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回家了!事實上佩內洛普大道31號並不是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家,這裡只是皇帝陛下賜給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公爵的在京行館。公爵在小兒子被捕之後再也沒有來過都林。
安魯公爵夫人西麗亞.安魯.內塔加波一眼便認出了奧斯卡。小胖子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夫人卻發現了最重要的一點,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閃爍著的光芒像極了他的父親,公爵在無數的戰鬥中洗練出眼中的神光,而奧斯卡呢?天啊!他還是個孩子!在多摩爾加他到底經歷了怎樣的事情。
西麗亞擁抱了奧斯卡,並親吻了他的額頭,「歡迎你回家!親愛的奧斯卡!」
「是的!謝謝您!西麗亞媽媽!」奧斯卡對夫人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薩……薩沙!你聽到了麼?天哪!奧斯卡叫我媽媽!你……你聽到了麼?我甚至以為他都不認識我了!」夫人的驚訝是可以理解的。奧斯卡從前是個充滿叛逆的小孩兒!他對他父親其他幾位妻子從未表現出尊敬,更別提叫她們媽媽。
奧斯卡對公爵夫人的大驚小怪有些好笑!他擁抱住夫人,他的語氣平淡卻充滿了真摯的感情。「媽媽,您是在吃驚麼?哦啦!我怎麼會不記得您呢?您在我的母親病重時為她擦洗身體,您為我們的房間佈滿新鮮的水仙花,母親去世後的那些夜晚是您陪在我的身邊,當時我不知好歹的拒絕了您的好意,好像還說過一些十分傷人的話,哦!請原諒我,我一直為當年的那些作為深深懊悔!您能原諒我麼?」
夫人已經泣不成聲!她想大聲呼喊奧斯卡的名字,可她一直在哽咽,她什麼都做不到,她的心情充滿喜悅卻又隱含深切的悲痛!奧斯卡長大了!真正的長大了!誰會怪責一個五歲的孩子呢,當年的事情能怪誰呢?可對人有虧欠的是她們這些做長輩的人啊!
夫人再一次打量著十年未曾謀面的小兒子,她並沒有為自己在人前失態而羞愧,沒有人能嘲笑一位母親!夫人輕扶著奧斯卡的面龐。她說:「天啊!多摩爾加的那些傢伙是不是一直在虐待你,你瘦多了!」
奧斯卡現在有些欲哭無淚,他看了看身邊偷笑的騙子和毒醫,不禁回想著自己童年時的樣子,奧斯卡捫心自問「我真的有那麼胖麼?」
「請允許我向您介紹我的這些朋友們!這位紳士就是父親大人派來的埃勃男爵,這位是帕克先生,他是我的醫師!還有保爾,他是我的保鏢。安東妮您早就熟識了!還有我的這些可愛的侍女,她們原本都是一些身份尊貴的小姐,雖然她們出身多摩爾加,但是她們一身清白。」奧斯卡像獻寶一樣把眾人都推到了母親的面前。」
「你們好!感謝你們對我的小兒子的關照。」公爵夫人非常恭謹的向他們行禮。
人們都有點慌亂,安魯公爵夫人身份的尊貴比之皇后也差不多少。他們連忙向夫人回禮。這位夫人真的就向傳聞中說的那樣,美麗,高貴,可敬可佩!
在侍者的引領下眾人走進了餐廳,這個餐廳很大,看上去像是莫瑞塞特王朝上一界王姓皇帝統治時的產物。那個時候的室內裝飾對空間的利用率很高,餐廳上的圓頂刻畫著光明神教的典故,四壁上鑲嵌的水晶燈精美絕倫,全套的紅松木傢俱散發著柔和的木香味,這一切都使整個餐廳顯得無比整潔而典雅。
餐桌的兩邊各擺放著十五把椅子。三十套純銀製成的餐具閃爍著奪目的光華,無論是餐盤還是刀叉,這些餐具上都醒目的雕刻著安魯家族的族徽,這說明主人只有在節慶或是招待重要客人的時候才會使用它。
薩沙伊.內塔加波.安魯小姐始終都把自己的手臂掛在哥哥的身上,在餐桌前奧斯卡本來想提醒妹妹應該適當的放開,可是話沒出口就被小小姐以眼神制止了。奧斯卡寵溺的摸了摸妹妹的頭,既然她喜歡,那就隨她去吧!
