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八集 第三章
    被太陽烤得滾燙的國道,親王殿下和公主殿下的回程車隊在8月14號從安魯哈啦出發,到20號便已走過了大半個水仙郡。兩位皇室成員在路上參觀了好幾座規模龐大的要塞和兵營。阿萊尼斯對此不怎麼感興趣,因為在她眼裡,這些出身低下的騎士都長成一個樣子,可她知道那位小親王頗為樂在其中,所以她也勉強給自己掛上笑容。

    奧斯卡在臨走的時候向家族裡的學者請教了有關外交方面的知識,皇帝既然命他出任迎接意利亞王室的欽差大臣,那麼他就不應該給自己和國家丟臉。不過少年很快就想到自己浪費了寶貴的資源,他忘了身邊就有一位極負盛名的外交家。

    多比.利安.克裡奇,前朝國務大臣家的叛逆公子,這小子就是因為偽裝外交使節才被捕入獄的,在這方面他自然是專家。當小親王向這位化名埃勃男爵的超級騙子求助時,裡奇便答應為他處理外交辭令和待人接物等方面的細節。

    「裡奇,為什麼要做騙子?難道當個真正的外交官不好嗎?」奧斯卡有些好奇,他發現自己在多年來從未打聽過朋友們的犯罪動機。「我認為如果你肯做,你一定會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

    「當然殿下,我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埃勃男爵點了點頭,「不過有一點您說錯了,所謂的外交家還真都是騙子!他們嘴裡說著和平共處,可實際上卻在私底下煽動叛亂和進行諜報工作。」

    「你是聽誰說的?」奧斯卡不相信,在他眼裡,一個真正的外交家自然要有令人信服的品格和操守。

    「您知道我的家族是怎麼發跡的嗎?」埃勃男爵並沒直接回答少年的問題。

    「我不太清楚。」

    「讓我告訴您吧,」男爵將捲煙的紙邊沾了沾吐沫,「我家祖上曾經出過許多位外交家,他們後來甚至控制了帝國特勤處在國外的一切活動,莫瑞塞特王朝有好幾位皇帝在外事上都要倚重克裡奇家族,這種情況持續了幾代,直到某位皇帝擔心我們家出亂子,所以就把我們排除出特勤領域,而讓我們家的那位領導人擔任國務大臣。」

    「再後來克裡奇家族就逐漸衰弱了?」

    「是的殿下,莫瑞塞特皇室拋棄了曾經的外事專家。」裡奇點著了他的捲煙。

    「哦對了,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做騙子呢?」

    「不,殿下,請原諒,這個問題是我要帶進棺材裡的。」裡奇一本正經的說。

    「隨便你!」奧斯卡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車隊繼續著行程,紅虎衝鋒師的繆拉師長一絲不苟的控制著隊伍,他要不斷的向四周派出斥候,並且還要時刻關照那些新來的補充兵。這些補充兵都是些剛剛參加騎士團的小伙子,他們中有的人甚至連喝酒的年齡都沒到。

    繆拉對自己的新兵極不放心,而且這些新兵在行軍路上也確實出了不少狀況,比方說突然病倒,報錯敵我識別呼號,馬匹受驚失控,夜間站崗打瞌睡等等。繆拉一想到這些就深深為自己感到羞恥,現在的他實在就是一個給人看孩子的保姆,而且還擁有少將師長的顯赫級別。

    卡米爾.雷阿侖又和小親王走在一起了,這位聖騎士接受了晉陞,現在他是紅虎的格鬥團長。聖騎士感到有些悲哀,因為在前方路途上曾倒下了他的無數戰士,親王殿下要去迎接那些意利亞人?並且還要擺出友好的姿態?卡米爾只要一想起這個就覺得委屈得很,但他又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奧斯涅親王殿下顯然對意利亞王室的來訪充滿好奇,這個少年不喜歡遷怒別人,那是弱者才有的素質。他在遇事時習慣考慮上那麼三秒鐘,只要三秒鐘就足夠他分辨敵友了。意利亞王室的血統並不高貴,但他們卻有著長於泰坦皇家的歷史,不過單憑這一點就足以得到少年的尊重。因為奧斯卡明白,能在西方強國中屹立數百年的統治者一定是充滿智慧的,所以他相信意利亞王室並不會做出那種明顯是自取滅亡的事情。

