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金屋可藏嬌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長驅千里勢不可擋(一)
    「皇子啊。」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基本已經有些麻木了。那一次的行差踏錯,付出代價的不只是衛子夫,還有她。若非後來送上了當年南宮公主所贈的錦囊,提示劉徹姐弟情意,平陽侯一家怕是早被劉徹送回自己的封地去了。

    「阿嬌啊阿嬌,我終究還是錯了。」劉遙遙望著天際,喃喃道。

    徹兒的心再狠,終究還是個人啊。

    外界紛繁複雜的反應,陳嬌根本無意理會,她再一次沉浸在做母親的快樂中,白白胖胖的兒子令她忽然無比想念那被自己強行送走的女兒,大半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這個曾經嬌氣的公主,如今怎麼樣了。

    將兒子小心地放到女兒曾經睡過的搖籃裡,陳嬌推著小小的搖籃,在宮女的指引下,向劉徹所在的庭院走去。

    劉徹正在射箭,見陳嬌來了,便停了下來,走到她身邊問道:「怎麼來了?」

    「我聽說,匈奴人又來進犯邊境了?」陳嬌問道。

    劉徹點了點頭,並沒有否認,然後說道:「是匈奴人留在東面的左賢王部,大約萬餘人,在上谷,殺掠了一番。」

    「那陛下打算?」

    「這些年來,我們與匈奴每戰必勝,這一次匈奴入掠之後,要求反擊的呼聲和從前一樣高,軍心士氣極為可用。」劉徹說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陳嬌知道,這的確是他值得驕傲的地方,短短十年時間,他讓漢人對匈奴人從畏懼不前到勇於抗擊,對整個國家民族的精神面貌變化貢獻極大。

    「只是,兩年前的大旱,今冬的寒雪,終究是傷了朝廷的元氣,要抽調出兵力怕是有些困難呢。」陳嬌說道。

    「朕原本也是這麼想的。若出兵,怕是沒什麼好處,反受其累。」劉徹說道。

    「原本?」

    「阿嬌啊,朕也是今天才知道,你總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是真有道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啊。」劉徹邊說邊歎道,「隨朕來。」

    劉徹讓陳嬌將兒子交與綠珠,拉著她的手匆匆向石祿閣走去。石祿閣乃是皇家藏書之所,當年劉徹便是在此處接見董仲舒的,陳嬌不知道劉徹為何帶她來此,臉上充滿了疑惑。

    劉徹從案間翻出一幅地圖,鋪張開來,指點著圖,向陳嬌解釋道:「阿嬌,匈奴人遠遁漠北之後,在漠南僅留下兩隻精兵,一是在上谷以北的左賢王部,二是河西走廊的匈奴軍。」

    「河西走廊!」陳嬌一直以來對於軍事並非十分感興趣,所以並不知道匈奴人臨走居然還插了一根魚刺在漢朝人的喉嚨裡。就算再怎麼軍事白癡,她好歹還是知道河西走廊是連通西域和漢朝的重要中轉站,不能控制這裡,絲綢之路根本就是一個無稽之談。

    「必須要拿下這裡!」陳嬌本能地脫口而出。

    劉徹讚賞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正是如此。你的看法和微之完全一樣。」

    ……

    「這兩隻匈奴軍,左賢王部較強而河西匈奴軍弱,偏偏河西匈奴軍所佔之地靠近關中,相對更危險些,並且還控扼著通向西域的咽喉要道。若要鞏固西北邊防,連通西域諸國合攻匈奴,則此處非破不可。」紀在邢天面前擺開地圖,一枚黑色棋子落在了地圖上的河西走廊處。

    「別說我沒提醒你,此處小國林立,並非只有匈奴一支,按照你的計劃,率軍從隴西出發,向西北進軍,收復沿途小國,擊渾邪王、休屠王部,如此可進軍至敦煌附近,打通河西走廊,這怕是要花費一整年時間吧,你怎能保證那些小國不會降而復叛?他們怕匈奴的程度,你是沒見過。到時候,好端端的一支精兵就這麼被圍在了這裡,你這出謀劃策的冠世侯可是罪責不淺啊。」邢天啪啪啪連扣下五個白子,將黑子團團圍住。

    「邢天,人心不足蛇吞象。匈奴人殘暴,而漢人不但能給他們財富還能保護他們的財產,我相信他們是會選擇的。更何況,我朝自元朔年間開始的歷次出塞都是連續打擊匈奴人的北部防線,這一次轉向河西,我相信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襲擊效果。而且,這次只要動用萬餘兵馬就可以了,相信陛下是會答應的。」紀稹笑道。

    「所謂的萬餘兵馬可是騎兵啊。紀大侯爺,你的手筆未免大了些吧。大將軍幾次出塞可都是騎步兵混合的。你倒好,大手一揮,要求組成一個萬人騎兵,還要送他們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闖蕩個大半年。」

