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當一輪塗抹著艷麗的大紅色的落日沉入西方的時候,都林城點亮了它的燈火。這些帶著黃暈的光輝靜靜的閃爍,它們都似乎在訴說著一個個奇妙的故事,從貴族寬敞奢華的客廳到平民們拘謹簡樸的餐桌,每一個角落都有它們在散發著光和熱。
城市已告別了白晝的喧囂,就連路邊的乞丐也停止了本無休止的乞討,他們聚在巢穴的各個陰暗的角落,厚顏無恥的交流著行乞的心得。
泰坦偉大的貴族老爺們雖然將貧困和勞苦沒有道理的加在了下層人民的身上,可是光明神卻給予了大眾最偉大的精神,他們開朗,他們樂觀,他們雖然被生活的重擔蹂躪得近於麻木,可是他們仍然保有自己的微小的快樂。
雖然這些快樂無非就是跳舞、看戲劇、喝甜酒,可是你期望這些隨時都準備失業的市民有更加高尚的追求麼?他們覺得向國王的塑像吐口水就是一種高尚的行為,可司法部的衛兵和搜查官們卻都不這樣認為。這些手裡拿著粗木棍的瘋狗到處咬人,都林城所有的平民都曾聽過木棍在頭上呼嘯而過時帶起的風聲。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並不是第一次上街了,這些天來,他每在用過晚餐後便會叫上自己心愛的妹妹,並帶上昏昏欲睡的保鏢去夜遊帝國首都。
寫作耗費了親王殿下大部分的精力,他往往是懶懶的靠在租來的馬車裡享受小小姐手法細膩的按摩。
那架出租馬車已經引起司法部護衛隊的懷疑了,它總會在都林城的街道上行走到深夜才會折返,一些密探曾經試圖跟蹤,可是他們很快就得到了來自上司的警告,那架馬車是絕對不能招惹的,那包括馬車的零部件、拉車的馬、趕車的人,和車廂裡面坐著的那些。
薩沙有些懷疑自己的感覺,她覺得「冰熊」哥哥在吃過晚餐之後便將大腦全部用於消化了。雖然她不知道哥哥為什麼會處在這樣一種狀態,可她能夠從哥哥的眼神中讀出血腥與淒涼。
只有荒原困獸才會擁有這兩樣毫不相干的感情,這樣的凶獸不是在血腥中瘋狂,就是在荒涼中滅亡。
此時的奧斯卡確實是異常危險的!暴雪能夠感到少年有意無意間散發出的殺氣,他也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狀況,他同樣不瞭解少年親王的心境,他不知何時開始變得有些害怕這個小胖子。保爾的害怕是不能稱之為恐懼的,作為殺手之王,他早就沒有了這種情操,保爾覺得那只是一隻雄獅在面對一頭憤怒的犀牛時所能做出的本能反應,與其說是害怕,我們更應該稱其為退讓。
是的,任何觸逆奧斯卡的人和事都會被他毫不留情的毀滅,他沉醉在多摩爾加的氣息之中,他覺得周圍的人群全都是罪犯,他看著他們受煎熬,他看著他們被壓迫,等到適當的時候,奧斯卡會帶領他們起身反抗,奧斯卡已經嗅到從都林地層深處慢慢蒸發出來的血腥味,憑藉著野獸一般的本能,他知道這個外表繁華富庶的大都市並不是真的那麼光鮮亮麗,他知道正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試圖搖撼甚至是摧毀這座巨大的城市。
親王雖然滿腦子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思想,可是他對外界的一些刺激仍然是有反應的。司法部的護衛們在搜刮著躺倒路邊的流浪者的屍體,還未成人的幼女擺出各種可笑的姿勢勾引著路人,流氓在鬥毆,婦人們在爭吵,貴族們在燈紅酒綠的旅館和沙龍中穿梭。少年親王已經失去了對這個龐大的城市的美好印象,現在的首都更像是一個垃圾集散地。
奧斯卡挽住了妹妹的手臂,他的聲音聽上去顯得非常疲憊。
「薩沙,咱們回去,咱們回家去。」
