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金屋可藏嬌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長驅千里不可擋(二)
    嬌啞然,她早知道以劉徹的強勢,當然是不可能在占情況下對那些諸侯低頭的,最硬的幾個骨頭都啃下來了,餘下的那些諸侯,對劉徹來說已經是箸下肉了。她甩了甩頭,順從地為劉徹磨墨,看著他在白紙之上,慢慢寫下挽留公孫弘的那些語句。

    一時間石祿閣內的氣氛很是安寧。

    茂陵邑,冠軍侯府。

    衛青坐在涼亭之中,靜靜地看著霍去病教導霍光劍術,感覺彷彿看到十年前的自己和霍去病似的。只過了一會兒,年小力薄的霍光挺不住了,跌坐在地上直喘氣,霍去病停下手,說道:「今天就到這裡吧。」

    「是,大哥。」霍光雖然已經十分疲憊,卻仍然謹守禮儀,分別向衛青和霍去病行過禮後才離開。

    「小光倒是知禮守法,和你小時候真是不一樣。」衛青看著一跌一撞離去的霍光,笑道,「你下手那麼狠,他竟然一聲氣都不吭。記得你剛開始練武的時候,每每磕著碰著,總是要哇哇大叫,弄得闔家皆知的。當時,我還感歎過你不是練武的料呢。」

    聽衛青回憶起這些往事,霍去病的嘴角亦不覺爬上一絲笑容,說道:「那是有人寵著,慣著,自然吃不了苦。小光他,和我不一樣。這孩子將來會比我更有出息的。」

    「聽說你昨日去拜見陛下,為他制定了一個作戰計劃。」衛青輕咳了一聲,提到自己今天來的主要目的,說道,「關於來年春天出塞的?」

    「是的。」霍去病沒有任何隱瞞,他取出一支筆,在石桌上畫出了河西走廊一帶的簡易地圖,將那春夏兩季的兩次出擊計劃全盤托出。

    衛青剛一聽完,端在手中的茶杯便掉落了下來,破裂成了碎片,他立馬站起來,反對道:「這不成,你會死的!」

    「不會的。」霍去病搖了搖頭,說道,「我一定會成功!」

    「但是,這,終究太冒險了!」

    「若成功了,就是一份巨大的功勞。」霍去病倒是十分鎮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他早已經想好,他知道衛青是不會拒絕的,「更何況,舅舅,衛家需要這個功勳!」

    聽到他這句話,衛青便停下腳步,望著這個外甥,忽然說不出話來。

    「舅舅第一次出塞的時候,也是生死未知的,不是嗎?可你贏回了你的第一個侯位。我想,我也可以。」霍去病彷彿全不將生死放在心上,注意力只集中在桌上的地圖中。

    不知何時,衛青已經坐下,坐在了霍去病的身邊,一手搭著他的肩膀,說道:「去病,你肯在衛家有難的時候重新站出來,舅舅很高興。舅舅本以為從此真的要和你漸行漸遠了。幸而不用。」

    「舅舅,姓鄭也好,姓霍也罷,我們身上都留著衛家人的血,注定我們都不可能會拋棄這個家族的。你不會,我也不會。」霍去病說道。

    「好,好!」衛青不住地拍打霍去病的肩,面上是難掩的喜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對於劉徹來說只要衛家還有一人可用,那麼他對衛家就會留有一份恩眷。如今有了霍去病,衛家的地位也可稍稍踏實一些。

    送走衛青之後,霍去病又回到了那個涼亭之中,伸手觸摸著地圖,仰頭任由夏日的涼風吹走他身上的汗,他一動不動地望著漸落的斜陽。

    河西走廊,河西走廊,這算不算是你我第二次聯手破敵呢?微之,我會做的比你想像得更好。

    ……

    「大長公主啊,你看看,這麼大的一個功勞竟然全送到衛家去,你說小侯爺這不是瘋了嗎?就算他和那霍去病關係再好,也不能這樣啊!」董偃一面為劉嫖揉腰,一邊憤憤不平地說道。

    「偃兒,靜女南威雖然是你訓練出來的,可是,本宮不記得有允許過你命令他們監視稹兒。」劉嫖對於董偃的抱怨全然不理會,只輕輕說了這麼一句。

    「這……」董偃眼珠子微微一轉,說道,「偃兒也是為公主分憂心切,公主既然不讓,那也便算了。只是這小侯爺,終究不姓陳,怕是不能和公主同心啊。」

    劉嫖淡淡一笑,說道:「這些事情,無須你操心,稹兒都來我這裡說過了,他在朝堂上立身,想的事情終究多些。你只要管好自己就成了。那五陵原上雖然人人都看我面子讓著你,可你也莫欺衛家人太甚,上次你就不該和公孫敬聲那紈褲子弟計較。」

