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八集 第二章
    日子彷彿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奧斯卡不知道今天是幾號,他這幾天一直都有些糊塗。跟小小姐去森林散步、野餐,陪公主殿下訪問水仙郡的老兵俱樂部,陪隨便某位母親聊天,陪他二哥的新娘去教堂祈福,總之,人們看到少年馬不停蹄的從這裡奔向那裡,可他們不知道這個少年的心靈像荒原困獸一樣焦躁、寂寞。

    奧斯卡知道自己不適合這種恬淡的生活,儘管這種生活是貴族階層一心嚮往的,少年渴求一些新鮮的、足以令他提起興致的事情,如果這個時候參加那個什麼「戰史研究班」也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們要離開這裡了!」一大早,公主殿下一反往日的端莊秀麗,她穿著一件短袖套裙滿臉通紅的闖進了奧斯卡的臥室。

    「哦天啊!」奧斯卡胡亂的往身上套著衣服,「這是個好消息,但您應該等我起床再說。」

    「不!」公主戲謔的上下打量著小男人,看來她並不打算迴避,「我們在這兒並不受歡迎,越早離開越好。」

    「是嗎?我可看不出您不受歡迎。」奧斯卡詭異的笑了笑,他隱約感到這個問題並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阿萊尼斯聳了聳肩膀,「也許吧,但我不在乎,歡迎也好,不歡迎也無所謂,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父皇招咱們回去的信件就在我的臥室。你想什麼時候動身?明天怎麼樣?哦天啊!其實我今晚就想走。」

    奧斯卡笑了起來,「抱歉了公主殿下,作為安魯一員,你已經傷了我的自尊心,這裡可是我的家,你就算厭煩了也應該裝作一副歡喜的樣子。」

    「就像你那樣?」公主嘲弄地望著少年。「你還是算了吧,這兒根本沒有你的立足之地。相比於我這個公主,你這位親王才是真正不受歡迎的那個。天啊!看看那些老傢伙的嘴臉!他們巴不得咱們早點滾蛋呢!」

    奧斯卡被公主的用詞逗得哈哈大笑,他已經不在乎家人對他的看法了,他心中沒有愧疚,所以他完全沒有必要理會那些看他不順眼的人。

    「滾蛋,我喜歡這個詞,你從哪學來的?這要是被宮廷裡的人聽到,相信我,親愛的阿萊尼斯,你會被皇帝陛下抓在手裡狠狠的打一頓屁股。」

    「他才不敢!」阿萊尼斯挑釁似的揚起了尖俏的下巴,「他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到皇陵去為先祖守夜,順便去哭訴!」

    「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年輕人放肆的笑了起來,經歷了從都林到安魯哈啦的行程,經歷了這段相對來說還算無拘無束的時光,他們已經很少在彼此的稱呼上加敬語了。這兩顆年輕的心正在不斷貼緊,也許他們都沒意識到,但親王和公主已經發現他們之間有著相當的默契。尤其是公主,阿萊尼斯為這個發現欣喜不已,但她並不清楚這是因為自己和那位小親王完全是同一類人,他們的野心和冷酷的頭腦還都被很好的隱藏在年輕幼稚的皮膚底下。

    親王和公主殿下一致決定第二天一早便出發,這表明他們今天要非常忙碌,奧斯卡要拜會一些長輩,而阿萊尼斯也要整理一下她收到的禮物。這位公主收到的禮物足以填補她在那場襲擊中的損失,這些禮物包括傭人、侍女、衣服、珠寶,不過這些東西中只有一件是阿萊尼斯真正看得上眼的。那是安魯家族一位年輕的男士送給她的,這位男士顯然是一位出色的獵人,他送給公主殿下的是一整套專為大型野獸修剪指甲的特殊剪刀,這讓公主殿下不必再為小山貓勒普那越來越尖利的爪子而煩惱了。

