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八旗都統梅勒表情愕然,那張冰冷的大臉由黑轉青,再由青轉紫,最後露出一絲彷徨之色,隨手丟下手裡切割馬肉的短刀,朝身邊的跨刀侍衛命道。
跨刀侍衛應了一聲,忙跑出軍帳外查看,眼前的情景不由讓他一怔,只見帳外的八旗兵們一副痛苦表情,手捂著肚子倒成一片,大部分都在地上驢打滾,疼痛使得他們的呻吟聲都變了調。
跨刀侍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指著地上其中一個痛不欲生的八旗兵急問道:「怎麼回事?你們這是怎麼了?」
那回話的八旗兵臉色慘白,面部肌肉痛苦地扭曲著,脖子上青筋暴凸起老高,他竭力咬緊牙關,忍著巨痛指了指灑在地上沒吃完的米粥,哀聲道:「飯……飯裡有毒。」
「啊!」跨刀侍衛神色一慌,來不及多問,便匆匆跑進軍帳如實稟告外面發生的異情。
聞聽大軍離奇中毒事件發生後,八旗都統梅勒差點沒從凳上栽了下去,大聲急令道:「快傳軍醫。」
軍帳內的八旗將軍們一臉震驚地面面相覷,紛紛放下手裡還沒吃完的馬肉,跟著八旗都統梅勒匆匆離開大帳,查看兵卒們的中毒情況。
四五十個隨軍軍醫火速趕到現場,經過初步的檢查飯鍋裡的剩飯,原來被人放了瀉藥和老鼠藥,量不是很大,即便是解了毒,恐難令八旗兵們恢復體力。
六萬大軍五萬中毒,剩下的一萬餓得是搖搖晃晃打不起精神來,八旗都統梅勒趕緊吩咐軍醫們抓緊時間配藥醫治,他則面帶殺氣地命人將所有的火頭軍押到大帳之內興師問罪。
「都統大人饒命啊!」幾十個火頭軍被統統押到八旗都統梅勒的面前,各個嚇得渾身哆嗦,顫顫巍巍地跪地哀求道。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哭聲連接一片。
「你們這些該死的火頭軍,一定是有奸細藏在裡面,來人啊!將他們就地正法。」八旗都統梅勒嘴一撇,高聲狠道。
「都統大人,末將冤枉啊!我等火頭軍均都是在軍中服役幾十年的老兵,怎敢往自己的鍋裡投毒,更何況火頭軍同樣也有百十多人中毒。請大人明查。」火頭軍游擊痛哭流涕地為火頭軍辯解。
八旗都統梅勒神色一凝,轉身又道:「明查,明查?查個屁,你說不是火頭軍投的毒,難道是本都統投的毒嗎?推出去,砍了。」
「啊……都統大人饒命啊!冤枉啊!」話音落地,眾火頭軍們紛紛發出臨死前的吶喊,八旗都統梅勒不分青紅皂白,上下嘴皮一動,就定了火頭軍死罪,能不冤枉嗎?
帳內的侍衛們呼啦一下圍上來,正準備將火頭軍們押到帳外砍頭。突然,火頭軍游擊大聲喊道:「都統大人,刀下留人,下官知道是誰投的毒了……」
這一嗓子傳到八旗都統梅勒耳朵裡的時候,不禁讓他渾身一震,當即大喝一聲道:「慢著,把他給我拉回來。」一聲令下,侍衛們反身又將火頭軍游擊給押了回來。
「說,是誰下得毒。」八旗都統梅勒眼珠子瞪得多大,高聲威言道。
「下官拿腦袋擔保,投毒絕不是火頭軍所為,不過,有可能是……是咱八旗兵的一位參將大人所為。」火頭軍游擊堅定不移地回道。然後就把白面將軍如何帶著人馬幫著火頭軍砍柴,淘米,做飯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聽完後,八旗都統梅勒臉都獰到一塊了,他手底下的那幫將軍們長得什麼模樣,他自己心裡最清楚,哪來的白臉將軍啊?
