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
這支由新時代中國的流氓、地痞、野心家、科學家、農民、小資產階級組成的奇怪隊伍,迎來了他們海上的第一個日出。
大漠的日出給人的感覺是蒼涼悲壯,站在茫茫的戈壁灘上,在黎明時分看著那顆孤零零的太陽,偶爾才能看到寂寞的旅人粗糙的臉,那時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生存這個詞語。
海上的感覺卻大為不同,在海浪聲聲中,在海鳥的清脆鳴叫中,初生的太陽映射著粉紅薄紫的種種光暈,身處其間你會感覺旅途的盡頭就有個美女在等你。這樣的美是每個人一生都不容錯過的奇景。
春水號本來是一艘護航艦,排水量達到八百五十噸。原本隸屬於東南亞某國海軍,後來被該國海軍領導人找了個借口就倉促退役,轉賣給李進的莊湘吉,陳耀揚登陸安定島以後,被軍備的事搞得焦頭爛額,李進考慮到長遠投資,就做了個順水人情,配備了一百套軍人裝備連著春水號賣給了他。
「大哥,我們已經進入馬六甲海峽,再過八個小時,就可以到達我們的總部。」陳耀揚畢恭畢敬地匯報,房間裡還坐了幾個頭目,田禾自然也在,不過他們沒有發言權,只能愣愣地坐著聽。
此時田安然坐在指揮室,桌子上擺著黃靜遠的報告和一杯白開水,陽光從窗戶射進來,白開水的熱氣在光線中裊裊升騰。
田安然面無表情:「附近各個勢力情況你弄清楚沒有?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咱們是新加入者,雖然晚了些,但總算趕上了,來了就要好好幹,可不能讓別人小瞧了去。」
陳耀揚回答:「是!在安定島嶼方圓一千海里的範圍內,一共有二十幾個海盜組織,其中勢力比較強的有六個。我們現在實力很薄弱,一直以來都不敢和他們發生衝突。」
田安然沉吟不語,似乎在想什麼。
陳耀揚知道大哥素來好勇鬥狠,惟恐這句示弱的話讓大哥失望,連忙補充說:「這海上不比陸地,在G市的時候,遇到什麼事往人群裡一藏就可以了,最主要是由官方的力量存在,這裡沒有法律,更沒有躲藏的地方,大家都要靠實力說話,誰的火力猛,誰就佔上風。大哥,這是我的一點想法,您參考一下。」
田安然卻問道:「我以前聽人說過有五個勢力比較強,你怎麼說是六個?」
陳耀揚立刻回答:「說是五個也對。原本是六個,最近四海力量被藍色民主陣線打得差不多了,把它去掉就還剩下五個。」
田安然聽到這個名字一下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藍色民主陣線?你說說看是什麼樣的一個組織?」
「我聽人說,他們好像大部分是大陸人。他們的勢力範圍距離我們有一千多海裡,所以從來沒有和他們接觸過。」
田安然把水杯握在手裡,怔怔地發呆。
「大哥?」陳耀揚試探性地問。
過了很久,田安然緩緩地說:「以後我們也要改名字,我們不再叫兄弟盟了,那個名字會永遠留在G市,由烏鴉他們來繼承。我們以後就叫卡斯旺民族獨立陣線…….不,叫……叫卡斯旺民族自強陣線。」
這一次會議,如果用黃靜遠的話來說,就是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
田安然在他的黑道霸業上,終於走出了突破性的一步。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他在G市剛剛展露頭腳,田安然曾經對他的弟弟說過,某一天黑色也有可能變白。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完全沒底,只是有一個朦朧的願望。
後來和蘇定北的出海改變了一切,就在那一次,田安然第一次聽說有個海盜組織居然叫亞齊自由運動,當時他就極度震驚,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跌入黑色的無底深淵,聽到這個情報彷彿又柳暗花明,上天在關上所有門的時候,總會給人留下一扇窗戶。他整整思考了好幾天,要知道,在田安然內心,他極度厭惡自己的黑道事業,一旦有做大洗白的機會他又怎能輕易錯過?再後來,蘇定北野心勃勃地推波助瀾,號稱要打著自由民主的旗號在東南亞大幹一場,一語驚醒夢中人,田安然再沒有絲毫猶豫,全盤接受了蘇定北的理念。在這一點上,說蘇定北是他的導師毫不過分。
窗外,任真如歡快的笑聲傳來,她和丁良鋒在甲板上觀賞海景,心情愉快非常,原本去國懷鄉的黯淡心緒暫時被沖淡了些。
田安然和部下們密謀完畢,眾小弟聽得懵懵懂懂,不過他們都莫名其妙地有些激動,似乎有些說不明講不清的東西在內心滋生,並迅速成長。田安然也沒有跟他們詳細述說,就走到甲板上呼吸海風。
和任真如好幾年沒有見面了,此番重逢他對她自小就存在的敵意倒是淡漠了很多。
一隻海鳥迅速俯衝進海裡,水面上只露出它的一雙腳。
任真如發出一聲驚呼。
隨後輕拍胸口:「我還以為它在自殺呢。」
海鳥飛回天空,嘴裡多了一條魚。
丁良鋒笑著說:「動物不會自殺的,只有人類有思想才會自殺。」
田安然目光閃動,微笑著走過去:「良鋒對動物有研究?」
丁良鋒回頭,搖搖頭說:「只是知道些皮毛,我是搞生物科技的,多少沾點邊。不過我的幾個好朋友專門在研究這門科學,偶爾也會聽他們說起。」
任真如笑著說:「安然你對動物有興趣啊?我們有幾個同學在東北做了個實驗室,從小白鼠到海豚關了整整一個基地,以後我帶你去參觀啊。」
她臉色紅潤,精神看起來很不錯。
田安然也笑了笑:「他們研究的內容有沒有動物控制?比如狗可以訓練出來去咬別人,警察不是很喜歡帶狗的嗎?」
丁良鋒點點頭:「那只是一小部分內容而已。訓練警犬純粹是用條件反射法,比如它做成某個動作就給它塊肉,做不成就給它一鞭子,那是很粗淺的東西。而且訓練的成果也不盡如人意,最好的警犬也不能完全掌握主人的意圖。」
「他們研究的是更深入的東西,目的是干擾動物的腦波,讓動物百分之百地執行主人的指令。」
田安然喜悅非常,只是面上表情還是平靜如水:「他們的成果如何?這個研究有突破嗎?有沒有具體的資料給我看看?」
任真如和丁良鋒對視了一眼,奇怪地問:「我記得你很討厭動物,怎麼會這麼熱心?」
田安然感歎一聲:「真如,從小他們就教育我們要尊重科學家,說科學才能讓歷史進步,我現在體會到這一點了。我看過一些資料,很多國家的科學研究撥款都很高,相反,國內很多科研項目都因為資金問題開展不下去。我現在就做出決定,從你們登陸安定島開始,我每個月給你們一千萬資金,以後穩定下來以後,我會把組織收入的百分之十交給你們支配。
「安然,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純粹是技術層面上的興趣,我們國家有太多的技術成果被埋沒,以後,你們是研究科學的人,我就是使用你們成果的人,絕不會讓你們明珠投暗。真如、良鋒,為了卡斯旺民族的生存權利,你們要表現出高級知識分子的良知,國內不得志的科學家,還有在國際上各個國家的科學家你們多聯繫一下,條件由他們開,只要他們肯加入你們的即將成立的研究所,我會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
「好!安然!我一定多多聯繫以前的朋友,其實我以前也總是幻想做一個游擊隊隊員,這一次也算得上是夢想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