    不過話說回來,公主殿下又開始抱怨了,那些該死的、無知的山民,這些傢伙的頭腦和他們的身份一樣低下。勒普根本就不是山貓,據安魯家的那位跟各種猛獸都打過交道的男士說,勒普的真實身份應該是一頭在西大陸異常珍惜的雲豹,這種豹子天性高貴,它們只出沒在人類無法到達的高山懸崖之上,據說它們連雄鷹都能捕獲。

    公主有些緊張,不過也難怪,她每天都抱著一頭極不安份的豹子入睡!怪不得呢!原來勒普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夜行性猛獸。

    「它會長到多大?」奧斯卡小心的逗弄著「山貓」,自打他知道這是頭豹子之後,他再也不敢挑釁它的爪子和利齒了。

    「多大?你的那位表哥說它至少能長到兩米半,天啊!那個時候我甚至都抱不動它!」阿萊尼斯邊說邊為勒普梳理起背後的毛髮,「山貓」愜意的閉上眼睛,它不打算理會那個無聊的胖子了。

    「是嗎?」奧斯卡張大了嘴巴,「那就有些麻煩了,這個小傢伙還沒露出極端兇猛的本色,相信我阿萊尼斯,咱們遠的不說,就說這傢伙只要再大一點的話就會自己學習捕獵了,它會把宮廷花園裡圈養的那些小動物撕個粉碎,然後再把它們拖到你的床上慢慢享用。」

    「哦天啊!」阿萊尼斯作了個快要暈倒的姿勢,「我的親王殿下,你在嚇唬我。」

    「不,我說的是事實,它是你的兒子,它肯定會把自己的戰利品叼回來跟你炫耀的!」

    「哦不!」阿萊尼斯想到了在自己的寢宮中將會出現的那血淋淋的一幕。「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不然你要怎樣?培養它吃素嗎?」奧斯卡喜歡捉弄這位尊貴的美少女,他一直樂在其中,「我的公主,它不會配合你的,要是把它餓瘋了,它不會介意拿你開胃的!」

    看著一臉壞笑的少年人,公主終於有些明白了!「你這傢伙!你一直在捉弄我!」

    奧斯卡躲閃著公主的襲擊,不過看到「母親」有所動作的小勒普已經趕上來了,它躍上親王的背,用牙齒瘋狂的撕扯少年的頭髮。

    「哦天啊!快把它趕走!它要咬斷我的喉嚨!」奧斯卡大聲求救,他抱住了阿萊尼斯,但勒普馬上就讓兩個人一塊跌倒了,公主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正被少年壓在身下。

    「殿……殿下!」

    兩位頂級皇室成員迅速從地上滾了起來,而勒普也戒備的瞪著門口出現的不速之客。

    「咳……有事嗎?」奧斯卡試圖掩飾尷尬。

    這位軍官仍在為自己看到的事情而震驚,「呃……公爵有請。」

    水仙郡的八月天是令人無法忍受的,雨季持續到現在已經接近尾聲了,接下來的就是長達兩個半月的乾旱和酷暑。等到了11月底,你會感到秋天還沒來,冬天便開始了,因為旱季結束後便再沒降水,光明神直接讓水仙郡開始下雪。

    「我喜歡冬天,」繆拉和自己的參謀長以及三位團長鬱悶的坐在帳篷裡,他們敞開了軍服上衣的扣子,露出了長滿胸毛的寬闊胸膛。

    「當然,美妙的冬天!我們都喜歡。」紅虎的參謀長特立奧.提克裡諾上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並不耐煩的甩在地上。

    「師長,叫我們過來是有什麼特殊的事嗎?」紅虎重騎兵團的弗蘭克.帕布羅少校邊說邊用力的扇著扇子。

    「把那娘們使的東西放下,我甚至已經聞到香味!」

    「邵爾.肖恩斯坦,你的游騎兵都跟你一樣游手好閒,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重騎兵團長毫不猶豫的對游騎兵團長進行回擊。

