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見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使用過彎刀,大多數的時候人們只當他那把黑漆漆的彎刀是一件裝飾品。奧斯卡有時確實是把它作為裝飾品的,當初他花了大價錢才從黑市上購得這把傳說中的彎刀。
奧斯卡在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才會使用這把彎刀,雖然奧斯卡使用任何武器都能有效的殺傷敵人,可是只有彎刀才能保住他的性命,殺敵與保命本來就是兩回事。
奧斯卡手握彎刀,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保命,敵人太強大了!奧斯卡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他甚至不能集中精神,這是被敵人強大的精神鎖定以後才會出現的情況。他的精神在與這股異常冷冽的精神的較量中敗下陣來,他本能的選擇逃避。
黑暗中的敵人仍沒有出手,他是行家,奧斯卡還能反擊,這個少年還能施展凜冽的反擊!奧斯卡的鬥志在巨大的壓力下慢慢消散,但是他並沒有放棄抵抗,他的大腦瘋狂的運做著。殺手之王的話彷彿就在耳邊,一個真正的殺手永遠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他們通常都會在你心靈的漏洞裡施展致命一擊。
心靈的漏洞!心靈的漏洞!奧斯卡拚命的在心中呼喊著這句話!突然他靈機一動!安妮!熟睡的安東妮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但是她的心跳聲卻有「兩個」!殺手能夠借助安妮掩飾呼吸,卻不能協調心跳的頻率。
彎刀在燈火的映照下劃出一道亮麗的彩虹,而安妮身後的帳幕也被刺劍撕開了一道裂縫。彎刀與刺劍的目的是那樣相近,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彎刀帶著強風割向咽喉,刺劍閃著寒芒奔向心臟。他們似乎都忘了閃躲。
奧斯卡與殺手的身影瞬間重疊,又倏的分開,彎刀上有血,刺劍上也有血,不多!各有一滴。
兩人同時轉身,奧斯卡把彎刀擋在胸前,殺手的刺劍斜指地面。對決仍在進行,不同的是奧斯卡回復了信心,他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他的彎刀在輕微的顫抖,他的眼睛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血脈的流動。
安妮的尖叫並沒有讓對峙中的兩人嚇一跳,他們太專注於決鬥。四周無數的腳步聲在向大帳集中。
「轟」的一聲,大帳被騎士們從四面放倒!奧斯卡與殺手同時出擊。一片烏黑的雲朵迎向了一道深藍的閃電。
在一陣能夠撕裂空氣的勁風過後,兩個人都向後退了幾步,他們的武器無力的垂了下來,身上的血花直到這時才痛快的綻放。
騎兵們的的軍刀和長槍破空而來。
「住手!」奧斯卡有些不相信這個虛弱的聲音是屬於自己的。
兵器在殺手的各個要害部位停了下來,如果不是奧斯卡即時叫停,殺手的身體會在下一刻被絞成粉末。
奧斯卡以刀柱地,他的身體可以說被刺得千瘡百孔,索性一些要害都被他避開了。
殺手的情況也不是很好,他的右胸和腰側各有一道二十厘米長的刀痕。隨著他急促的呼吸,鮮血爭先恐後的從傷口噴湧而出,索性刀口並不是很深。
