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白,樹影搖曳,落英繽紛,風中有縹緲的香氣,一點點地沁人心脾,笛聲悠悠,月下少年持笛而立,似一支暗香繚繞的墨蘭。
長生殿前林立的侍衛、太監正要斥其速速離去,卻見少年大而斜飛的丹鳳眸彎出淺淺笑意,眼角有瑩光流轉,眾人只覺得眼前一片茫然,似有薄霧頓起,再不記得自己要做什麼。
念兒正伏在錦被上喘息,平復體內莫名的騷動,忽然一隻冰冷柔軟的手抬起她的滿是淚痕的臉,她愕然對上一雙幽深上挑的丹鳳眸。
「楚楚可憐,誰捨得讓美麗的公主殿下流淚?」少年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憐惜地擦去她晶瑩的淚珠。念兒不安地避開他的手,冷聲嬌喝:「你是誰,想要做什麼?」為什麼他能通過戒備森嚴的前殿進來,一旁的嬤嬤竟似完全沒看到他一般,直愣愣地傻站著。
少年舔了舔沾上她眼淚的指尖,漾開個微笑:「我是殿下的仰慕者啊。」念兒美麗的小臉一紅,怒嗔:「登徒子,我叫父皇……。」似想起什麼,她臉色驀地轉為蒼白,咬著下唇不再出聲。
少年彎了丹鳳眸,俯下身子對上念兒的明媚大眼,輕道:「公主殿下,想不想試試新的紅霜凍。」他遞上手腕,指尖一劃,那白皙的肌膚上便湧出細細的血珠。
念兒瞳孔驀地緊縮,體內的騷動又不停的翻湧,看著好整以暇微笑的少年,她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渴望,彷彿有什麼告訴她不能屈服,一旦屈服,就會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會失去。
可那異樣的勾人的香讓她忍不住嗚咽出聲,難過地蜷縮起身子,大眼卻死死盯著他的手腕。
「不愧是那人魂魄的寄宿體,真是倔強呢。」少年似讚歎,又似嘲諷的低聲道,左手輕輕揮動,一股如蘭似麝的濃香從袖間飄散,混了血腥的異香,念兒頓時再抑制不住自己,喉間似有隱隱低哮,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貪婪地吸吮起來。
少年笑容擴大,輕撫著她一頭柔軟的長髮,輕吟道:「我叫蘭芷,蘭芷芬芳的蘭芷,記住了,我的公主。」
月兒西斜,河漢清淺,碧璽殿內,賢妃依坐在綠竹下軟榻中,長髮未束,一襲青紗薄衣,身姿嫻雅。
「娘娘,天快明瞭,您該歇著了。」清芳打著孔雀扇,輕聲勸道,夜宴後,娘娘沐浴了便一直坐在這,未曾休息。
賢妃睜開微闔的美目,看了看月色道:「把那喜子盒拿來。」清芳依言端過一隻紫漆描金點翠圓盒,揭開盒蓋,賢妃接過來看了看,紅漆的盒底密密麻麻地布了一層蛛網,一隻殷紅的喜子正伏在網邊。清芳有些厭惡地看著那喜子,又有些好奇地探問:「娘娘,這個是未嫁女兒家的習俗,陛下待娘娘極好,為何還要捕喜子呢?」昭淑儀一死,六宮權柄回落,賢妃娘娘依然是那個恭謹、不爭的賢妃。
賢妃拿了只金簪去逗那得那喜子慌張逃竄:「這個可不是為本宮所求。」瞧著清芳一臉茫然,她意味深長地一笑:「這宮裡說不得就有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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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馳的馬車很快就離了盛安京,夜色中嗒嗒馬蹄聲清脆地響著,風夾著野地草香從窗外灌入車內,窗外閃過一片片田地、曠野,星空遼闊,有著與宮城內那種壓抑的、沉重的氣息截然不同的舒爽,這樣的感覺叫做自由。
可面對著心心唸唸的自由,青寶卻全身處於一級戰備狀態,只因為面前絕美的白衣人。
為什麼?為什麼該在七夕夜宴上攜著神仙妃子歡歌暢飲、與群臣笑談天下的天子會在這駕尚服局的破馬車上?
「陛……月公子,您為什麼會在這?」看著那個支頰,閒適地依著軟墊不知是否睡著的人半晌,青寶終於忍不住試探地開口,如果這位真是皇帝陛下,那麼今夜在亭台樓閣間飲宴的人又是誰?
片刻後,車廂裡仍舊一片安靜,青寶頭上的青筋抽了抽,耐著性子再問:「月公子,您睡了麼?「
……
「月公子?」
……
「月公子!!」她壓著怒氣,驀地提高自己的聲音,終於讓對面的人稍微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月公子,這到底……」青寶剛要說什麼,就見他優雅地打了個哈欠,又老僧入定地閉目養神去了。
你爺爺的!青寶出離的憤怒,心裡用無數種慘無人道的酷刑把他凌虐數遍後,正在考慮要不要這傢伙迷暈後直接丟出車外,馬車就晃晃悠悠的停了。
車簾子一掀,馬車伕露出一張清雅如蓮的面容,指了指角落裡的包袱:「小青,換乘的馬車在前面,你把裳子換了,咱們好過去。」
青寶臭著臉,指著正施然起身的男人:「為什麼他會在這?」玄蓮取下斗笠溫和地一笑:「換了車,為師再與你細說。」
青寶忍著氣,待兩人輪流換過衣裳,玄蓮依舊換回一身青衣僧袍,而穿著白色舊僧袍的風微塵則少了幾分貴雅多了幾分脫俗出塵。換了一架普通的舊馬車,再將必須要帶的行李提過去,青寶瞪了眼負手站在一邊的風微塵:「喂,做事,你以為現在還在宮裡麼。」風微塵仍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不甚搭理她,逕直上了馬車。青寶那個七竅生煙,直想把個紫金缽盂扔他頭上。
玄蓮好笑地拿過她手裡的『凶器』:「小青,從今往後月公子就是你的師兄了,不得無禮。」聞言,青寶差點跌倒,嘴巴幾乎可以塞下兩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