    「你們都省省口水吧,我們已經夠倒霉的了。」紅虎格鬥團長威爾.馬克瑞德少校有點惱火,不是對他的同僚,而是對天上的太陽,還有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師長,我想您找我們來是因為那些申請調離的傢伙吧?」邵爾.肖恩斯坦中校看了一眼格鬥團的威爾.馬克瑞德。

    「是的,我沒想到有這麼多人申請調離紅虎,真他媽的!從前千方百計想擠進來的傢伙都變心了,就像女人那樣。」繆拉不知從哪掏出一大捆信件,他隨意的把它們扔在了地上。

    「師長,」格鬥團長威爾.馬克瑞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您知道,我們的紅虎要是跟著親王殿下去了都林,相信再回來就不容易了,我還不想結束自己的戰鬥生涯,我屬於這裡,所以……」

    「行了威爾,我並沒怪你!」繆拉擺了擺手,「我還不知道你嗎?你這傢伙就像野獸那樣渴望鮮血,這是你的推薦書,拿著它去方面軍司令部吧,相信總司令會給你一個不錯的崗位的。」

    「師長……」到真要走的時候,威爾.馬克瑞德又有些捨不得了。

    「那這些怎麼辦?」參謀長指了指堆在地上的信件,「我看過了,師裡的戰鬥骨幹幾乎都遞交了調離申請,他們要是走了紅虎就完了。」

    繆拉撓了撓頭,「我都為他們準備了推薦書。」

    「什麼?」兩位團長外加一位參謀長異口同聲的叫喚起來。

    「不然還能怎樣?」繆拉聳了聳肩,「他們願意到戰場上送死我也沒辦法。」

    「可……可我們是親王殿下的直屬師團,那些傢伙是在逃避責任,這和臨陣脫逃是一回事!」邵爾.肖恩斯坦中校認定了這一點。

    「不,邵爾,」繆拉搖了搖頭,「就像威爾說的那樣,紅虎的戰鬥生涯可能就此結束了也說不定,精銳的戰士們就留給方面軍吧,我只要能幹的隊長和兵長,剩下的小伙子們都有實戰經驗,只要再訓練一下便還是好樣的!」

    「話是這麼說,」特立奧.提克裡諾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但一說起來確實令人揪心啊!我們還不知道都林那邊有沒有咱們的駐地,我們也不知道充滿貴族官僚的近衛軍首都保衛師會怎樣看待咱們,我們也不知道……」

    「行了行了!」繆拉不耐煩了,「打起精神,沒什麼能夠難倒紅虎!」

    「師長,」已經卸任的格鬥團長又站了起來,他從前的同僚們都沒好氣的看著他。「我想知道您會把我手下的那些小伙子們交給誰?您知道……我……他們……」

    「卡米爾.雷阿侖!」繆拉歎了口氣,他知道要離開自己帶大的兵是什麼感覺,「聖騎士卡米爾.雷阿侖上校自請調任紅虎,你應該聽說過他,格鬥團的威名不會被他辱沒的。」

    「哦……」威爾.馬克瑞德含糊的答應著,他把自己的團送給別人了,也不知道那些小伙子會不會原諒他。

    一時間,紅虎主帥的帳幕裡呈現出一片愁雲慘淡的氣色。當然,任憑此時的繆拉怎麼幻想也絕對不會想到,「即將結束戰鬥生涯」的紅虎衝鋒師會隨著奧斯涅親王的成長而不斷發展壯大,它會成為紅虎騎兵軍,會成為紅虎方面軍,會成為紅虎騎兵縱隊,到了最後的最後,當紅虎騎士展開的軍旗足以遮蔽一方天空的時候,在泰坦軍事史上佔去的篇幅足以媲美水仙騎士團的紅虎集團軍群就會應孕而生!