「你說的白面將軍他長得什麼樣?」八旗都統梅勒詫異地追問道,心中隱隱升騰起不祥的預兆。
火頭軍游擊又將他見到的白面將軍的模樣仔細的述說了一下,話音落地,軍帳內的將軍們大驚失色,頓時慌亂了起來。完全沒猜到勢單力薄的劉銘祺竟敢帶兵混入大營內投毒。
還沒等八旗都統梅勒下命令搜查劉銘祺等人的蹤影時,就見一個兵卒慌著神兒跑進來跪地急報道:「啟稟都統大人,大營著火了。」
聞聽過後,八旗都統梅勒彷彿被人迎頭敲了一棍子似的,一陣頭暈目眩,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先是失軍四萬,接著又被毒倒五萬,十萬大軍就只剩下餓得飢腸轆轆的一萬人馬,眼下又被那劉銘祺放火燒營,險境重重。他只不過才三千人馬啊!就快將自己逼到絕路上來了。
八旗都統梅勒緩過神來,闊步衝出大帳,眾位將軍也跟隨著來到帳外,眾人眺目遠望,只見北面大營上空火光沖天,半個天空都燒得一片通紅。望著眼前的情景,十萬大軍落得如此下場,真可謂欲哭無淚。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又是劉銘祺帶人放得火。他雖不是諸葛亮轉世,卻著實有諸葛亮用兵如神的兩把刷子。率兵混進八旗兵大營後,將慢性「毒藥」(耗子藥+瀉藥)趁著幫火頭軍們燒火淘米的當投進幾百口大鍋內,其實也沒打算將幾萬八旗兵都整死,要不然也不會只少量放些耗子藥來,目的是讓這些八旗兵們全無戰鬥力,這樣一來,剩下的衰兵就不難對付了。
一步錯步步錯,只要讓劉銘祺抓住空擋,那肯定會給他鬧個底朝天的!若想戰勝強敵,不動點腦筋怎麼能行。
正當八旗將軍們恨得咬牙切齒的時候,從東面的夜幕中飛奔而來一匹快馬,從馬背上慌慌張張滾下來一個兵卒,由於腳軟步子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來到眾人的面前,顫聲稟報道。「報,啟稟都統大人,叛軍之將安德海楊中山二人率精兵三千趁夜偷襲大營。」
那個兵卒還沒講完,又一匹快馬急速而來,同樣滾下一個滿頭是汗的八旗兵來,緊跟著報道:「報,啟稟都統大人,逆臣劉銘祺率軍二百從大營西面殺來……」
轉眼間,接連三次軍情急報,心知處境之危機,眼前的戰局形式逼得八旗都統梅勒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與劉銘祺的三千叛軍決一死戰,血濺沙場。要麼腳底下抹油,丟下五萬半死不得活的大部分八旗兵而逃之夭夭,負罪逃往京城。
此次奉旨剿滅叛軍,一是為皇上出口氣,狠狠打擊一下逆臣劉銘祺的囂張氣焰,二是欲把劉銘祺這個叛逆之罪除掉後,再把皇上心目中的大美人大情人薛碧貞給搶回京城。
本來就沒把劉銘祺放在眼裡的八旗都統梅勒這下算是真的知道劉銘祺的手段有多詭異,接連幾次的瘋狂打擊,他的十萬大軍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彷彿是只待宰的羔羊般被人狠狠地捅了好幾刀,大傷元氣,一蹶不振。
面對著劉銘祺強大的攻勢和氣勢,窩了一口死氣在胸口的八旗都統梅勒也不是泛泛之輩,拿出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豪邁氣概,欲要與劉銘祺做拚殺掙扎。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儘管八旗兵連遭重創,但畢竟還有一萬多人馬,人數上仍然是劉銘祺的三倍。