    公主殿下並沒像小親王那樣仔細思索事情的來龍去脈,作慣了帝國公主,她還是喜歡人們恭順的跪在她的腳邊向她呈報。儘管這並不代表公主殿下缺少自己的主見,但有很多時候,這位公主確實顯得懶惰一些。

    不過來自安魯家族的小小姐卻將公主殿下的這種懶惰看得相當透徹,她甚至向哥哥說起公主的狀態與她的父皇差不多。她看似並不關心那些事,但當你說起的時候,公主盯著你的眼神就好像是要剜出你的心。

    「薩沙,阿萊尼斯是個非常厲害的女孩子,她和所有的公主都不同!」

    小小姐接受了哥哥對公主殿下的評價,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防一下了,因為自她陪同哥哥上路開始,這位公主望向她的眼神就非常奇怪,雖然還至於要剜她的心,但小小姐已經感到極不舒服。

    車隊在水仙郡最靠近帝國東南方的城市休整了一天,親王攜著小小姐拜訪了當地的軍統長官和方面軍駐軍。這裡是李斯特方面軍的防區,此時李斯特方面軍的正副司令仍帶著主力兵團在意利亞的國境線上游弋,所以當親王殿下進入城市時並沒見到鼎盛的軍容。

    隊伍接下來便要進入南部山區,儘管前面博德加省的地勢相對平緩,但繆拉還是組織人手為隊伍換裝了適合山地行軍作戰的一應裝備。

    安魯掌握著泰坦帝國的東疆,他的領地在地圖上顯示為一塊由南入北的狹長地帶。水仙騎士團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支在各種陸地環境中都進行過戰鬥的部隊,因為安魯領內的地理環境非常複雜,盆地平原在崇山峻嶺之中交錯,河流湖藻在原始森林之間縱橫;到了領地最東端,植被越來越荒蕪,人煙越來越稀少,當你發現最後一株低矮的胡楊消失在身後的時候,前方便會出現一望無邊的大沙漠。

    紅虎衝鋒師就曾是這樣一支轉戰水仙各地的英雄部隊,他們有著在各種地形進行戰鬥的豐富經驗,儘管他們此時已流失了一批優秀的戰爭資源,但是這並不重要,關鍵是繆拉還在!奧斯涅親王殿下對繆拉的指揮才能並不十分瞭解,因為他仍未有機會真正見識領導紅虎的衝鋒師長施展他的進攻手段。

    要說這樣的機會有兩次之多,但都被小親王錯過了!第一次是夜襲,繆拉率領紅虎全師圍攻波西斯人暗殺部隊的營地,那時的少年正在一條小溪邊羞辱摩加迪沙的公主;還有一次就是支援塔森方面軍的那場突擊了,當時雨下得很大,少年在戰場外圍根本就分不清南北,更別提看到什麼值得學習的東西了。

    儘管新兵給繆拉平填不少麻煩,但紅虎還是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了換裝和整備。騎士們的行囊裡多出了用於攀爬的繩索,還有適合近身肉搏與投擲的小型兵刃,就像鏈鉤和飛斧;如果在叢林中作戰,鎧甲金屬表面反射的光芒會使馬上的騎士變成一個小太陽,所以騎士們將保養鎧甲的臘油換成了深褐色的重蠟,鎧甲在抹上重臘以後就會暗淡無光,這樣就可以避免騎士們成為某個狙擊手的靶子。

    最後換裝的是騎士們的戰馬,給這些傢伙換馬釘可是一件苦差使,要是它們配合的話還好說,要是不配合的話往往會花上一個下午。不過騎士們的這種辛苦是值得的,這些換上新馬釘的戰馬在翻山越嶺時可以避免腳下打滑,這樣一來騎士們就可以放心的駕馭了。

    在李斯特方面軍軍需長官的幫助下,紅虎戰士幾乎人手一件雨披,南部山區的雨季仍在最暴烈的時候,要在這個時間進山就必須準備好足夠抵擋風雨的雨具。

    繆拉在忙完這一切之後便向小親王匯報了一下,他看出少年聽得很認真,而且少年還囑咐他要給裝載糧草的馬車加上防雨蓬。繆拉愣了一下,這倒是自己疏忽了,他只考慮到人馬,卻忘了人馬必需的糧食。麵粉和乾草只要被大雨一衝就會很快發霉變質。繆拉有些狐疑,少年怎麼會知道這個?這可是連他這位行軍打仗的老手都忽略了的問題。

    一問才知道,少年在從都林回家的路上就已吃過這個虧。他的車隊在受到襲擊之後損失了所有的大篷車,結果糧草被大雨沖得一乾二淨,他和卡米爾的騎兵中隊在後來的路上吃的都是山地師的接濟。

    「我可不想你像卡米爾那樣丟臉!」

    儘管被小親王數落了一句,但繆拉欣然接受了,他很高興,這個孩子沒有忘記紅虎,他已經把紅虎看成是身邊的重要一員了!