    安魯王朝騎兵總長繆拉元帥在結束自己的回憶錄時說:「願光明神寬恕我,我的紅虎給西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都帶去了鮮血、刀兵、與火。」

    「殿下,您請這邊走!」在前方為少年領路的軍官恭敬的立在走廊一邊。

    奧斯卡討厭迷宮一般的大本營,他曾聽說從前的捨恩布隆宮並不是現在的樣子,至少沒有彎彎曲曲不知通向何處的走廊。

    「到了,親王殿下,您請稍候。」領路的軍官停了下來。

    少年打量著四周,這兒不是什麼出奇的地方,只是一處樓梯拐角,面前是一堵高牆,樓梯在左側,門廊在右側,如果說這與捨恩布隆宮內其他的地方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這裡連個衛兵也沒有,而且靜得沒有一點聲息。

    軍官似乎轉動了樓梯扶手上的某個機關,牆壁發出轟鳴,奧斯卡明白自己的目的地應該就是隱在牆壁後面的某間秘室了。

    少年不耐煩了,真見鬼!他發現牆壁掉轉過來的那面仍是一道樓梯。

    「殿下,您可以上去了,公爵閣下在等您。」軍官又按住了扶手上的某個位置。

    奧斯卡知趣的登上樓梯,他再一次聽到機械的轟鳴聲,他感到自己在隨著樓梯轉動。很快,樓梯的轉動停止了。奧斯卡登上最後一級台階,他發現自己已進入了一間足以容納百人的大廳,大廳中有一個長近20多米的方桌,方桌兩旁的椅子上坐著十幾位年長的老者,而他的父親自然坐在方桌那頭的主位上,出奇的是他的西利亞媽媽就坐在丈夫右手邊的第一位,奧斯卡不知道家族中女性的地位這麼靠前。

    「日安,父親、母親,各位爺爺。」奧斯卡隨隨便便的打了招呼。

    「很好孩子,你終於像個親王了!」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公爵沉著臉笑了笑,他討厭這個孩子的不慎重,似乎這小子真的以為家族正在排斥他。

    「謝謝父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挖苦我。」奧斯卡逕自在方桌另一端的主位上坐了下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你給我站起來!」巴丹終於無法再忍受這個少年的無禮了。

    「不站又怎樣?」奧斯卡笑了起來,看來他打算反叛到底,「親愛的巴丹爺爺,您要過來揍我一頓嗎?那麼就隨便您好了,在您打完以後我就會去英靈殿為先祖守夜,順便哭訴,我要向先祖細數各位長輩的不是和我受到的委屈。」看來我們的親王殿下終於恢復了自己的無賴本色,他把阿萊尼斯公主的招數完全照搬過來。

    「你……你這小子!」巴丹氣得鬍子都顫抖起來。

    多特蒙德一把拉住了就要衝上去的家族元老會主席,不過這位公爵竟笑得十分開心。

    「哈哈哈哈!巴丹叔叔!算了!就饒他這一回吧,您不覺得他和年輕時的您很相像嗎?再說我早就說過,咱們做的那些事情瞞不了多久,這個孩子總會想明白的。是不是?我的小奧斯卡!」

    奧斯卡笑呵呵的站了起來,他走到了父親的身側,他早就注意到父親左手邊的第一個座位是空著的,從這一點他就看出自己在家族元老會議上的位置並不是處在被興師問罪的席位。

    少年在父親身邊站定,他恭恭敬敬的向巴丹和眾位長輩鞠躬,「巴丹爺爺!眾位元老爺爺,小奧斯卡又要離開家庭了,他渴望得到親人的祝福。」

    巴丹的怒氣已經消失了,因為畢竟是自己打擊了孩子的心靈,正向多特蒙德說的那樣,這個孩子非常敏感,對一件事情的本質把握也非常清晰,這個孩子會受到祝福的。

    「在這之前,能解釋一下為什麼要挑惹我們這群老傢伙嗎?」巴丹並不打算就這樣跟孩子妥協,那會使他非常沒面子。

    奧斯卡故作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巴丹爺爺,您是不是搞錯了?我以為眾位長輩把我叫到這裡是要給我解釋一些事情的,怎麼現在反倒輪到我了?」

