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馬牧場。
柳宗道現在一個頭比三個大,場主已經失蹤在外五天了。
現在就連鶴鵬兩老出去多番尋覓,也一無所得。如果不是還沒有任何的敵人出現任何的東西來要脅,大家都懷疑場主是不是已經落入敵手。
牧場裡的氣氛吵鬧到了非常,各姓的人在有心之人的挑撥下相互攻擊,說什麼的都有,陶姓吳姓兩家的人壓著柳姓駱姓兩家的人,天天在罵他們是勾引外敵吃裡扒外的反賊,叛徒。特別是柳宗道的柳家,幾百男丁幾乎人人都替柳宗道頂了一個反骨仔的罵名。
梁姓許姓兩家兩不相幫,隔岸觀火,可是私底下也在議論紛紛。
要不是最大最多人的商姓有大管家商震壓著,律令在場主回來之前不談個人,恐怕早就有些有心之人把柳宗道抓起來嚴刑拷問了。商姓一家最是多人,足有數千人近萬人之多,幾乎和幾家合起來的人數相等,他們的意志決定了整個牧場的走向。
沒有大管家商震同意,就是大執事梁治也不敢輕言妄動刀兵,沒有姓商的族人同意,幾家想獨自做點什麼事還不行,飛馬牧場的根基在於商姓一族,這一百六十多年的積蓄,不是任何一家一姓可以撼動的。
可是柳宗道卻不是為自己的安全擔心,他在擔心自己的場主。如果不是她把馬匹留給了自己,如果她不是顧及自己和駱方他們那些人的安全,那麼又可能會遇上什麼危險?自己身為牧場的二執事,可是卻沒有辦法把她自敵群中救出,相反,還要她前來營救自己。
柳宗道自責極深,也不跟任何人爭吵,整天關上門思過,自己禁了自己的足。
到底是誰把場主出去遊園狩獵的事洩露出去的呢?牧場之內到底有多少內奸?那天又是誰留書給自己指路逃遁的呢?那個人又怎麼知道這一些的呢?這些暫也不想,那麼,場主現在的安全如何?她現在到底在哪裡呢?是否已經落入敵手?還是正在逃避敵人的追蹤?
她最後找到衛公子了嗎?那匹神駒未名給飛馬牧場帶來的是好運還是惡夢呢?
它能像自己祈願的那樣,載著衛公子和場主兩個安然逃脫嗎?
正當柳宗道一個頭比三個大,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的時候,他的屋門讓駱方一下子撞飛了,他帶著一股狂喜衝了進來,口中大吼,可是語不成句,眼淚卻先流了出來。
柳宗道先是嚇了一大跳,可是一看駱方那小子臉上的表情不像是悲傷,而是興奮,不由驚喜莫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大喝道:「是不是場主回來了?是不是?」
駱方小子連連點頭,雖然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可是卻一個勁拉著柳宗道往外面衝去。
外面早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幾乎家家戶戶都歡聲呼喊,數天來的擔憂和懷疑一掃而光,柳宗道躍上屋頂,遠遠看見那一個英氣勃勃的女子騎在自己的愛馬『花耳』的馬背之上,微笑著向眾人揮手示意時,心中感動得簡直無比復加。
他再三鎮靜細看,發現自己沒有幻看,又看見自己場主的身後有那一個奇怪的年青人正騎著那匹神駒未名跟著,心中馬上有一種頓悟。
是他,是那個神秘的男子,還有他那匹遠古神駒未名,把自己的場主安然地帶回的。原來,自己心中那個如此美好如此奢侈的希望竟然是真的。這,真是太好了,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柳宗道感動難禁,他偷偷擦拭去眼角的眼淚,激動地縱聲長嘯,聲音響徹天地。
商秀珣等策騎走近,牽著柳宗道本來以為已經死去的愛馬『花耳』,輕輕地把它的韁繩遞給下跪伏地歡迎的柳宗道的手裡,微笑道:「二執事有一匹天下最好的馬,而我,則有一個天下最好的二執事。希望二執事日後好好珍惜自己的愛馬,就像本場主也會好好珍視二執事的忠誠一般。」
柳宗道虎目有淚,他轟然地應諾,一個響頭更把地面的青花石磕得四分五裂,當他接過花耳的韁繩,又拉著自己的馬,深深地給徐子陵鞠一禮。
他自然明白,商場主是不可能救得活自己的愛馬的,自己的愛馬,一定是這一個神秘的男子救活,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可是,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中的那一份感動。
這一個由神駒未名載來的神秘男子,果然是飛馬牧場的幸運之人,有如天上謫降的星宿仙人。