安妮被嚇呆了!帕爾斯抱著急救箱被騎士們擋住了!裡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預備聖騎士就要發怒了!所有的人中只有渥薩卡對此不以為然,他清楚的知道那個殺手根本就要不了奧斯卡的命,尤其是在小胖子拿著彎刀的時候。
奧斯卡這時卻笑了出來!這一笑便扯動了傷口,他笑得很難看,而且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呻吟。「用得著這麼拚命麼?」
殺手也笑了,他一笑便加速了失血,他笑得也很難看,但是聲音卻比奧斯卡好聽,「對不起!一時太投入了!」
說完話的兩人都露出了如釋重負一般的表情,他們同時栽倒在地!整個營地陷入一片混亂。
奧斯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安妮就蜷睡在他的身邊,她的眼睛又紅又腫,看來是曾大哭過一場。
奧斯卡勉強抬頭看了看自己,他現在的樣子就好像剛剛被一隻大象踩過。奧斯卡覺得自己有些可憐,到達自由世界的第二天便受了這麼重的傷,這真不知是交了什麼霉運。
安妮睡得並不塌實,她感到動靜便馬上醒轉,在看到奧斯卡忽閃著大眼睛望著她,安妮忍不住又哭了出來,奧斯卡翻了一下白眼,安慰安妮一向都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帳外的人聽到動靜都走了進來,毒醫帕爾斯、裡奇、卡米爾.雷阿侖、還有那個殺手,那個殺手被奧斯卡的車伕用一隻手緊緊的掐住了咽喉。
帕爾斯檢查了一下奧斯卡的傷口,毒醫非常小心,他有幾年沒有處理過這麼嚴重的傷勢了。最後毒醫滿意的點點頭,「親愛的奧斯卡!恭喜你!傷口已經結痂,再過幾天你又是那個活蹦亂跳的小胖子啦!」
奧斯卡笑得還是很難看。「謝謝您的祝福!」
「少爺您還是為我們介紹一下這位殺手吧!不然我不能保證我的部下不會傷害他!」卡米爾.雷阿侖上校一向討厭只會在背後出手的刺客。況且這個傢伙不知用什麼手法把昨晚守夜的十六名騎士都打暈了!這是對水仙騎士的侮辱!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騎士們人人都恨不得刺這傢伙幾劍。
「啊!你們都出去好麼?我這裡沒什麼事了,把殺手先生留下就可以了!」
「這絕對不行!您簡直不可理喻!這個傢伙要謀殺您!」雷阿侖上校馬上否決了小主人的提議。
「哦啦!不要瞎操心了,上校先生!暴雪不會殺一個人第二次。」奧斯卡說得很輕鬆。
大帳裡的空氣突然變得有些稀薄,它們都被人們吸進肺裡了。「暴雪」!十年來端坐暗黑世界第一殺手的交椅。上校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面色蒼白,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他歎了口氣,轉身便走了出去。
人們都出去了,暴雪揉了揉快被捏斷的脖子。「你的車伕手勁真大!」
「我的彎刀就是跟他學的!」
「哦?」暴雪的眼光突然一亮。「他是那位被俘虜的波西斯將軍,怪不得!」
「你想與他決鬥麼?」奧斯卡笑著問。
暴雪想了想,「不想!」他回答得很艱難,「面對面我根本沒有獲勝的機會。」
「那你就不要亂說話!他不是被俘虜的!」
「哦!那麼好吧!13還好麼?」暴雪提起了他的老搭檔。
「嗯,還可以,你呢?我是說你怎麼這麼快就找到我了?」奧斯卡很奇怪。
「太寂寞了!13可能跟你說過,獨行殺手一點都不好幹!而且現在生意非常不景氣,既然13托付我照料你,我就馬上趕過來了。」
