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
雖然明知商秀珣生命無憂,可是徐子陵還是費盡心力,將她的傷勢給盡量治癒撫平。徐子陵覺得自己的武功既然已經讓商秀珣識破,乾脆放開手腳,放開膽子,也帶點內疚和討好,甚至幫她的全身經脈也盡可能地打通疏理,讓她整一個人都滋潤在水訣之下。
反正今天不幫她打通經脈,日後也要那樣做,何不現在就做,最少,這樣做了她也許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在遲些有可能與敵人的對戰之中,她也更能夠好好地照顧她自己,讓自己很多計劃實施起來更加安心。
「咳,其實我不是有心騙你的。」徐子陵一看商秀珣救回來了,那小臉之上雖然還帶有一點點虛弱,可是整個人卻煥然一新,隱隱有某種神秘的光芒閃現,正是心結解開功力突進的象徵。他心中本來挺生氣她為了試探自己而這樣蠻幹的,可是心中卻怎麼也氣不起來,只好衝她笑笑道:「你不是沒問嗎?你問了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可是你沒有…再說,一個人如果真的不會武功那太幸福了,什麼都不用干,只需要看著別人忙前忙後,哎……我真的不是有心騙你的!」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商秀珣看著這一個可惡的傢伙不但武功深藏不露,而且更達到自己不可想像的地方,他竟然能一邊替自己療傷一邊替自己打通全身的經脈,到了最後,傷勢盡愈經脈盡通的一刻,她簡直就想張開雙臂,像鳳凰一般高飛而起,騰空而去。
她心中喜歡到了極點,不過心中喜歡,口中卻帶點惱怒地道:「你是故意的。」
「啊其實我如何敢欺騙智慧過人本事通天的商場主……」徐子陵收回雙手,自己暗暗調息一下,然後站起來先準備溜人,等這一個美人兒場主脾氣下來一點再說,一邊道:「美麗又善良的今天看起來特別漂亮的商場主不如先自己休息一下,我去弄點吃的……」
「去吧!」商秀珣哼道:「一會兒有個野獸什麼的來,就讓它把我給叨吃了吧!」
「你不是沒事了嗎?」徐子陵一聽,差點摔倒在地,跳了起來道:「你沒怎麼受傷,嚇了我一跳,耍了我半天,我還沒有跟你計……啊好好,是我不對在先,我錯了,行了吧?那你說要我怎麼辦?」
「背我。」商秀珣伸出手臂,哼道:「本場主為了某人光榮負傷,讓那人背著走一段路也是應該的吧?」
「只要不動人。」徐子陵小心翼翼地走近,道:「做什麼都好說。」
「我很生氣!」商秀珣那小鼻子在哼哼道。
她臉子上有一點兒過不去,她想他再多哄兩句,反正趁現在多壓搾他一點兒,遲些等他沒那麼內疚時想他再表露心事就難了。
「我很抱歉!」徐子陵努力裝出一臉真誠。
徐子陵一看美人兒場主有小小的台階給出來,連忙就坡下驢。
「我很生氣!」商秀珣一見徐子陵走近,馬上揚起了拳頭,重重地哼道:「非常非常的生氣!」
「我很抱歉!」徐子陵見勢不妙,除了暗暗提防,還裝成恭敬地嘻笑道:「非常非常的抱歉!」
「我不會打你,你放心。」商秀珣忽然自美眸中垂下了兩顆清淚,她輕輕地擦拭了一下,低下頭自憐自傷地道:「我不是你什麼人,我管不著你。你也不是我什麼人,你也不用管我!你走吧!」
她忽然想知道,如果自己落淚了,他會有什麼反應。自己在他的心中,到底有著何等的份量,比起之前的那個漂亮得妖精一樣的女孩子,他心中又誰重誰輕。