七歲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了新家,那個家處在多摩爾加監獄防守最嚴密的內堡頂層。鎖住奧斯卡的鐵門看起來要比水牢裡那座石門輕便許多,但這不要緊,少年已經習慣了牢獄生活,他有許多的事情要做,13為他佈置了許多功課。
這座監牢的主人又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傢伙,奧斯卡在家鄉見到過許多從戰場上掠來的奴隸,這個傢伙的面孔跟他們很相似,根植安魯的種族仇恨令奧斯卡對他有些顧忌,這個少年按照13的教導對他進行刺殺,可是這個所謂的將軍明顯是一個怪物,奧斯卡發現他總是在自己的攻擊軌跡之外,少年從來沒有成功的與他接近。
渥薩卡.穆罕目德對這個小傢伙是有些好感的,原因來自於這個孩子的父親,他答應照顧孩子的條件就是在他牢房中佈置一個小型的神龕,他知道安魯家族會有辦法弄到的。
公爵答應了這個要求,只要小兒子能夠獲得安全,這位大人是不惜花費任何代價的。
在光明神羽翼下的泰坦是不可能允許真神的存在的,渥薩卡.穆罕目德將軍的神龕足以引發一場地震,光明教會的裁決議院會將所有與它有關的人通通燒死。
這位將軍從未參加過對針對安魯家族的戰役,他領導的軍隊一直在與東方王朝的守邊部隊周旋,直到他被人陷害,他不知道為什麼真神的腳下會存在那樣卑劣的一群人,他們已經忘記真神給予他們的榮耀和地位,他們只知道搜刮土地、錢財和美女。將軍在意識到自己被國家的當權者徹底的出賣時就已決定要在真神的面前提出控訴,真神會永遠指引著他和他的民族,最終他們會將人間的邪佞全部剷除。
奧斯卡與將軍相處一些日子之後就停止了刺殺,因為將軍有些害怕了,他吃不好,睡不好,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防這個小胖子。他有些奇怪,一個孩子怎麼會知道那麼多的殺人伎倆?
將軍決定需要用一些事情來轉移孩子的注意力,不能再讓小胖子利用自己開展減肥計劃。渥薩卡讓少年向典獄長轉達了他的一些要求,最後他得到了一塊木料,他用少年的匕首將木頭雕刻成一把木刀,確切點說是一把常見的波西斯彎刀。
將軍在拿起刀的瞬間便像換了個人一樣,奧斯卡根本抵擋不住那種火山噴發一般的氣勢。這種氣勢將這個看的有些入迷的少年掀了個跟頭。
渥薩卡確實是興奮的,他已被監禁了九年,三千多個日日夜夜他一直都渴望能夠再一次拿起從前的武器,現在他有了,雖然只是一把木刀,可是他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這把木刀甚至已開始閃爍類似金屬一般的寒光。
將軍的木刀在飛舞,整個監室都響起了冷風的嘶吼。
奧斯卡看得目瞪口呆,他已經知道這位新室友是非常不好惹的,可是他直到這一刻才明白強大的真正含義,舞刀的將軍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彎刀可以撕裂一切阻擋它運動的東西。
在接下來的日子,奧斯卡每天都要欣賞一次將軍的刀舞,彎刀那種完美的軌跡讓少年看得如醉如癡,他的心中開始有種聲音在不斷的呼喚,他知道那是在催促他拿起那把刀。
將軍的囚室很寬敞,將軍每天都會把它打掃一次,它甚至還擁有一扇向陽的鐵窗。清晨,陽光和鳥兒都會落在這扇長寬僅為四十厘米的小窗上。少年在每次用餐的時候都會用一些食物來逗弄那些小鳥,這並不是什麼孩子心性,而是少年希望自己不會被莫名其妙的東西毒死,所以小鳥成為最佳的實驗品,少年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殺手理論中有許多是只有用生命才能檢驗出的真理。