「哦啦!謝謝你的『照料』,我要臥床一個禮拜,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奧斯卡有些哭笑不得。
「啊!不好意思!本來只是想嚇唬你一下,然後為自己的出場造點聲勢,誰知道……算了!我說過的,只是一時太投入了。再說我也不好過,你差點讓我的腸子流滿地。」
「是麼?可為什麼你現在好像一點事都沒有?」
「我也有些奇怪,傷口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疼痛,可能是你的醫師處理得比較好!那個傢伙是誰?我看他可不像好人。」
「哦啦!傷口不怎麼疼啊?哈哈!那個傢伙確實不是好人,他是毒醫帕爾斯,哈哈!你最好現在就滾回床上去,帕爾斯給你用的可能是一種叫杜冷丁的止疼藥,它的藥效很猛,但是這個東西不能過多服用,那效果就像鴉片,哈哈!等藥效過了,你就會知道毒醫的綽號是怎麼來的!哈哈哈!不愧是帕爾斯!」奧斯卡現在非常非常開心。
暴雪的臉色很難看,在黑暗世界行走的人沒聽過毒醫大名的還不多,如果知道給自己處理傷口的是這位先生,那自己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哦!是這樣!看來毒醫果然是名不虛傳。」暴雪現在除了苦笑還能做些什麼呢?「你可以叫我保爾,見到你很高興,西大陸能跟我打成平手的人不多,不愧是從多摩爾加出來的大佬!」
「你好保爾!我也很榮幸,你可以叫我奧斯卡,13是我的朋友,你是他的搭檔,那麼從今天起你也是我的朋友了,咱們互相關照吧!但是你現在真的應該去找毒醫好好談談了,不然我可能會莫名其妙的失去你這個朋友,真的!」
暴雪有些害怕了!相比於自己刺殺的那些大人物,被毒醫毒死的那些人的地位也不低。他們都是各自領域內的頂尖人物。
奧斯卡看著慌張的保爾有些好笑,這個傢伙本來只是一個落魄的騎士,他在13剛剛到達泰坦的時候給了他無私的幫助。13為了報答這個異國朋友的恩情便教授了他無數技藝。結果這個還保有一些天真的殺手在13「失蹤」之後就自動成為了西大陸的第一,並且在無數行動和同行們的競爭當中切實的坐住了這個位子。
奧斯卡還記得13說過的話,一個真正的殺手並不一定孤獨,一個孤獨的殺手卻最容易對付,一個殺手要是有一到兩個優秀而又忠誠的搭檔,那麼他很可能一生都立於不敗之地。暴雪就曾是13的搭檔,13許多成名的暗殺行動的背後都有暴雪的影子。
保爾很可怕,但是他也很可悲,他是個善良的人,他非常倒霉的救助了一個超級殺手,這位超級殺手認為除了把他塑造成另一個超級殺手之外便無法報答他。所以保爾成為了暴雪,他在與13搭檔的過程中見識了完美的刺殺技術,聰明好學的保爾也走上了13的道路,並憑借自己的力量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保爾並不認為自己是可悲的,雖然他曾無數次責問過自己的良心,可他沒有後悔,他為擁有13這樣的朋友而驕傲,事實證明這位朋友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他給了他一個重新站在陽光下的機會。奧斯卡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沒有人會懷疑這位尊貴的少年的保鏢是西大陸與13齊名的殺手「暴雪」。
這兩天安妮把善良的殺手搞得團團轉,從來都沒有機會接觸貴族夫人的保爾完全被霍曼伯爵夫人的風情所傾倒,他知道安東妮是奧斯卡的情人,但這並沒有打消他追求夫人的決心,暴雪不愧是暴雪,他做任何事都是那樣迅速而狠准、狂暴而直接!
