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九集 第一章
    神聖泰坦帝國光明歷791年10月21日,這個古老帝國的南方領土突然燃起了烽火,但首都軍部在對敵人的身份進行確認時卻遇到了難題,不是法蘭人,更不是剛剛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意利亞人,帝國的國境線上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遭受外敵入侵的痕跡。那麼烽火是如何燃起的呢?

    叛亂?暴動?除了這種解釋便再也沒有其他的可能了。敵人出現在帝國內部,他們竟然是那些農民、獵戶、商人,以及各種手工作坊中的匠人。

    南部山區為什麼會成為泰坦帝國最富庶的地域呢?隨著大陸經濟地勢的轉移,商人和各種新興產業開始向沿海地區集中,我們知道泰坦帝國沒有出海口,但他卻擁有西大陸最龐大的消費群體。作為一個古老的國度,泰坦貴族的數量和擁有的財富都是在大陸上佔據首位的,當與東方的貿易路線被波西斯人切斷之後,奢侈品的供求關係便發生了改變。

    作為貴族,他們需要不斷的為自身填加財富的砝碼,但奢侈品卻越來越稀有,價格也越來越昂貴。於是,購買能力的提高也決定了貴族階級剝削力度的加劇。

    人民,在泰坦,他們有兩種稱謂。擁有自己的土地和產業的那些統稱自由民;自身一無所有、需要在貴族領地內服務的則稱為佃戶。這是泰坦帝國的統治基礎,也是製造財富的基石。貴族,這是一個不勞而獲的階級,他們擁有領地和各種產業,而且帝國政府也會按照爵銜的品級為貴族發放年金。

    對於貴族來講,統治基礎是完全為了他們而存在的,自由民創造的財富是受到神明保護的私人財產,泰坦貴族承認這一點,但他們可以通過國家力量來進行掠奪,稅收無疑是最好的途徑,泰坦的賦稅在六世紀時已經達到了十二稅一的程度,這在當時已經是西方王國中最高的了,但這種情況在七世紀初進一步惡化,十稅一、九稅一已先後出現,在某些地域廣大的私人領地,五稅一的標準也已相繼出現。這樣一來,自由民創造的財富越來越少,因為這些財富在進入國庫之後變得越來越不值錢。

    至於佃戶,天曉得他們是怎麼生存下來的!泰坦貴族階層擁有的佃戶數量應該占帝國整個人口比例的七成以上,還有一成是市民階級,還有一成是自由民,再有半成是軍勳家庭和騎士世家,而剩下的一小部分才是貴族自己。

    貴族對於佃戶的剝奪是極為殘酷的,無償佔有佃戶的勞動已成為傳統,這沒有什麼好說的,貴族的法理就是建築在這項傳統上的,但佃戶處境的淒慘還不至於停留在失去勞動成果上,如果貴族不喜歡佃戶這個稱呼,那麼牲口、家畜則更適合這些低賤的下層人民。貴族對領地內的佃戶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利,如果這還不算的話,那麼泰坦老爺們仍有更新鮮、更殘忍的虐待方式,或者說,玩樂方式也不為過。

    說出來是極為冒犯光明神的,還是算了吧,我們只需要知道泰坦老爺們是睡在屍骨凝煉的金山上就行了。

    儘管絕大部分泰坦人民已被教廷的論調和統治者的凶殘毒害得麻木不仁,但一個民族卻永遠都存在著充滿血性的一群人。當妻女被霸佔、當田產被掠奪、當生存下去成為一種夢想的時候,人民起來反抗了。泰坦教歷571年爆發了旦澤人民反對新稅法的大起義,612年爆發了「果農起義」,617年爆發了反對教廷十一稅的「南方大起義」,629年的都林地區爆發了「行會起義」,677年的北方草原爆發了「牧族起義」,680年的北方森林地區爆發了反對暴政的「林工起義」。

    沐浴著農民戰爭的硝煙,泰坦帝國在磕磕碰碰中走到了教歷791年,南方領土上為生存燃起的烽煙再一次興起燎原之勢,但這一次卻與以往的農民戰爭有著本質的不同。一個全新的階級充當了起義的領導者,他們為討伐貴族專制的戰爭注入了新的活力和新的意義。

