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內的大牢多有重兵把守,駐紮有三千多守牢的清兵,其中弓箭營和火器營的武器裝備槍械配置也是全京城最好的武裝。與其交火的隊伍,人數也有二三千的人馬,將整個順天府圍得跟鐵桶似的,瘋狂地朝牢房衝殺而來。
雙方交火極為慘烈,火器對射對峙十幾分鐘後,雙方人馬衝殺在一起,即刻開始了近距離的肉搏戰,血肉橫飛,殺聲震天,砍死砍傷的士兵一排排的倒下,後面的士兵又波浪般的湧上來。
衝進順天府內的清兵,為了區分敵我,胳膊上都綁有白布條子,頭上也同樣圍著白布條,腦門中間的位置上寫著一個鮮紅的「殺」字或者「反」字。在為首幾員大將的率領下,其攻擊氣勢顯得異常凶狠,所向披靡。
擒賊先擒王,順天府共計十九名參將副將,不過半個時辰便已經死傷過半,領將一死,陣腳自亂,外面殺進來的清兵越殺越勇,逼得韓富寬的清兵們節節敗退。
韓富寬慌慌張張地從女人的被窩裡爬起來,光著膀子,跳下床來,胡亂抓起掛在衣架上的官袍,還沒穿戴整齊,便驚慌失措地從房間裡跑出來。
「慌什麼慌?怎麼回事?」韓富寬見滿院子裡的清兵跟無頭蒼蠅似的亂串,扯著嗓子怒罵道。
「啟稟韓大人,不得了了,府外突然殺進來一支造反的隊伍,看樣子是步兵統領衙門的人馬前來劫獄的。」一位參將模樣的官兒跑上前來,單膝跪地,稟告道。
韓富寬聞聽過後,驚嚇得連連後退數步,要不是身後的清兵攙扶,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什麼?他……他們好大的膽子?可知何人要劫獄造反啊?」
「是兵部左侍郎安德海和兵部左侍郎楊中山,還有兵部巡撫衙門參將宋二虎,還有一個就是福建飛虎營參將施飛虎也跟著反了。」參將驚魂不定地稟告道。
「我地那個娘啊!反了這麼多?傳本官的軍令,放響箭,命令兵部巡撫衙門十八營的參將帶兵前來鎮壓,將這些叛國造反之徒一網打盡。」韓富寬本是文官出身,之乎者也,用得純熟,帶兵打仗,狗屁不是。
「這個!」參將臉上一片為難之色。
「猶豫個屁啊!還不快去!」韓富寬瘋狗般地狂吼道。
「大人,響箭都放過了,根本調不來人馬,畢竟咱這大牢裡壓著的是前任九門提督!十八營的參將要麼跟著宋二虎一塊造了反,要麼就是按兵不動,觀察情勢。還有啊!有些應參將還在猶豫不覺,正在觀望,看樣子已有了反心,卻沒下定決心,末將擔心反軍若不能鎮壓下去,剩下十八營參將也跟著揭竿而起,事態難以控制啊!」那個參將起身來到韓富寬的面前,分析起當前迫在眉睫的緊張局勢。
「哎呀!」韓富寬在原地轉了兩圈,最後一甩胳膊,膽怯道:「順天府既然被反軍包圍了,咱們還是先撤吧!眼下這局勢只有傅大人能控制了。」那名參將領命後,率領他的隊伍保護著韓富寬打算先溜之大吉。
話說安德海,楊中山,宋二虎,將將傷癒的施飛虎等人怎麼說反就反了呢!原來劉銘祺和葛爾泰被傅全有陷害入獄後,得到消息的薛禮一方面護送劉銘祺的家眷出城,另一方面就是想辦法營救。要不說這老頭是個頗有遠見的政治家呢!要想從大牢裡把劉銘祺和葛爾泰安全救出,光靠在傅全有面前求情赦免是不行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動用軍事力量去營救。
葛爾泰被奪了軍權後,傅全有本以為步兵統領衙門屬下的十八個營參將不會鬧出多大的亂子,可沒想到葛爾泰人粗是粗了點,可他為人不錯,他的那些屬下大多都是武將出身,重義氣,再加上宋二虎他是鐵了心的造反,他這一帶頭,十八個營參將反了七個,其他的也都正在躍躍欲試。
兵部左侍郎安德海和兵部左侍郎楊中山得知劉銘祺入獄候斬的消息後,兩人聚在一起,正在想方設法營救劉銘祺,一見兵部巡撫衙門參將宋二虎帶兵劫獄,而且還有這麼多的參將也參與進來,當即便決定,帶上各自府上的近千名宅兵參加了此次劫獄。
