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八年七月,將作大監閆立德奉大唐皇帝李世民之命,於洪、饒、江三州起造軍船四百艘,為遠征高麗進行準備。州都督張儉帥幽、營二都督軍先出遼東觀其形勢。與此同時,各家報紙遠征大唐的呼聲也額外的熱烈,在許多人眼中,如高麗這般小國,舉大唐之力出擊,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一鼓可擒。
然而進諫李世民的朝中大臣亦不在少數,如長孫無忌、房玄齡、李世績以及褚遂良等得臣,異口同聲地反對此項戰事。尤其是以前諸事均給人以軟弱無主印象的太子李治,一反常態地數次上書,力諫李世民不應匆忙出征。
李治之所以一下子這麼有底氣,原來在於其太子府這一段以來的新動作。
此時李治在自己書房中看著手中的折子,腦海中卻不由想起當日盧鴻的話語來。
「太子殿下應該明白,聖上的不滿並非針對殿下對出征一事的具體看法,而是殿下處理事務的態度。當此情形,或殿下冒然改變方針進言,只怕聖上更會對殿下產生隨風搖擺、缺少主見的惡劣印象,豈非雪上加霜。因此按為臣計,殿下首先要做的,並非向聖上表現態度,而是要做出具體的改變,令聖上看到殿下的動作。」
「動作?」李治有此糊塗地道:「師尊何以教我?」
「殿下雖然英明神武。但畢竟年紀尚幼,且經歷不多。何況古人言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當今聖上也推崇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因此為臣認為,既然現下太子尚無力獨斷綱行,那便揚長避短。仿照當年聖上天策府之例,組建自己地幕府班底,以求集思廣益。但有重大事項,均由幕府中群策群力,提出各類參考意見及解決方案,之後擇其佳者呈於聖上。自然便少出差錯。就是聖上得知,也必然高興殿下能知人用人,善采諸長了。」
李治有些猶豫地道:「如此能行自是甚佳,但建府一事。父皇會不會……」
盧鴻心中明白李治的意思,當年李世民便是靠了天策府的實力,才有玄武門之變,登上了天子之位。若李治也全盤照搬,難保李世民心中不會存疑。
盧鴻笑道:「殿下匆憂。雖然這幕府是仿天策舊例,但其規制全然不同。天策府諸將,文武全才,內可定策執行,外可領軍出征,權力頗大。太子這幕府。全然不參與執行,只管整理信息、分析判斷並提出建議,便是如同太子的一個智囊團一般。便是聖上得知。必然也不會怪罪的。」
李治果然聽了盧鴻之言,在府中設立幕府,分為內外兩閣。內閣便是李世民指給他的幾位朝中重臣,如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以及盧鴻並在其中;外閣卻是由其自己選定地一些忠心的學士。以及盧鴻為他從國子監及太極書院中篩選的有各方面長項的精英之材組建而成。其主要工作。便是每日由朝廷內部消息以及各家報紙上報道的消息中,挑出需要李治重視的內容。經過整理、歸納、分析後,形成文字材料,並附上簡單地說明及方案,之後報於李治。在一些比較重大的事項上,也會提出多種解決意見以及需注意的問題,供李治參考。一些特別重要的,李治便會拿來與內閣諸老相商。
如此一來,果然立竿見影,現在李治再與李世民討論起一些大事來,心中有底,口中言語有理有據,一下子便如換了個人一般。
李世民知道這些情況之後,並未言語。但對李治地表現較之從前,顯然是滿意了許多。
當閆立德奉命造船的消息傳開後,李治的外閣經過連續一段時間的工作,已經為李治對出戰高麗一事,拿出了一份相當詳細的參考資料出來。這套資料可以說是集目前大唐對高麗信息掌握之大成,幾乎包括了相關的方方面面,其中引用了大量的數字,具有極強的說服力。通過反覆對比各種方案的優劣,幕閣給出的最佳選擇應該是以威震之,以勢壓之,若仍不見效,則以大將精兵,快速出擊,打擊其氣焰,迫其臣服,是為上策。
