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的光火在風中搖曳,在倫巴底斯幽暗的地底空間,風不知是從哪裡來的。風在水井中輕微地呼嘯,連帶整個空間都響起一陣令人瑟瑟發抖的聲音。
藉著油燈的光影,奧斯卡和保爾在檢視城堡的平面建築圖,這份東西是保爾憑記憶描繪出來的,雖然保爾的畫風有些純意識流的風格,但奧斯卡還是知道畫中的東西與實際情況沒有多大差別。
「密道入口在這兒,那位皇太后陛下的禮拜堂,雖然沒有人敢騷擾那裡,但從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到達密道要經過三條走廊、一層樓梯和十四個房間,期間還有三撥巡視的護衛。」保爾有點憂鬱,如果做不到完全隱秘,那麼即使從成功進入密道,最後的狀況也不會很理想。
「嗯!是的!」奧斯卡皺著眉頭,「不論怎樣,今天晚上我們必須離開這裡!阿卡的傷勢在惡化,我不希望她……」
「我瞭解!也明白您在擔心什麼!」保爾打斷了親王的話,這幾天他一直在尋找機會,可要接近隱藏著密道入口的那個房間並不容易。
「我們不清楚外面的局勢,也不知道附近地區是否……」
「保爾!」奧斯卡終於不耐煩了。「你看……我們已經在這兒隱藏一星期了!黑魔昨天晚上出外『覓食』的時候差點被發現!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們已經非常虛弱!如果再不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們恐怕都要死在這兒。」
「好吧!就聽你的!」保爾點了點頭,其實他只是在堅持自己的直覺,直覺告訴他目前還不是最好的時機。既然處境已經非常艱難了,那麼賭一把也不算什麼大事。
「你聽!」奧斯卡突然警惕的向地下室上次走廊的方向傾過耳朵。
「有人來了!」保爾猛的從地上竄了起來,他擎著短刀隱入門口的陰影中。同時!奧斯卡一口吹熄了燈火,年輕人的長劍在火光消逝的最後一瞬間帶起一圈紅色的流光。
「是我!」地下室的鐵門外響起急促的聲音。
「該死!」保爾低低的詛咒了一聲,他謹慎的將鐵門拉開一道縫隙,短刀仍然被他死死纂在手裡。望了望門外的人,又留意了一下來人的身後,殺手之王終於將鐵門拉到容人通過的寬度。
「幹嘛發出這麼大的動靜?」保爾一邊關門一邊抱怨著黑魔。
「嘿嘿!今天我的收穫很豐盛哦!」肖.卡連柯露出燦爛的笑容。
奧斯卡小心的摩擦火石,油燈亮了起來,黑魔將塞滿襯衣的食物統統倒了出來。
「好傢伙!」奧斯卡發出一聲讚歎。新鮮的白麵包、魚子醬、燻肉、還有熱氣騰騰的煎肉腸。「城堡在搞宴會嗎?你怎麼弄到這麼多?」
黑魔笑呵呵的坐了下來,這幾天他已經把城堡那間廚房的佈置摸透了,每次他潛入廚房的時候都會生起一種自己變成大老鼠的感覺。
「德國人好像是在搞宴會,我也不太清楚,廚房很混亂,侍從們都在忙!不過您放心好了,誰也沒發現我,也沒注意桌案上的餐盤裡少了點什麼!」肖邊說邊撕開大麵包,他將一大塊遞給小親王,又像一直附在鐵門上留意外界動向的暴雪招了招手。
「保爾!你也來吧,別在那裝模作樣了,沒人知道咱們在這兒!」肖將麵包遞向殺手之王的方向,「你快過來,我在門外就已聽到你的肚子在叫,相信我!那聲音不比我的腳步聲小多少!」
保爾終於確定門外一切如常,他對肖的熱心可一點都不領情,這傢伙一把搶過麵包,還拿走了最大一塊燻肉。
「嘿嘿!還有一件好東西呢!」肖.卡連柯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掏出一支酒瓶。「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年份的葡萄酒,但有總比沒有好!」
奧斯卡第一個搶了過來,說真的,他對酒精饞極了,從前必須的佐餐飲料在這個星期已經變為一種夢想,真要多謝善解人意的肖。
小親王用刀尖快速的撬開瓶口的木塞,然後便對著酒瓶滿足的吞了一大口。他將706年的勞芬卡梅原汁葡萄酒遞還給兩眼放光的黑魔。
「啊……真是好東西!看來我的選擇是對的!」肖.卡連柯在嘗過一口之後也露出愜意的微笑。
「說到選擇……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奧斯卡突然這樣問。
黑魔迎上了小親王的目光,他在其中看到了熱切的期待!