渥薩卡.穆罕目德是一個標準的軍人,雖然波西斯騎兵並沒有很精確的建制,但是這並不妨礙戰士們的成長。渥薩卡在馬背上出生,在軍隊中長大,在戰場上苦練刀術,在生死間感受生命,這一切都造就了他那鋼鐵一般的品格。
除了偉大的真神,恐怕任何人都無法安撫戰士的心靈,渥薩卡.穆罕目德將他的忠誠和熱血全部獻給了這位神靈,他曾在被捕之後的一個晚上企求真神的原諒,因為他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本來這是真神才擁有的權利。
我們知道這位將軍並沒有死,他甚至還過得很好,這並不應該是一個波西斯將領的作為,他們通常會選擇與敵人同歸於盡。將軍為什麼沒有選擇自盡,這一直都是大陸歷史學家爭論不停的問題,這位將軍回憶錄中僅對他此做出過一句解釋,「真神賜我未知,我相信。」這句話無疑就是在搗亂,如果他不這樣說,恐怕也不會引起後世的爭論。
渥薩卡.穆罕目德在獄中的生活像身處戰場時那樣精確,他會在每天的同一時間起床,在每天的同一時間弄醒小胖子,在每天的同一時間做禮拜,在每天的同一時間進餐,在每天的同一時間用彎刀對付自己假想中的敵人。在每天中其它的時間,將軍會坐在監獄的一角虔誠的頌經。
將軍的泰坦話並不是很流利,但奧斯卡對語法和句勢也不怎麼熟悉,他在獄中沒有接受文化教育的機會,而他的兩任室友偏偏又是十足的文盲,所以他只能任由自己胡亂的譴詞造句。
將軍對這個少年很感興趣,他不知道小胖子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訓練方法是誰教的,但是作為一個嚴格的軍人和波西斯最高段的黑刀武士,他承認,那種方法無疑能夠鍛煉出一個強大的戰士。
少年對將軍有些抱怨,他在天不亮的時候就會把自己從床上踢下來,可是少年又發自內心的尊敬穆罕目德將軍。將軍的嚴於律己,將軍的準確和堅定,甚至將軍在對待那座恐怖的神像時的虔心,這些都對少年的心靈與生活產生了莫大的影響。他在五六歲時向13學習了殺手的技術,而他在七歲時便開始向這位異族將軍學習軍人的風範,這個小胖子的好學決定了他未來的發展。
佩內洛普大道31號後園外的小門,親王殿下扶著妹妹回到了家,他非常喜歡這個行館的花園,這裡有高大的樹牆和遍地的鮮花綠草。他那可愛的妹妹會攙著他的手在樹叢裡撒嬌,這時他會將園中最美麗的鮮花採摘下來,然後像一個騎士那樣把花束獻給他的小天使。
同過去幾天一樣,哥哥和妹妹在花園中吻別,妹妹回到了官邸中的臥室,而哥哥則去了自己的小別墅。本來這座樣式新穎的小樓是提克表哥自逃腰包建起來的,可是很不幸,它在一次牌局中被充為籌碼,奧斯卡根本沒有動用多少腦筋就贏得了它。
毒醫帕爾斯,哦對了,現在他是醫師帕克。帕克醫師正在等待小主人的召見,這是從多摩爾加帶出來的規矩,天平大哥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召集他的盟友和部下們見見面,大家可以通報一下情況,也可以聊天打牌互相吹捧什麼的。
奧斯卡將醫師召進了小書房,這裡有親王殿下那具心愛的躺椅,胖子最近已經習慣了馬車的顛簸,可是習慣和享受還是存在好大一段距離的。
少年幾乎是在瞬間便在躺椅上找到了最舒服的臥姿,他懶洋洋的瞇起了眼睛,手上玩弄著一隻巨大的雪茄,一切都像在多摩爾加一樣。
「最近過得怎麼樣?」少年話語中流露出的冰冷與他臉上那副愜意的表情極不相稱。
「托您的福,這幾天的生活完全可以用幸福來形容,我在做一些實驗,還在教導芬拉爾小姐,一切都很好,真的。」帕爾斯回答得很小心,他知道少年最近的火氣比較旺盛,他不會有興趣跟自己胡扯。