    南方,就像阿爾法三世陛下的認知中以為的那樣,這是帝國的商人階層以及新貴族的根據地。從地理位置上我們可以看到,山區是泰坦最接近沿海王國的地域,儘管交通極不便利,每年的貿易期也受到氣候的影響,但這裡仍然成為與沿海王國交換物流的集散地,商人們的活動帶動了整個地域的經濟發展,而一些大商人也因為對泰坦皇室的貢獻被冊封為貴族,這些新貴族的地位是低下的,他們甚至沒有參加地區貴族院的權利。

    這樣一來矛盾便突出了,商人擁有了比貴族階層還要雄厚的財力,但他們對國家政策卻沒有一點影響力,貴族仍然可以利用手中掌握的特權對其進行盤剝,而從商人中分化出來的新貴族也開始對自身的處境表現出強烈的不安,他們不但需要向國家進貢,還需要和商人一樣忍受賦稅和越來越離譜的關貿政策。

    於是!光明歷791年,商人階層和新貴族在與地方政府的對話破裂之後,他們就已經失去了與統治階層繼續妥協的耐心,一場規模空前的武裝鬥爭慢慢出籠,一次針對泰坦最高統治當局的陰謀也浮出水面,當帝國南方軍區忙著對意利亞進行侵犯的時候,隱藏在各處農莊和作坊中的起義者相繼得到了武裝。終於,當空虛的南方山區仍然沉浸在對意作戰勝利的歡騰氣氛中時,起義者撤下了偽裝,亮出了刀劍,他們瘋狂的撲向了山區中的城市和鄉鎮,從前那些騎在他們頭上的貴族已在一夜之間成為階下囚,起義者給這些老爺帶上了腳鐐和鐵夾,對於他們中的大奸大惡之徒,斷頭台和絞架便是最終的歸宿。

    「自由!」「平等!」貴族在臨刑前聽到了起義者們的歡呼,但他們至死也不明白這兩個陌生的詞語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791年南方大起義與歷史上任何一次農民戰爭最根本的區別,新興的商人階級為起義進行了充分的思想準備,當落魄淒苦的佃戶拿起鋤頭的時候,他們被宣傳者們告知,我們不但是為了生存而戰,更是為了平等和自由而戰。人們的眼中亮起了從未有過的神采,也許他們會被前來鎮壓的老爺兵釘死在倒十字架上,但至少他們會為子孫後代贏取一個機會!

    「那麼?作為這個帝國的統治者!難道我就沒有任何辦法嗎?」阿爾法三世端坐在自己的寶座上,他一夜都沒睡。

    「勝利?我們的勝利是多麼可笑啊?我們的勝利竟然斷送了自己!」皇帝看著座下那群低眉順目的大臣不禁高聲咆哮起來。

    「英雄塔已經燃燒了整整一夜,我的軍部竟然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而我的特勤處,哈哈哈!」皇帝怒極反笑。

    「魯道夫。霍斯伯爵,你是不是在都林呆得太久了?你是不是想回到年輕時在各地歷練的日子?告訴我!當我問起特勤處在南方的調查時你是怎麼回答我的?當著這些大臣的面!回答我!」

    「陛下!」魯道夫。霍斯有點緊張,但他仍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負責親王殿下與公主殿下遇刺事件的那位專案官員已經失蹤了,我們無法確定他是否生還,但有一種可能也不能排除,這位官員也許會叛逃至……」

    「夠啦!」皇帝的吼聲在整座宮殿中迴盪。「我……我沒想到,主持帝國秘密工作的特勤處竟然已經腐化墮落至這步田地!從前的叛亂我們會掌握的十分清楚,可現在,我們甚至與南方失去了聯繫!」

    「那麼……」阿爾法三世攥緊了手中的一疊文件,他知道必須要下定決心了,對特勤處的改組已成定局。

    「都滾回你們的崗位上去吧!尤其是你!」皇帝指了指霍斯。

    「阿蘭元帥!請您再陪我呆一會兒。」皇帝在眾位大臣就要退出殿門的時候突然向帝國軍務大臣發出邀請。

    空蕩蕩的大殿再也不負昨夜的喧嘩和吵鬧,杯盤狼藉的桌面、倒歪傾斜的沙發座椅甚至還沒收拾,皇帝好像衰老了許多,他佝僂著背,眼光在一個不知所謂的地方停留了好久,直到老元帥將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放到了這位至尊的面前。