「其實……也沒有什麼打算,我只是想幫助大家成功脫困,然後……就看皇室怎麼處置我吧!」
「靠你脫困?」保爾不屑的啐了一口,「你還是算了吧!靠你那兩下子大家早就下地獄了!奧斯卡!你說是不是?」
黑魔瞪了回去,「你也算了吧!這跟地獄沒什麼區別!麵包紅腸還堵不上你的嘴巴嗎?」皇室刺客邊說邊將酒瓶摔了過去,暴雪一把接在手裡,酒水一點也沒有損失!
「恭喜你!」殺手之王喝了一大口甘甜的葡萄酒,他邊說邊擦了擦嘴巴。「你這個傢伙已經學會搶答了!」
黑魔面對保爾的目光突然一怔,他看到保爾的眼中洋溢著友善的微笑。再看看自己!肖.卡連柯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變得越來越開朗,他似乎再也不是那個不苟言笑、面目猙獰、永遠隱藏在黑暗中的皇室刺客了!
「肖!其實你要是願意……我可以為你向阿爾法三世陛下申請借調!」奧斯卡真誠的望著黑魔,「你已經暴露了,不適合再幹殺手這個行當了!皇室也瞭解這一點,再說我的肯辛特宮確實缺人手,尤其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所以……你完全可以選擇一個新的差使。還有,你別忘了,我也是皇室成員,三世陛下不會拒絕我的請求。」
肖.卡連柯有點疑惑!不干殺手這個行當了?選擇一個新的差使?這對他來講完全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他從沒幻想過自己還有生活在陽光下的機會!而且……他相信小親王絕對有能夠為自己辦到那一切!
「還是……還是等到咱們成功脫離之後再說吧!」
奧斯卡拍了拍肖的肩膀,「那麼我的朋友,我就當你答應了!」
黑魔抿緊了嘴唇,最後他微笑著點了點頭。朋友?他對這個詞完全陌生,可他又覺得是那樣的值得期待!
「好啦!」保爾湊了上來,「今天晚上我們就要離開這了!你這個傢伙必須打起精神!」
黑魔有些詫異,「今晚?」
「沒錯!」保爾點了點頭,「現在跟我再研究一下逃亡路線吧!」
肖調亮了油燈,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第一次被信任、被接受的感覺。
「你去哪?」保爾詫異的望著走往一邊的小親王。
奧斯卡指了指暗室中搭起的一道圍帳。
保爾翻了個白眼,「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應該給你們倆個在那邊弄一個單間,省得你一天到晚跑來跑去的!」
面對殺手之王的調笑,奧斯卡的面孔非常配合的紅了一紅。
渾暗、清冷,幽閉的空間竟然四處流風!阿歐卡亞瑟縮的靠臥在男士們為她鋪墊的毯子上,她身上還披著一件棉被,這也不知是保爾從哪裡偷來的,因為棉被上散發一股令人作嘔的餿味。
踢開幾隻圍著女人打轉的老鼠,奧斯卡捧著食物,他樂顛顛的坐到阿卡身邊,不過令阿卡疑惑的是,這位小親王竟然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奧斯卡將口中被嚼得稀爛的食物又吐了出來,他將混合自己唾液的食物捧到阿卡的嘴邊。
「別皺沒有好不好?這樣有助你的消化吸收!這對你的康復有好處!」
面對年輕人殷切的目光,阿卡點了點頭。
「這就不吃了?」奧斯卡顧作生氣的望著女伯爵。「咱們今晚就要離開這兒了!你得補充熱量,保持體力。」
阿歐卡亞苦笑了一聲,她打量了一下狼狽的自己,肩膀的傷口散發著惡臭,雙腿像鉛棍一樣沉重,她甚至連移動都要借助男人的幫助。女伯爵的臉突然變得一片通紅,她簡直難以想像,奧斯卡竟然陪伴自己……陪伴自己……總之,上廁所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再提了!而且……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其實……我根本走不了多遠!」
「別這樣說!」奧斯卡真的生氣了!