「哦,這樣就好,那位芬拉爾小姐沒有給你惹什麼麻煩吧?」奧斯卡對卡奇大叔用生命拯救的女兒還有些印象,那是個模樣和氣質都還過得去的姑娘。
奧斯卡提到了自己的學生,帕爾斯感到很驕傲,那位芬拉爾小姐的心腸和對醫學的熱愛無疑將會讓她成為一個優秀的醫師。
「哦,是的,您請放心,芬拉爾小姐是一個好學生,我相信她一定會成為一名合格的醫師,但是顯然她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她有些困惑,而且這種困惑已經影響了她的學習進度。」
「哦?說說看。」事實上奧斯卡對芬拉爾小姐的困惑一點興趣都欠奉,但是他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現在本來就是閒扯的時間,親王需要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調節一下被回憶錄搞得異常緊張的心情。
「呵呵!那是一種少女情結,芬拉爾小姐是您的侍女不是麼?但您從來沒要求她從事這方面的工作,這讓她在那些女孩子裡面抬不起頭來,所以……呵呵,您應該瞭解,就是這樣。」
奧斯卡想了想,他並不瞭解芬拉爾小姐那所謂的少女情結,她需要工作得像個侍女是麼?那麼自己完全可以交給她一些事做,這再簡單不過了。
毒醫從小書房出來的時候仍有點氣憤,那個小胖子在自己說完兩句話以後便示意會見結束了,這算什麼?帕爾斯告訴等在門外的騙子裡奇要小心一點,親王殿下非常不對勁兒。
奧斯卡在裡奇進來的時候就等在了門口,他給冒牌男爵一個親切的擁抱。騙子與帕爾斯是不同的,在多摩爾加,多比.利安.克裡奇是少年幾位老師中的一個。克裡奇家的這個孽子雖然是個大騙子,但他仍是個不折不扣的頂級貴族,他教會了小奧斯卡如何將自己扮演成一個連神都要讚揚的紳士。
小裡奇為什麼能成為西大陸最大的騙子呢?首先要說這個傢伙的興趣就在於此,其次,小裡奇應該是接受過洗禮的,他的父親可是位公爵,那麼那個時候光明神一定是在打盹,不然,這位偉大的神明是不會讓一個騙子在心理學和行為學上擁有那樣驚人的造詣。
大騙子就像小騙子其他幾位老師一樣,他對自己的學生非常滿意,他與小奧斯卡在一所牢房中共同度過的那段日子是值得永遠銘記於心的。
奧斯卡在看到騙子的臉上那抹熟悉的笑容時不禁有些感動,那是騙子最真誠的情感,這位老師不但將自己培養成一個合格的貴公子,而且他還教會了自己如何揣摩一個人的心理。在,少年過早的把握了人性中的各種昏暗元素,裡奇的教導讓他成為多摩爾加那個滿是罪孽的魔窟中最陰險的一員。
「您沒有意識到自己闖禍了麼?」裡奇笑得很開心。
奧斯卡對自己的惹下的大禍還有些印象,但是他認為那不很嚴重,他最近一直在忙回憶錄,本來他想向公主道個歉,但是親王的筆一直沒有停下,一些行動都被耽誤了。
「哦,是那些流言麼?薩沙提起過,好像都林人對我和阿萊尼斯公主殿下的事情非常感興趣,但是請您相信,那只是個誤會,皇帝應該已經出面澄清了,那種緋聞對皇室應該還有些殺傷力,他會制止的。」
裡奇看著奧斯卡露出了無法置信的表情,「能告訴我您真是這樣認為的麼?」
奧斯卡迷惑的點了點頭,他知道事情可能有些變化,但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天哪!您一定不相信,就在剛剛,宮廷裡面傳出消息,皇帝在與法蘭、西葡斯的外務大臣進行晚餐時承認了公主和您的戀情,而且這位陛下還表示他是公主的選擇的。天啊!我真的相信您是無辜的了!您剛才不是說了麼?您與公主殿下是清白的,可是事實上呢?顯然除了您和公主之外是沒人這樣認為的!」
奧斯卡被驚呆了,不會吧!這太離譜了,皇帝承認了他和公主的戀情?是啊!天啊!誰能告訴他他和公主殿下是什麼開始戀愛的?