    「陛下!您還是去休息一下吧!軍部有老臣,而特勤那方面,陛下的怒火雖然並不過分,但只要霍斯伯爵真正投入了精力,相信還至於出什麼大問題。」

    「謝謝!」皇帝接過了茶杯,他又開始盯著暗紅色的液體發起呆。

    「陛下!」老元帥覺得這實在不是保持沉默的時候,「相信此時的參謀部和作戰部已經就南方突然爆發的動亂做出了相應的部署,儘管情況未明,但只要平叛的部隊到位,應該……」

    「元帥!這個我還不是十分擔心!引發暴亂的不過是一些蟲豸一樣的賤民。」皇帝搖了搖頭。「您知道嗎?我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我的女兒,小阿萊尼斯,她在談到那次山中遇刺時說過這樣一句話,『如果製造這一切陰謀的是帝國中人,那麼有理由相信,這個帝國的臣民對皇室的忠誠和信仰已發生轉變。』這!才是最危險的!」

    元帥輕輕的點了點頭,對於莫瑞塞特王朝來說,人民即是他的統治基礎,一旦這個基礎從心理上開始崩塌,那麼距離改朝換代的時日也就不遠了。

    「陛下,您的擔心還未得到證明,也許……」

    「不!」阿爾法三世再一次否定了元帥的話,「就在昨天晚上,我和我的新女婿進行了一番秘密的談話,他提到了里拉海省的一位特勤行動官,這位特勤官員已經對勢力龐大的商人階層產生了懷疑和恐懼,那麼……烽火是來得多麼及時啊!」

    皇帝一口飲盡了茶水,「利用遇刺事件癱瘓南方軍政體系,再利用帝國對意利亞的進攻抽空南方兵力,在勝利的前夜發動暴亂,以最快的速度佔領南方各處險要地域。我的軍務大臣……」皇帝突然冷笑起來。

    「如果我的這種猜測是能夠成立的,那麼就說明我和你已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你能接受這種安排嗎?」

    阿蘭的臉色變了數變,他在看到烽火時便已想到了很多,可當皇帝親口說出來的時候,羞辱的感覺便像潮水一般洶湧而來,也許……人們已經忘記銀狐的狡猾與可怖了?

    「陛下!軍部在等待您的命令。」老元帥恭身起立。

    「對於叛亂者,絕不姑息!對於其同情者,與叛國同罪!對於事件中的搖擺不定者,其罪名與株連相同!對於平叛不利者,其軍職和爵銜都會受到質疑!」

    「謹遵皇命!」老元帥深深的垂下腰背。

    「我的元帥!」皇帝將阿蘭扶了起來,「我真不知道帝國如果失去你的話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阿蘭已經過了感動的年紀,但他對皇帝的恭維還是欣然接受了,「陛下,軍部同僚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別說這個了!」皇帝突然不耐煩了,他有些羞惱的擺了擺手,「我還不知道為我管理國家的都是一些什麼樣的人嗎?他們仗著祖輩的恩德胡作非為,就像魯道夫的特勤處,那些傢伙除了貪污公款之外就不會幹別的了!」

    阿蘭一言未發的垂立,特勤處不是他能隨便評議的。

    「帝國的生存已經受到來自內部的威脅,皇室的威嚴也已受到了統治基礎的牴觸,看來……特勤部門以及相應的專政部門的改組是必須的了!」皇帝邊說邊打開了一直拿在手裡的文件。

    「陛下!您是說……」阿蘭並未掩飾一臉的喜色。

    「沒錯!」皇帝堅定的望著老元帥,「我會在近期秘密的召集主要皇室成員和外戚家族舉行一次協調會,然後在緊接著的貴族院年會上,哼哼!」

    這位皇帝突然頓了頓,他的表情就像要擇人而噬!