    「這,偃兒也是因為他對娘娘和四皇子無禮,才稍稍教訓了他一番。」薰偃不曾想這個彷彿已經瞇眼不管事的大長公主竟然還有如此眾目,那次的事

    沒幾個人知道啊。

    「如今我們陳家總算也有了血脈相承的皇子,所以就更加要謹言慎行,不能給人抓了把柄,害了四皇子,知道嗎?」劉嫖晃了晃了手中的水晶杯,輕抿了一口葡萄酒,說道,「既然皇帝陛下還想讓衛家在台上站著,那我們也幫他捧著就是了。」

    「稹兒這次做的對。」劉嫖緩緩說道,「偃兒,他的事,你少管就是了。」

    薰偃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嘴巴動了動,卻還是將話轉了回去。

    「對了,前些日子讓你打點的東西,都弄好了嗎?本宮今兒可是要進宮去見四皇子啊。」劉嫖又說道。

    「是,都備齊了呢。四皇子準會喜歡的。」薰偃面容一轉,臉上的笑又浮現了出來,說道。

    (元狩二年)春,以冠軍侯霍去病為驃騎將軍,將萬騎出隴西,擊匈奴,至祁連。歷五王國,轉戰六月,過焉支山千餘里。得胡首虜萬八千級,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

    ——《史記#8226;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霍去病望了望天際的明月,從春天離開邊塞到現在已經有三個月了,這一行萬人的騎兵如今也只留下了八千多人,沿途雖然收降了幾個小國,也和匈奴人小規模的打過,但是距離他的目標還很遠。

    「將軍,又有幾個人病了。」兩個士兵跑過來,向霍去病報告道。

    霍去病甚至懶得去問那兩個人是誰,只問道:「還騎得動馬嗎?」

    「騎得動!」

    「騎不動!」

    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響起,霍去病掃了一眼那個給出了否定答案的男子,正是臨行前皇帝硬塞進他軍中的趙破奴。他面上雖然依舊平靜,但是心中卻已經對這個趙破奴有了興趣,這個看來比自己略大幾歲的男子,由始至終都很平靜地接受他的命令並認真地執行,彷彿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即使這個命令是要他遺棄剛才還在一起作戰的戰友。

    「趙破奴,照老規矩,牽走他們的馬,把這次抓獲的牧羊給他們帶走一部分,讓他們到之前投降我們的小國去等著。只要我們能活著回去,軍功便少不了他們。」霍去病淡漠地說道。

    趙破奴點頭應道,轉身去辦事,曾經在匈奴部落裡生活過的他很明白,在這種有可能喪命的草原荒漠中,多餘的憐憫是沒有用的,它只能害得所有人為那一兩個人陪葬。讓傷者去那些降叛不定的小國固然是冒險,不過卻也是一條生路。而他很慶幸,自己第一次跟隨的將軍,非常明白這一點。真是很奇怪,這個據說在中原長大的將軍為什麼會這麼瞭解草原呢?

    霍去病掃了一眼剛才給出肯定答案的小兵,說道:「湯坤,如果再有下一次,本將軍就一刀殺了你。連令行禁止都不懂,還當什麼兵。」

    那名喚湯坤的士兵驚出了一身冷汗,跟著這個將軍雖然好吃好喝,但是一旦傷重難治,便會立刻遭到遺棄,在這種茫茫草原裡,要活著回到邊關,希望太渺茫了。

    霍去病面無表情地監督手下的騎兵們消滅那些匈奴部落視為生命的牛羊,在這塊地方穿行了三個月的他已經發現,與其殺人,不如殺這些畜生。一則他沒有興趣用手中的刀劍屠戮婦嬰,二則他心中亦明白,沒有了吃食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當部落裡的壯年男子和牛羊全部死去,這個部落其實就已經死了。

    完成了一切任務之後,趙破奴神清氣爽地走到霍去病身邊,問道:「將軍,等下要不要再放一把火,這裡的牧草全燒了,匈奴人的損失就更重了。」

    霍去病瞥了他一眼,說道:「現在吹的是東南風。」

    趙破奴被他冷不丁地來了這麼一句,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明白,撓了撓腦袋說道:「什麼意思?」

    霍去病已經不理會他,向所有人宣佈道:「休息一下,所有人不准下馬,等會兒我們再向西北方向出發,去找下一個匈奴部落。」

    「是!」回應他的是整齊一致的聲音。大部分人對這位少年將軍還是十分滿意的,雖然他有時比較冷血,但是指揮作戰卻百戰百勝,想到這三個月來眾人挑破的匈奴小部落,殺掉的匈奴人所足夠累計的軍功,所有人都恨不得早點回長安去。看到陞官的分上,所有人都原諒了這個將軍的某些怪癬,比如總是讓他們殺部落裡的牛羊,比如不准他們碰那些匈奴女人,比如這三個月一直帶著他們兜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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