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上任之期臨近,不務正業的劉銘祺閒著沒事,整日在府上與兩位老婆大人耳鬢廝磨,後院的花園池塘是他們常去的休閒場所,領著嬌妻,帶著丫環和管家,釣魚摸蝦,下棋唱曲,逮鳥追兔,打情罵俏,那日子過的真叫一個舒服。
來到京城半月有餘,儘管小日子過的輕鬆如意甜甜蜜蜜,但對於薛碧貞來說,卻仍有一絲悶悶不樂,心中更是日思夜想同在京城的父母大人,盼望著自己能時常回到他們身邊盡其兒女應盡的孝道。奈何自己不能拋投露面,正大光明的回家看望二老雙親,心裡難免黯然神傷,鬱鬱寡歡。
劉銘祺當然能察覺到美人的心思,除了想念父母還會有什麼讓美人不開心的呢?於是,當即決定抽出一整天的時間陪著薛碧貞回一趟娘家,以解相思懷念之苦。同時自己也好見見素未謀面的岳丈大人和岳母大人。
初次登門見面,帶點什麼禮物孝敬老丈人好呢?早聽說老丈人薛禮是個大清官,兩袖清風,不貪不借不拿,一向受人尊敬愛戴。想必自己作為女婿送一些家用之銀,一定不會拒以不收吧!如意算盤剛打好,待和薛碧貞道出送老丈人一些銀子做家用的想法後,薛碧貞想都沒想,就一口否定,並告訴劉銘祺若是送銀子的話,恐怕連薛府的門都進不去,唯有兩手空空去見爹,他才高興呢。
薛禮對外人從不收一文錢的禮物,對家裡的親朋好友,禮尚往來,同樣約法三章,超出半兩銀子的禮物同樣會拒之門外,從不破例。
這倒讓劉銘祺泛起了難?半兩銀子能買啥?四筐蘿蔔三筐土豆還一兩銀呢,總不能第一次登門就帶這個去登門拜見吧!有了!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初次見面,咱在禮節上可不能大意,老丈人雖然不喜歡別人送貴重的禮物,但不能證明老丈母娘也不喜歡吧!於是,劉銘祺把在上次康襄城挖來的幾箱子寶貝堆裡尋摸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令自己滿意的一對翠玉鐲子,就送丈母娘一對玉鐲子吧!也算是咱這個作女婿的一點心意,無論如何也得感謝丈母娘給自己生了這麼一個嬌媚的大美人作老婆。後來證實,這對晶瑩剔透的玉鐲子乃是乾隆五十大壽時,英國駐清使節送給皇上的賀禮,物美價昂,至於值多少兩銀子,據說在英國可買到兩艘遠洋航船。當然,送給乾隆老爺子的東西,要是被「和大貪」給看上了,準能想辦法給弄來,沒想到,又全都落到了劉銘祺的手裡,拿著這對價值連城的翠玉鐲子去孝敬丈母娘,那還有的說。
這天一早,天還沒亮,劉府內緩緩駛出一輛馬車,張管家親自充當馬伕,駕馭著馬車穩穩前行,車上的劉銘祺和薛碧貞並沒有大張旗鼓的去老丈人的府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被那個情癡嘉慶知道薛碧貞身在京城的消息後,估計非得鬧得天崩地裂不可。
薛禮現任內閣大學士,官居二品,拿現代的官銜來對比的話,相當於國務委員的職務,說白了就是皇帝身邊設立的秘書處。因為皇帝基本上都在宮裡辦公,他需要一些賢能的大臣幫他處理一些棘手的公文奏折,這些人的辦公地點在中極,建極,文華,武英四殿,還有文淵閣、東閣兩閣。
天剛濛濛亮,馬車便緩緩地停在了薛府門前,空蕩蕩的大街上行人極少,偶爾一兩個挑著菜框的百姓,也都是一些趕往早市的小商販,匆匆忙忙地從薛府的門前經過。張管家從車上跳下來,神神秘秘地左右望了望,確認沒人注意或是盯梢後,才邁步來到府門,抬手在門前輕敲了幾下。
沒一會兒,府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打開,從裡面哈著腰走出一人,看樣子年紀不小,連背也駝了,矮著頭,佝僂著身子,抬頭打量了張管家一眼,開口問道:「你們是?」
這時,劉銘祺攙扶著男裝打扮的薛碧貞下了車,她一見老頭,臉上頓時浮現出歡喜的神情,向前緊走幾步,輕聲道:「端叔。」