    「我要在貴族元老院上發佈成立內閣、改組特勤部門、司法部門、軍務部門的動議!」

    「陛下!」阿蘭突然站了起來。「貴族元老院絕對不會通過這種嚴重動搖貴族階層職權利益的動議的!他們會堅決反抗,甚至……我覺得他們甚至不惜罷會也不會同意的您的改革主張。」

    「他們當然不會同意!」阿爾法三世輕輕的笑了出來,「那些傢伙怎麼會輕易放棄攥在手中無數代的權利呢?不過……霍斯伯爵的辦公桌上已經堆積了好幾捆骯髒的罪狀。買賣國家利益的、侵吞國家財富的、違法收購黃金的、走私的、盜竊的、通姦的、亂倫的……我的元帥閣下,真的!我不能再往下說了,要說清這些罪狀的話起碼要到今天後半夜。這些該死的!如果這些該死的傢伙全部都下地獄的話……我相信貴族元老院會空出四分之一的席位。到時候……你還會認為我的動議會被否決嗎?」

    阿蘭已經盡量讓自己顯得極為平靜了,但他還是忍不住的輕輕顫抖,如果剛才聽到的那些真的是皇帝陛下打算實施的,那麼……這無疑是泰坦帝國數百年來最大的一次清洗行動。

    「陛下,您確定嗎?您要知道,我根本不會同情那些甘願墮落的貴族,我只是想提醒您,您的這種做法雖然能夠達到順利改組政府的目的,但……但貴族階層對您的不滿和畏懼也會積累至一定程度。」

    「我明白這個道理!」皇帝似乎並不以為意,「讓他們去怕吧!讓他們去恨吧!他們的權利會由比他們更加忠誠的一代新人來接管,被他們腐蝕掉的部門也會由新的政策去架構,到了一切都穩定下來的時候,誰還會在乎為自己掘墓的傢伙們!」

    阿蘭沉默了,他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像皇帝說的那麼樂觀。

    「那麼……元帥閣下。」皇帝指了指手中的文件,「軍事情報局,呵呵!為什麼說這次的烽火來得及時呢?它真正令我懂得了其存在於世的價值,如果這個全新的特勤部門真的如你所說一般架構起來,那麼帝國的軍事事務將會向前邁進一大步,我甚至能夠看到泰坦再也不會被突發的軍事事件為難住!是不是這樣?」

    阿蘭點了點頭,「陛下,這正是我和同僚一直努力的方向。」

    「放手幹吧!」皇帝將文件揣進老元帥的懷裡。「我明白,這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但請不要懷疑我的決心!」

    「英明神偉的阿爾法三世陛下!」阿蘭元帥異常恭謹的行禮,「您會看到偉大的神聖泰坦在您的手中再次騰飛崛起!」

    這是一場混沌的角逐,這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肢體的交纏和體液的交換並不能詮釋其中的意義,男人在女人胴體上的探索也不能張顯生殖器官的區別,而女人在男人的雄起中也不能得到救贖和心靈上的慰藉。

    少年的慾望來得兇猛迅速,而脫力和發洩也快得另他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

    「芬拉爾!你是不是抓爛了我的背?」奧斯卡撫摩著手邊的女體。

    「恩……」

    少年輕輕的將一絲未著的見習醫師推到了一邊,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沒錯!這是他在肯辛特宮的臥室,這裡有他的冰熊沙發,還有安妮,還有芬拉爾,還有母親的魂靈。

    小小姐?少年打開了臥室中的高窗,西南風掀動了窗簾。小小姐不在肯辛特宮,她獨自在佩內洛普大道的官邸過夜。

    天似乎一下子就涼了下來!清晨的都林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熱量,清冷的微風捲起了些許塵土,人們換上了秋天的裝束,夏日就這麼突然退走了,像定時的潮汐一樣。侍女為呆立窗前的親王殿下送來了披風,少年無意識的披上了。侍女有些好奇,這位小主人在看什麼?她迅速的瞥了一眼窗外,一夜之間繁花落盡,宮院花園呈現出一片淒迷的破敗之色,儘管樹木仍然穿戴著綠衣,但其中的個別枝葉已開始轉向衰老和落寂。