「可是……」
「沒有可是!」小親王有些惱火的撇開頭,「就算拖我也要把你拖回家,別再想用不著的事,也別再打算做傻事,更不要懷疑我的決心!我不會把你一個丟在這兒!」
阿歐卡亞還想在說點什麼,可她聽到帳外傳來腳步聲。
保爾停了下來,「喂!你們倆也休息一下吧,好好睡上一覺,為晚間的行動積攢力氣。」
奧斯卡將自己的手臂墊在阿卡的腦後,他親吻了一下女伯爵的額頭,並用自己的身體靠緊她,「睡吧!睡醒之後我就帶你去泡溫泉!」
「泡溫泉?」
「是的!神跡溫泉!你會為它的效用而歡呼!」
「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還是我的阿卡,我還要等著你向我做簡報呢!其實……我一直都沒告訴你,從前……你在向我做簡報時也是很美麗的!」
「再然後呢?」
「再然後……」
「是啊!再然後該怎麼辦?」西爾中尉收回望向軍長的目光,他轉而將視線投向面前這片霧濛濛的叢林。
「再然後?」西爾維奧.伯裡科少將皺了皺眉頭,他用一塊精緻的手帕不斷擦拭著鎧甲上由霧氣幻化而來的水珠。「再然後就看情報準不準確了!」
西爾點了點頭,「那麼軍長,我這就去佈置了!」
「是的!要將咱們的埋伏圈佈置得滴水不漏!」西爾維奧一邊點頭一邊說。他扭了扭濡濕的手帕,望著由緊繃的手帕上滴入泥土的水滴,他驚異於霧氣的水量竟然如此充沛!看來……就要下雨了!
德意斯中部地區號稱田園之國,可圍繞田園之國的廣大疆域遍佈丘陵和森林,所以也有人稱呼德意斯為森林之國。大大小小的喬木林星星點點的潑灑在雅利安人的國土上,隨著起伏的坡谷丘陵,森林呈現出明暗交錯的奇景。
由阿卑西斯山麓吹來的冷風很快就讓深藏於德意斯邊境內側的這處大森林清朗了許多。霧氣漸漸消散,單薄的顏色就像炊煙一般浮蕩在森林上空。
落葉遍佈地面,在冷風席捲而過的時候,這些失去生命色彩的枯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伴隨清脆卻孤寂的鳥鳴,林叢的陰影開始隨著孱弱的陽光轉換身姿。當樹梢也隨著寒風鳥鳴微微震動起來的時候,陽光也開始抖顫。於是,細碎的光線便在泰坦戰士的臉上一掃而過。
根據戰場調度總官的部署和阿蘭元帥的訓令,近衛軍第八軍區第二軍此時正埋伏在這片森林中,在那些深邃的溝底、樹叢的間隙、樹梢的上頭,第二軍的戰士們就像一組群雕塑像,他們的身上蓋著落葉縫製的披風,刀劍都被藏在身後。戰士們並沒有暴露身形,他們潛伏在森林四周,利用早已挖好的藏兵坑掩飾身形,利用徹夜搭建的偽裝化為森林中的草木。每個藏兵坑都有兩名瞭望手,他們用枝葉搭起隱蔽的了望口,這些了望口只高出地面幾厘米,不過已經足夠藏於其中的眼睛觀望四周。
「根據情報,我們要對付的是德意斯王國第九SS獨立騎兵旅!前天夜間他們大概出動了一個團的兵力襲擊了我們的一個後勤兵站,這些傢伙將兵站移為平地,他們沒留一個活口。」西爾維奧.伯裡科少將邊說邊低低的啐了一口,雖然這種事沒什麼好抱怨的,但西爾維奧還是有些惋惜,那個兵站的指揮官是個好人,上次補給的時候他還曾偷偷送給自己一瓶好酒。
兩位第二軍的師級將領帶著自己手下的團長圍在西爾維奧的四周,這處藏兵坑什麼都好,就是不擋風!他們都是南方人,德意斯距離南方山區有近一千多公里,在這些南方戰士看來,這裡的秋天已經比故鄉的冬天還要寒冷。
一位師長搓了搓手,「軍長,SS是什麼意思?以前可沒聽說過德意斯王國軍有這種代號的編制。」
西爾維奧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似乎阿蘭元帥也不知道!所以他要我們在這找人問問!」
一眾軍官都哄笑起來,這些軍官中有好幾個人是作為補充將校被編入第二軍的,最初他們一直以為西爾維奧.伯裡科少將就像外界傳聞的那樣,一個變態屠夫,可隨著深入接觸,再加上最近的戰鬥經歷,他們都發現自己的軍長還算一個不錯的軍人。
「好啦!看看地圖吧!」西爾維奧指了指鋪在地面上的羊皮圈。「那個遭遇夜襲的兵站在這兒!德意斯王國第九SS獨立騎兵旅要想越過戰線抵達兵站就必須通過戰線西北方的森林。如果今晚他們還打算出動,那麼他們就會由這裡或者是這裡進入戰場後方。」