裡奇又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奧斯卡沒有什麼反應,他已經想到皇帝這樣做的原因,看來陛下是希望在與自己的交往中更加增進一步,自己確實又惹禍了,那麼站出來說明這一切都是假的?算了吧!那不是找死嗎?皇帝等於已經把女兒托付給他了,自己再伸這個至高無上的父親一個嘴巴。奧斯卡甩了甩頭,他感到非常混亂,光明神未免太看顧他了,親王爵位、母親的財產、公主的熱吻、皇帝的默許,少年第一次失去了方向,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事情。
是啊,一切都在貴族們的意料之中,恨嫁的公主不會有其他的選擇的,皇室在經過流言的洗禮之後根本不會給她選擇的機會。那個死胖子太幸運了,如果不是那些鋪天蓋地的謠言,他可能根本不會成為公主的戀人,一些別有用心的貴族在冷靜之後不禁深自後悔,早知道是這樣就應該把事情彈壓下去,現在公主名花有主了,他們誰都不用再去浪費心意了。
後悔歸後悔,貴族們的行動還是非常迅速的,關於小胖子的流言迅速傳播,魔鬼的子孫、天生的罪犯、多摩爾加出來的骯髒貨,詆毀和漫罵取代了上流社會對親王殿下的敬畏。
都林的青年貴族恐怕是最不願意接受的,皇帝的說辭傳出不久他們便已陷入了瘋狂,鎧甲、刀劍都準備好了,決鬥!只有通過決鬥才能消滅迷惑公主的惡魔。
裡奇走後不久,第一封要求決鬥的信件就出現在親王殿下的書桌上,奧斯卡看了沒兩眼便把它扔在一邊,寫信的傢伙是貴族嗎?小胖子在懷疑,信上通篇都是語法錯誤!
親王殿下最後接見了渥薩卡.穆罕目德將軍,這位車伕過得也很愜意,他與那四匹巨馬成為了好朋友,將軍用生硬的泰坦語與親王興奮的交談著。
「您知道雷述爾那些傢伙是怎樣對異性表達愛意的麼?呵呵,我簡直不相信,那是強姦,這些大馬竟然完全不顧雌性的感受,真神會懲罰它們的,哈哈。」
「您知道它們是怎樣睡覺的麼……」
「您知道它們是怎樣玩耍的麼……」
「您知道它們是怎樣爭鬥的麼……」
奧斯卡打了個哈欠,將軍現在說的話應該是過去十幾年的總和。他望著面前眉飛色舞的渥薩卡不禁又想到了從前那個不苟言笑的軍人,那好像不是同一個人。親王殿下歎了口氣,他看到進來的侍女手中捧著厚厚一籮信件,那不會都是約戰的吧?