    「呃……多特蒙德,看看你的好兒子,最開始是費戈那頭小畜生,現在又是小奧斯卡,為什麼你的兒子都喜歡針對我們這些家老?」對孩子無計可施的巴丹只能把怒火轉移到孩子父親的身上。

    「巴丹你等等!」一位家老終於站出來為孩子說話了,「你可別把我們都扯進去,跟孩子們過不去的只有你一個而已,而且這一回合是你輸了,小奧斯卡贏得非常漂亮,你要承認這一點。」

    巴丹咂吧著嘴說不出一句話,其餘的家老都開心的笑了起來,尤其是公爵的第一順位夫人,西利亞竟笑得花枝招展,她的小兒子可算是給她報了一箭之仇。

    「孩子,快坐下吧,你不是要聽我們的解釋嗎?」博克裡埃說話了,儘管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推薦出來與這個孩子進行溝通。

    「抱歉,您是……」奧斯卡在入座之後才想到這個問題,他對這位爺爺一點印象都沒有。

    「哦……我的公開身份是一個退休老兵,你可以叫我博克爺爺。」博克裡埃知道自己是在同一個後輩說話,所以他收起了一貫的陰沉臉色。

    「哦!那您那個沒有公開的……」

    「奧斯卡!」多特蒙德打斷了兒子的話,「你的博克裡埃爺爺負責家族的秘密戰,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吧?」

    「是的,我非常清楚!」奧斯卡不打算再詢問了,他的父親明顯是在警告他不要過問這件事情。

    博克裡埃向安魯公爵望了望,公爵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那麼,孩子,相信你已經猜到前些天那場戲碼的真正意圖了吧?」

    「是的,博克爺爺。」奧斯卡點了點頭。

    「那麼能告訴我你的答案嗎?」

    奧斯卡連想都未想便脫口而出:「你們是想看到我的母親又氣又急的為我辯護。」

    「哈哈!西利亞!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連你的小兒子都注意到了!」巴丹叫囂起來,他一點也沒有身為長老會主席的自覺。

    感到又被戲弄了的西利亞已經快被氣瘋了,但巴丹是長輩,她只能將氣撒到兒子身上,這位家族主母也忘記場合了,她橫起身子越過方桌,探手便揪住了小兒子的耳朵。

    「你們……你們在幹什麼?」多特蒙德已經忍無可忍了。

    西利亞尷尬的抽回手,她向丈夫和眾位家老道歉,臨了還不忘凶光畢露的瞪上奧斯卡一眼。

    「奧斯卡,收回你的玩世不恭,從現在開始!」多特蒙德警告著有些得寸進尺的小兒子。

    「好的,父親,說回咱們的話題,我就是從西利亞媽媽的話中讀出語病的,媽媽您還記得嗎?您最後說以後有的事時間探討我的問題,那麼我就懷疑在這之前各位便已經探討過了!所以我預感到那是一場需要我和公主殿下配合一下的戲碼。」

    「很精彩的判斷!」一位家老為這個孩子喝起采。「西利亞的回答是我們大家商量好的,沒想到竟會給你看出端倪。」

    奧斯卡向這位讚揚他的長輩微微欠了欠身,他已一掃連日來的頹唐,自信正充斥他的心胸。

    「這幾天我一直思考眾位長輩為什麼要演上這樣一齣戲劇,而且還要我的父親不在場,我想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大家想迷惑阿爾法三世,我想當這位陛下從他女兒那裡聽到那段對話時,他一定會認為我在家族中的處境並不樂觀。」

    所有的家老都點起了腦袋,他們開始交頭接兒的議論起來,說的無非是這個孩子如何如何敏感,又如何如何睿智。

    「沒錯孩子,你完全掌握了我們的用意。」博克裡埃沒有誇讚小奧斯卡,但他越來越不放心了,也許是缺乏對這個孩子的瞭解,但博克裡埃始終有一種直覺,就是如果這個孩子再進一步的成長、成熟,那麼總有一天他會完全脫離家族的控制。