奧斯卡能夠下床走動了,這使安妮對保爾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暴雪為此興奮了一夜。奧斯卡有些懷疑這個天真的傢伙完全是憑借裙帶關係才爬上殺手之王的寶座的。
車隊又上路了,他們在營地耽誤了兩天,當他們到達多摩爾省與首都行政區交界的小鎮海瑟爾時,奧斯卡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嚇了一跳,整整一個師的近衛軍迎在了他們的面前。
原來都林方面已得到考察團包括欽差大臣在意外中全部遇難的消息,雖然多摩爾加方面證實小奧斯卡一行是先一步出發的,可是在等了兩天之後卻全然不見他們的蹤影,皇帝陛下害怕妹夫與他翻臉,於是派出了這支騎兵師進行搜索,小奧斯卡正好與他們遇上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遇刺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人臥病在床謝絕探視,一切事宜都交給了他的近臣埃勃男爵代為處理,這位冒牌男爵將整件事情吹噓得滴水不露,並且暗示刺殺事件可能與都林的一位大臣有關,那位近衛軍的中將師長想了想後便回去向皇帝陛下覆命去了。而奧斯卡則在一個整編騎兵師的護衛下向都林緩緩的前進。
都林,泰坦帝國的首都,這座城市的歷史比教歷還要久遠。莫瑞塞特王朝第一位皇帝陛下定都於此,長久的和平與中央集權制度的確立使都林得到飛速的發展。四百年來,泰坦幾乎所有的智慧和榮耀都集中在了這座城市。
都林是大陸聞名的「建築博物館」,西大陸藝術史上所有的建築形式都能在這座都市中找到其代表作;這裡是聞名遐邇的「遠東商路」的西方終點,西大陸所有的皇親貴族都會在這裡採購那些來自遙遠的東方的奢侈品;這裡是光明神賜福的聖城,每年教宗陛下都會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舉行隆重的祭祀;這裡是藝術家的集散地,西大陸最著名的學者、詩人、畫家、音樂家都將這裡作為自己的第二故鄉。
有人曾經這樣形容莫瑞塞特王朝:水仙騎士是他的盾牌、近衛軍是他的槍矛、光明教廷是他的外衣,而都林就是他的皇冠。
奧斯卡一行人的車隊受到了廣泛的關注,確實,近衛騎兵師浩浩蕩蕩的馬隊走到哪裡都會引起人們的注意。見慣世面的帝都人紛紛猜測著車中主人的身份,而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士早已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到來渲染得沸沸揚揚,這在都林的上流社會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轟動,這位從前造就泰坦第一宮廷案件的少年在事隔十年之後又回來了!
近衛軍騎兵師將少年一行人送到距離城門大概二十里的一處驛站之後便返回了他們的駐地,奧斯卡和他的夥伴們也進行了一下簡單的休整。在這裡奧斯卡遇到了來自庫爾勒省的他的一位表哥。
提克表哥比他大了八歲,他受到奧斯卡父親的囑托來關照一下表弟,這位提克.內塔加波.安魯.戈爾巴克多子爵一副精英青年的派頭,雖然對奧斯卡的土氣有些不屑,但是他還是很熱心的教導著這位小表弟。
戈爾巴克多子爵帶來了三部嶄新的馬車,其中一輛的華貴讓奧斯卡也不禁有些歎服。奧斯卡不太懂得識馬,但是他知道拉車的那四匹絕對不是凡品,事實上那是四匹純種的雷述爾巨馬,這種馬匹的稀有程度與帝國皇帝陛下王冠上那顆碩大的鑽石差不多。
小奧斯卡對這種漂亮的生物著迷了。它們有異常強悍的外形,矯健發達的四肢,和黑夜一般的毛色,這些再搭配它們那同類中絕無僅有的雪白的蹄子。奧斯卡想到了神話中驕傲的獨角獸,它們確實像極了人們想像中的神馬!奧斯卡終於知道什麼樣的感情叫做「一見鍾情」了。
好馬配好鞍!四匹神俊非常的巨馬拖拉著的是一個「宮殿」!按照帝國的規範,安魯家族的車廂可以使用長3.4米及其以下的各種車型。現在的這輛,可以說是安魯家族最高規格的馬車。
車廂一樣被漆成了純黑色,它的四邊用銀線描繪著一圈怒放著的水仙,奧斯卡數得有些心虛,幸虧提克即時告訴了他,那是572朵,象徵著安魯家族屹立於世的光輝歲月。奧斯卡點了點頭,他繼續欣賞這件藝術品。
