他,「別擔心好嗎?德意斯人的船追不上咱們,也攔不住咱們!再說勞芬卡梅河的上游河道很寬廣,陸地上的追兵更不可能接近咱們,只要再堅持幾天咱們就可以抵達俄列王國的領土,然後再由俄列入海,到時咱們就可以由多瑙河回家了!」

    「哦!」小結巴點了點頭,她紅腫著眼圈,那是為一個重傷不治的水手。這些天她已經見證了太多的犧牲。

    「帶我到甲板上去走走吧!」裡奇像一位父親一樣撫了撫女孩兒的頭。

    小結巴的眼睛眨了眨,她扶著俊朗的大騙子走出艙室。兩個人貼得好近,男人的氣息吹在女人的脖頸,嬌小的女人感到這種味道和麻癢一直鑽到自己的心坎裡。

    勞芬卡梅河靜靜的展示著它的魅力,藍紫色的水波近似無聲的緩緩流淌,夜風微涼,帶來河中水草與河岸泥土的清新氣息,星空倒映在水中,如同晶鑽般幽光閃爍,河水帶動星光,在河面上形成一條眩目的光帶。上弦月散發著清冷的光輝,它在水中,像一片亮麗的刀鋒。

    「星星好美!」

    裡奇有些奇怪,這是他第一次聽到眼前這位熱心腸的女孩兒說出一句沒有斷裂的……

    「噢嗤……」大騙子肩膀上的傷口突遭重擊!

    「你……你……你笑我!」

    「我沒有!」裡奇連忙解釋。

    「你……你……你有!」

    裡奇望著女孩兒羞怯的眼睛,他不知道她在逃避什麼,或是在期待什麼!曾經的大騙子只是想到女孩兒的身影,女孩兒在船上奔忙,在逃亡的旅途上仍用笑臉和有趣的口音激勵情緒低迷的男人們,她似乎在自己的病床邊守護了幾天幾夜!那麼……裡奇突然發現美貌的女子閉上了眼睛,她的唇形在放大,作為男人,他應該做點什麼了。

    「德意斯人!他們趕上來了!」桅桿頂端的瞭望手突然發出一聲大喝。

    沉寂的大船立刻活了過來,就連馬上便要觸碰在一起的雙唇也倏的分開。

    水手們從各處艙口趕了出來,他們拉動桅桿、升起早已破損的大帆。船速猛的提升,箭手和投槍手也在劇烈的晃動中布好陣勢,他們緊盯著遠方的河面,原本絢爛多姿的遠天已經出現數盞晃動著的光火,那就是追兵,德意斯人的帆槳戰船。

    裡奇苦笑了一聲,他為懷中的少女攏了攏額前的亂髮。

    「這些德國鬼子真是一刻都不讓人消停!」

    女孩兒用甜美的笑容回應著年紀不小的老男人。

    天空高遠,漆黑的雲團散佈四野,迷夢一般的光暈為飄蕩的雲朵勾勒出一條亮白色的邊線。飛鳥破空而過,枝葉抖顫,發出一陣沙沙聲,在靜謐的秋夜,伴隨清冷的北風,一切音響一切景物都被包裹上一層悲哀的外衣,似乎這種夜晚,最適合為一段故事畫上淒慘的休止符。

    德意斯人追上來了,他們小心的向林地深處靠近,前面傳來軍犬的狂吠,德意斯武士立刻衝刺而出。

    黑背大狼犬圍繞倒臥的人體轉了好幾圈,它有些鬱悶,沒有抵抗,沒有想像中的撕咬,這個無趣的目標就這樣靜靜的爬伏著。

    德意斯武士趕到現場,他們用皮靴將冰冷的人體翻轉過來。

    阿歐卡亞緩緩睜開眼睛,她看到星空,好美好美的星空!

    「軍醫呢?快點過來!別讓她死了!」海因裡希的叫囂在密林中迴盪,特務頭子拖起女人的下巴,他陰惻惻的笑了起來,「千萬別死,你可是我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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