食物很豐盛!有奧斯卡最喜歡吃的意利亞料理,大人物都有一些奢侈的嗜好,奧斯卡就對海鮮批薩和放有油橄欖與鮮蝦的意利亞通心粉情有獨終。這些新鮮的食材是公爵夫人親自到卡魯爾.繆拉大街那家著名的意利亞餐廳訂購的。
奧斯卡很興奮,他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在他的身邊,他的騙子管家、他的醫師、他的情人、他的侍女、他的保鏢,這些都是他最親近的人,現在他又多了母親和妹妹,他很久沒有這樣放鬆了。他不停的說著自己在多摩爾加的一些見聞和那些用來活躍氣氛的笑話。公爵夫人也很開心,她有好幾次被奧斯卡逗得前仰後合的大笑,這樣的形象雖然不符合她那尊貴的身份,可對待家人,西麗亞是從來沒有任何保留的。
唯一一個保持沉默的人就是薩沙伊。小小姐不想與任何人分享她的哥哥,她挽著哥哥的手臂,吃著那些哥哥喜歡的食物,看著哥哥小心的為自己剝著蟹殼,她對此並不滿足,她需要一個單獨與哥哥在一起的機會,到時她會向哥哥證明她仍是那樣愛他、信任他、依賴他!她要讓哥哥知道,她的情感在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變化。
奧斯卡知道自己有些忘形,他平常不是這樣的,他在西麗亞夫人被她的管家請到客廳去的時候就恢復了平靜,該來的總會來!如果不是重大的事件,一個合格的管家是不會在主人用餐時打擾他的。
西麗亞很快就回來了。她的笑容很隨意,但是奧斯卡能夠看出她的眉宇間隱有擔憂,夫人在她的主位上坐了下來,她抿了一口葡萄酒,奧斯卡也不著急,他知道母親沒有任何理由把事情瞞著他。
「皇帝陛下終於有所行動了。」西麗亞頓了頓,她留意了一下奧斯卡,她很滿意,這個孩子並沒有任何不安或者是恐懼的表情。
「剛才我會見了陛下的使者。陛下要在下午2點於漢密爾頓宮接見你,應該沒有任何危險,但是陛下這些天一直都在和他的幕僚們討論你,我們得知了一些內幕,就是他們打算把你軟禁在都林北郊的斐斯頓宮,而且軟禁的期限是無限的!這些雖然不能肯定,但王宮裡確實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那些傢伙可能還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你!」
「您確定是斐斯頓宮?」奧斯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那麼好。
「是的!絕對是斐斯頓宮,一位宮廷內侍聽到陛下親口提起過。怎麼,這很重要麼?」
奧斯卡沒有回答,對此他有自己的考慮,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爭取到最好的局面。他是皇室成員,他的母親,已經逝世的米卡.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殿下就是他現在最大的籌碼。
「哦啦!父親大人對於此事有什麼看法麼?」奧斯卡還是比較關心他父親的態度的。
對此西麗亞有些無奈,她的丈夫象安魯家族歷代家長一樣是一個天生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但是在對待小兒子的問題時,她那猛虎一般的丈夫卻表現得異常軟弱,她知道多特蒙德一定有他自己的考慮,但是這對奧斯卡卻太不公平了。
想到此處公爵夫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總不能說孩子的父親什麼都沒做吧?
