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於一家半山客棧,四人圍著一個砂鍋,把所有菜,面都倒進裡面,煮熟了大吃大嚼。這是天晉國人喜歡的吃法,對於色香味俱全的新國人而言這種吃法新奇獨特,雖然色相差了點,但是現在出門在外,總比啃饅頭強多了。
「天晉與新國隔並不遠的距離,何以氣候差異這麼多?」綠蘿一邊吃麵條一邊口齒不清地問。
「是因為地勢的關係吧。」江天昊說,「才不過十月就已經飄了大雪,若要到寒冬,莫非都要躲起來冬眠?」
說得大家都笑了。瑨璃用手絹擦擦鼻子,問霍司崖道:「離萬涉谷還有多遠。」
「按著現在的腳程,明天傍晚能到。」
江天昊問道:「要先潛進去摸摸情勢麼?」
「不必,」霍司崖淡淡地說,「我們遞名貼進去。反正都得去,不必偷偷摸摸,若是被發現,反而討不了好處。」
江天昊蹙眉:「還不知道那兒是龍潭還是虎穴,就這樣衝進去豈不是太冒險了?」
「如果沐前輩和瑨瑜姑娘還活著的話,我們必須從前門才能將他們救出來。想偷偷解救是不可能的,萬涉谷的地牢沒有別的出口。」霍司崖說道,「一切等到了裡面再做打算。」
江天昊甚是猶豫,瑨璃卻信賴霍司崖。他能放下所有的事情陪她走這一遭,以他謹慎的行事做風來講,必定不會冒險的。想必他手上掌握著一些什麼可以拿來與萬涉谷的人談判與交換的東西,才敢如此篤定。
這一路上,如果有投宿客棧的話,霍司崖都與沐瑨璃同住一間屋子,瑨璃睡床,他睡地板。江天昊心裡不悅,每每私下裡和霍司崖說,要是不娶瑨璃就決不放過他。那可不是麼,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和一個男子同寢一室,傳出去怎麼像樣。要是師父還在世,江天昊脖子上的腦袋只怕要搬家了!
直到瑨璃沐浴完畢,霍司崖方才進屋子。見她臉上悶悶的,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她有氣沒力地回答,她如何能告訴他,是因為沐浴的時候看到胸口上猙獰的傷疤感到難過呢?完美無瑕的身軀就這樣染上了一個永不褪色的印記。
霍司崖沒有太過關注她小小的情緒,打好地鋪,便說:「早點歇著——嗯,把玉墜給我。」
瑨璃心一跳,疑惑地看他:「玉墜,說這個?」她指了指脖子上的墜子。見他點頭,她更加不解,「你拿去做什麼……想拿它和萬涉谷的人交換?」
「不是,只是現在放我身上更安全一些。如果他們在你身上找不到玉墜子,暫時也不敢對你怎麼樣。」
聽他的解釋,方才重重地鬆了口氣,原來還是為她好……瑨璃輕輕道:「放在你身上,豈不是給你增了許多麻煩。」
「這個你不必擔心,他們傷不著我。」
「你銅牆鐵壁麼,怎麼會傷你不著?」
「至少我的功夫比你好。」霍司崖想起什麼,說道:「明天早上早點起床去外頭練逃跑。」
「……」從離開即墨驛站開始,霍司崖便教授她輕功的口訣,非要她練不可。瑨璃見識過他的輕功,自然也學得格外賣力,只是她果然不是習武那塊料,學來學去還是原地踏步,只是比之前她的輕功要好上一點點而已。不過她還是相當勤快,為了有一天能夠達到他那的水平——那樣的話,不管是誰應當都不容易追上她了吧?打不過別人的時候也能夠逃跑。
霍司崖靠近她,「背過身去,我把墜子拿下來。」
剛剛他說把墜子給她的時候,瑨璃確實懷疑過他有不軌企圖的。只是又想,這一路行來,他為自己做過那麼多,如果猜忌他就真的太不應該了。感覺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不由有些兒緊張,他的手在她脖子後面搗騰,她問:「不是說只能用火燒它才會斷麼。」
「既是我的東西,我自然有法子。」霍司崖呵呵一笑,繞到她前面,攤開手掌,那玉墜子便在他手心中。
「怎麼弄下來的?」她好奇道。
「你打的死結我有解開的方法,打開不就好了?」
瑨璃翻白眼,「還以為你有什麼絕招。」她拿過玉墜子細細地看,「它究竟藏著什麼秘密要讓人這麼爭搶……要它的人,不止萬涉谷吧?」
司崖的目光落在墜子上,「若我不曾猜錯,它是玉璽。」
「玉璽?」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這怎麼可能!玉璽不是有臉盤那麼大麼?」
霍司崖微笑,把玉墜拿過來,「誰和你說的?只是墜子這麼小,拿來當玉璽確實匪夷所思。上面刻著的是什麼?」
「不知道。」
「你爹從來沒有跟你說過麼?」
瑨璃搖頭,「從來未曾提過。瑨瑜也有這個東西,為何他們抓了瑨瑜還不夠,還要抓我呢?」
霍司崖奇道:「有兩塊玉墜?」
沐瑨璃點頭道,「我和姐姐從小就戴著它的。我覺得她的比我的好看,後來我們比試琴藝,我贏了就把她脖子上那塊交換過來了。」
「原來如此,」霍司崖若有所思,「因為你姐姐身上那個是假的,他們發現之後,才把她和你爹爹抓走,繼而來追殺你。」
「爹爹給我們的東西,怎麼可能有一個是假的呢!」瑨璃不相信。
「這只有你爹爹自己知道了。」
瑨璃被他說得稀里糊塗,「馬上就快要見到爹爹和姐姐了,到時一切謎團都可以解開。」
霍司崖卻沒有她那麼樂觀。他總感覺沐易就算活著,也可能被萬涉谷的人虐得傷殘。將玉珮往手心一收,躺到地上,「睡吧,時間不早了。」
熄了燈,屋子裡黑漆漆的。瑨璃翻來覆去,滿腦子胡亂的想法。若當真不能再見到爹爹和姐姐……她要如何是好?好慌亂。她一直翻來覆去,霍司崖問道:「睡不著?」
「嗯,煩悶。」她幽幽地問,「霍司崖,你可曾害怕過?」
「當然。我只是個凡人,怎會沒有害怕的時候。」
「小時候不見了最好的玩伴,那時我很害怕再也見不到他。也許那是第一次讓我感到害怕。後來有一次我掉到山底下,差點摔死了,我怕再也見不到爹爹和姐姐。再後面,好像我就沒有怕過什麼,直到現在。」瑨璃的聲音聽起來很荒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笑我太天真太樂觀,也許爹爹和姐姐生還的可能性很小。」
「抱有希望是對的。只有悲觀的人,才會一開始就想到最壞的可能。」霍司崖坐到她的床邊,黑暗中四目相對,有別樣的悲傷在二人之間流轉。「不見了最好的玩伴哭什麼?一個沒了,總會有另外一個。」
「不知道,反正就是哭了。當時也年幼,現在他長什麼樣兒,根本不記得。」
霍司崖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不顧她哎喲直叫,「睡吧,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想知道的答案,明天晚上就能揭曉。何必現在這個時候煩惱。」
瑨璃躺了很久很久方才進入夢鄉。在第二天傍晚到達萬涉谷的時候,瑨璃主動拉住了霍司崖的手。她的手柔軟而冰冷,霍司崖使了點力氣回握住她,「放心吧。」
他讓她放心。可是放什麼心呢?沒見到親人之前,她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