車頂、兩邊車門以及車尾上最顯眼的位置都懸掛著安魯家族的族徽,那是一面金色圓盾,盾牌上精細的雕刻著一隻張開大口的虎頭,虎口中是一朵盛開的水仙。車廂的前部,有設計精巧的駕者席位,在車頭上方的兩側各有一盞水晶燈,這種水晶燈在填充了煤油之後可以將光亮照射二三十米遠。
奧斯卡抓住白銀扶手一躍上車,車門關閉之後竟隔絕了外界的聲音,看來造車的木材與鑲嵌在車窗上的刻著水仙的精美玻璃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車內的舒適程度在奧斯卡的意料之中,寬鬆的座椅有種讓人身陷沙發中的感覺,來自波西斯的靠枕與坐墊都滿足了少年的享受心理。奧斯卡還發現座位下的暗格竟還分出了酒櫥與書櫃。
「哦啦!親愛的朋友們!我們上路吧!」
同樣根據帝國的規範,位列豪門之冠的安魯家族的直系成員不得帶領超過50名的士兵進入首都,所以卡米爾.雷阿侖上校為奧斯卡精心挑選了50名高級水仙騎士。
華麗的馬車隊和威武的水仙騎士在首都大道上一出現便受到民眾的駐足圍觀。馬車的規格清楚的表明了主人身份的尊崇,水仙騎士的英姿博得了少女和人群不斷的尖叫和驚呼。
還沒到達都林的城門車隊便已寸步難行,這時最緊張的恐怕要數奧斯卡的車伕渥薩卡,憑他對馬匹的瞭解,他知道最前排左手邊那匹最「英俊」的雷述爾在被一個大膽的孩子摸了一把之後已經瀕於憤怒的邊緣。
幸好前面適時的傳來了首都保衛師的號角聲,一個騎兵中隊加入了護衛的陣型。街道兩邊的老百姓自動的躲到了屋簷下。
穿過都林正南方的泰坦光明門便真正進入了城區。城內市民在得知遠方水仙郡的英雄到來時都沸騰了起來,他們都自動的來到了大街上,他們將泰坦光明門前的勝利廣場擠得水洩不通,「安魯之虎」、「光明神之盾」的高呼此起彼伏。
奧斯卡搖頭苦笑,十年前他便是在這樣的呼聲中進入都林的,那時的他還曾放下車窗向市民們遞著飛吻。
奧斯卡再次為這座都城的熱情而讚歎,市民們認得安魯家的族徽,認得安魯家的騎士。他們迅速的聚集了無數的鮮花,整個勝利廣場都飛揚著花瓣!對待英雄,泰坦人民從來都不吝嗇。騎士們在經過廣場上那座高聳入雲的英雄塔時齊齊舉劍致意,這又換來人群的一陣熱烈的歡呼。
車隊經歷了千辛萬苦才從勝利廣場掙扎出來,他們在首都保衛師的引領下繼續向北進入王者之路。這條能夠並行十五輛馬車的寬闊大道是整個都林的中軸線,它的一端是勝利廣場,另一端則是泰坦皇權的象徵——漢密爾頓宮。
王者之路一天中只有下午2點到6點才對民眾開放,其餘的時間你要是想穿越城市,那麼只能繞道勝利廣場,或者是通過漢密爾頓宮後的幾條大道。當然,這條規定只限於那些使用兩條腿的平民,奧斯卡看到大道上行駛著多輛不同品級的馬車。
大道兩旁的建築多是莫瑞塞特王朝第一王姓執政時期的傑作,高大的樓宇莊嚴而肅穆,每面牆壁幾乎都雕刻著塑像。這裡沒有低於四層的建築,那些粗大的立柱與花崗岩浮雕都在向人們宣洩著首都的氣魄。
路面上班駁的石紋依稀還能看到往日的顏色,那上面曾留下無數偉人的足跡,泰坦的歷史就如這條大道一般延伸開去,當你突然停下來觀望,前面豁然便是權利的顛峰。
奧斯卡有些奇怪,車隊並沒有朝王宮的方向繼續行進,那些首都師的騎兵好像是接到了命令,他們把車隊引向一條岔道。奧斯卡留意了一下這條大街入口處的石板上鐫刻的名字——佩內洛普。
對於這條佩內洛普大道奧斯卡也有些耳聞。如果說王者之路是皇宮的台階,那麼佩內洛普大道就是台階旁的花壇。大道兩旁是清一色的官邸別墅區,帝國半數顯貴的住所都集中在這條大道上,其中也包括泰坦帝國東疆總督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元帥的官邸。
佩內洛普大道31號,薩沙伊.內塔加波.安魯小姐正在門廊中焦急的徘徊!這位小小姐只有十四歲,可是她的智慧與美貌讓她在首都上流社會享有「安魯的水仙花冠」的美譽。公爵小姐穿著只有在宮廷中才會出現的正式禮服,這是一條有著長長裙擺的真絲長裙,裙腳上繡著一圈細密的水仙,來自東方的晶瑩絲線和庫奇裁縫店名師的剪裁使公爵小姐看起來彷彿是站在一片水仙花叢中。裙子領口上的花邊是阿爾法一世時期那種典雅莊重的風格,而胸部與束腰的設計則是時下流行的庫奇風格,這種風格以突現女性的優美曲線而聞名。
此時公爵小姐絕美的面孔充滿焦慮,她那不停忽閃著的美麗眼睛寫滿了衝動,她恨不得衝到大街上去迎接她的奧斯卡哥哥!