西爾維奧分別指了指地圖上的兩個地點。「這是北方集團群和那些軍部作戰參謀的猜測,我是沒有什麼意見!大家看呢?」
又一位師長靠了上來,「軍長,您在另外一個埋伏地點只留下一個師,會不會少了一點!我們不清楚這個第九SS獨立騎兵旅到底會出動多少人,萬一他們抽調兩個師甚至是三個師……」
「不!不!」西爾維奧搖了搖頭,「絕對不會!對方的指揮官不是白癡,他不可能派遣一支兩三千人的隊伍穿越戰線潛入敵後,再說我們的鋒線也不是擺設,敵人這麼大的兵力調動不可能不被發現。所以……我覺得對方只會派遣一個團,至多是兩個團!這兩個團可以分別又這兩處地點潛入戰線,也可以由其中的一處潛入!我相信我們有能力吃掉他們,再不濟……抓幾個活口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一眾軍官都點了點頭!
「好啦!」西爾維奧收起地圖,軍官們跟隨他站了起來,「大家都回各自的伏擊位置吧!注意偽裝、注意隱蔽!沒準咱們要在這潛伏四五天呢!」
西爾維奧軍長有些擔心的望了望的天,剛剛還有絲絲陽光,可現在已經遍佈陰霾。
西爾維奧轉向自己的部屬,他歎了一口氣,「夥計們!現在還好一些,可天一黑氣溫就會下降很多!你們多留意一下自己的士兵,如果下雨,就讓他們分批避一避,咱們和戰士們可都是南方人,德意斯的秋天也會讓咱們凍傷!不過我保證!等攻勢一結束咱們就回家,這個鬼地方咱們再也不來了!」
軍官們再次發出爽朗的哄笑,笑聲在森林上空久久迴盪。
是啊!這個鬼地方是再也不能來了!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元帥在剛剛踏入紅燈街的時候就已抱持這種決然的態度。安魯公爵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個地方,這裡似乎不存在廉恥,也不存在尊嚴。女人們在微寒的秋風中晃動著白花花的大腿,她們塗抹著色彩濃重的粉妝,用刺耳的音量發出各種類似野獸發情的聲音,她們向路過身邊的每一個男人展示身段,有些女人甚至乾脆就將下垂鬆軟的乳房捧到你的臉上。
多特蒙德厭惡的撥開正在自己眼前晃動的乳球,他已經不耐煩了!公爵身邊的幾名護衛有些尷尬的將圍攏過來的女人驅散開來,儘管已經沒人能夠認出元帥化裝過後的面目,但這個被挑惹得有些惱火的人依然是水仙騎士心目中那位不可受到任何侵犯的統帥。
狗咬狗俱樂部向到訪的幾位英挺非凡的男士敞開了大門。女人們紛紛散了開來,沒人會騷擾狗咬狗的客人。
「你看啊!他們走路的姿勢,這些傢伙都是當兵的!」
「沒錯!一個比一個假正經!」
「呵呵!佐埃拉夫人會好好調教他們的!」
「也許是他們調教佐埃拉也說不定!」
望著狗咬狗俱樂部重新合攏的大門,女人聚在各自的屋簷下悄悄議論著。
「軍統調查局都林地區上校副官佐埃拉.勃根向您報道!元帥閣下,歡迎您……」
「行了佐埃拉!」多特蒙德不耐煩的向興奮得滿面通紅的佐埃拉上校揮了揮手,這位公爵在這間密室的角落裡坐了下來。「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出現在這兒,你得為我解釋一下!阿歐卡亞上校的佈置是如何洩露出去的?」
佐埃拉難得穿上軍統制服,也難得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見到最高統帥,雖然她在得知元帥抵達都林之後就有這種期待,可她一直不敢相信這種期待會變為現實。
「報告元帥!」儘管佐埃拉興奮得手腳發抖,但她知道這不是向元帥表達景仰的時候,「根據我的初步調查,阿歐卡亞上校確實按照嚴格的保密措施傳遞消息,但首都方面也按照同樣的措施對這些保密訊息進行交接!確切一點說,這裡只有我和我的上級知道阿歐卡亞上校傳遞的那些情報的具體內容。所以……請元帥原諒,我實在不清楚是在哪裡出了問題。」
多特蒙德皺緊了眉頭,他打量著立在面前的這位女軍官,能在都林潛伏若干年,並在這種地方生存下去,佐埃拉的能力和對家族的忠誠已經無庸置疑。那麼……
「你的上級是誰?」
「是我!」密室中的一道暗門被人從內側推開,一個孱弱的身影閃了出來。
護門的兩名聖騎士猛的拔出長劍,鋒利的劍刃已經停在來人的脖子上。
借助密室中昏暗的燭光,多特蒙德終於看清了這個人!