    神聖泰坦帝國光明歷791年8月23日正午,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再一次看到了那塊聳立在家族領地一側的界碑,上面的石刻字跡曾經深深打動這位少年人。

    「此地居住著安魯以及他的騎士和子民,歡迎您光臨光明神架設的最初也是最後的一道防線!」奧斯卡停在界碑前又默念了一遍。

    「一轉眼就是一個月!」薩沙騎馬靠了過來,「再過一陣子就是哥哥的十六歲生日了,哥哥,你快成為一個成年人了!」

    奧斯卡沖小小姐笑了笑,他對自己就要長大一歲並不十分在乎。「薩沙,踏過界碑就等於徹底的離開了家,儘管我們身負家族的祝福,但……你害怕嗎?」

    「怕!」

    奧斯卡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小妹妹回答得如此乾脆。「你怕什麼?能跟我說說嗎?」

    「怕勒普!它似乎對水仙香水非常反感,我一接近它就作勢欲撲。」

    「哈哈哈!原來是那頭小豹子!」奧斯卡笑了起來,「你放心好啦!我會偷偷幹掉它的,沒人會知道。」這個少年似乎在一瞬間就回復了他在多摩爾加時的梟雄本色。

    「算了吧,哥哥,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令你恐懼的東西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

    「因為那會讓你產生抗爭的鬥志。」薩沙望著界碑直出神,她不會告訴奧斯卡自己在真正懼怕什麼。

    「是的,你說的沒錯。」親王點了點頭,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家族領土,只見低矮的山丘連接著遠處的群山,翠綠的高草在烈日下頹唐的垂著頭。

    「有些淒涼呢!」親王不無遺憾的說,家族為了將戲碼進行到底便沒有出動重量級人物為他們送行,現在矗立在界碑前的只有這個少年和他的妹妹。

    「薩沙,作好準備了嗎?」親王向小小姐伸出手,「界碑的那邊就是另一個世界了!一個需要我們不斷抗爭的世界!」

    「哥哥,我早就準備好了!」薩沙將自己的手放到了親王的大掌中。

    「答應我好嗎?不要再叫我哥哥了,你可以像其他人那樣叫我奧斯卡。」

    薩沙的臉蛋突的紅了起來,奧斯卡一眼不眨的緊盯著這道美麗的風景。

    「我……我恐怕辦不到!太彆扭了!我一點都不習慣。」薩沙邊說邊把頭側到一邊去了,她受不了被哥哥這麼專著的盯著看。

    「不,薩沙!你會有很長時間來習慣的!也許是一生一世也說不定!」奧斯卡猛的將薩沙伊從她的小母馬上提了起來。就在少女驚叫著想要掙扎時,她發現自己已被固定在哥哥……哦不!是奧斯卡的懷中了!

    「我的雷述爾!」少年突然大笑著呼喊起來,「你這魔獸一般的小傢伙!雖然我們離開了父母,離開了家!但你看看西方的大地,那裡將任由我們馳騁!帶我去吧!」

    年輕的雷述爾巨馬似乎讀懂了小主人的話!它仰起脖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鳴,大地開始向後飛速的倒退,景物開始向後飛速的拋離,自由馳騁的感覺真的是太好啦!