商秀珣一想到自己日後與他的事可能並不會那麼一帆風順,自己作為一個飛馬牧場之主,有著祖訓家規遺命等等阻礙,自己這邊很多困難不說,那個他本身也有極多的謎團,比如為何而來?身份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認識那一個如此漂亮的小妖精?身上為什麼會有一塊女孩子繡的鴛鴦錦帕?想著想著,心中那一份自傷自憐忽起,結果真的情不自禁地掉下淚來。
「我不如送你回牧場?」徐子陵試探地問。
他最不願看見女孩子流淚,除了幸福和歡喜的淚水之外,他絕對不願意看見自己喜歡的人為了自己而落淚,連忙轉換話題,讓她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
「你走!」商秀珣拒絕道。
「要不你休息一下,我再送你回去?」徐子陵又耐心地問。
「我不用你管,你給我走!」商秀珣大怒道。
「是你叫我走的。」徐子陵裝著要邁步走人,道:「那我真走了?」
「你敢?」商秀珣一看這個傢伙膽敢真走,更是氣得怒氣衝天,虧他平時那麼聰明,難道連一個女孩子的反話也聽不出來麼?他膽敢拋下自己一個人走人?她馬上揚起小拳頭,威脅道:「誰叫你真走啊?小心本場主打斷你的腿!」
說到最後,商秀珣自己禁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如東方的太陽初起,雲霧盡消,那一口小白牙映著朝陽,閃現一股燦爛又健康的活力,那小臉因為傷創初癒,又心結解開,更有一種神秘的光芒,讓徐子陵一下子看得癡了。
徐子陵背起商秀珣,並沒平時的嘻笑打鬧,倒是一路靜靜而行。
此時他的臉上,一改平日的笑鬧,倒顯得平靜又自然,就像一湖明鏡之水,在微風吹拂過後,又恢復原來波平如鏡的樣子。商秀珣一看他那靜靜而又溫柔的眼神,看著他那自然而隨意的舉動,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有他的一種特色,與平時大大不同,倒與自己心目中那種完美的心上人形象極是吻合。
一時間,她也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偷偷地看著他,自他的背上,輕輕地感受著與他肌膚相親後那種如同血脈相連的奇妙感覺。
他的背很寬闊,很溫暖。
他只有這個時候才會露出他原來的真性情,他只有這個時候才會展露他的溫柔,才會讓自己看到和感覺到他的心……能再回到他的背上,讓他背著慢慢地走的感覺實在太好了。不知有多久,自己就再也沒有這一種被人呵護備至的感覺了。
如果可以永遠之樣走下去就好了……
商秀珣看了一會,覺得心滿意足,忽然一陣疲累襲來,螓首輕輕伏下,整個人放鬆地伏在他的背上,放鬆地睡去。
一切有他,那麼自己就好好地睡上一覺吧,自己太久太久沒有如此放鬆地睡上一個好覺了……
在一路回去的途中,商秀珣自然想著法子壓搾著徐子陵的能力。既然問不明白,那麼就拚命地要求他去做,只要是自己能想到的,無論是可能還是不可能,甚至連自己也覺得荒謬得不可思議的,全部要求他給自己去做。
可是偏偏奇怪的是,這竟然難不了他。
商秀珣變著法子來試探,可是越試她的心就越是好奇,這一個自稱為揚州小混混的可惡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啊?他身上還有多少秘密是別人不知道的啊?