「博克裡埃叔叔!怎麼是您?您怎麼在這兒?」
佐埃拉詫異的望著大驚失色的元帥,「閣下,您不知道嗎?我以為博克裡埃局長是您派遣……」
「佐埃拉!」老人突然打斷狗咬狗俱樂部老闆娘的話。「你先出去吧!」
博克裡埃.安魯.內塔加波,水仙郡軍統調查局局長、家族秘密戰的總負責人!這頭素以陰險狡詐著稱安魯的老狐狸衝自己的親侄子微微一笑,他將聖騎士的劍輕輕拿開,然後拖著緩慢的腳步坐到了家族統帥的對面。
「在你為小奧斯卡的不幸遭遇大發雷霆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前往都林的路上;當你率領家族的獨立武裝侵入德意斯時,我就已經開始為阿歐卡亞上校的營救計劃出謀劃策。」
「不!不對!」多特蒙德在心中大叫了一聲!他不傻,也不是一個白癡!博克裡埃出現在首都的目的絕對不簡單,怪不得這個老傢伙一直沒有出席家族元老會,原來他早就已經消失了。
「好吧!我承認!我在處理小奧斯卡的事件時確實有點倉促,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多特蒙多加重了語氣,他似乎是在質問。
「我瞭解軍事情報局的計劃,那只能用天衣無縫來形容!裡應外合脫離城堡,借助西葡斯大帆船的航速撇開追兵,雖然他們會在前往俄列王國的水道關卡遇到一些麻煩,但他們有要塞炮,德意斯人絕對攔不住他們!可現在呢?他們失敗了,我的小奧斯卡生死未卜!我相信家族的秘密機構已經出現叛徒!」
博克裡埃搖了搖頭,「多特蒙德,你就沒想過……情報也許是軍情局或者是特勤處洩露的?」
多特蒙德猛然怒目相向,他終於將統帥的威勢全部釋放出來,「博克裡埃!軍統調查局局長閣下!別跟我說這些!這會讓你看上去像個小丑!軍情局和特勤處對阿歐卡亞上校的計劃完全不知情,他們派往德意斯的營救人員全軍覆沒。很明顯!問題只能出在你這裡!」
博克裡埃再次搖了搖頭,「抱歉!元帥!調查正在進行,現在我無法向您證明任何事。」
安魯公爵靠在沙發座上,他緊緊盯著老人的眼睛,不論如何,他已無法再信任家族的秘密首領。
「很抱歉!營救計劃搞砸了!」博克裡埃輕聲歎了口氣,「不過……德意斯人沒有公佈小奧斯卡的死訊,而且德境內正在進行大規模的搜捕,這一切都表明,奧斯卡還活著,可能只是遇到一些麻煩,我們的孩子還有希望!」
多特蒙德已經站了起來,「好了!繼續你的調查吧!不過我可不會像你一樣在這兒呆坐著!我要去為兒子做些事情!」
「多特蒙德!」老人突然扶住統帥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世上沒有哪位父親在兒子身處險境的時候還能保持冷靜!不過你得坐下!這個時刻很特殊,我勸你不要再做任何事,尤其是能夠引起莫瑞塞特皇室激烈反應的那種!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還能清楚的分析問題?」
安魯公爵被拉到了椅子上,他面對老人露出詫異的表情,他確實不清楚,難道還有事情是比奧斯卡的未來更重要的嗎?