    奧斯涅親王殿下,還有那個將陪伴他一生的美麗女孩就此踏上了新的旅途。相信此時的男孩兒並不知道他們這一走就是一段漫長的歲月,當他們兩人再次攜手歸家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雖然仍是泰坦親王,但那時的他卻已是整個帝國真正的主宰者了。

    「公主殿下!」紅虎師長繆拉少將恭敬的敲響了皇室御駕的車門。

    「什麼事?」阿萊尼斯打開了車窗。

    「殿下,我遇到了困難。」繆拉一臉倒霉相。

    「介意跟我說說嗎?」阿萊尼斯笑了起來,行過這一路,她已經跟這位高階水仙騎士建立了友誼。繆拉可不像一般的那些當兵的,他不但出身於水仙郡的一家名門望族,而且長相、談吐、學識等方面都極為出色。

    「殿下,是這樣的!前來迎接我們的是帝國第七軍區第一軍第一山地師,他們帶來了皇帝陛下允許我的師團入境的手令,但我的直屬長官,也就是親王殿下跑到不知哪裡去了,我找不到身份適合的人簽收!」

    「你等等!」阿萊尼斯感到詫異極了!「入境?少將閣下,您是用的這個詞嗎?這太奇怪了,水仙郡又不是外國!」

    「殿下!」繆拉只能對公主的問題抱以苦笑,「對水仙騎士的兵力調動問題已經載入泰坦法典了,那上面說的很清楚,水仙騎士任何團以上單位如果要走出安魯領地,都必須由皇帝陛下以書面命令的形式進行認可。」

    阿萊尼斯恍然大悟一般的點了點頭,她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她馬上就將笑容堆在臉頰上了,「那麼好吧!我的身份應該足夠接閱父皇的命令!」說著她便接過了少將遞過來的筆,並在命令文書的落款處簽下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全稱。

    「謝謝殿下!」繆拉陪著笑,他小心的接過了命令文書,並等墨跡干了之後才將其捲了起來。「殿下,這樣一來咱們就可以上路了!」

    「當然,不過能告訴我親王殿下去哪了嗎?」公主依然笑顏如花。

    「抱歉了殿下,我也不清楚,他獨自一人跑到界碑那邊去了。」繆拉對答如流,一點也看不出他隱瞞了某些事情。

    「哦……」公主輕輕點了點頭。

    「殿下,看得出您十分關心我們安魯家的小少爺呢!」繆拉不介意在公主能夠接受的範圍內說點閒雜的事情。

    「呵呵,他是我的表弟,說起來在皇室中的同齡人裡,我還只有這麼一個弟弟!」公主邊說邊合上車窗,「所以關心他是應該的。」

    繆拉在車外恭敬的行禮,不過他沒等到公主的回應。阿萊尼斯的心很亂,但她不敢也不會表現出任何煩躁的情緒,她已被皇室的宮廷教師調教得喜怒不形於色。但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公主殿下一身的成就是憑藉著一位少年帶給她的動力才獲得的。

    年幼時那場屈辱的、恐怖的事件早已深深印在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的腦海之中,她始終都不曾忘記那個似乎永遠都不會被人擊倒的少年,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在那一刻起就被少年攻佔了。

    在之後的日子,親王殿下和他的紅虎師加快了行進的速度,他們得到消息,意利亞王室訪問團已經入境了。

    出乎奧斯卡的意料,帝國方面派來與他匯合的第七軍區一.一師的師長竟然沒有換人!海耶克.布隆迪中校在見到少年的時候就像上次那樣恭謹,這位近衛軍軍官單膝跪地,前胸緊緊的貼著大腿。奧斯卡欣喜的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少年知道自己的直屬騎士們都在看著,他感到有那麼一點得意。

    接下來的行程便有意思了,卡米爾.雷阿侖和一.一雪獅的師長都跟少年是老相識,奧斯卡幾乎跟這兩個傢伙形影不離,他們似乎有討論不完的問題。作為親王直屬騎兵的領導者,繆拉並沒抱怨自己受到的冷落,相反他還忙得很。紅虎補充兵已經開始進行第一階段的訓練,繆拉為他們設立了豐富的課程,這都包括搭帳篷、挖壕溝、築柵欄、清潔維護戰具、修路、修馬車、洗馬、餵馬、還有新兵最討厭的擦靴子。

    同樣是兩支擁有傳說的英雄部隊,紅虎與雪獅的溝通是沒問題的。兩方士兵雖然營壘分明,但他們通常都會在晚飯後的休息時間溜到對方的營地去聊上一陣。雪獅的大部分戰士都來自南部山區中雪線較高的地區,因此他們的臉膛都是紅撲撲的,紅虎戰士喜歡叫他們「愛臉紅的山地人」;紅虎騎士那大紅色的披風啟發了雪獅的戰士,他們向紅虎回敬到:「背著一顆大草莓的水仙人」!

