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孔穎達才將其中原委講給盧鴻聽。
原來這位十四子李明,其生母乃是姓楊。這位楊妃,居然是巢刺王原來的妃子。
巢刺王便是李元吉,玄武門之變,與李建成同時被誅。李世民登基後,追封元吉為海陵郡王,謚曰剌。貞觀十六年,又追封為巢王,謚如故,故稱巢剌
楊妃亦是前朝皇族女,乃是李元吉的王妃,若說相貌,確是天生麗質。楊妃一向與當時尚為秦王妃的長孫皇后相得,李元吉死後,長孫氏便邀其到秦王府中居住。不想一來二去,竟與李世民有了情誼。李世民得登大寶,居然便明目張膽地將這昔時弟妹納為宮中妃嬪。
即使是風氣開放的大唐,這事說來也有些駭人聽聞。到後來長孫皇后去世,李世民居然欲把楊妃立為皇后。此議引得群臣紛紛反對,尤其是魏征死諫道:「陛下方比德唐、虞,奈何以辰嬴自累!」李世民無奈,才罷此議。但也不肯再立皇后,對楊妃的寵愛,亦是有增無減。
只是楊妃自入宮來,雖然多承雨露,卻一直無子。直到前不久才得此子,只怕皇后之議,要再啟事端了。
盧鴻聽得眼睛都直了,沒想到唐時風氣居然開放到這種程度。怪不得李治提起來這事來,一臉的不自在。想來對這楊妃,心中是恨得緊了。
不數日,果然有詔,准孔穎達致仕還鄉。以於志寧為左庶子,而祭酒一職,卻是原中書侍郎杜正倫任此職。杜正倫原為中書侍郎。兼太子左庶子,只因受李承乾牽連,遷為州刺史。此次復起,卻是出乎不少人的意料之外。
孔穎達走後,盧鴻依然故我。整日泡在自己那別府之中。這一段他每每將那卷《臨河序》置於手邊展玩。這卷東西寫得與王羲之眾多書跡氣息更為高古淡然,每日相對,頗有所得。
閒暇之時,盧鴻便選些子石,雕琢成硯。現在他這些硯已經越來越是簡單,大多就著原石形狀紋理,或雕些鳥蟲,或制些小景。所謂既雕既琢,復歸於樸。自覺制硯之法,已漸入佳境。
盧鴻這一動手制硯。可是喜壞了幾個人,最高興的便是太子李治。這傢伙身為太子,卻實在是深得盧鴻衣缽真傳,哪次來盧鴻這要不順點東西走,就覺得是白來了一趟,吃了多大虧一般。上次盧鴻偶然得了一塊老大地杜鵑木根,一時技癢。用了好幾天的時間雕刻打磨,製成了一個擺件。很是喜歡。不想第二天出去轉了個圈回來,東西就不見了。「怎麼搞的?」盧鴻大是憤怒,當即將看門地張老頭喊來問道:「今兒上午是不是太子殿下來過了?」
張老頭擠了半天眼睛,側著耳朵聽了半天才大聲喊道:「公子說什麼?是說讓老頭子抬什麼?您放心,老張這身板結實著吶。三百斤的東西咱抬起來就走!」
「我是說太子!太子殿下!」
「啊!太子啊!可真是好啊!今天上午來著。還幫咱們收拾呢!老頭子親眼見的,扛了一大堆亂樹枝子呢!跑得飛快!你說那可是咱大唐的太子啊。唉,居然幫老頭子我收拾院子!……」
老張頭一邊說著,一邊感動得眼淚汪汪地,居然還掀起衣襟擦了擦眼角激動的淚花。
真是好太子啊!還知道學雷鋒做好事了,都該發小紅花了吧?