    侍女搖了搖頭,她搞不懂親王為什麼會那麼關注,這位少年已經是都林城中最顯赫的人物之一,他不但擁有數不盡的財富,而且連帝國公主都已成為他的未婚妻。在一個侍女的眼中,這樣一位立於權利最高層的人是不應該有任何煩惱的,所以,當少年的目光變得空洞無物的時候,她便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您要在臥室用早餐嗎?」

    少年沒有回答。

    「在偏廳或是室外?」侍女再次試探。

    少年搖了搖頭。「吩咐車房準備馬車,再叫我的管家和秘書在樓下等我。」

    都林城迎來了一個新的季節,人們習慣稱呼其為收穫的季節、豐收的季節,不過這都是農人的說法,市民階層鄙視農人,這些人做的活計都是低賤的,可他們又崇拜豐收,因為豐收的含義就是收穫金幣。都林的市民缺少的就是金幣。

    人們在天還未亮的時候便已離開家,他們抬頭就能看到高聳的英雄塔,烽火自然嚇人一跳,可這種慌亂直到晨報上市之後便已煙消雲散,不過是南方佬在挑事,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些住在山洞裡的野蠻人最好給闊佬們一點顏色看看,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我要餓著肚子出門,而那些闊佬卻有豐盛的早餐?圍著販賣晨報的攤點,人們這樣議論著。

    各處衙門口都有一些求職的人在四處張望,他們的身上都掛著一個牌子,有的寫著「速記,一小時20泰士」,還有的寫著「翻譯,千字50」。剩下的就是一些干體力活的傢伙,他們眼眶深陷,可肌肉卻十分扎實。這些失業者糾纏著每一個路過的行人,他們近乎無賴一般吹噓著各自的手藝。

    小吃攤點的生意也不景氣,人們兜裡的錢財實在太少了,一份炸薯餅賣到兩個泰士竟然還有人嫌貴!你他媽真是算了吧!攤主們對著這些吝嗇的傢伙吐著口水,你怎麼不去吃屎?那玩意兒便宜!

    老百姓像從前重複了千百年那樣生活在這個大都市裡,有錢的出入於各種餐廳和酒廊,沒錢的則去骯髒的小食店和亂糟糟的菜場打發日子。精力旺盛的窮小子們一大早便穿戴起流氓的行頭,他們成群結伙的湧入巢穴,那是天堂,不過當他們一鼻青臉腫的被人從賭場或是妓寨的後街趕出來時,他們才會明白這裡是地獄!可地獄有地獄的樂趣,當塌掉的鼻子不在痛楚的時候,這些小流氓又會興致勃勃的衝進去。對於他們來說,被一個大佬又或某個婊子看上都是光明神的恩遇。

    親王殿下的馬車行駛在高尚街區,這裡呈現著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晨練的紳士彼此友好的打著招呼,推著華麗嬰兒車的女傭緊緊跟在主人的鞋跟後面。小姐們起的也很早,她們相約去到郊外野遊,傭人在半夜的時候就為她們準備了美味的點心和蛋糕。司法部的巡兵剛剛換上秋季的嶄新軍裝,他們在街邊顯耀似的走來走去,不過每當一輛雕刻著品級和族徽的馬車出現在路面上時,這些小臭蟲就會恭順的讓往一旁。

    安魯家族的車廂上鐫刻著銀色的水仙圖騰,這些手工打造的花朵在清晨陰鬱的陽光中閃耀著冷冷的光輝。街道上的車輛紛紛走避,車中人的身份是廣為流傳的話題,時至今日,整個都林除了皇帝之外已再也無人可以與其並駕齊驅。

    佩內洛普大道31號,泰坦帝國東疆總督安魯公爵的官邸,薩沙伊對這裡已頗為熟悉。此時的她正提著水壺在花園中散步,畢竟不比故里,水仙花在這裡的長勢顯得極為淒涼,小小姐輕輕捏了捏乾癟的枝葉,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氣溫低了,花園中的水仙已經錯過了花期。

    一本精彩的書籍,一份熱騰騰的早茶,一把結實的籐制躺椅,一塊灑落稀疏落葉的綠地。薩沙伊不知道自己為何還不滿足,她老是覺得這裡少了什麼東西。

    「是誰發明了這種東西?」

    「哦天啊!」薩沙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壞了!