「你發現沒有?」博克裡埃壓低了聲音,「當妻女山阻擊戰的戰報抵達水仙郡的時候,雖然家族中人都被奧斯卡這個孩子的英勇所打動,但大部分人都對他的被俘不甚了了!只有你和你的夫人、以及包括我在內的眾位家老對事件憂心重重。」
「你到底想說什麼?」多特蒙德徹底迷惑了,雖然他確實發現家族中人對他那一系列激烈反應並不怎麼熱心,但他仍不清楚這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奧斯卡距離家族還有一定的距離,家族中的確有一部分人並不理解這個孩子對安魯的真正意義!
「我是想說……我們的策略非常成功!我們成功的將小奧斯卡推上了首都皇庭中的制高點。我們甚至迷惑了皇帝、迷惑了整個帝國!可是呢!我們卻忽略了家族自身的意識變化!」
「家族自身的意識變化?」多特蒙德皺緊了眉頭,他似乎把握到一些東西了。
「試想一下!」博克裡埃顧慮重重的望著家族統帥,「只有處於家族最高決策層的長老才知曉針對帝國皇帝的這套障眼法!可你別忘了?我們的家族中還有一群善於思考、善於辨別是非的年輕軍人!他們秉承了家族多年以來的策略,在鞏固戰線並不斷向前推進的同時,他們都在密切留意皇室的變化。」
「你是不是說……是不是說……」多特蒙德猶豫了很久,可他還是說不個所以然。
「我是說!家族元老會制訂的策略不但成功的迷惑了皇帝,也成功的迷惑了家族自身!」
「什麼?」多特蒙德瞪大了眼睛!
「這很難理解嗎?」博克裡埃反問了一聲,「阿爾法三世想利用小奧斯卡的雙重身份達到他那近乎明目張膽的目的!家族中人難道看不出這一點嗎?再看我們的策略,利用各種手段各種方式製造家族疏遠、厭惡奧斯卡的假象!以期令奧斯卡得到皇帝進一步的扶植!從嚴格保密這一點出發,我們不能向更多的家族成員解釋這件事!所以,他們自然就會在意識中產生服從家族利益和政策的思想,也就是說,他們真的開始在思想上排斥小奧斯卡!」
「我明白了!」多特蒙德豁然貫通,原來這項秘密政策影響了皇帝,也傷害了奧斯卡在家庭中的立足根本。
「皇帝所想的那些,就是家族中人擔心的那些!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確實會像沿著家族最高決策層佈置的那些假象思考問題!我的光明神啊!怎麼會這樣?」多特蒙德懊惱的捧住頭,這個問題根本無法解決!如果不再對策略保密,那麼難保皇帝的密探會得知安魯政策的內幕;如果繼續保密,那麼家族中仍有一大部分人不清楚現實意義,他們仍會按照固有的方式思考問題。
「多特蒙德!」老博克裡埃喚醒了家族統帥,「現在你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了吧!先不去討論奧斯卡目前的處境,就說我們的家族內部,我想……恐怕真有一些思想比較極端的傢伙,他們害怕奧斯卡的存在會損害家族的利益,會抹殺家族的血統,會……」
「夠了!」多特蒙德大叫了一聲。他確實知道家裡有這種為了捍衛家族利益可以不惜犧牲一切的傢伙,可……可事情不是那樣的啊!奧斯卡的存在和發展是對家族有利的!如果人們真的將奧斯卡看作是一個威脅,那麼家族的欺騙政策只能說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得不償失!實在是得不償失啊!
「現在……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多特蒙德低聲垂詢,他已陷入前所未有的困惑。
「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保爾差點跳了起來,「我的親王殿下!咱們能夠安全抵達這個房間已經是光明神的恩賜了!可你竟然在這個時候……」
「行啦!這能怨我嗎?」奧斯卡無辜的大聲辯解。「當時看守我的人將我引入這個房間時洞口是敞開的,我只知道它在這兒!我可不知道怎麼打開它……」
保爾突然摀住親王的嘴巴,黑魔已經持起武器守在這間禮拜室的門口,門外傳來至少四個人的腳步聲!
腳步沉重、踏響大理石地板的聲音整齊悅耳!這是軍人的步伐,這是一隊拱衛城堡的德意斯騎士!
