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性風流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難得溫情
    陳文賢強顏歡笑一陣,偏偏隔壁病房的孕婦生了個男孩,小夫妻樂得歡聲大笑,老頭更感郁悶,說要出去買點飲料,李玉桂陪他走了。

    不久孩子送來病房,我媽和護理人員忙著打理,我坐在床頭陪月萍,她打了皮膚麻藥,此時藥力漸漸散去,刀口有些疼痛,我將她摟入懷裡,柔聲說:“你辛苦了。”

    月萍用一種奇特的神情看著我,說:“有何感想?”

    我說:“我很高興,生女兒比生兒子強多了。”

    月萍說:“為什麼?”

    我笑道:“生個兒子我最多只能抽三五,生個女兒就能抽利群了,每天抽一包半,二十年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月萍奇道:“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

    我說:“養兒子費用高,養大後還要給他買房子討老婆,女兒就省錢多了,將來等人家上門提親,咱們還能賺一筆。省下的錢不是正好用來抽煙麼?”

    月萍總算明白過來,卻還是笑不出口,說:“名字都沒取好,陳中航這個名字不適合女孩子。”

    我笑道:“剛才我靈機一動,琢磨了個好名字,就叫陳瑤,小名瑤瑤,挺好的。”

    月萍思索一陣,說:“為什麼會想到這個瑤字?”

    我說:“瑤是王字旁,小家伙名裡包含了陳家和王家,我這個老爸也沾點光。”

    月萍看著我說:“你很介意孩子不姓王?”

    “沒有,”我說,“只是正好合適,你別多想。”

    月萍呻吟一聲,說:“刀口有點痛。”

    我掀開被子看一眼,輕笑道:“好嘛,我老婆變成白虎妹了,沒想到你這兒的皮膚也這麼白。”

    月萍打我一下,好歹笑起來,說:“沒正經,別讓媽聽見。”

    我說:“剛縫合傷口會有點痛,兩三天就好了,你忍著點,要什麼就跟我說。”

    月萍看看背對我們的媽和護理員,說:“幫我穿褲子,這樣很不習慣。”

    “遵命。”我說,取來一旁寬松的睡褲,在被窩裡給她穿上,褲腰盡量放低,以免碰到她的刀口,只見她胸部鼓鼓漲漲的,問道,“現在有奶水嗎?”

    月萍說:“不知道,但我預感將來奶水一定很多,小孩恐怕吃不完。”

    “嘿嘿,”我笑道,“我不介意幫女兒的忙。”

    月萍卻不笑,可能被我這“女兒”兩字觸動了心事,陷入沉默。

    我抱緊她,柔聲說:“傻丫頭,你老爸重男輕女,你可不能學他的樣,女兒也是你身上的肉,是咱們的結晶,比什麼都寶貴。”

    “嗯,”月萍摟住我說,“謝謝你,老公。”

    我媽抱著嬰兒走過來,笑道:“你們看,這孩子可真胖,比阿明出生時胖多了。”

    我接過襁褓,放到月萍面前,兩人一起觀看這個孩子……怎麼說呢,剛出生的孩子都一個樣,皮膚皺巴巴粉嫩嫩的,尚且看不出像老爸還是老媽,只是我們的孩子塊頭比較大,明顯比別的嬰兒胖一圈,頭發也很長,此時微閉雙眼躺在襁褓裡,就像一只小白羊。

    月萍終於露出舒心的微笑,伸手抱起孩子,湊嘴親了一口,說:“我女兒真漂亮。”

    我笑道:“說句大實話,我還真看不出我女兒有多漂亮,像個小肉團似的。”問一邊的護理員,“現在可以喂奶嗎?”