    「家族現在能夠為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你知道嗎?我們擺出排斥的姿態是對你有好處的,那位皇帝會因此而進一步的塑造你,直到你的權勢膨脹到讓家族無法拒絕。」

    奧斯卡想不通了,「您說的這些,我……我不是很懂?皇帝為什麼不會擱置我呢?在都林根本沒有我的位置,再說我的年紀也決定我在短時間內無法出任公職。」

    「我說的是未來,」博克裡埃擔心的就是這個孩子的未來,他不知道這樣一位前途無量的親王會給家族帶來怎樣的變化。「孩子,你會成長,而且你已經有了千載難逢的機遇,難道你忘記了嗎?不過我可以提醒你,帝國軍務大臣馮.休依特.阿蘭元帥的軍事情報局組建章程已經呈交給皇帝陛下,據宮廷來的消息,皇帝現在每天都會捧著那份文件琢磨一陣。這就是你建功立業的契機,而家族要做的就是配合皇帝的心理,將你推上這個極具發展前景的顯赫位置。」

    「是的!」巴丹的眼中閃著意味深長的光芒,「孩子,我們要承認阿蘭元帥的卓越智慧,與其將這個重要的位置便宜別人,還不如我們自己努力爭取。」

    「但是這有用嗎?」奧斯卡實在難以信服眾位長老的話,「先不說阿爾法三世會怎樣處理我的問題,咱們單說那個還不存在的軍事情報局,各位是不是把首都貴族圈的那些豪強派別都沒看在眼裡?他們會放過這個顯赫的位置嗎?他們……」

    「等等孩子!」博克裡埃打斷了小奧斯卡的話,「並不是我們看不起首都圈的豪強貴族,而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派別,如果硬說要有,那麼派別也只有一個,就是皇派!因為他們都知道是皇帝給予了他們一切,所以他們會按照皇帝的意圖來調整自身的利益。」

    「我有些……明白了,」奧斯卡沉吟著,看來他在回到都林之後要好好研究一下皇權的崇高概念了,「您是說爭搶根本沒有意義,決定一切的還是要看皇帝的意圖。」

    「沒錯!」博克裡埃點了點頭,「你要做的就是要令皇帝相信,起用你是符合皇室利益的最佳選擇。」

    「可……可我現在還什麼都沒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奧斯卡大聲申訴著。

    「不!孩子!你的優秀已是有目共睹,既然你不知道該怎麼做,甚至還什麼都沒做,那麼讓博克爺爺告訴你,家族要求你就從『戰史理論研究班』開始做起,踏踏實實的學習知識,不斷的充實自己的頭腦,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成為家族的驕傲。」

    「是的爺爺,您不說我也會這麼做,但您還沒有告訴我,所謂我的權勢膨脹到連家族都無法拒絕,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奧斯卡怎麼也想不通這個問題,「您的意思是說皇帝會將我塑造成一個超越安魯家族的豪強人物嗎?這根本說不通!我雖然是皇室成員,但我也是安魯子弟,阿爾法三世就算再怎麼塑造我也會留神我的另一個身份!所以我認為他並不會沒有限制的為我的未來填加砝碼。」

    博克裡埃又點了點頭,「沒錯孩子,阿爾法三世並不會無限制的為你粉飾未來,但你的理解有問題,這位皇帝把你拴在他身邊的目的就是要利用你來控制家族。想想吧,你是帝國親王、公主駙馬,甚至還是未來的軍情局長,當安魯公爵退休又或發生意外的時候,你會順理成章的登上家族統帥的位置,因為家族中已經沒有任何繼承人可以與你的地位相提並論,所以我說家族在那個時候只能選擇接受你的領導。」

    「什麼叫『當公爵退休又或發生意外』?」奧斯卡感到問題的嚴重了。

    「你應該很清楚!」多特蒙德回答了小兒子的提問。「不過照我看來,如果阿爾法三世認為時機成熟了,我發生意外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我相信他絕對等不到我退休!」

