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沒有在霍司崖的意料之外。在滿朝文武面前,璃說自己要下民間「微服私訪」,將一切事務暫交鑒月代理。大臣賅然,自然不乏有反對的。
璃一概不理,將玉璽慎重交給鑒月。語重心長:「在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裡,請你好好地處理好國事,不要讓我失望。」
鑒月跪著雙手接過。璃像是扔出了燙手山竽一般如釋重負。而後回到後宮,帶上綠籮,打算立刻就走。鑒月隨後而來,「陛下當真要走?」他不是糊塗人,知道這個「代理」將是無止境的。等到一定時候,他就是真正的皇帝。沐璃不過拿她做擋箭牌罷了。
「那是自然。」
鑒月望著她:「臣只希望陛下能隔一段日子就回來看看。」
璃嘴裡應著好的好的,心裡卻想,這個地方她再也不願意回來。鑒月似乎想要說什麼,終究沒說出來,璃心裡明白,不過不說破——他定是想要那份地形圖。但是那個東西她會帶出宮銷毀,讓它永遠不存於世。誰都不擁有也許才是最好的。
受了女王很多賞賜的「男寵」霍司崖已經站在宮門外等候,在他旁邊是兩輛馬車,上面裝著沐芽兒留給璃的東西。璃既然是「微服私訪」,按道理是少不得要有侍衛跟隨的。璃一概拒絕,有大臣進諫讓她帶侍衛以保安全,她卻只當聽不見。一顆心早飛向了宮外。
此時站在皇城門口,出了這尚門,這裡將不與她有任何相干。霍司崖望著她湛亮地雙眼,「不捨?」
璃不置可否,帶著綠籮和霍司崖一起出了宮門。她連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一眼都沒有,心下一片寂然。這裡曾是她母親出生成長的地方。她對它卻沒那麼深厚的情感。這幾個月於她而言,更像一出鬧劇。在馬車上她問霍司崖,「我們去哪裡?」
霍司崖道:「直接走吧,怕留在這兒有變數。」
璃點點頭。到城外一個偏僻處,璃將地形圖拿出。付之一炬。待它燒為灰燼,再扔進旁邊的池塘。拍拍髒兮兮的手,綠籮遞過來一個水囊與她洗手。她甩著還沾著水滴的手笑瞇瞇說,「好啦,咱們走吧。」
霍司崖看綠籮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璃道:「她自然還是跟著我。不然一個人孤苦無依地,多可憐。」
綠籮知道霍司崖一向不大喜歡她。她不知這是性格使然。還是自己地確不討人喜歡。在皇宮她看到璃與霍司崖又在一起時,著實為他們高興,也為自己做了一番打算。她不可能永遠留在璃身邊,留在她身邊只怕只會礙事。她微笑道,「等回到新國,我想找個小鎮開家館子。這一陣姑娘賞賜我許多東西,足夠做本錢了。」
璃驚訝,「開館子?可是一個姑娘家開館子。多少要叫人欺負的。」
綠籮笑道:「不怕,咱們不是還有一點功夫底子麼。一般無賴小流氓還是能應付的。再說。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壞的麼。」
璃想罷點了點頭。她有主意,自然不好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只是想到以後也不能見面了,有一絲不捨。自己呢?這次真的不會有變數,一直要跟著霍司崖了麼?
她望著他,他回她一個微笑。眼角眉稍。都有著愉悅。霍司崖彷彿從未這樣生動過,他地表情從前一直是面無表情的。冷漠的。只有和她在一起時,才偶爾露出來關懷與微笑。但是現在,表情比以前多得多。
是因為他們又走到一起,他才如此感恩與幸福麼。
馬車前行一陣,忽又聽到異樣的聲響,璃看著霍司崖,有些緊張。不會是情況有變,有人來追他們吧?
霍司崖回頭看看,和璃道:「是一個朋友。」
馬蹄踏到跟前,坐駕上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眼神與笑意都透露著一股狡詐氣息。璃不知道他是誰,只看霍司崖。他還未引見,那男子已經笑道:「原來你就是讓霍司崖神魂顛倒的璃姑娘,久仰久仰。」
璃見這個說話不客氣,有些羞惱。霍司崖冷冷和他道:「你大老遠趕來,就是說這句廢話?」
「你還有臉說,」阿步氣呼呼地道,「要走也不和我說一聲,要不是兄弟打招呼,我還不知道你抱了美人就溜。過來和我說一聲你難道就會死?」
璃看著他們說話方式,不覺有趣。霍司崖道:「我和你又不是情人,用得著這麼依依惜別麼?」
璃忍不住笑出聲。霍司崖原來也會說這樣地笑話呀!阿步沒好氣地看著璃,「你們兩口子都是一個腸子的,壞心眼!」
璃撇嘴道:「我們怎麼壞腸子了。你們又不是情人,用得著這麼依依惜別嘛?」
二人一愣,皆都笑起來。阿步笑得前合後仰,璃不以為然,有那麼好笑嘛。笑得這麼誇張。阿步一邊笑一邊拍著霍司崖肩膀,「有意思有意思。算了,咱不是情人,不用依依惜別。只是我準備歸隱了,你以後若找不著我,別哭泣。」
霍司崖這才微笑道,「你在天崖海角我都能找得著你。自己小心些。保重。」
阿步抱了抱拳,又和璃笑道:「小美人,有緣再見。」
霍司崖從袖間扔了一隻煙霧彈過去,阿步在馬上眼見腳快地一腳踢到遠處,轟得一聲,那個地方煙霧漫天,隱約傳來幾個人咳嗽和罵聲。阿步暗咒一聲:「不妙,我走了!後會有期!」
璃看著落荒而逃,不由笑道:「這個人是誰啊?」
「阿步。天下第一神偷。」
「原來就是他。」璃點頭道,「細想來他倒有些賊眉鼠眼的樣兒。」
「……」霍司崖忍不住笑。要是阿步聽到這句話,又要抓狂了。他揮了鞭子,馬車便往前直奔而去。
漸漸遠離了天晉國,他們才放下心。夜晚投宿到一間客棧,璃因床鋪有異味而睡不著覺,爬到屋頂上,不期又遇見霍司崖。現下天氣比先時暖和許多,她坐到他旁邊,「你是不是晚上都不睡的,專在屋頂上?我有上來總見到你。」
霍司崖微笑,「我知道你會來,所以在這裡等。」
璃扮個鬼臉,「少來。」
二人背對著背看滿天星斗,霍司崖說:「回去後該籌備成親要用的東西了。咱們雙親雖然都不在了,但是人生就一遭的事,還是隆重一些。我是無所謂,你卻是要講究的。免得將來老了想起來總怨我。」
等了半天也沒有聽見璃回話,便道:「你睡著了?還是故意聽不見。」
璃只是不說話。霍司崖用手肘碰了碰她,她扭動身子:「幹嘛呀。」
「和你說了半天,你沒聽見?」
「聽見了。」她就是不想吭聲。
「那怎麼不說話?」
璃做個鬼臉,「我又沒答應你要成親。經過這麼多事,我們能在一起固然好,卻完全沒有那份嚮往了。」
霍司崖的心猛得一緊,「那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