    儘管每天19公里的行軍進度令他的身心都感到極為疲憊,但親王殿下就是喜歡這樣的氣氛,每天可以看著騎士早早列隊出行,在午後會看到他們可愛得像豚鼠那樣倒在一塊補睡,到了晚上騎士們的活動就更多了,有摔交的、角力的、鬥劍的、還有的健美愛好者在一群好事之徒的挑撥之下脫光衣褲攀比肌肉。這樣發展下來的結果就是車隊中的幾位女性從來不敢在晚上離開自己的帳幕。

    小親王在一天中只有日落之後才有機會將自己平整的放在床上,床不是很舒服,但少年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出獄之後的小奧斯卡無時無刻不在改變著。首先要說他的性格,要是在多摩爾加,這個少年會因為侍女打翻杯子而大發雷霆,也會因為一個密探在經過他時沒有行禮而痛下殺手。現在他已經很少發怒了,而且他已在家族的戰場上親身見證了生命的脆弱和寶貴;其次就是他的生活了,自打那些與他有著親密關係的侍女被殘忍的殺害之後,他已將自己接觸的女性控制在極少的幾人之內。還有他對舒適傢俱的嗜好也緩和了一些,軍營裡可沒有冰熊沙發,一張簡單至極的網繩吊床就可以滿足這位親王的需要。

    此時的少年靠坐在床上愜意的品嚐著山地特有的鹿鞭泡酒,奧斯卡從未聽說過鹿鞭這個詞,這可能是山區居民使用的方言,奧斯卡很喜歡這種酒的口感,更難得的是這種低度的泡酒竟然還有很強的後勁。

    「殿下,我得跟您說說。」海耶克.布隆迪中校有些擔心的看著少年,他看到這個小傢伙在喝掉第三杯鹿鞭泡酒之後便再也忍不住了。「殿下,這東西您是從哪搞來的?」

    「你的一位團長那裡,那傢伙神神秘秘的不肯給我嘗,結果我就拜託我的一位隨從把他的存貨都偷來了!」小親王邊說邊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呃……」海耶克撓了撓頭,他覺得事情有點棘手,「殿下,這種酒……這種酒不適合孩子……啊不是,我是說這種酒只有那些成年男子才能喝。」

    「我可沒聽說過!」奧斯卡擺了擺手,「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相信我海克,我嘗過的酒要比你多。」

    「這個我相信……」海耶克實在不知該怎麼表達了,「可是殿下,這種酒非常強勁!它……它能夠徹底的激發男性潛能,它……呃……算了!總之您不能再喝就對了!」

    奧斯卡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他無所謂的攤了攤手,他感到這位中校有些莫名其妙。

    「哦對了海克,我有個問題。」小親王終於放下了酒杯,「據我所知……水仙騎士團和帝國近衛軍對將校級別的設置是一樣的,可為什麼擁有紅虎的是一位少將師長,而你仍是一位中校?同樣是英雄部隊,同樣是師一級,為什麼你和繆拉的級別差了那麼多?」

    海耶克有點狐疑的看著少年,「您不知道?」

    「當然,我要是知道的話還會問你嗎?」

    「呵呵,」海耶刻苦笑了一下,「殿下,看來您真的是在牢獄中呆了很長時間,您甚至已經失去了一個貴族的自覺,您知道嗎?您的師長在不穿軍裝的時候是繆拉伯爵,可我呢?我脫下這身將校服之後就是一個護林員的兒子。這就是我是中校,而繆拉師長是少將的根本原因。」

    「怪不得!」奧斯卡很聰明,他馬上就意識到海耶克是一位平民出身的軍官。

    身份的差距、階級地位迥然不同,奧斯卡和海耶克都想到了他們之間存在著的這些區別。

    「殿下,您相信嗎?如果您以帝國親王的身份加入軍籍,那麼您立刻就會被授予中將甚至是上將軍銜。而若是一個平民,這麼跟您說吧,少將就是他軍旅生涯的終點,泰坦歷史上沒有任何一個平民能夠突破少將這個門檻。」

    「不可能吧?」奧斯卡徹底的驚呆了,「這絕對不公平!難道平民出身的軍官就沒有可以指揮一個軍甚至是一個軍區的才能嗎?」

    「殿下,跟您談話很痛快,但也讓我感到非常壓抑,」海耶克的笑容充滿無奈,「殿下,您最好還是不要對人談起這個。因為……如果對方是貴族,他一定會認為您不可理喻;如果是平民,他就一定會認為您是一個冒牌貴族。」