奧斯卡苦笑著拿出了自己的彎刀,他把它交給渥薩卡,「麻煩您幫我做一次保養,然後在您的真神面前為它念上幾句祝福的話,因為我想我很快就要大量的運用它了。」
渥薩卡.穆罕目德將彎刀遞給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正在多摩爾加監獄內堡頂層的那間囚室裡,小胖子終於握住了他夢寐以求的武器。那雖然是把木刀,但少年將它拿在手裡時能夠感到其中噴薄欲出的殺氣。這一年小奧斯卡已經八歲了。
為什麼將軍在相處一年之後才將彎刀交給少年呢?沒辦法,真神的規矩就是這樣。波西斯彎刀是一種駭人的凶器,神明將這種凶器交給信仰他的波西斯人時便定立了法則,他要求人們用眼去觀察、用心去體會。彎刀是是真神在人間權威的象徵,將軍在少年面前舞刀所花費的時間被稱作是「承繼」!真神祇保佑那些在承繼儀式中接過彎刀的武士。
波西斯民族很奇特,他們有多種語言、多種文字,他們的文明全部集中在對彎刀的崇拜上。他們將彎刀劃分為六種顏色,那代表著波西斯貴族的等級。他們的禮節全部是利用彎刀來表達的,無論是對待敵人還是對待朋友。
奧斯卡接過了彎刀,他首先學習的不是刀術,而是那些繁瑣的禮節,一個真正的彎刀武士必須嚴守這些規則。
很快少年便沉迷於這種攙雜了宗教情緒的刀法中。將軍在自己的國度是最受人尊敬的彎刀武士,他教的學生同樣也散發著強大的氣息。但是渥薩卡.穆罕目德並不知道少年的飛速進步是來自於殺手之王的武器本質論,在這位波西斯將軍的眼中,小奧斯卡對刀術的理解已經超越了自己,彎刀在他的手中經常能夠展現出最刁鑽的攻擊。
武器的本質是就是傷人,雖然人類在最初是為了對付那些野獸,可人類社會發展到了今天,人們用武器對付同類已經成為了主旋律。奧斯卡從殺手之王那裡學習到的攻擊理論概括成一個單詞就是「軌跡」。
東方人對武術和兵器的運用是世界上任何人類種族都無法比擬的。他們總結出的經驗可以傳誦千年而依然立於真理的不敗之地。
小奧斯卡對將軍的刀法觀察了整整一年,他已經瞭解彎刀所有的攻擊軌跡,與匕首相比,彎刀的軌跡同樣是簡單直接的。彎刀流線一般渾圓的造型決定了它的運動軌跡是呈現為弧形的,在少年自己的理解中,彎刀的使用方法可以形容為「圓缺」,圓為攻,缺為防,制勝的關鍵依然是東方人的那條思想結晶,「在敵人的攻擊軌跡之外將自己兵器的軌跡落上敵人的身體」。
渥薩卡.穆罕目德又削制了一把木刀,學生的進展讓他這個老師興奮不已。很快,他成為了奧斯卡的攻擊對象,他歡呼著迎向了少年的進攻。監獄生活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有了趣味,師徒間的爭鬥往往會持續一天,直到少年累得或是被打得暈倒在地。
作為波西斯最高段的黑刀武士,渥薩卡將軍的驕傲不允許他攻擊一個八歲大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顯然是一個相當麻煩的角色。他在這種激烈的對抗中迅速的成長著,也許作為將軍的弟子,奧斯卡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給他的老師造成壓力,可大家不要忘了,這個少年曾經學習過世界上最先進的殺人技術。少年不服輸的精神讓他很快就放棄了正面進攻,不要誤會,少年只是認為來自暗處的襲擊會更有效果,事實確實是這樣,渥薩卡開始手忙腳亂了,日子彷彿又回到了這個孩子剛剛認識他的時候,但是將軍知道,現在這個孩子已經更加強大,他已成功的讓自己由防守轉入進攻,進攻一向都是最有利的防守,但渥薩卡知道,他的優勢不會持續太久,他的學生是一個怪物,這個少年無時無刻不在琢磨如何用彎刀暗害自己。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寫完這一段時已經是深夜了,他離開書桌投向了自己的躺椅。自從獲得自由之後,事情一件一件的接踵而至,讓這位小親王頗有一些頭疼。就拿書桌上那過百封要求決鬥的信件來說,奧斯卡就完全不知道應該怎樣處理。