「老爺子你可記住了!下次太子來,一定要盯緊了!什麼東西也別讓太子拿了啊!可使喚不起這麼貴重地人啊!」
「不行!這家裡沒人,收拾不了我就認了,沒人看家哪成啊?」盧鴻發狠地道,「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階級鬥爭局面是否和諧了。洗硯,明兒你就去到長安給我買幾個下人回來!」
洗硯一聽大喜:「公子你可是想開了。我早就說應該買幾個,哪有咱們這樣大院子裡沒個人影的。你就放心交給我吧「嗯,你辦事,我放
「這就是你買來的家人?」盧鴻看著眼前這幾位男女老少,目露懷疑之色。
洗硯有些扭捏地道:「確實是有點老的老,小的小,小的主要是看這幾位實在是可憐,據說都賣了半年沒賣出去了不過身體還都不錯。這位錢大叔,看著顯老,其實才四十多……」
盧鴻看了看一邊所說四十多的錢大叔,滿臉皺紋,彎腰疊背,怎麼也覺得誤差似乎大了些,便問道:「你說的這位老錢是吧,是哪裡人啊?」
錢叔咧著嘴一笑,只見口中牙都只剩三四個了,大聲道:「鵝姓錢!今年四十八咧!」?這都說的什麼啊。盧鴻皺著眉又問道:「我是問你家是哪的!」
錢叔笑得更歡暢了,大聲說道:「公子放心,咱啥都幹得了!這身板結實著吶,三百斤地東西咱抬起來就走!」說著把乾瘦的胸脯拍得「崩崩」響。
得,明白了。洗硯——
洗硯低著頭對盧鴻小聲道:「公子爺,我知道這錢叔年紀大了,耳朵又不好使。可那天我去,見他一個老人家,還挺受人欺負的,一時忍不住就買回來了。」說著又著急地說:「沒事公子,不然你把我的例錢減出一塊兒來,給這錢叔就行了,反正讓他掃掃院子啥的,肯定是幹得了吧。」
盧鴻長歎一聲:「罷了洗硯,你的心思我明白了,反正看門的老張頭也好不哪去,再多個倒省得孤單。那邊上這位大嬸就是你找地掌灶的婆子麼?算了算了,成不成地試試就知道了。實在不行還是讓老張頭那婆子幹著。不過——」盧鴻看了看一邊四個預備丫環的形象,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洗硯臉上現出為難的神色,偷偷對盧鴻道:「爺子爺。這可真不是小地眼神不行。臨來時,少奶奶和紅袖姑娘都特地囑咐了,說放家裡的丫頭,一定得找安全地。你看看——」
盧鴻以掌拍額,嘿然無語。過了會子。咬著牙抬著頭來看了看這四位,對洗硯道:「洗硯你看這樣行不,這四位就先由你帶著,早晚幫你洗個衣服啥地,你要是有意——」
「別介別介」,洗硯臉都白了,說話帶著哭腔:「我的公子爺,你就念在小地這些年鞍前馬後也不容易,就饒的小的吧。買的時候我就勉強領回來的,要真讓我天天對著這幾位大姐。那不立馬就崩潰了!」
「出息!算了,沒人要公子我就要著。我還就不信了!你們四個,從今兒起就改名,挨個數,春蘭秋菊,夏荷冬梅。知道了吧?」
四女齊時粗聲答道:「奴婢知道了。」
盧鴻緩緩地長呼一口氣道:「你們先下去收拾收拾,也容公子我喘口氣。適應適應。」
「春蘭,上茶!」盧鴻手搖折扇。輕輕喚了一聲。
對面的李治臉上略有興奮之色,嘿嘿笑道:「怎麼?師尊也學著要金屋藏嬌,聽說昨天一口氣買了四個身邊的丫環?」
「怎麼了?不行啊。我的太子爺,你可是堂堂儲君,可不興一聽這事就眼睛發亮。一臉……你看看你看看。你這是什麼表情啊?」
「沒事,在你這有啥裝的?」李治一邊從春蘭雙手遞上的茶盤中拿過茶。輕品一口,對著盧鴻說道:「師尊精於藝事,文雅絕倫,那這身邊之人——撲!」
李治說著話一轉頭,乍冷見到春蘭地廬山真面目,不由一口茶全噴到了案上。當下嗆得連連咳嗽不止,手指著春蘭說不出話,眼睛瞪得從眼眶裡直突了出來。
春蘭見了連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遞巾。可惜太子殿下不看到她還好,一見之下,又是連聲咳了起來。
「得了春蘭,沒你事了。你就先下去吧。」盧鴻連忙道。
「奴婢告退。」
半天才喘息平穩的李治,看向盧鴻的眼神裡多了幾分說不明的味道。「師尊,這位春蘭姑娘——
「怎麼了?昨兒買了四個丫頭。春蘭模樣還算整齊點,才放在書房伺候的。」
李治聲音顫抖地道:「天哪這還是整齊的,那不齊的都啥樣兒啊……師傅啊,你不會是,這個這個,審美觀念有些不對吧?怪不得我聽說鶯娘想以身相許你都不要,原來,你喜歡地是——」
「胡說!我喜歡什麼了我喜歡,還不是,還不是……」盧鴻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了。
李治眼睛轉了幾轉,隨即一拍腦門,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嘿嘿,我明白了,定然是咱師娘不放心你吧,哈哈哈哈。」李治隨即發出了一陣怪笑。
盧鴻眼睛也不由睜大了:「這你怎麼猜得到地?……」才說半句,忽然醒悟到說漏了嘴,連忙止住,做出一臉嚴肅的表情來斥道:「荒唐!」
「甭裝了我的右庶子大人」,李治的表情就像剛偷到兩隻小母雞的黃鼠狼一般,眨著漂亮地眼睛道:「我從小就看得多了。那宮裡宮外,爭風吃醋地事,咱門清著呢。」
盧鴻仰天長歎:「我的天啊,我都教出個什麼樣兒地太子來了,真是無顏再見世人了。」
說罷,隨手拿過案上一個硯屏,做勢向頭上拍去。
「別動!」李治雙眼一亮,連忙止住盧鴻,伸手將那硯屏奪過來道:「這又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