    「您是說他會策劃暗殺?」奧斯卡的語氣已經變了。

    「不要生氣,我的兒子,這就是政治,你死我活的政治!」公爵說起這一切的語氣是那麼的平靜。

    「但那樣的話也不能說皇帝就達到了控制安魯家族的目的啊?我不會背棄家族的信仰,我更不會讓水仙郡成為漢密爾頓宮的後花園,那只是阿爾法三世一相情願的算盤。更何況如果陛下真的傷害了父親,那麼我一定會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討回公道的!沒有人可以在侵犯了安魯之後仍然逍遙的活在這個世上!」奧斯卡按自己的思路辯解著。

    「孩子,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就已經晚了!」巴丹插話進來了,他是家族元老會主席,這個問題只有他說才最合適。

    「別忘了,按照目前的情況看,阿爾法三世已把他最寵愛的小女兒交給了你,那麼在將來你成為家族掌舵人的時候,這位公主勢必就會成為安魯的主母,因為她的身份比世上任何女子都高貴,這是我們不願意看到卻必須接受的!而且你和公主殿下同是頂級皇室成員,那麼你們的子女……天哪!想想就可怕,你們的孩子在身份和血統上就像莫瑞塞特王朝的皇子一般高貴!用這樣的繼承者進一步控制安魯,這才是阿爾法三世的真正用意,他是要在血緣上抹殺安魯,這比任何手段都可怕!正是由於這一點,我們才相信皇帝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塑造你!」

    奧斯卡此時已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如果他與公主的婚姻成為既定事實,那麼巴丹爺爺說的那些就會相繼成立。

    「小奧斯卡,你剛才針對阿爾法三世說的那番話令我這做父親的感到非常非常欣慰!」多特蒙德用自己的大手按住了小兒子的一邊肩膀,「但你的這種思路是危險的,是極端危險的!皇室畏懼安魯的力量,我們安魯也懼怕皇權的強勢。你那復仇的念頭只要一個不好就會釀成內戰,別忘了,東邊還有咱們的天敵呢!腹背受敵的安魯是注定要滅亡的!你不能……」

    「夠了父親!您在對自己的兒子說什麼啊?既然明知阿爾法三世會採取行動,難道您還要我在一旁為他吶喊助威?」奧斯卡甩開了父親的手,他已經惱火了!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就是政治!如果真有那樣的一天,而家族又必須接受的話,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公爵眼光灼灼的盯著小兒子。

    「父親……」奧斯卡哽咽了!他忽的站了起來!「那麼就這樣吧!我會回到都林告訴那位皇帝,他的女兒我不要了,讓他見鬼去吧!讓他那該死策略見鬼去吧!」

    「奧斯卡你給我坐下!」多特蒙德阻止了小兒子的叫囂,他又一把將其按回了椅子上。

    「聽我說兒子,我和眾位家老剛才說的那些都是最壞的打算,難道當你獲得超越家族力量的權勢時,你就不會想到其他的辦法嗎?」

    儘管多特蒙德的最後一句話幾近細不可聞,但在座的所有人仍然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受驚一般緊盯著家族統帥!他們實在不敢肯定多特蒙德在向孩子暗示著什麼!

    奧斯卡並沒注意到眾人情境的變化,他一門心思的努力消化著父親的話。

    「其他辦法?」少年苦苦思索。

    「辦法總會有的,我們無需急於一時。」博克裡埃打斷了小奧斯卡的思路。「孩子,最重要的是把握現在,你不是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嗎?難道你又忘了?那個戰史理論研究班,不管未來如何,你的發展都寄托在學業上,等你出色的完成學業時在探討這些問題也不遲。」

    奧斯卡緩緩點了點頭,博克爺爺的話並未緩解他的焦慮,少年感到心中壓著一塊沉重異常的大石。

    「奧斯卡!」多特蒙德喚起了小兒子的注意,「當你再次走出家門的時候,當你就要接受家族祝福的時候,我希望能向你確認一件事。」

    「父親,您請說吧!」奧斯卡站了起來,他知道最後的時刻就要來了。

    「你能否監守對家族的信仰和忠誠?不管未來遇到的任何艱難險阻,不管未來遇到的任何人和事物!」

    「是的!我能!我會用生命來捍衛家族的信仰和榮譽,我生來是安魯的一員,我生來是神選的戰士!任何艱難險阻都不能磨損我的精神,任何人和事物都不能蠱惑我的意志!」

    「那麼……」公爵站了起來,安魯家族的長老們也站了起來!