    「你的意思是說……貴族都不會像我這麼想?」奧斯卡有些難以置信。

    「當然不是,但像您這樣認為的人絕對不會很多。因為……因為……怎麼說呢?」海耶克仔細的斟酌著言辭,「殿下,因為這是一種思維定式!帝國貴族階層的傳統和習慣裡並不包含對平民的認知。您看看,土地是貴族的、森林是貴族的、礦山是貴族的、甚至連河流也是用貴族的名字命名的。這個國家是貴族的,跟平民根本沒有什麼關係,所以誰又會去在乎平民的想法呢!」

    奧斯卡不斷的搖著頭,「不!不!你說的不對!這個國家怎麼可能跟平民沒有關係?這個國家的一切都是平民靠著雙手一點一點從荒蕪的土地上搭建起來的!」

    「沒錯!」海耶克中校的聲音大了起來,「但平民建造的一切都歸貴族所有,而泰坦……歸根結底是由貴族締造的,這個國家的存在和發展都是為了貴族。」

    小親王啞口無言。

    「殿下,您還不知道呢!多少年以來,貴族從平民那裡獲得的財富已經越來越少了,因此他們只能不斷的翻新掠奪的手段!就像我小的時候,家門外有一個很大的湖泊,我最喜歡吃湖裡的大眼銀魚,可有一天我和家人突然被告知,湖裡的大眼銀魚是屬於城裡一位男爵的私人財產,捕獲這種魚就要向男爵交稅。呵呵,等到我成年,湖泊出產的東西已經被瓜分乾淨了。」

    「這……這是不公正的!」少年堅持著。

    海耶克盯著少年想了想,他忽然醒悟過來,「我明白了殿下,您出身安魯家族,安魯家族是這個世界上最尊重平民的貴族,因為他們的戰爭完全是由人民推動的,如果沒有人民的和擁護,如果沒有人民義無返顧的參軍,相信安魯家族早就滅亡了!」

    「是的,我來自安魯,你說的沒錯!」奧斯卡又想了想,「家裡人的思維方式和帝國這邊的貴族完全不同,在水仙騎士團,大部分的高級將領都是平民出身,相反貴族倒佔少數。」

    「是啊!」海耶克露出嚮往的表情,「人們都說要參軍的話就去水仙郡。平民是這樣,就連一些貴族家庭也是這樣,他們把子弟送進水仙騎士團,因為那裡可不是臃腫的近衛軍衙門,那裡是培養真正男子漢的地方。」

    「是的,你知道嗎?就連帝國軍務大臣阿蘭元帥的小孫子都在我們安魯家族的旗下服役呢。」奧斯卡想起了那位年輕的少將,但他把那小子叫什麼給忘了。

    說到這裡,帳幕裡忽然靜了下來,看來對於貴族的問題,兩個人都已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慾望了。

    「換個話題?」奧斯卡出聲詢問。

    「當然殿下。」

    親王從床上爬了起來,「嘿!我說海耶克,你是怎麼保住軍職的?我和公主是在你的防區出的意外,按理說你肯定會被撤職甚至是法辦,本來我已經打算這次過去南方一定要營救你,但現在看你居然過得好好的!」

    「殿下……」海耶克呻吟起來,「這又是一個讓我感到壓抑的問題,不過……在我回答之後您不會看不起我吧?」

    「我為什麼要那樣?」

    「那麼好吧!十年前我剛剛入伍的時候,我和一位美麗的貴族小姐相愛了,本來我以為那位小姐的家族不會接受一位平民,但我沒想到自己真的得到了那位將軍的賞識,他沒有半點猶豫就把自己唯一一個女兒嫁給了我。所以……所以這次我能逃過法辦完全是出自岳父大人對我的維護,也就是說我是憑著裙帶關係才熬過來的。」

    「那位將軍是誰?」

    「帝國上將、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尤金.穆.布拉利格。」

    「你是說……你是說自己是南方三大軍區總司令的女婿?」

    「沒錯!將一位侯爵小姐嫁給一個平民,這種事全世界也只有尤金將軍才做得出。」

    「不,海克,你不應該這樣想。」親王像個大人一樣拍了拍海耶克的肩膀,「尤金將軍做的一點都沒錯,他為女兒找到了最好的歸宿。」

    海耶克的眼睛竟然開始轉紅,「殿下,呵呵,說真的,這麼多年您還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其他的人都在戳我的脊樑骨,其他的人都在為我的妻子感到不值,他們……」