若朝廷下定決心,欲一勞永逸解決問題,則應先期新羅,暫不投身其中。之後暗中調動人馬,按兵不動。在新羅滅亡之後,挑動高麗與百濟再起戰火。大唐坐山觀虎鬥,最後突然出手,一舉平定三國,將其納入大唐領土,建郡駐兵。此法雖然投入巨大,耗費時日,但亦為後世開立基業,解決隱患。
而現在大張旗鼓地出擊,時機並不合適。打下來後,大唐也難得利益,徒費人力物力,全為他人作嫁,實在是不智之舉。
李治便按照外閣提出地建議,又與內閣幾位重臣商議後,寫了一道非常長的折子呈於李世民。李世民看過之後,沉思了很久,最後終於置於袖中,未發一言。
之後李治數次進言,雖然李世民均對李治相關見解讚賞有佳,但出征之意,卻從未動搖。
李治坐在盧鴻對面,臉上神色略帶沮喪。
「便是如此,父皇雖然稱讚我最近頗有長進,置閣之法是為老成之策,但在西征一事上,卻不肯聽從本王的建議。」
盧鴻聽李治訴完苦,臉上淡然無波,只是輕輕說道:「殿下無須沮喪。西征高麗一事,無論成敗,於我大唐根本並無太多影響。想來聖上心中早有定計,若想憑著太子三言兩語便能令聖上改意,本是絕無可能之事。」
盧鴻之言,其實李治也能想到。李世民是何等人物,自少年時便征戰天下。初登基時,更曾隻身獨領數騎,面對頡利數萬大軍。彼時朝庭上下,可說舉朝反對,而李世民終憑一己之力,只語退卻番兵。因此在這等時刻,就算他認為李治分析得或有道理,但內心深處,依然是只肯相信他自己。
此時形勢,並非誰能左右得了地。李治只不過是受盧鴻指點後,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想在李世民面前表現一次自己的個人形象,因此額外希望得到認同。偏偏此事李世民是不可能聽從他的意見的,因此李治覺得頗受打擊,心中有些失落,也是很正常的事。
盧鴻也不說破,只是淡淡地說道:「既然事已無可挽回,殿下便收束心情,不再多費心思了吧。這幾天聖上忙於出征之事,估計也少不得你隨侍左右。公務繁忙之餘,尋些閒暇,還是多多放鬆些才好。」
李治這才從失落地情緒中振作一點,說道:「師尊一說,果然我也覺得這一段實在是有些乏了。不知師尊你最近可又有什麼好玩藝沒有?」
說罷,眼睛溜溜地,便向四周打量開來。
「去你地!」盧鴻看了李治這番作態,也不由笑了起來,說道:「最近可是沒空做什麼東西。上官庭芝這些天,光纏著我為他去尋套瓦當硯出來,不然你給想想辦法?」
李治一聽為難道:「罷了,那漢時未央宮遺跡所在,現在是那胤國公府,楊元靜所居。若是我李家的府第,不管是王叔公主,我還都能有些辦法。唯獨楊家後人,我若去尋東西,反倒不便設法。這個忙我可幫不上。」
一聽李治說起楊元靜來,盧鴻心中不由想起前時族中探到李恪府中曾有一名頗似楊元靜地黑衣人到訪一事,不由順著李治的口氣說道:「哦?那楊元靜便是前朝代王之子吧?算來還是吳王的親舅舅呢?不然你去找你三哥幫忙,或許也就成了呢。」
李治連連搖頭道:「更不用說我那三哥了。他這人雖然一向性情不錯,但唯獨與那楊元靜合不來,一向話都不大說的。其實那楊元靜擔個王爺的名字,哪有人真當他是回事了,不過是礙著面子,弄個樣罷了。不過這個楊元靜也很穩當,輕易也不見他有什麼動靜,可是合了他這名字了。本王不過是怕擔著個外議,不便壓他而已。」說著言語中,口氣上頗有些輕蔑。
盧鴻聽李治說那吳王李恪與楊元靜平素這番生疏之態,心中倒隱隱認定他們之間必然有些不為人知之事。不然以李恪的八面玲瓏,哪會與他親舅舅弄出這份生分的樣子來給人看的。
「如此說來,這瓦當硯,怕上官庭芝是得不到了。」盧鴻搖搖頭說道。
李治還沒開口問怎麼一回事,說曹操,曹操到,上官庭芝又找上門來了。
「我的恩師,您就幫幫忙吧。只要您肯出手,以後做牛做馬,庭芝也感恩戴德。」上官庭芝給盧鴻和李治見過禮,立時便轉向盧鴻,滿臉乞求地說道。這一段上官庭芝見了盧鴻,態度好得不得了,一口一個恩師,倒讓盧鴻哭笑不得。
「不是我不幫忙,現在哪還找得到完品的瓦當啊。還一下要兩個?」盧鴻滿臉無奈,指著李治說道:「剛才我還和太子殿下說吶,他都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