    「作為安魯公爵、家族武裝力量的最高統帥,我謹代表家族全體成員,祝福即將出行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願他的體格在未來的旅途中更加高大,願他的腳步在未來的旅途中更加平穩,願他的心靈在未來的旅途中更加堅實,光明神在上……」

    「光明神在上!」所有的安魯成員都將右手緊貼胸前。

    「……安魯向您為他的子弟祈福!」

    「謝謝……」奧斯卡擁抱了父親,擁抱了母親,他擁抱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密室的階梯再次旋轉,接受過家族祝福的小奧斯卡已經離開了,當旋梯緊閉的一剎那,安魯家的元老們再也忍不住了!他們齊聲質問家族的家主!

    「多特蒙德!你跟孩子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是啊多特蒙德!你在煽動叛逆!」

    「多特蒙德,你已經影響了那個孩子,那種話不應該由你來說,更不應該由安魯來說!」

    「大家靜一靜!」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吼了起來。

    眾人愕然,他們看到負責家族秘密事務的老博克裡埃緩緩的站了起來!

    「這件事由我來解釋吧!」老博克裡埃彷彿一息之間就蒼老了許多,「半個月之前從波西斯人的首都巴格達西亞傳來的情報已經得到確認了,哈里發大帝突然駕崩,這位皇帝沒有留下繼承者,他的弟弟在第一時間佔領了皇宮,並處死了皇帝的九個兒子,不過這位皇帝的兒子太多了,我們的情報顯示仍有十多位王子逃出首都,並且已開始動員各自封地內的部族。」

    多特蒙德歎了一口氣,「古老的波西斯帝國到了這代帝王手裡本就已經困難重重,他們與東方王朝的戰爭嚴重動搖了國家的根本,他們的西方國土還好些,據說在他們的東方領土上已經找不到成年男子了!而現在一場曠日持久的內戰就要爆發,我有理由相信我們的天敵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如果非要給這個時間加上期限,我說不準,但我敢斷言,在十年又或者是二十年之內,龐大的波西斯帝國一定會徹底的瓦解,我的各位叔叔,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將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意味著安魯的歷史使命已經……已經……」巴丹顫顫的坐了下去,「結束」這個詞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消息準確嗎?」一位家老揪住了老博克裡埃的衣領。

    「是啊!消息準確嗎?既然他們的首都已經發生動亂,可為什麼穆塞和摩加迪沙部族仍會向我們進攻?他們應該無暇顧及西方了呀!」

    多特蒙德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仍要進攻,但是請相信我,這種進攻會越來越少,直到最後你發現邊境上再沒一個波西斯人!」

    「那麼……那麼我們是不是要慶祝一下?」一位家老提議道。

    「慶祝什麼?」多特蒙德瞪了這位長輩一眼。

    「慶祝我們的天敵崩潰了呀!」家老理所當然的說。

    多特蒙德冷冷的笑著,「沒錯,我們的天敵遲早要崩潰,這確實值得慶祝,可當莫瑞塞特王朝突然發現來自東方的威脅已經消失,當皇帝突然發現40萬水仙騎士已經賦閒在家,您有沒有想過,這又意味著什麼?」

    多特蒙德並沒理會臉色劇變的家老,他自顧自的回答了由自己提出的問題。

    「家族的各位元老,這意味著,波西斯這個國號從世界上消失的那天——就是安魯與莫瑞塞特王朝攤牌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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