想到此,八旗都統梅勒牙一咬,轉身令道:「副將范得標、彭雲裡聽令!」
「末將在!」副將范得標、彭雲裡抱拳頷首道。
「命你二人率軍五千大軍抵抗楊中山安德海的三千人馬,若不能凱旋,就不要回來見本都統了。」
「喳!末將領命。」
「副將羅焙褚,畢道謝聽令!」
「末將在!」副將羅焙褚,畢道謝抱拳頷首道。
「命你二人同率軍五千大軍迎戰逆臣劉銘祺,本都統不要活的,儘管提著劉銘祺的腦袋來見我。」
「喳!末將領命。」
一番緊鑼密鼓的排兵佈陣,兩路大軍迅速出擊迎戰。儘管八旗都統梅勒也算的上大清一位知名的帥才,不過,作為帥才他連最起碼的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的道理卻完全給忽視掉了。瞭解敵人,瞭解自己,百戰都不會有危險。不瞭解敵人而瞭解自己,勝敗的可能各半,不瞭解敵人也不瞭解自己,那就會每戰都有危險。
一開始便驕橫自大狂悖無忌的八旗都統梅勒根本沒把劉銘祺放在眼裡,總以為剷除劉銘祺這伙叛軍就跟踩死一群螞蟻似的容易。其實他哪裡知道,對付劉銘祺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很難討到便宜。
夜色深深,殺氣沉沉,正在捶死掙扎的八旗兵們儘管肚子餓得咕咕叫,卻仍舊在各營參將的率領下如餓虎饑狼一般沖圍了過來。
當然,劉銘祺儘管手下的人數不多,但儘是些精兵強將,那宋二虎和施飛虎兩位手裡的大刀鐵槍更是不吃素的,喝令二百多人馬保護好劉銘祺的人身安全後,縱馬衝進八旗兵的隊伍裡大開了殺戒。
保護劉銘祺的二百貼身侍衛均都是當初宋二虎親自訓練過得劉府宅兵,各個都是以一抵十的強兵,前後左右一邊衝殺了八旗兵一邊將劉銘祺護衛在隊伍的中央。任憑八旗兵發瘋似的衝殺都難破人牆的半個缺口。
一場殘酷而血腥的肉搏戰是不可避免的,熊熊大火依舊在八旗兵的大營噬虐蔓延著,在火光的照耀下,戰場上血花飛濺,彷彿下著密密的細語般濺落在臉上身上地上,八旗兵的哀號聲,刀入體骨的哧哧聲,刀槍相磕的金屬聲,彷彿死神的吶喊在曠野迴盪。瘋狂的砍殺,人類最直接的暴行,充滿了野蠻,血腥,殘酷……慘不忍睹。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果說五千八旗兵拚死衝殺劉銘祺的二百貼身侍衛,雖然傷亡比較大,但若是能將劉銘祺活捉或者死捉,付出再大的代價,哪怕是全軍覆沒也是值得的。
但偏偏多出兩個武功蓋世的超級猛將,更是沙場上縱橫不敗,所向無敵。讓八旗兵副將羅焙褚,畢道謝頭疼不已。這倆人一左一右,手舞刀槍,以平均一分鐘砍死砍傷百人估算,恐怕自己這五千人馬難保。
副將羅焙褚看著一排排倒下的八旗兵們心疼不已,此兩人不除,嗜殺劉銘祺難成也。想到此,他朝身後的二三十位參將級別的將領命令道:「眾將聽令,將這叛軍之將拿下。」
「喳!」齊齊一聲虎喝,聲震耳膜,眾將士抖了抖各自手裡的武器,嗷嗷大叫,氣勢逼人地朝戰場上衝殺過去。眾參將當然是一個不服二個不憤的怒火中燒。他們雖然從未與宋二虎和施飛虎過過招,但卻對這二人多少有些瞭解。一個是聽說是塞外匪王,後來改邪歸正,被劉銘祺收編,歸順了朝廷,道聽途說他很厲害,真的假的還是吹的,就不知道了。福建五虎之首施飛虎聽說也是個參將,就算是功夫再好又能怎樣。常言道:猛虎架不住群狼咬,好歹三十多個八旗參將也不是泥做的,一人一刀也把他倆砍成肉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