因為商秀珣的安然歸來,不說柳宗道,就是之前一直極為鎮靜的大管家商震也破天荒地扔掉自己心愛的旱煙窩衝了出來。
當然,在歡呼的海洋之中,這裡也有人是強顏歡笑的,雖然他們臉上的表情與一般人無疑,不過,像徐子陵這種『有心之人』,是不可能看不見的。他輕撞了一下柳宗道,微微一笑,再拉上機靈小子駱方,三人哈哈大笑間,一起回柳宗道的屋裡拼酒去了。
幾個當天一起去狩獵而讓人攻擊的得抬不起頭的府衛,見此早已相擁歡呼,又搶著上去圍著未名和花耳這兩匹幸運之馬,又跳又笑,甚至有稍清醒過來的火速去取來肉食和燕麥,酬勞兩匹幸運寶駒。
商秀珣由眾人的擁著,一路緩緩向自己的飛鳥園走回,通過人群的間隙,她偷偷地看了那一個可惡傢伙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陣感動。原來有一個他在自己身邊,做事來竟然會有那麼的不同,竟有然如此讓人不敢置信的美好成效,就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場主,就算自己做了不少糊塗的事,可是只要有他在自己的身邊,一切都會變成那麼美好。
一切一切,只因有他。
「媽的,這些吃裡扒外的反骨仔!」柳宗道稍稍聽到徐子陵洩露一點點內幕,直氣得七竅生煙,他虎掌一捏,將手中的酒爵整個捏扁,大吼如雷地咆哮道:「難怪人常言賊喊捉賊,原來真是那兩個傢伙有鬼!媽的,老子一定要親手幹掉他們,否則都太對不起列祖列宗的遺訓!」
「分一個給我。」喝了幾杯下肚,酒氣上衝的駱方也臉紅脖粗地吼道:「我要把他們一塊塊割碎來餵狗!」
「放心吧!」徐子陵一看他們兩個的反應,不由失笑道:「你們的場主早有計劃,他們是死定了,你們就準備鋒快的刀子吧!」
「花耳的事。」柳宗道沒有問徐子陵是如何救回來的,不過他伸過手大力地拍了一下徐子陵的肩膀,鄭重地點點頭道:「老柳真的很感激你!多的不說了,來,乾一杯,讓這一杯代表老柳我的心意!」
柳宗道乾了一杯之後還覺得不夠過癮,站起來又跟幾位來一直同樣陪著挨罵受罪的府衛舉杯大笑道:「各位,今天我太高興了,非要跟大家喝死掉不可,非要跟大家喝個不醉無歸,怎麼樣?誰敢跟我對乾幾杯?是男兒的站起來,跟老子干了!」
「干了!」眾府衛一聽,事關大男子的尊嚴,哪裡肯示弱於人,個個都站起來舉杯狂飲,恣意若肆。
徐子陵卻一陣好笑,與鄰座的駱方小子碰一下杯子,小口淺喝起來。
喝酒一開始就拚命狂干的人,絕對是最快倒下的,天大的酒量也架不住狂灌,如果不用內勁迫出酒勁的話,就算一個高手也架不住幾個人狂攻。這可不是比武,也不是決鬥,這是喝酒。
傍晚,飛鳥園內,外廳。
「不要靠我太近。」商秀珣微皺著黛眉,小手輕輕地在瓊鼻下輕輕扇著,帶點不滿地道:「你一身都是酒氣。喂,放你去跟他們喝兩杯,你倒好,喝成這個樣子了……你掉到柳宗道的酒缸裡了?」
「你試式把十二個人全部喝倒?」徐子陵哼道:「還有兩個是會用內息迫出酒勁的無賴男子,如果你是我的話,相信不但身上會帶酒氣,還有滿口胡話,說不定還會脫光衣服上房頂跳舞!」
「你才會脫光衣服上房頂跳舞!」商秀珣啐道:「你敢說你沒有喝醉,你敢說你沒有滿口胡話?」
「衛公子喝杯茶醒醒酒吧!」馥大姐看見自己的小姐能回來,歡喜得簡直想唱歌,對徐子陵這一個衛公子自然是感激了,細心地給他一條濕手絹擦擦臉,又給他倒了一杯茶,高興地伺候著他。
「謝謝。」徐子陵微笑道:「其實我並沒有醉。如果我真醉了,你們的場主早就跑了,哪裡還敢見我!」
「啊……衛公子喝酒了會打人?」馥大姐一聽,嚇得不輕。
「不會。」徐子陵馬上搖頭。
「那會咬人?」小絹做了一個可愛的咬人姿態,小白牙一張一張的。
「也不會。」徐子陵更是大搖其頭。
「那我們場主如何要跑?」兩女不明白了。
「因為我一喝醉就會脫下別人的褲子打屁屁!」徐子陵恐嚇兩女道:「問你們怕不怕?」
「嚇鬼!」商秀珣經過幾天相處,早就知道徐子陵的真實脾性是怎麼樣的,她現在可一點兒也不怕他,一聽他想糊弄自己的愛婢,馬上哼道:「你有本事現在就脫下自己的褲子上屋頂跳舞我看看,如果你真的敢幹,本場主就相信你喝醉了會那樣做!怎麼樣?你不是敢做嗎?我就知道,你只會光說不練!」
「想不到這位好眼好貌的場主大人還有如此的嗜好!」徐子陵驚歎道:「本公子乃是一個正常人,自然不會有這種傻冒的舉動了。倒是商場主竟有此等『高雅』的嗜好真是世間少有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想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