三千反軍,勢如破竹般地殺進順天府,宋二虎,施飛虎這兩人如同猛虎下山般衝殺在隊伍的最前面。宋二虎手裡握著一桿黑鐵槍,掄起來跟旋風一般,碰到死挨到亡,殺得牢兵哭爹喊娘,倉惶欲逃。施飛虎手裡攥著一把大寬刀,週身上下只見刀影,不見人形,舞動著寬刀跟直升機的螺旋槳似的,所到之處,人頭四處拋起,血流成河。兩人一左一右殺人跟比賽似的,誰也不讓誰。
順天府內的幾員守牢參將根本不是這二條猛虎的對手,三招之內,人頭落地,在反軍喊殺震天的氣勢中,一路殺進大牢。
守在牢門口的兵卒一看這陣勢,嚇得兩腿發抖,尿液從褲腿淌下,此時寧可多流尿,也要少流血。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哀求饒命。
宋二虎帶著施飛虎衝進牢房,一見劉銘祺滿身的傷痕纍纍,嘴一咧,大聲難受道:「賢弟,為兄晚來一步,賢弟受苦啦!」邊說邊上前解開捆綁在劉銘祺身上的繩索,心疼地望著他,臉上的怒氣更勝。施飛虎也上前解開了葛爾泰身上的繩索,攙扶著他來到劉銘祺的身旁。
「呸!」劉銘祺吐了一口血水,抬起袖口抹了抹嘴。朝血性方剛的宋二虎安慰道:「二虎哥,無妨無妨,皮外傷而已!」他擔心宋二虎一時心疼自己,搞不好牢門外的清兵又要多掉幾顆人頭。
「他***,是誰傷我兄弟,說?」宋二虎鬍子一吹,指了指跪在牢門外的清兵們怒道。那犀利的眼神跟刀子似的,眾牢兵望也不敢望上一眼,生怕沾連在自己身上,還不得被這黑大漢一巴掌給拍死。
「二虎啊!鞭打劉賢弟的那個王無常正在安裝耳朵呢!哈哈……一會兒,你只要抓到長著單只耳朵的人就是他了。」葛爾泰嘻嘻哈哈地朝宋二虎笑道。
「那就好,傷我兄弟者,死。老子不會放過他的。」宋二虎咬著牙罵道。隨後又把劉銘祺攙扶到凳子邊上坐下來。
「兄弟你先歇會!為兄去去就來!」說完,宋二虎氣勢洶洶出了牢門,誰都能猜到宋二虎是去找只剩下單只耳朵的王無常算賬去了。臨走到牢門處,怒不可解的宋二虎忍不住一腳將跪在一旁的牢兵踢飛到牆上,一命嗚呼。祖宗十八代的梁山好漢宋江也不是這等脾氣,說他是黑旋風李逵的後代,誰都相信。
劉銘祺抬頭打量了眾人一圈,不由心中一陣激盪,忍不住脫口道:「多謝各位兄弟捨命相救。大恩大德……」患難見真情,正當劉銘祺大難當頭之時,敢站出來舉旗造反俯首聽命的兄弟,怎能不讓他感激涕零?
「兄弟莫言恩,飛虎的這條命是劉大人撿回來的,願為大人肝腦塗地,死而後已。劉大人被傅全有韓富寬等奸人陷害入獄,我等舉旗反政,就是要劉大人東山再起,殺奸除害。」施飛虎上前躬身施禮,嗡嗡有聲地搶言道。
「好一個東山再起,殺奸除害。傅全有對本官不仁,那就休怪本官對他不義!既然兄弟們鼎立,本官自當責無旁貸。」劉銘祺點了點頭,信誓旦旦地朝眾人道。赫然望見施飛虎胸前洇出的一片血跡,不由關切地問道:「飛虎兄弟的傷勢?」
「呵呵……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施飛虎拍了拍鐵盾般的胸脯笑道。真不敢相信這條鐵錚錚的漢子,硬是從鬼門關內爬了出來,為劉銘祺又添了一員猛將。
劉銘祺點了點頭,起身隨後朝眾人一揮手,喊道:「走,咱們到外面看看戰況。」眾將們應聲後,前簇後擁地跟著劉銘祺出了牢門。
順天府內喊殺聲連天,刀槍碰撞鏘鏘作響,刀劍切割皮肉摻雜其中,殺得韓富寬的軍隊抱頭鼠串,狼狽不堪,全無反擊之勢,大多數清兵都選擇了繳槍不殺投降保命。
不多時,只見一個黑影重重落在屋頂上,腋下還夾著兩個大活人,沒等看清其人,便已聞聽其聲:「兄弟,為兄回來了。」喊完,雙臂一用力,將夾在腋下的兩個活人往下一丟,給丟垃圾似的甩了下來。
「砰,砰,」接連兩聲悶響,兩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跌了個狗搶屎。捂著頭破血流的腦袋,爬跪起來,小雞啄米般的連連磕頭,嘴裡哭哭唧唧的哀求道:「劉大人饒命,下官下次再也不管了?」