    護理員說:“初乳還沒產生,不過必須讓孩子熟悉一下,產後半小時內孩子就要接觸母親的乳頭,這叫產後早吸吮,以免將來孩子只認橡皮乳頭而拒絕吃母乳。”

    這是單人病房,沒有外人,月萍就掀開衣服給女兒喂奶,在護理員指示下調整姿勢,小心翼翼抱住孩子,孩子熟門熟路含住奶頭,一口一口吸吮起來,可是現在還沒有奶水,月萍皺眉說:“有點痛。”

    我看著老婆裸露胸脯給女兒喂奶,突然覺得這一幕很美,心頭泛起難得的柔情蜜意,對我媽說:“媽,你看,你兒媳婦和孫女這會兒可有多和諧,咱們算是進入和諧社會了吧。”

    媽笑著摟住月萍,又摸摸正自拼命吸吮的嬰兒,說:“當然,我兒媳婦和孫女是整個醫院最和諧的母女,沒有比你們更好的了。”

    月萍雙手沒空,將腦袋輕輕擱在我媽肩頭,說:“謝謝媽。”

    這一刻,我湧起無窮無盡的溫柔,我媽和我老婆是如此的親暱,還有那個吸得歡暢的小家伙。以往我對這小東西沒什麼感情,我還以為這是一個姓陳的男孩,將來要繼承陳家偌大的基業,沒料到孩子不帶把兒,是個丫頭,陳文賢失望得幾近失控,我卻油然生出一股快意。此時眼見我媽、我老婆、我女兒親密和諧的情景,我突然領悟了一個道理: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再沒有人比她們更珍貴。

    我是個感情淡漠的男人,一直以來我都像個冷血動物,除了我媽很少表現我溫柔的一面,許多現實中的因素阻礙了我的真情流露,現在面對眼前三個女人,我卻有一種升華般的愉悅,我媽孕育了我,我和月萍又孕育了孩子,這個孩子好像一根奇妙而又堅韌的絲線,把我們大家緊緊聯系起來,一頭栓著我媽,一頭栓著她,中間繞著我和月萍,我這顆心最柔軟的部位被牢牢拴住。

    ——如果這根線再收緊一些,我一定會被它栓牢一輩子。

    我伸手抱住我媽和月萍,在媽額頭吻了一下,又親親月萍的臉,然後俯身看看月萍懷裡的小家伙,抓起她小小的手掌,放到嘴邊親一口。仿佛有感應,小家伙吐出奶頭,“咿啊”一聲,明明沒吃奶,卻好像打飽嗝似的。我們哈哈大笑,將小家伙放進一旁的嬰兒床。

    看著護理員逗小家伙入睡,我給月萍蓋上被子,服侍她躺下。這時房門推開,陳文賢和李玉桂回來了,兩人走到嬰兒床前,仔細觀看睡著的小家伙。

    “陳瑤,我女兒。”我對陳文賢說。

    李玉桂笑開了花,和我媽指著孩子評頭論足,一會兒說臉蛋像我,一會兒說鼻子像月萍,還說下巴像她,硬要扯上點關系。陳文賢怔怔注視著孩子,神情十分復雜,他明顯是喜歡這個孩子的,我看得出來,可是這孩子不帶把兒,他滿懷的喜悅被一層烏雲遮擋住了,有種失望和歡愉交集的感情,還有一絲難以言表的陰郁。

    我對他重復一遍:“我女兒,陳瑤。”

    陳文賢沒理我,轉頭看看床上的月萍,月萍也看著他,父女倆交換著誰也不明白的訊息,直到月萍轉過頭去,不再對視。

    “阿明,”陳文賢說,“和我出去一下。”

    “哦,”我說,跟著第三次強調,“孩子叫陳瑤,王字旁的瑤。”

    陳文賢點點頭,向門外走去。我對月萍笑了笑,尾隨出門。

    來到醫院過道處,陳文賢難得之極地抽起煙來,還遞我一根,兩人對噴上了。

    我見他沉默不語,說:“爸,有事嗎?”

    陳文賢凝視著我,緩緩說出四個字:

    “再生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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