    「哦!抱歉!我以為你注意到我了。」奧斯卡帶著一臉淺淺的笑意,這多少都令人懷疑他的誠意。

    「小奧斯卡,我的哥哥!難道你還在玩那種『嚇唬薩沙奪獎品』的遊戲嗎?」小小姐似乎極為平靜,我們根本看不出這個少女剛剛經歷了情感上最沉重的打擊。

    奧斯卡想起來了,「嚇唬薩沙奪獎品」,呵呵,這是小時侯的一個極為有趣的遊戲。

    「我的小薩沙,你還說呢!這個東西是誰發明的?」親王揀起了小小姐踢落在草地上的高跟鞋。

    「哦!你說的是這個啊!」薩沙突然笑了起來,「很有趣!這是一個矮個子國王的專利,它並不是為了女子製造的,不過您看現在,世界上的女士們都被它給迷住了。」

    奧斯卡聳了聳肩,他坐在了草地上,談話似乎在這裡便突然中斷了,兩個年輕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這種難堪很快便令親王不耐煩起來,他知道自己必須打破僵局,可所有說辭在還沒出口時便已被自己宣判為蒼白無力。

    「後悔嗎?」

    薩沙重重的歎了口氣,天啊!沉默總算過去了!她深深望著忽然發問的小奧斯卡。

    「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奧斯卡仰起頭,他鼓足勇氣才迎上了妹妹的眼睛。

    「因為我不會為這件事向你道歉,那不是一個男人的作為,你知道嗎?男人最要緊的是敢作敢當!我向公主求婚,我成為了皇帝的女婿,這位皇帝會為我的未來塗抹上濃重的色澤,這就是我的目的!所以,我不會為此向你道歉,而我則殘酷的、冷血的、不負責任的、背信棄義的向你徵詢,咱們倆變成現在這樣,你……後悔了嗎?」

    薩沙想哭,但她忍住了。沒錯,這個男人確實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殘酷!冷血!不負責任!甚至已背信棄義!但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你的心會告訴你!」薩沙合上了手中書本,她已看不下去。

    「心?」奧斯卡將手撫住胸口,「心已經陷落了,他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在這種時候,他只期盼得到諒解,當然,他不值得得到那麼多,他應該徹底被欺騙和謊言所蒙蔽,他應該習慣這一切,當他再也感受不到痛楚與失落的時候,一切便都結束了,相信那時的我已站在了權利的最頂峰!相信那時的我已經不再記得有一位女孩曾為我的心靈填注無限的生機和動力!」

    「你會嗎?」薩沙哭了,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用你的心回答我!你會嗎?」

    奧斯卡猛的抱住了妹妹,這個女孩兒的淚水令他疼痛得忘乎所以。

    「不會!不會!如果真的有那樣的一天,我就將心挖出來!我就將心交給你來保管!我不會讓任何東西欺瞞、侵佔我的心,他只屬於你!」

    「可你注定是別人的丈夫!」薩沙終於在哥哥的懷抱中泣不成聲。

    「你知道嗎?我的奧斯卡!我的哥哥!我一想到這個就恨不得點燃都林,這裡骯髒得駭人!這裡都是企圖羞辱我、掠奪我的人群,他們已經從我的身邊搶走了你,他們還想怎樣?」

    奧斯卡緊緊了懷抱,他的手指已經嵌進妹妹的肉體,「我帶你離開這裡!跟我離開這裡!咱們去大學城!那裡是智慧的殿堂,咱們可以遠離都林,遠離這個每一個毛孔都沾染著血的東西!」

    「不!」薩沙突然堅定的掙托出少年的懷抱,「我怎麼忘記了界碑的誓言?我們相約要共同抗爭這個充滿惡獸的世界。我不能放棄!」

    薩沙似乎是在囈語,奧斯卡迷惘的看著她。

    「是的!哥哥!我們不能逃避!更無法逃避!」小小姐的眼睛已經點燃了戰火一般的光彩。「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我怎麼會變得這麼沒用?我是薩沙伊。安魯。內塔加波!我的哥哥,我已經等過了一個十年,為什麼在長大之後卻變得這麼沒耐性?十年又怎麼樣?二十年又怎麼樣?我可以等!更可以為自己爭取!」