「天哪!薩沙!你不能安靜一會麼!像個公爵小姐那樣,坐到椅子上!你走來走去的晃得我有些頭疼!」薩沙身邊一位同樣美麗的貴夫人實在受不了這隻小鹿了。
「哦!西麗亞媽媽!您應該比任何人都瞭解我的心情!我每日每夜都在盼望著這一天!哦該死的!佛利在博德加弄壞了我的馬車!斯巴的摩的暴民又破壞了大路!布拉利格居然在發洪水!該死的!這是春天!一切全亂套了!本來我能早些見到奧斯卡哥哥,而不是在這裡傻等著!」
安魯公爵夫人瞪大了眼睛!「薩沙!請注意你的言辭!你居然在詛咒,這不是一個公爵小姐該說的話!」
薩沙頹喪的坐到了椅子上,「我只是想早點見到奧斯卡哥哥……」
西麗亞看到薩沙的樣子也心疼起來,十年來這位小小姐最喜歡問的話就是:「奧斯卡哥哥現在在幹什麼?」西麗亞輕扶著薩沙的頭髮,「我的小薩沙!小公主!耐心點好麼?難道你沒看到市民們放在官邸門前的鮮花?他們已經進城了,可能馬上就到了!」
這時大個子佛利興沖沖的闖進了門廊,他連禮節都忘了。「是的!夫人,小少爺他們馬上就到!我看見了他們的馬車!」
薩沙歡呼了一聲,她大叫著衝出門廊,臨走時還不忘踢了像山一樣擋在門口的佛利一腳。
安魯公爵夫人合上了手中的折扇,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根本就不是以端莊有禮著稱的「安魯的水仙花冠」,倒像是某位騎士家裡的野丫頭。
夫人起身整了整裙擺,她想那個可憐的孩子終於回家了,他的丈夫已經發誓不會再讓這個孩子受到任何傷害了。為了這個孩子的自由,他甚至不惜與那位國務大臣公開而又徹底的決裂。管他們呢!那是他們男人的事情,但是那位大臣太過分了!他不該為難一個孩子。西麗亞.安魯.內塔加波夫人深深不恥國務大臣的那些作為,多年前她聽說這位大臣曾秘密的謀害奧斯卡的生命,這使得受過良好教育、一向端莊穩重的公爵夫人不顧身份的破口大罵。她甚至考慮過聘用「專業人士」永遠的解決這個威脅,當然,最後被她的丈夫阻止了。
公爵夫人熱愛安魯家的每一個孩子,儘管她親生的孩子只有一個,但這並不能減少她的愛意。只有奧斯卡,那位公主為公爵誕下的兒子,他是安魯家四個男孩中最像他父親的一個,倔強、堅強、早熟,在他最需要照顧的時候人們卻發現他已在照顧他的小妹妹了!西麗亞象另兩位公爵夫人一樣,對這個最小的兒子,她們都充滿了愧疚。
奧斯卡的馬隊整整齊齊的停在佩內洛普大道31號的門前,首都師的騎兵將趕來看熱鬧的人群驅趕得遠遠的。
奧斯卡下了馬車,後面跟著戈爾巴克多子爵和安東妮.霍曼伯爵夫人,再後面還有冒充埃勃男爵的騙子、化名帕克的毒醫、變成保爾的暴雪,最後面是那些第一次進入這樣燦爛的都市、眼睛都有些不夠用的侍女們。
奧斯卡好奇的打量著面前這棟建築,他早已忘了家是什麼樣子。大門敞開著,裡面有兩排侍者模樣的人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然後他們散了開來,他們顯然沒想到小公子會有那麼多行李,他們圍著馬車,不知道該先從哪一輛下手,奧斯卡有些好笑的看著這一切,就讓安東妮自己去操心吧!