奧斯卡看到沉默的母親便知道事情的大概了。對於政治和其中隱藏的真相,奧斯卡天生就有一種覺悟。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公爵採取的無疑是最正確的一種方法。奧斯卡深深瞭解這種做法的好處。
皇帝陛下是泰坦帝國的所有者,他的每一句話都具有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權威,如果不到反目成仇的時候,公爵是不會正面挑戰這種權威的。他用沉默來表達抗議,這樣皇帝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責公爵的地方,而且皇帝陛下在做任何決定之前一定會考慮後果。相信皇帝現在一定非常頭疼,他不知道公爵的想法,也不知道公爵所能接受的底限是怎樣的,所以他只能不停的與幕僚討論,討論怎樣在不觸怒公爵的情況下不斷的打擊他。
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公爵掌握著泰坦帝國四分之一的軍事力量,但是沒有人會在乎這個數字,人們看重的永遠都是實力。四百年來,在與不斷寇邊的波西斯騎兵的對抗中,安魯家族的軍隊形成了西大陸最強的戰鬥力。這支部隊絕對不是泰坦內陸那些過慣了和平日子的近衛軍所能抗衡的。
泰坦對波西斯人的恐懼由來已久,四百年前,強大的波西斯騎兵像蝗蟲一樣席捲西大陸,當時統治泰坦的王室在內外交困中被貴族拉下了馬,那位力挽狂瀾的英雄就是莫瑞塞特王朝的第一位皇帝陛下,而這位皇帝所依賴的力量就是安魯家族的騎兵。當時安魯家的勇士在一個開滿水仙花的小山坡與十倍於己的敵人展開決戰,過程很簡單,敵人進攻,勇士們抵抗,最後一個勇士倒下了,敵人也無力再向前前進一步。是役,安魯家族參戰的13867名勇士全部犧牲,十萬波西斯騎兵在丟下了超過四萬具屍體之後終於停下了侵略的步伐。泰坦被英雄們的鮮血所激醒!在之後的日子,每天都有貴族向那位謀朝篡位的皇帝宣誓效忠,在皇帝的授權下,安魯家族很快便組織了一支新軍,這支新軍在那個無名山坡舉行的誓師大會上正式被授予「水仙騎士團」的稱號。泰坦人民迎來了他們期待已久的反攻。
接下來的十年是泰坦歷史上最血腥的十年,皇帝陛下為了鞏固他的統治地位不斷的清洗國內的反對勢力,安魯家族為了保家衛土不斷的與侵略者攻戰殺伐。當水仙騎士團最終收復了帝國最東方的行省時,皇權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那時的皇帝只剩下一個問題沒有解決,那就是在與波西斯的對抗中逐漸強大起來的安魯家族,這位皇帝在這個問題上犯難了,他既想徹底的解除安魯家的武裝,卻也害怕人民的反彈與波西斯的反撲。
最終,皇帝採取了他認為最為可行的一個辦法,政治上給予安魯家族與他的名望絕對相符的地位;軍事上,將帝國東部的兩個行省劃為安魯家族的世襲領地,讓水仙騎士團永遠鎮守這方土地,讓安魯家族無暇西顧。
所以莫瑞塞特王朝每一代的君主在倚仗安魯家族的同時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他們。如何處理與安魯家族的關係是每位皇帝即位前的必修課。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光明歷791年4月14日下午1點50分到達了漢密爾頓宮,他沒有留意高大宏偉的王宮,也沒有留意皇宮走廊上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貴族,他孤身一人在儀仗官的引領下進入了皇帝陛下的會客廳,那是一座黃金和寶石雕砌成的宮殿,對此,奧斯卡仍為給予太多關注,他將面臨生命中一次異常嚴峻的考驗。
在這個小宮廷的門前奧斯卡大聲斥退了想要對他進行搜身的衛士,給皇帝站崗放哨的是兩位上校,這兩位近衛軍軍官有些憤怒,他們從來都沒被人這樣對待過。
氣氛有些緊張,而門裡適時的傳來了皇帝陛下的聲音,「請他進來吧!他是安魯公爵的公子,難道你們認為元帥的兒子會是刺客麼?」