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接近。
「呼……」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這隊騎士已從房間門口穿越而過。
再確定衛士走遠之後,殺手之王又回到密道入口所在的位置,這個洞口就應該在光明神像的台座下面,保爾甚至已用匕首清晰的劃出了牆壁之間接縫的位置。
「一定有機關!一定有控制洞口這層壁板的機關!」
「廢話!我當然知道!」保爾不耐煩的瞪了一眼黑魔,「大家都找一找吧,我們的時間不多,雖然沒人會擅闖這個地方,可意外總是有的!」
就在大家紛紛動手摸索房間四處角落的時候,小親王竟然在這個關鍵時刻對著室內的一具大書櫃發起呆!
「怎麼了?你在幹什麼?」保爾碰了碰奧斯卡的手臂。
「我上次就在奇怪,為什麼會有人在接近神明的祈禱室裡擺一個大書櫃,要知道這裡可不是看書的地方。而且……」奧斯卡走到書櫃面前,他仔細打量著書櫃頂層整齊排列的圖書。「而且這還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有一本書是傾斜著的,就像……就像懸在空中!」
保爾猛的推開小親王,「我的光明神啊!你怎麼才說?」
殺手之王在書櫃裡一陣摸索,他很快就找到那本無法輕易移動的書籍。保爾將這本救命的書籍傾斜著抽出書櫃。一陣金屬的響動終於從光明神像的座下傳來。大家欣喜的發現神像竟然自動向牆壁翻轉,神台前的石階緩緩嵌入地面。很快,一個只能容下一人通行的漆黑洞口便顯露在人們的面前。
「注意!」黑魔突然再次竄向門口。
「快!」保爾輕輕一哼,他背起阿歐卡亞第一個進入密道,那應是為神台填注火燭的侍女,她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一次祈禱室。暴雪雖然算準了間隔,可大家在脫出地下室時耗費了太多的時間。
奧斯卡第二個進入密道,他向黑魔招了招手。
肖.卡連柯似乎沒有理會同伴,他要殿後,他要確保同伴在地道中行出一段安全距離!他守在門後,專注的傾聽著腳步聲,手中的短劍被他攥得緊緊的。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房間的門把手被外力擰動了!
房門打開了!
侍女在門口觀望了一陣,除了在門風中搖曳擺盪的燭火,屋內已經空無一人,一切完好如常!侍女詫異的搖了搖頭,剛剛她在門外明明聽到一陣莫名其妙的響動。
這個仍有些莫名其妙的女孩子走進房間,她像平常一樣為供奉神明的台基更換過火燭。當一切進行好之後,虔誠的女孩兒向神像禮拜了一番,就在她心滿意足的時候,她突然瞥見書櫃上似乎多了一件極為礙眼的東西,女孩兒瞪大眼睛仔細辨認著。
「我還以為你要在城堡度過餘生呢!」保爾沖剛剛趕上來的黑魔念叨了一句。
「哈哈!時間剛剛好!沒人發現咱們!」肖.卡連柯摸索著有些濕滑的洞壁,他用火把為背負阿卡的殺手之王照耀前路。
保爾不信任的扭回頭,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喂!你是怎麼關閉洞口的?」
肖.卡連柯不解的望著暴雪,「很簡單啊!在洞裡甩出匕首刺中那本書,衝力會將書本推回原位,洞口自然就關閉了呀!」
保爾在心中大歎一聲倒霉。「也就是說……你這個傢伙將一把匕首留在了那個房間!還留在一個非常顯眼的位置。」
肖.卡連柯猛然驚醒,可他還是打算辯解一下。「這是唯一的方法啊!難道你讓我在地道外面閉合那個機關嗎?那樣的話我怎麼進來?」
「算了!」保爾緊了緊背在身上的女伯爵,他要做好奔跑的準備了。「肖,說真的,我他媽早就知道你這傢伙會壞事!」
就像在回應殺手之王的話,幽深地道的另一端,也就是入口的方向,突然傳來女子的尖叫聲!
「快!跑起來!咱們要在德意斯人抵達出口之前衝出去!」地道前方傳來奧斯卡焦急的呼聲。
「黑魔!我的老夥計!你知道嗎?」保爾一邊跑一邊繼續數落倒霉的皇家刺客。「13以前經常說,咱們出來混的,遲早都要還!我覺得……你的時刻就要到了!」
「快閉嘴吧你!」黑魔被念叨得氣憤難忍!他邊說邊踢了一腳保爾的屁股!