大門裡邊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奧斯卡彷彿聽到了女子的呼叫聲,接著他看到官邸主體建築的正門裡衝出了一朵白雲!
水仙騎士紛紛下馬,他們單膝跪地,向著這朵白雲致以最謙卑的禮儀。提克也低下了高傲的頭,接著騙子、毒醫、暴雪還有侍女們都看出了「白雲」的尊貴,他們也都向她行禮。
那朵白雲在衝到奧斯卡的面前後便停了下來。奧斯卡看到「白雲」的臉上一片陰雨。最近一年奧斯卡一直都在幻想著與他美麗的小公主見面時的情景,他準備了無數的語言來討好他的小妹妹,可是到了現在,奧斯卡發現他除了顫抖什麼都做不出。
奧斯卡看到了薩沙的眼淚,他也想哭!可是該死的毒醫在一次對他的診療中破壞了他的淚腺。奧斯卡確實在哭!雖然沒人看到他的眼淚。奧斯卡從來都不知道他期待了這麼久的見面竟是這樣的痛苦。是的!奧斯卡覺得心臟在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殘忍的撕扯著,他有些窒息。沒有人知道他對他的妹妹懷有多麼巨大的感情。那是他在黑暗的水牢中存活下來的唯一支柱。
薩沙在哭!她在大哭!哭得聲嘶力竭!哭得一塌糊塗!沒有人知道她對她的哥哥懷有多麼巨大的感情。那是她在人前保持笑容的唯一支柱。十年前,當哥哥被近衛軍帶走時她沒出息的嚇哭了!可能比現在哭得還慘!但是她清楚的記得哥哥對她說的話。哥哥說,「不要再做一個調皮搗蛋的小丫頭了!哥哥走後要自己照顧自己!把欺負你的人的名字記在哥哥送你的童話書上,等哥哥回來為你報仇!」
哥哥的話就在耳邊,薩沙卻為這句話愧疚了十年,如果不是為了自己,哥哥不會身陷牢獄,她要使自己變得堅強!她要讓所有的人都不敢欺負她!她要讓哥哥見到一個不會哭泣的薩沙。但是薩沙有些懊惱!她本來打算讓哥哥見到她最美好的笑容,可是事情並不像她想像的那樣,自己在哥哥面前還是那樣沒出息。薩沙為淚水迷住了眼睛,但是她努力的不讓自己合上它,她要看著哥哥!從此永遠這樣看著他!
奧斯卡終於碰觸到薩沙了!事實上他在見到薩沙的那刻便抱住了她!只是這個過程很漫長,奧斯卡覺得那彷彿經過了一生一世。他用不長的手臂緊緊的擁抱著他的妹妹!他並不確定這是薩沙,十年來他不曾知道他妹妹的相貌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可他就是想要擁抱這個女孩!女孩在哥哥的懷抱中平靜下來,這個闊別十年的懷抱還是那樣溫暖、還是那樣親切。
女孩抬起了頭,她用嘶啞的嗓音說出一句令奧斯卡差點暈倒的話。
薩沙伊.內塔加波.安魯小姐說:「哥哥!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