    「薩沙!你……你……」

    「哥哥!難道你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嗎?光明神啊!現在還不是我認輸的時候,也不是你消沉的時候!別忘了!家族的家長是神所祝福的特例,他可以擁有四位正妻,所以!我的哥哥!咱們要一同努力!」

    奧斯卡望著有點歇斯底里的妹妹說不出一句話。

    「哥哥!我們不能放棄,想要永遠在一起就永遠也不能放棄!」

    「永遠在一起!」奧斯卡笑了,他笑得那樣開懷,笑得那樣癡迷!「是的,我說了那麼多,解釋了那麼多,抱怨了那麼多,最後卻只是得到一個結局!想要永遠在一起,便永遠不能放棄!薩沙!謝謝你!」

    小小姐也笑了,這一笑便恍若整個天地都在為之歡欣鼓舞。薩沙突然親吻了一下哥哥的臉頰,奧斯卡則吻了吻妹妹的耳珠。

    小小姐忽的臉紅似火,她整個人都在莫名的悸動中瑟縮了一下,薩沙受驚似的退了開來,她不知道耳垂被親吻時是這樣的感覺,不過她已想到西利亞媽媽的叮囑,媽媽說:「要和這個危險的小男人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

    奧斯卡也說不上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天啊!這是薩沙!薩沙是誰?薩沙是那個從小便追在他屁股後面的小妹妹!這個小男人剛剛在想些什麼,他想去探尋薩沙的嘴唇,他想為這個少女領口下的肌膚烙上吻印。這算不算犯罪?

    少年覺得應該冷靜一下了,他晃了晃了有些發暈的腦袋,並努力將視線放在女孩兒身外的事物上。

    高跟鞋!這是個不錯的話題,在經過一陣令人臉紅心跳的沉默之後,奧斯卡終於找到了一個不錯的話題。

    「薩沙,說真的,高跟鞋這個東西是為折磨女性才被製造出來的。」

    小小姐愣了一下,她不怎麼明白哥哥的意思,「什麼?你為什麼會有這種認知?據我所知,高跟鞋是為突顯女性的身高和腿部的曲線美才被……」

    「不!不!不!」奧斯卡堅定的搖頭,「我有注意到,每次你在穿著高跟鞋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都會苦著一張小臉為自己按摩,這說明這東西絕對不是什麼好玩意兒!你不是說過了嗎?這東西是一個男人的專利,那麼這小子一定有虐待女性的傾向。」

    「哥哥!你在說什麼啊?你這是強詞奪理!」薩沙被小奧斯卡對高跟鞋的反應弄得啼笑皆非。

    「那麼讓我看看你的腳!看看它們有沒有被擠壓得變形,如果有的話……」奧斯卡從小小姐的裙擺中搶出了一雙雪白的小腳。

    「哦啦……」在薩沙的驚呼聲中,奧斯卡發出一聲發自內心的歎息,他手中捧著的似乎是一件精美絕倫的玉器!

    奧斯卡輕輕摩挲光滑如水晶般的足面,他那心跳的指針正在向危險的刻度不斷擺盪;薩沙已忘記了思考,她發出含糊不清卻說不出有多麼甜美的囈語。

    「我可以吻她們嗎?」少年的眼睛猶如閃亮的星火。

    「我不知道!」薩沙俏皮的別開臉,給她天做個膽子她也不敢看著少年進行那一切。

    「那麼我就認為我已受到邀請!」奧斯卡勝利一般俯下身子。

    小小姐咬緊雙唇,她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秋天竟然在一夜之間便席捲都林,落葉輕輕飄過樹梢,它緩緩落在少年的背上,一陣微風吹拂過少年的髮梢,落葉便被送到了女孩的唇前。女孩兒伸手取下了這片偷香的葉子,她迎著初生的太陽露出燦爛的笑。

    一本精彩的書籍,一份微溫的早茶,一把結實的籐制躺椅,一塊灑落稀疏落葉的綠地,一個靠坐在草地上的男孩兒,一個仰臥在躺椅上的女孩兒。這一切恬淡,彷彿包容了洋溢在彼此心間的全部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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