他之前對自己所說的一切,幾乎沒一樣是真的。
名字是假的,他真實的名字叫做徐子陵,名字雖然好聽,卻一點兒也不響亮,在江湖上默默無聞,最少她就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如此了得的人叫做徐子陵。按照他的本事,他比起那些什麼小霸王周伯通,黃金公子寇仲,刀劍狂人跋鋒寒,多情公子侯希白這些新一代青年高手毫不遜色,可是卻偏偏一丁點名氣也沒有。
他擁有就算飛馬牧場也會嫉妒的遠古神駒未名,可是在此之前,她壓根本不知道天下間竟然還真有像未名那樣的神駒存在,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也不會相信。
他的武功更是讓她不可思議,商秀珣從來也不曾想過一個人的武功霸道和有效到那種地步,只要他一舉手一投足,就會將連她也覺得武功很不錯的敵人輕易斬殺。他的手能隨時隨地變幻出一把金色光芒的怪刃,極速一閃,敵人還有莫名其妙間,就將對方一擊而殺。
可是那一把如此鋒利的怪刃到了自己的手中,卻變了一把凡鐵,黯淡而無光。
擁有一把命名為『井中月』的神兵寶器倒也罷了,他還有劍氣延伸三尺更加鋒利無儔的『星變匕首』和巨大無匹萬夫莫敵的『斬馬刀』,甚至有著最讓人感到稀奇古怪的女孩子般的武器『金剛鑽線』。這一條絲線有著極恐怖的殺傷力,他可以將一個人的首級整個用這條『金剛鑽線』割下而那個人還不自知。
神駒未名不說,神兵寶器也不談,一身強大武功也忽略不計,商秀珣發現,自己還是遠遠地低估了這一個傢伙的能力。
他幾乎無所不能。
他可以把自己輕易救治撫愈傷勢,甚至可以一邊治傷一邊給自己打通經脈。
他可以將一個敵人輕易殺死,而且那一個人讓他殺掉了還不自知;他可以把樹枝摧枯,再燃木為火,也可以化水成冰;他可以燃燒一種黑色的泥土,其火不旺卻熱力驚人,甚至能把這一聲塊圓餅大小上面佈滿無數蜂窩般小孔的燃燒之土收起來,下次再取出來,竟然還同樣是火熱炙人。
他可以在野外分辯行蹤,不必看天上的太陽和星辰,也不必看地上的花草樹木的長勢;他可以用樹皮草根加上鮮魚肉塊骨頭之類的東西熬湯,最後做出來的湯汁可以是完全透明的,也可以凝成幾乎不會流動有如蜂蜜一般的古怪之湯。
如果他要做一個廚子,那麼天下最好手勢最大牌的大師父也會馬上讓人踢出門口。
商秀珣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可以把一些豆子磨成粉之後再煮沸,加進一些燒過的石頭和糖塊,完全不理它,可是卻偏偏能形成晶瑩如玉的豆腐。豆腐這種東西商秀珣不是沒有吃過,她覺得一點兒也不好吃,不是太酸就是太澀,加了再多的調味料也掩蔽不住,而且越加調味料就越是混濁難看,加上搗拌後破碎如糊,讓人大倒胃口。
可是這一個可惡傢伙做出來的,卻讓人甜入心脾,入口難止。
那些豆腐幾乎透明,如果不是因為刻意做成一個個長柱之形,倒更像是水晶。
最讓商秀珣小下巴大跌而收不回來的是,他竟然可以在這些一碰就碎的豆腐上雕出一個個小動物的形象來。雕出來的小馬駒小牛小羊小貓小狗不但形象極其神似可愛,甚至還能放到盤子裡給立起來,真是讓商秀珣看了驚心動魄之餘又捨不得下口吃掉。
因為太可愛了。
如果讓商秀珣自徐子陵的身上選一個最不敢相信又最為喜歡的本事,那麼她一定會選『飛天』。
她雖然只讓他在高高的山崗上帶著,駕著那個什麼飛翼飛過一回,儘管飛翔的時間和距離也不算太久太遠,可是那種翱翔天際的感覺卻是終生難忘。
平生第一次,她是那般的用力摟緊了他。
並不是因為身處高空而害怕,而是因為心中歡喜。
原來這一個傢伙,真的有著她一輩子也試探不盡的本事,原來這一個傢伙,真的是如此的寵溺和呵護著自己。他在她面前,完全不講男尊女卑,也不論身份高低,不談本事多少,不計學識深淺。他非常地尊重她的意願,那怕她有時候是故意跟他作對的,可是他也沒有一絲的不喜,相反,他惟恐對自己呵護不夠。
如此之人,豈能不喜。
如此之人,豈能不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