奧斯卡走了進去,他目不斜視,他在皇帝的話中找到了制勝的關鍵,他近乎無禮的打量著高坐在上的阿爾法三世陛下。
泰坦帝國的皇帝陛下五十歲了,這個年紀的人已有衰老的跡象,但皇帝保養得很好,他有金色的頭髮和和藹可親的面孔,只有嘴角的弧度顯示著他的威嚴。皇袍與皇冠被他身邊的一位侍從捧在手裡,這位三世陛下只有在非常正式的場合才會穿戴整齊,他在平常更喜歡他的裁縫為他縫製的那些樣式時髦的便服。
奧斯卡對宮廷中座位的安排有些好笑,那像極了自己當年受審時的情景。二十多位大臣高傲的坐滿了客廳,除了皇帝奧斯卡連一個人都不認識,但是他在看到皇帝那身隨意的著裝之後又似乎把握到了一些什麼。客廳中好像沒有他的位子。
「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公爵第四子,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參見皇帝陛下,願您健康長壽,永遠伴與光明神的祝福。」奧斯卡在行到皇帝身前一米遠的地方才停下來向至尊行禮,這個禮並不是面對皇帝時的禮節,周圍的大臣有的已經出聲斥責奧斯卡的無禮了。
王座上的皇帝也在打量奧斯卡,他覺得這個孩子與多摩爾加傳來的信息不符,他只是一個胖胖的小伙子,甚至連喝酒的年紀都沒到。阿爾法三世在見到奧斯卡向他行禮之後微微的點了點頭,那個禮很普通,但是那是晚輩對長輩的禮節,皇帝陛下好像也把握到一些東西,但他不像奧斯卡那樣確定。
阿爾法三世揮手制止了那些大臣。他轉向了奧斯卡,「聽說你遇到了刺客,看來現在是沒事的了。你這個小傢伙永遠都不讓人放心。」皇帝陛下顯然對奧斯卡遇刺有些耿耿於懷,對此他曾嚴正的警告過那位始終沒有放棄制裁奧斯卡的國務大臣,但是那位大臣卻發誓說那不關他的事,皇帝對此不以為然。
「謝謝您的關心!尊敬的皇帝陛下!我更要感謝您賜予我自由,沒有人比您更加慈悲我的皇帝陛下!」奧斯卡的措辭恭謹非常。
皇帝很滿意,按照計劃,奧斯卡一定會這樣說,那麼他便可以進行接下來的談話了。
「但是!」皇帝頓了一下,奧斯卡抬起頭迎上了他的目光。「但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我的慈悲與你的罪行沒有一點關係,相信你應該明白,你曾經犯下的罪孽連光明神都不會原諒,我也僅僅只能賜予你有限的自由,那麼對我接下來的旨意你應該不會抱有不同的看法,對麼?」那條軟禁他的消息是皇帝自己特意放出去的,相信安魯家也已經知道了。沒有人能否定皇帝的旨意,接下來奧斯卡就會被自己的話困住,既然他都沒有異議,那麼皇帝陛下自然說什麼就是什麼。
「是的!尊敬的皇帝陛下,如果是斐斯頓宮,我會迫不及待的搬進去的。」奧斯卡笑著說。
這下皇帝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這應該是他宣佈的,他有些氣惱的盯著這個讓自己威風掃地的少年,可就在他打算宣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生的命運時,少年接下來的話便把他那已到嘴邊的言辭全部堵了回去。
少年說,「真的是太好了!舅舅!我說過您是最慈悲的,您一定記得我的母親就是在斐斯頓宮出生的對不對?天啊!我終於可以去陪伴她了!太感謝您了!在您宣佈這項決定之前,我能向您提一個要求麼?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要求!」
阿爾法三世完全驚呆了!斐斯頓宮!是的!是斐斯頓宮,少年的話勾起了他的許多回憶,他的妹妹,可愛的米卡就是在那裡出生的!天啊!他怎麼會忘記的呢?年少時的自己為了妹妹的出生興奮了好久,他們曾經是宮廷裡的小惡魔,他們讓每一個照顧他們的人都感到頭疼,他們一起爬樹,他們一起捉弄老師,他們一起趁父皇熟睡時拔他的鬍子。皇帝陷入回憶不能自拔。
是什麼開始忘記這些事情的呢?三世陛下知道他並沒有忘記,他從來都沒有忘記,他只是在強迫米卡嫁給多特蒙德以後才刻意不去碰觸這些記憶的。皇帝陛下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米卡遠嫁時望向他的最後一眼。痛苦!無邊的痛苦讓坐在王座上的至尊不安的扭動著。