「踢我幹嘛?」隱伏在冰冷雨幕中的山地戰士惱火的瞪著同伴。
「我是叫你閉嘴!你聽!」這名戰士邊說邊指了指密林中的一個方向。
夜幕籠罩下的森林就像一隻張開巨口的猛獸!高大的寬葉喬木枝椏叢生,它們盡情的伸展身軀,將淒涼慘淡的光影投射在林地四周。秋雨近乎無聲的落在地上,地面在白日的陽光下積聚的熱量終於被冰冷的雨水激發出來,地表以上騰起白色的霧氣,遠遠望去,模糊的森林就像聳立在雲端的一塊大陸。
馬蹄聲清脆悅耳,一名騎士策馬走出雨幕,他的身軀和鎧甲都被黑夜包裹著!只有手中的長劍閃爍著一點光輝。騎士勒住韁繩,他的劍斜指地面,空中降落的雨水敲擊著劍鋒,發出單調的叮叮聲。
不一會兒!又一名騎士走出濃林,雖然他的面前仍是一片暗淡的林景,但等候他的同伴多少都令他平靜許多。
接下來,又是一名,然後,還有一名……
雨聲時緩時急,騎士們似乎也有些煩躁,終於,最後一名騎士走出森林暗影。白色的霧氣在馬匹的腳下浮動,林地靜謐無聲,騎士們也沒有為他們的聚會而歡騰。在用目光互相問候之後,領頭的一人吹響了一聲口哨。口哨聲在雨夜裡異常刺耳,尖銳的聲響在林中迴盪不絕!不!仔細分辨一下,那不是森林的回聲,而是遠方濃林中的斥候在向同伴回應。
這是德意斯王國第九SS獨立騎兵旅的前鋒斥候分隊,組成小隊的十名騎士是這個旅團中最好的偵察兵。他們深入敵後,在危機四伏的戰線內側為身後的隊伍充當眼睛。
斥候小隊的隊長向騎手們示意了一下,騎士們都領會了,他們策動戰馬排成鬆散的陣勢,然後同時急弛而出。
馬蹄踏響林地,十匹駿馬在林地中穿梭飛馳。騎士們用精湛的技術操控韁繩,同時警惕的掃視四周。
突然!在幾名騎士看不到的白色蒸汽中,馬匹前方拉起一條長繩!這根堅固的繩索成功將身姿矯健的戰馬絆倒在地!馬匹發出絕望痛苦的嘶鳴,馬上的騎士也在落馬時發出沉悶的低哼。斥候小隊的首領立刻勒住他的戰馬,不假思索就將示警的戰號擎在手裡。
身側突然竄起的身影將斥候隊長的戰馬驚得人立而起,戰號脫手而出,騎士隊長下意識的拔劍,可偷襲者已將長槍刺入他的心臟!位列最末的騎士在看到隊長落馬之後立刻轉身,可當他們剛剛撥轉馬頭的時候,這些斥候隊員卻驚恐的發現左手邊已經出現了一隊箭手。長箭平射穿空,透過雨幕發出沉悶的破風聲。騎士們的身上插滿箭矢,馬匹不安的躁動起來,它們拖曳著傷痕纍纍的屍體在濕濘的林地間行走。
丘壘前、高樹後、草叢中、溝壑裡,來自泰坦南方的山地戰士一湧而出,他們無聲的劈砍著被拌馬索掀翻在地的敵人,他們牽走了戰馬,移走了屍體,當他們再次消失於濃林深處的時候,森林安靜下來,一切就像從未發生!
埋伏圈最前沿的觀察哨,一名戰士模仿敵人的手勢吹響了口哨,不一會兒,遠處的叢林再次響回應!第二軍最出色的哨兵滿意的笑了笑,他看到泥水坑中的塵土已經開始抖動,林地深處傳來無數戰馬同時躍進的聲音。
再次踢了腳同伴的屁股,哨兵輕斥了一聲,「還不去通報!」
年輕戰士發出不滿的嘟囔,他敏捷的躍出藏兵坑,沿著事先鋪設好的安全壕向通訊官傳達接敵的最後指令。
「準備戰鬥!」
「準備戰鬥!」
「準備戰鬥!」
林地中同時響起無數個輕微卻蓄含無窮勁力的口令。
遠天突然炸響一道亮白色的閃電,森林內突然浮現出無數騎兵的身影。
雷聲滾滾,暴雨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