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如奔湧江河,百川入海,不論走過什麼樣的分叉,歸處惟一。
躺在草地上仰望著漫天冰晶繁星,皎皎河漢,她的腦海裡浮現出這麼一句話。有多少人和她一樣曾仰望著浩瀚的天際,生出渺小之感,繼而有了求索之心,文明由此傳承綿延。
只是這世間太多未知,連她自己的存在都是一個謎,既然無力探索,她這般憊懶的人,也不打算浪費心力。她目光從遼遠的夜空中收回,飄向一牆之隔的院落,唇邊勾起個不明所以的笑。
西天取經,原是這樣的初始麼,只是不知路上可有九九八十一難、魅魑魍魎與漫天神佛。
閉上眼,深深嗅著空氣裡涼涼的草香,意識逐漸朦朧起來,正模模糊糊地睡去,忽然一種冰冷的感覺襲來,她驀地睜開眼,直起身子,卻沒有看到任何人,黑暗中那種乎要凍結人心的視線彷彿瞬間消失了。
青寶微皺了眉,這是這些時日以來第二次了,究竟是誰在暗處窺伺?生存在來自各方的監視下,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僅靠視線就能讓她不寒而慄的。
「在想誰?」近在咫尺的聲音,讓她警覺地轉過臉,悄然扣緊自己的手環。一雙近得能看到那黑玉眼珠裡隱著邪氣的修目,長長的睫毛幾乎要觸到她的臉。青寶挑了挑眉,沒好氣地道:「臭狐狸,你還知道要出現,我問你,那道聖旨是什麼意思。」
封敬之輕佻地一笑:「原來你這麼想我。」雙臂順帶將她勾入懷裡,青寶不悅地戳戳他的臉:「回我的話,別沒事佔我便宜,這裡不知多少人在看。」
他瞇了眼,握住她的手腕,曖昧地道:「就讓他們看去好了,至於聖旨,當然是皇上有意交好天竺和尊佛。」青寶不客氣地抽回自己的手,知道他不打算說實話,雖然佛教有麻痺與安定民心的作用,但皇帝還不至於因此而大費周章。
她懶得和這隻狐狸糾纏,正欲起身,卻被一把拉回他懷裡,他溫熱的唇貼著她臉頰和脖頸游移。「死狐狸……。」青寶微怒,正要給他點苦頭嘗嘗,卻忽然僵了僵,雙手不甘願地攬上他的頸項。封敬之輕笑,在她耳邊低低呢喃:「落夕公主似乎沒有透露她看到了什麼,但皇上已經對那夜櫻林中的事產生懷疑,血梅黨盯上你了,好自為之。」
青寶低下頭咬著他耳朵道:「你不是不打算幫我的麼?」手上暗自用力地掐著他的臉,遠處看去,只以為兩人是在調情。
封敬之忍下面皮的疼痛,窩在她頸間悶笑:「本官喜歡看戲。」青寶笑得甜膩,一把推開他:「既然你這麼喜歡遊戲,那就在這裡慢慢玩吧。」
襟裡忽然溜進滑膩膩的東西,封敬之神色微變,欲擒住她,卻渾身麻軟。
青寶蹲在旁邊支著下巴,好心情地道:「千萬不要太大動作,萬一它被嚇到,咬著你的話,有什麼後果,我不敢保證哦。」
他俊臉微微扭曲,最終仍是很硬氣的別開臉。青寶聳聳肩起身回房,她也沒指望這樣就能讓他告訴皇帝打算做什麼,只不過她是個很小氣的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女子報仇一天到晚。
打個哈欠,忽略背後滿是殺氣的目光,她悠哉地晃進屋內。
十日後,七夕乞巧節。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是夜,***闌珊,曲江放七彩焰火,宮人陳瓜果於庭中或捕喜子以乞巧,帝攜眾妃群臣於瓊台夜宴,亦有為天竺使團踐行之意。
內廷熱鬧非凡,眾人皆醉於節日氣氛,興安門外停著一輛繡著尚服局標識的舊馬車自然無人注意,幾名著內監服的人籍著夜色匆匆向馬車而去。
包袱往車裡一甩,青寶正要爬上去,就被人從身後一攬,她微皺眉,推了把身後的人,咬牙道:「狐狸,你收斂點。」眼角餘光瞥向一旁站著的車伕,那車伕斗笠下露出白淨的下頜,臉正對著他們。
一襲藍袍的封敬之調侃道:「這一去,也不知什麼時候再見面,為師這是捨不得你。」聞言,青寶默然了一會,忽然轉身對著他輕道:「放手罷,緣生緣滅,緣如水,逝者已矣」
感覺到他身子一僵,繼而緩緩鬆開手,黑玉眸裡漸漸悵然暗淡,青寶垂下眼,無奈一歎,推開他跳上馬車。
不一會,車子便骨碌碌啟程了,夜色中漸漸遠離了興安門,夜風輕拂,青寶靜靜看著興安門前那修挺的身影漸漸變小遠離,暗裡夜宏偉的宮城,繚繞著無邊孤寂。
「保重。」輕軟的歎息輕輕飄散在空氣裡,七夕夏夜,迢迢河漢,渡不過紅塵繾綣……
直到遠遠離了宮城,往盛安京郊而去,青寶方才放下垂簾,有些倦怠的靠進精緻柔軟的墊子裡,不到片刻,她又驀地坐直了身子,轉過臉不敢置信地瞪著車內那道優雅的白影:「你……你……你怎麼會在這?!」
×××
長生殿。
「放我出去,你們這些大膽的奴才,我要見父皇!」夜裡,女孩淒厲的叫聲和拍門聲讓人心中驀地一寒。
幾名面無表情的太監立在門口,彷彿什麼也沒聽見。兩名嬤嬤緊緊抱著容貌絕麗的少女,勸慰著:「公主殿下,請不要這樣,陛下公務繁忙,有空了自會來見公主。」
少女赤著足散發,一雙明珠鳳眸裡滿是淚水,終於絕望地放棄掙扎,無力地任兩名嬤嬤拖回華麗的內室。
「你們說,他到底是誰?是我的月華哥哥還是……。」她怒極反笑,卻始終說不出那兩個字。
「公主殿下……。」兩名嬤嬤僵了僵,最後什麼都沒說,只退到一旁。
她淒然顫抖地揪住錦鍛床單,紅唇顫抖:「念兒,風憶念,月華哥哥你到底念的是誰,是誰……。」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與別人不同,直到十三歲的模樣才漸漸放緩了生長的速度,所以一直寄養在偏僻的西行宮,可她不知道的是為什麼一夕之間,熟悉的人會變得那麼陌生。
最教她無法接受的是,月華哥哥竟然會躺在那個女人懷裡,用那種曾只會看著她的溫柔目光看著那個女人。
而那個女人的目光卻教她不寒而慄,彷彿一種嚴厲警告……
「警告……你也配警告本公主……。」念兒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刺進自己的掌心,美目裡突然泛過猙獰的光芒,突然又想起什麼,她忍不住舔了舔唇。
但那個女人身上似乎有極為上品的紅霜凍的味道,比月華哥哥給她的都要上品,教她魂牽夢縈……
那種宛如饕餮獸的貪婪目光教兩名粗壯的嬤嬤都忍不住微微瑟縮。
囧∼∼∼這幾天卡文卡得厲害啊……謝謝大家,恢復正常∼∼∼YY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