他阻止了妹妹與一位聖騎士的愛情關係,他為了皇室的利益把她嫁給了她只見過兩次的安魯家的公爵,公爵比公主大十幾歲,那時他已有三位妻子和兩個兒子了。
皇帝陛下走神走了好久,在座的那些大臣都清楚的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那個少年叫三世陛下為舅舅,這沒什麼可懷疑的。大臣們非常後悔!他們忽略了一個異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這個少年的雙重身份,他們從前都把他作為安魯家的小公子進行打擊報復,可他在這個宮殿卻把自己變成了皇帝陛下的親侄子!沒有人敢在兩名皇室成員談話時打岔。
皇帝身邊的一位侍者終於忍不住輕輕的咳了一下。
阿爾法三世回過神來!「啊……你……你說什麼?」皇帝非常慌亂。
奧斯卡將皇帝表情的變化都看在眼裡,劇他的分析,三世陛下是一個多情的人,不然他不會擁有那麼多情婦,儘管三世陛下在大方面完全符合一個皇帝的要求,比方說聰慧、思路敏捷、陰險狠辣、不擇手段,但是他的多情卻讓他存在致命的弱點。
「舅舅!我是請您在宣佈旨意之前答應我一個請求。」奧斯卡已經看到勝利在望了。他的這聲「舅舅」絕對不是白叫的。
阿爾法三世正了正神色,「你說吧!只要是合理的請求,我一定會恩准。」
奧斯卡的神情迅速的低落了下來,他的眼睛已經微微泛紅了。「舅舅您知道,我的母親生前最不願意給那些宮廷畫師做模特,她的畫像只留存了一幅,就是您書房裡的那幅,十年了!我快忘記母親的樣子了!如果您還可憐我,就請把母親的畫像賜給我吧!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阿爾法三世在好不容易恢復之後,又在瞬間被沉重的悲痛所淹沒了。他喜歡留連那些酒會,他已忘記多久沒去過那間書房了,書房裡有米卡,他害怕看到她,更怕想起她。
他知道米卡在遠嫁以後過得並不快樂。後來他聽說米卡懷孕了,再然後是難產,難產後的米卡身體一直都很虛弱,她在產後的第四年便去世了。三世陛下清楚的記得他得知妹妹死訊時的情景,他把手邊所有的東西都砸了個粉碎!他一邊哭泣一邊詛咒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他認為公爵辜負了他,他沒有照顧好他的妹妹!他讓她在那麼年輕的時候就去世了。從那時起,皇帝與公爵勢如水火。
皇帝第一次如此仔細的看著面前的孩子。他的頭髮是米卡的,深棕色的卷髮;他的鼻子是米卡的,小巧而挺拔;他的嘴唇也是米卡的,一張一合和米卡小時侯一樣。天啊!這就是小米卡的兒子。
他沒有回答奧斯卡的問題,他被自己的觀察嚇了一跳,他始終都在思考如何打壓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他一直都忽略了這個孩子,他的那些詭計都是圍繞米卡的兒子展開的。
三世陛下突然意識到自己與公爵的關係並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歷史上莫瑞塞特王朝許多位皇帝都與當時安魯家的公爵是親密無間的朋友,自己也可以與公爵成為朋友的,皇帝終於在今天坦誠的面對了自己一直逃避的問題。那就是他犯了不可原諒的錯誤,他不該逼迫米卡嫁給公爵,他不該在米卡逝世後遷怒公爵,他不該利用無辜的孩子打擊公爵,天啊!他逃避了這麼多年卻又在一剎那回到了原點。
皇帝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孩子的請求,他真的不知道!他現在同樣迫切的想要看看米卡。但是皇帝知道,事情應該到此結束了,既然他已能夠正視自己的錯誤,那麼他就不會再讓這個錯誤繼續下去了。皇帝已經明白該怎麼做了!他從前做的那些無非都是意氣之爭,他清楚的記得老皇帝在臨終前對他的囑咐,「如果有人建議你適當的削弱安魯家族,他的計劃要是合理,那麼你就要重用他,如果有人建議你剿滅安魯家族,記住,不要猶豫,把這個人推出去絞死!」