    「我相信,只要領軍之人稍稍用些手段,這次出擊是必然能夠令河軍大傷筋骨。」紀

    的譏諷不置一詞,說道,「怎麼算,這筆買賣都是很的。」

    ……

    「這個計劃,不確定的因素太多,未免有些冒險吧。」陳嬌聽劉徹說完全盤計劃,不覺皺起了眉頭,「陛下看重這個計劃,只怕還是最看重那條就糧於敵吧。因為朝廷無需多少準備,卻有可能坐擁一個巨大的戰果。」

    「哈哈。」劉徹聽到陳嬌這麼說,忽然大笑起來,說道,「你看了這個計劃說冒險,若是看了另一個只怕就要說不出話來了。」

    劉徹指著地圖又說道:「另有一個人告訴朕,他可以將之前那個計劃縮短在三個月內完成,然後在夏季返回休整,讓朝廷派一將軍率部從隴西出發,向祁連山突襲,而他則率主力,從北地出發,西渡黃河,越賀蘭山,繞居延澤,折向西南,過小月氏進入祁連山,雙方會師後,再一舉破渾邪王、休屠王部。一年之內,兩次連擊,足以徹底擺平河西匈奴軍。」

    陳嬌覺得自己似乎在聽一個神奇的天方夜譚,雖然她並不是很瞭解漢代的軍事情況,但是根據她這幾年的所見,幾乎每次出塞之後,朝廷都要花上一年的時間休整,方有可能再度組織人力物力出關作戰。但是在這個人的口中,不需要多少糧草準備,一切就糧於敵,只要給他準備好騎兵數萬,便可以完全取下這至關重要的河西走廊。

    「這個瘋子,竟然比稹兒更加瘋狂!」陳嬌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有點糊塗了,這時候忽然有一個名詞跳進了自己的腦海中。「祁連山」,剛才劉徹的確好幾次都提到了祁連山!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妻女無顏色。」

    陳嬌猛然間想起了這首著名的匈奴歌謠,她忽然知道這個比紀稹更加瘋狂的瘋子到底是誰了。

    ……

    「霍去病!」邢天靠在扶手上,手中的酒壺因為只剩下半壺酒而被他晃蕩出了清脆的聲響,「你何不明說這個計劃是為他打造的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紀稹微微轉過頭,不看邢天的表情。

    「陛下是肯定不會再啟用大將軍了。你剛立下大功,加官進爵。李廣將軍老朽,李敢又不善騎兵,蘇建因上次之失已貶為庶人。韓說、張次公等人明顯能力不足,聖眷亦不及。所以,能夠完美實行這個計劃的人,就只有那位皇后的外甥,深受陛下寵愛,又具有極高天賦的騎兵天才,霍去病。」邢天說道,「他說他最希望做的事,是在草原之上,大漠之中,與匈奴人決戰,而不是將全部的精力和年華都消磨在朝廷內宮的勾心鬥角中。所以,你就設計了這麼個計劃,希望他能離開去完成他的夢想,對嗎?還真是心思用盡啊。」

    紀稹閉嘴不再言語,只掃了邢天一眼,說道:「采不採用這個計劃,由誰領兵,自有陛下聖裁,與我已經沒關係了。」

    ……

    「朕將前一個計劃和去病一說,他便立刻若有所思。只半日就興沖沖地回來告訴朕第二個計劃了。」劉徹說道,「因為他們,朕才知道,朕原來並不是這個世界上最瘋狂的人。」

    陳嬌聽他這麼說話,不由得撲哧一笑,橫了他一眼道:「那也只是相對。你以為這世界上會有幾個霍去病啊?」

    劉徹被她這麼說,也不生氣,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朕平日還是小看了去病這孩子,這一次,也許真的該是他嶄露頭角的時候了。」

    陳嬌心中一跳,問道:「你是真的打算採用嗎?」

    「姑且試之。」劉徹說道,「不過,朕現在煩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是公孫先生執意歸隱的事情嗎?」陳嬌問道。

    「正是。」劉徹說道,「公孫先生是第一個完全按照朕的意願選擇的丞相,這些年來他也一直盡心盡力,政績卓然。如今卻總是上表說什麼歸隱,朕真是……」

    陳嬌想了想,說道:「公孫先生或者真的是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不過,依我看更多的恐怕是因為年初淮南王一事,如今諸侯王間有議論,宗親們亦指責公孫大人身為丞相,卻沒能好好處理淮南王之事,使得淮南作反,公孫大人身處嫌隙地,才不得不上表辭歸,以表誠心的。」

    劉徹冷冷哼了一聲,說道:「諸侯議論,宗親指責,朕為此賠了一個主父偃也便夠了,可不會為他們而再送走朕滿意的丞相。阿嬌,替朕磨墨。」說完在案上鋪開紙張,拿起狼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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