少年雖然很是困惑,可他仍然理清了一些頭緒,情況雖然說不上對自己是有利還是無利,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與公主的戀情擋住了許多人的路,想必對公主抱有一定幻想的貴族都將把他當成死敵。親王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堆積如山的決鬥書,看來有必要讓都林的精英青年們清醒一下了。
「埃勃男爵」被僕人叫醒了,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趕到了親王殿下的小別墅,那個少年一定是有緊急的事情需要自己處理。
現在的騙子看起來有些滑稽,他穿著好笑的小丑睡衣。奧斯卡盡情的嘲笑了老師一番,然後他便將那一籮信件塞到了裡奇的懷裡。
「親愛的裡奇,您也曾年輕過,您也曾衝動過,那麼告訴我,您與人決鬥過嗎?」
裡奇揚了揚手裡一封寫滿仇恨的信件,「是這樣的嗎?當然,有一次我還差點把命送掉,您有什麼打算呢?」
「我想知道怎樣能夠在完全合法的情況下殺人,您能教導我麼?」
「哈哈!這太簡單了,只要信上有要求決鬥者的簽名和指印,那麼只要您同意,這場決鬥便是合法的,可如果您要的是一場生死鬥,這一封簡單的信件還是不夠的,您要得到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的許可才能在決鬥中殺死對方,當然,教宗陛下的許可也是一樣的。」
奧斯卡陷入了沉思,皇帝陛下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他的眼皮底下大開殺戒,那麼那位教宗陛下無疑更好騙一些。
「教宗陛下不是正在趕往都林的路上麼?哦啦!這樣吧裡奇,你代表我去迎接拉德裡耶六世,呃……準備一份非常非常貴重的禮物,這個要你自己把握了。然後,在見過這位教宗之後你就要帶著允許我在決鬥中取人生命的文件迅速趕回都林。同時,從都林的幾位大佬那裡抽調些人手,你一定注意到了,有些決鬥信我作過了記號,讓他們查清楚這些傢伙的深淺。還有,你要從這裡面挑出一些強大而又沒有什麼背景的人,他們死了也不會給我添多少麻煩不是嗎?」
騙子看了一下作過標記的信件,確實,那上面都是惡毒的人身攻擊,「是啊!這些傢伙太過分了,他們一定會付出代價的,好啦!我好久沒有工作了,這個差使很適合我,我記得從前見過一次拉德裡耶六世教宗陛下,不過您放心,他絕對不會認出我,十多年的監禁讓我改變了許多,呵呵!咱們不談這些,尊敬的親王殿下,您應該休息了,我這就要動身,您的事情是耽誤不得的。」
「那麼好的,真要麻煩你了。」
「哈!不要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奧斯卡將裡奇送到了小別墅的門口,他與騙子擁抱告別,可就在騙子將要消失在花園深處的時候,親王殿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不得不將裡奇又叫了回來。
「怎麼了?我親愛的殿下。」
「哦啦……怎麼說呢?裡奇你還記得麼?我在搬進你的牢房的那一年,啊……就是我過十二歲生日的那一年,你送我的禮物,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我送給您一個美妙的處女,您不是非常滿意嗎?」
「哦啦!是的,我很滿意,可是一直以來您送我的生日禮物都是處女,我不得不懷疑您是否瞭解應該送給教宗陛下什麼樣的禮物是合適的。」
「哈哈哈哈!您放心吧!親愛的奧斯卡,送禮的關鍵就是要投起所好,對此沒人比我更在行了!哈哈!小傢伙,你要學習的事情還多著呢!」
奧斯卡目送快樂的裡奇漸漸遠去,他有些疑惑,「投其所好?難道我是好色的?」
少年笑了一笑,他關上別墅的大門,將黑暗留給了門外的都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