結束了!都結束了!皇帝在心中輕聲念著。為了米卡的兒子也該結束這一切了。與安魯家族的爭鬥不會有任何結果,那樣做只會令帝國各方的領主心寒,而且還會便宜那些小人。皇帝已經決定要在適當的時候更換國務大臣了,那個傢伙因為小奧斯卡與安魯家結下了深仇大恨!但是現在皇帝想通了,不能繼續任由羅斯胡為了,如果這位國務大臣真的要剿滅安魯,那麼他會按照父皇的囑托去做的。只用了短短一分鐘,國務大臣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便由攻擊安魯的主力軍降為制衡安魯的一顆棋子。皇帝還是睿智的,必須有人來制約安魯家族,只要不像從前那樣過分,而自己再慢慢的修復與公爵的關係,那麼未來還是充滿希望的。
阿爾法三世的心情終於從悲痛中回復,他現在感覺好極了!他一身輕鬆。多年來的擔憂、多年來的自責都因為面前這個孩子的一席話而徹底的解決了!三世陛下對從前挖空心思對付安魯的那些做法有些後怕,幸虧公爵是個明理的人,三世陛下已經知道,錯的那個人一直是他。米卡!可憐的米卡!既然要補償,那麼就從你的孩子開始吧!
「奧斯卡!」皇帝陛下叫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暱稱,他現在把一切都想起來了,可愛的米卡!她從前最喜歡的那隻小狗的名字也叫奧斯卡!這個米卡!把玩笑都開到兒子的頭上了!皇帝想到這裡便笑了出來,整個宮廷包括奧斯卡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奧斯卡!我能感到你那深切的悲哀,請轉告你的父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皇帝陛下的話音剛落,下面的那些大臣已經鼓噪的議論開來,他們深知皇帝陛下這句話的份量,他們不知道皇帝陛下為什麼要改變先前的意圖,甚至在上午,他們都在與皇帝陛下討論如何處置這個孩子。可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皇帝已經放棄了十多年來對安魯家族的政策。
「請你們閉嘴好麼?」這些傢伙太沒規矩了!阿爾法三世對下面亂哄哄的大臣們沒有了好臉色。
大臣們知趣的閉上嘴,他們知道皇帝既然已經當眾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那麼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他們應該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重新考慮對安魯家族的態度了。
「奧斯卡!請原諒這些沒規矩的傢伙!剛才你提到了你母親的畫像!是的!米卡只有那一幅畫像,當初為了讓她能夠老老實實的坐在畫師面前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呢!但是很遺憾!那幅畫像不能送給你,那也是我的寄托。但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如願。上前聽旨吧!」
奧斯卡向前走了兩步,然後單膝跪在了皇帝的腳邊。
阿爾法三世從侍者手中接過了皇冠戴在了自己的頭上。他的目光環視了一遍寶座下面的眾人,最後他轉向了奧斯卡,廳中靜得出奇,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在此!我再一次重申!」皇帝陛下特意提高了音量,威嚴的聲音甚至傳到了宮廷外面的走廊。「我重申!我已赦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所有罪責,也就是說莫瑞塞特王朝重新接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皇室成員。奧斯卡起來吧!你已經是皇室成員,你不需要這樣領旨了。」
奧斯卡在起身後把腰板挺得筆直!他贏了!他贏得了他的一生的榮耀!