    「海克。」奧斯卡打斷了中校的話,「你是一.一雪獅的師長,你是最凶最狠的那頭!那些人那麼說,難道你就那麼想嗎?他們是敗類,他們是蛀蟲!他們活在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去說別人的是非。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再說我的這種判斷已是尤金將軍早就看準了的,你,一個平民,是男子漢!是好樣的!」

    「謝謝!」海耶克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他想盡快結束談話了。「那麼……殿下,已經很晚了,我該告辭了。」

    海耶克沒等親王答應便轉身欲走,可他在琢磨一下之後又折了回來,「殿下,這瓶酒我要沒收,它在您身邊是非常危險的,它會讓您……讓您做噩夢。」

    還沒等奧斯卡反映過來,雪獅的師長大人已經奪過酒瓶溜走了。

    奧斯卡看著掀起又落下的帳幕直發呆,他現在開始懷疑那瓶酒是真的有問題了。

    問題很嚴重!

    奧斯卡已經不知是第幾次起床了,他感到心臟在胸腔內瘋了一般的跳動,而且下腹的某根東西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態腫脹著的!該死的!親王低罵了一聲,他現在總算知道那瓶酒為什麼是只有成年人才能飲用的了。

    頭昏昏沉沉的,上下眼皮在打架,可精神卻極度興奮。這是他媽的怎麼回事?這又是他媽的什麼感覺?奧斯卡忽然有了一種圍著營地跑幾圈的衝動。

    說做就做!

    「殿下!」夜間的護衛騎士向親王敬禮。

    奧斯卡想讓他們全都退開,但負責警戒的騎士說什麼也不幹。親王無奈之下只得往營地中心僻靜的地方轉。

    經過一座營帳,奧斯卡突然聽到了隱約的歌聲,少年有些動容,他下意識的停下來傾聽。

    「遠方的故土啊,盛開著水仙花,那潔白如珍珠般的光輝啊,為我鋪開了回家的路,回家啦!回家啦!家裡有我的親人,和潔白如珍珠般的水仙花。」

    「安妮的搖籃曲!」奧斯卡想起了這首曾經陪伴自己度過了無數個夜晚的兒歌。

    「哦天啊!您站在那多久了?」正在編織一件毛衣的安妮突然從燭火的光亮中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安妮,你還是跟著我來了?」少年面對著這個看著自己長大的女人深出了一口氣。

    「不然我還能去哪?」

    奧斯卡的腦袋不太清楚,他不知道是先向安妮道歉,還是先把她抱到床上溫存一下再說。

    「呃……安妮,在安魯哈啦,我想我們彼此都冷靜一些了對不對?」奧斯卡摸起了鼻子,這是他感到尷尬又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不,我沒有一刻可以冷靜下來,在英靈殿外的墓園,我遠遠的聽到了你對米卡說的那些話,你知道嗎?我的心都快碎了!還有,你偷偷跑到戰場上去了,我無法說出得知那個消息時的感受,因為就算你把我拋在一邊,至少我還可以看著你,但你若是……」

    「安妮!」奧斯卡飛一般的竄了上去,他在伯爵夫人的驚愕的注視下將這個婦人抱了個結實。

    「哦天啊!你等等!」安妮推開了少年,「你在發高燒,你的熱量都快燙傷我了,怎麼沒人告訴我你生病了?你的那些隨從在幹什麼?哦天啊!他們果然是一群信不過的傢伙!」

    看不出安妮是在擔心還是在發怒,她氣勢洶洶的將少年按在仍留存著女人氣息的小床上。

    奧斯卡開始了近於病態的呻吟,這種感覺很好,已經有一個人在床上了不是嗎?

    安妮仍在喋喋不休的嘀咕著,她翻出了自己的藥箱,並準備了一條打濕了的熱毛巾。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奧斯卡默默的呼喊著!

    「好!」少年的雙手終於觸到了可以點燃一切的火種,「抓到你了!」

    給親王殿下值夜的護衛騎士在安東妮.霍曼伯爵夫人的營帳外一字排開,他們不會讓任何人接近這座帳幕,尤其是在裡面的美麗女子發出歡叫的時候。

    「小傢伙!你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

    「安妮,別說話……現在……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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