眼前這兩個人滿身是傷,鮮血染面,一個人少了一隻耳朵,一個官袍不整,劉銘祺仔細一打量才認出來,原來是順天府府尹韓富寬和治中王無常。
「下次,還想有下次啊?」清兵搬過來一張凳子,放在劉銘祺的身後,坐在凳子上的劉銘祺望著他們忍不住一陣狠笑。
「不不不,這輩子也不敢陷害劉大人了,劉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當我們是您的屁,放了我們吧。」兩人的腦袋搖動得跟撥浪鼓似的,忙改口求道。
「哈哈……現在知道後悔了吧!再怎麼求饒也改變不了本官懲惡的態度和決心。生的希望你們就別想了,最好打算打算你們怎麼死的吧?」劉銘祺雙目怒視,神威凜凜,撇著嘴角回道。
話音落地,早已從房頂上飛身落下的宋二虎上前幾步,兩隻熊掌一伸,揪住兩人腦後的辮子,兩臂猛然一合,「通」的一聲響,韓富寬和王無常的兩個腦袋瞬間開了花,兩具屍體一抽,頓然栽倒在地,腦漿子流一地。
「哎呀,二虎子,你也太急了,好歹也問問他家的金銀財寶都藏到哪了,然後再把他幹掉啊!」一旁的葛爾泰愁眉苦臉地埋怨道。
「呵呵……」宋二虎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傻笑道。
「算了算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金銀財寶呢!不過,等咱們把傅全有老賊給法辦了後,他府上的金銀財寶到時候兄弟們人人有份。」劉銘祺起身朝葛爾泰安慰道。
說話間,一個負責警戒的營游擊疾步跑到眾人的面前,單腿跪地道:「啟稟各位大人,據探子回報,代理皇上傅全有連夜集聚五萬多名八旗兵,由儀親王永璇,成親王永瑆,八旗都統梅勒分三路人馬正朝順天府衝殺過來。」
「再探!」
「喳!」
聞聽此消息後,劉銘祺猛然一驚,身上的冷汗刷刷而流,看來事情遠遠比他想像的還要複雜。劉銘祺的兄弟們率兵劫獄,傅全有以聚眾造反為借口,大肆鼓吹劉銘祺造反論,儀親王永璇、成親王永瑆,八旗都統梅勒見半夜起兵,兵戎相見,事態竟然如此嚴重惡化,當即確定劉銘祺的叛亂造反罪名成立,趕忙各率領八旗兵前來鎮壓,可謂師出有名。
「來的正好,老子不管他派來多少的八旗兵,照樣殺他個又來無回,統統做老子的刀下之鬼。飛虎,跟兄弟走一趟!」宋二虎邊說邊抄起他那把扛在兵卒肩頭上的大鐵槍,正欲率兵對抗,施飛虎精神抖擻,面露殺氣,自然跟在其後。
「等等……」劉銘祺當即喝令道:「宋大哥莫要急躁,傅全有出兵人數在我等數倍之上,我等人馬豈是八旗兵的對手,且不可逞匹夫之勇。」宋二虎功夫天下無敵,但率兵打仗卻不是強者,只憑一時意氣用事,並不能克敵制勝。
劉銘祺在眾人的面前來回踱步,尋思良久……
今晚這生死一戰恐難避免,眼下形式所迫,即使朝儀親王永璇、成親王永瑆,八旗都統梅勒當面解釋,恐怕也是有嘴說不清。但憑兄弟們帶來的幾千人馬豈是五萬大軍的對手?大難當頭,劉銘祺保持著異常的冷靜,他的臉上幾乎沒有透露出任何表情,更無法從他的臉上判斷他的想法。
「哎!兄弟,你可急死我了,咱啥時候出去打呀!」宋二虎的急性子越來越燥,他把手裡的大鐵槍戳進地下,不停地拿他的右拳擊打著他的左掌,就跟一萬隻小蟲在心頭上爬一般鬧心。就等著劉銘祺一句話,宋二虎便可以大大出手,掃蕩八旗兵。
「事到如今,只有硬著頭皮走一趟了!」劉銘祺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道。話語中頗有鋌而走險之意,明明知道此路不通甚至是凶險無比,也要不得已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