「那麼好吧孩子!聽我說完,作為米卡.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的獨生子,你將成為已逝的公主殿下所有財產及榮譽的法定繼承人,那麼我賜予你,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銜!」
大臣們在聽到皇帝的封賞之後再也坐不住了!他們紛紛起來抗議,整個大廳瞬間便亂成了一鍋粥。
阿爾法三世狠狠的拍打了幾下他那王座上的扶手,大臣們終於靜了下來,但仍然有幾個大膽的人小聲的發表著反對意見。
「好啦!既然各位大臣都反對,那麼我想請問,你們誰有能力決定米卡.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獨子的爵銜?」
決定貴族的爵銜是只有皇帝才能行使的權利,這項權利就連貴族元老院都無法干涉,皇帝陛下實質上是在嚴正的警告他的大臣們。
「我不反對各位大人發表意見,但是你們要是再多說一句廢話,那麼就請永遠也不要再踏進我的宮殿。」阿爾法三世冷冷的聲音將這些大人嚇壞了。他們就像兔子一樣躲進了洞裡,一個個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大臣們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他們的首腦,那位國務大臣,為了避嫌他今天根本就沒有出現,恐怕他就算想破頭也不會料到會出現現在這種局面。
奧斯卡也沒有料到阿爾法三世陛下會這樣封賞他,他甚至懷疑這位皇帝陛下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剛剛冊封了一位親王!奧斯卡有些低估皇帝對公主的感情了,就像他和薩沙,誰又能夠真正瞭解情感這種東西呢?
阿爾法三世很氣憤,他知道下面的這些人多數都是些無能之輩,真正的智者都在他與安魯家族的對抗中保持著中立。都是這些傢伙!如果不是他們不斷的挑唆,他與公爵的關係根本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惡劣。皇帝陛下又在為自己的錯誤尋找著恰當的借口。他總是這樣的。
「沒有意見了?哈哈!那太好了!你!對!就是你!為親王騰出來把椅子。」
被皇帝點到的那位大臣慌忙從椅子上滾了下來,他恭恭敬敬的將椅子放在奧斯卡的身邊,然後就彎身退了下去。
奧斯卡知道,這位大臣在剛剛那場混亂的抗議中發出的聲音最大。他向皇帝微微一禮,十分坦然的坐了下去。這是把造型與舒適度都很普通的椅子,但奧斯卡覺得自己坐在上面並沒有半點委屈。皇帝在剛剛已經稱呼他為親王了,那麼就是說這件事已成定局,再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
皇帝微笑著望向奧斯卡,「奧斯卡!哈哈!現在你是奧斯涅親王了,哦對了!我說過我會讓你如願,你知道麼,你的母親在生前曾有一項特權,那就是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自由出入我的王宮,現在你可以繼承這項特權了,這樣你隨時想起她,便隨時都可以進入我的那間書房。」
奧斯卡站了起來,他再次跪在了皇帝的身前。「感謝皇帝陛下為我所做的一切,我的母親在光明神的懷抱中都不會忘記您對我的恩典。」
皇帝有些自嘲的笑了。「恩典」?只要米卡原諒我對她和她的兒子以及丈夫所犯下的過錯,那麼這就是對他最大的恩典。
「起來吧!孩子,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皇帝陛下脫下了右手食指上的那枚鑲嵌著一顆碩大的藍寶石的戒指,名眼人會發現,這枚戒指與他左手上戴著的紅寶石戒指完全就是一對兒。
「你的外祖母,也就是我的母親,那位慈祥的皇太后,她曾經將一對獨一無二的寶石戒指賜給我和你的母親,在你母親去世後,我收回了這枚戒指,你看,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把它戴在身上,現在我把它賜給你。」皇帝說著便拉過奧斯卡的手,鄭重的將戒指戴在了他左手的食指上。
如果說剛才皇帝陛下只是在口頭上確認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親王身份,那麼隨著這枚戒指的易主,皇帝便完成了紋章與圖騰的交接,雖然這是一種象徵意義,但是皇帝身邊那位書記官卻已經在大事記上書寫下了濃重的一筆:
光明歷791年4月14日,泰坦皇帝阿爾法三世陛下冊封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公爵第四子、米卡.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獨子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泰坦帝國親王,此項旨意即時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