老頭心裡一怔,臉上露出驚異之色,老眼昏花的他再加上朦朧的天色,讓他盯著眼前這位清秀的公子哥發起了呆,怔怔地道:「你是?」
薛碧貞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忙道。「端叔,我是碧貞啊?」
聞聽過後,老頭身子一顫,忙抬手揉了揉眼珠子,又仔細地打量了起來,雖然眼前的薛碧貞是一身的男兒裝扮,但卻掩飾不住她嬌媚的本來面目。當老頭認出她時,驚喜的心情難以自持,激動的聲音發顫道:「啊……小姐……小姐回來了!」
薛碧貞迫不及待地詢問道:「嗯,我爹娘身體可好?」
人老情重,老頭邊擦淚邊點頭道:「老爺,夫人身體都還好,就是夫人她天天都念掛小姐一個人在外孤苦伶仃,整日以淚洗面,身體大不如從前,快,快,快進府。」老頭邊說邊把劉銘祺等讓進府內。
跟著老頭進府後,四處打量了一番,府內打掃的十分乾淨,卻沒啥特別之處,可能是不勤於修復裝飾的原因,很多景致都已經破落不堪。二品官員的府宅雖然面積不小,但好多房間都是閒置的,大概是府內的奴僕過少人氣不旺的原因,更顯得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老奴把他們帶到一間房內,看樣子是書房,裡面的書籍字畫到處可見,比起自己的書房大上三倍,老奴躬身道:「請小姐先在老爺的書房稍等,老奴這就去稟告老爺夫人。」老奴說完,一路小跑,蹣跚而去。
片刻兒,房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聲焦切的呼喚,「貞兒,是我的貞兒回來了嗎?」房門一開,只見一位衣著樸素、大方得體,臉上掛著淚花的婦人在兩個丫環的攙扶下推門而進。身後跟著的正是一身官服袍褂在身的薛禮,四十歲朝上的年齡,身材削瘦,目光炯炯,看似弱不禁風,實則剛毅內斂的本性更顯出他穩沉持重的的氣勢。
劉銘祺仔細一瞧,心中不由歎道:難道這位就是俺的丈母娘嗎?這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女兒長得閉月羞花,母親長得也是風韻,看她的年貌和實際年齡相差十歲之多,慈眉善目,高挽髮髻,相貌與薛碧貞三分相似。
「爹,娘……」薛碧貞泣喚一聲,迎面撲去,母女倆抱頭痛哭,淚如雨下。一旁的薛禮也禁不住潸然淚下,老淚縱橫。
骨肉至親,久別重逢,道不盡的相思情,流不盡的相思淚。哭了一陣後,薛碧貞像是想起了什麼,身子一屈,雙膝落地,頷首認罪道:「爹,娘,貞兒未經二老同意,已經嫁於人妻,還請爹娘恕罪。」古代的章法頗多,凡女兒不經過父母同意,私定終身者為不孝。
薛夫人忙躬身攙扶起自己的女兒,搖搖頭,聲音舒緩地心疼道:「爹娘怎會怪罪苦命的貞兒呢!打你走後,我和你爹早也盼晚也盼,就盼著這一天呢!既然你的終身已定,爹娘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捨得責怪我的貞兒呢!」說完,薛夫人掏出懷中的娟帕拭去女兒臉上的淚珠。
「貞兒!要怪都怪我這個當爹的不好,糊里糊塗地答應了這門皇親,害得貞兒在外有加不能回有夫不能嫁,爹真後悔啊!後悔當初的一念之錯,硬是把女兒推進了火坑。」薛禮長歎一聲,自怨道。
薛碧貞見爹自責不已,忙上前安慰道:「爹,您千萬不要這麼說,俗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爹也不是存心要把女兒許配給皇上的,當時無非是緩兵之法而已。再說了,若不是爹,還不能成全女兒呢?女兒去了康襄城後,隱姓埋名,雖然受了一些苦,但卻遇到了女兒的如意郎君!」薛碧貞邊說邊媚眼含羞,瞄了一眼身旁的劉銘祺。
兩位老人家這才發現女兒的身邊還站著一位風流倜儻英氣逼人的大清第一帥哥劉銘祺。
劉銘祺那是個多會討人喜歡的人啊!見岳父岳移目朝自己望來,忙跪地施禮道:「小婿劉銘祺,拜見岳父岳母大人!」
薛禮夫婦倆見自己的女婿如此知禮有節,頓時笑得合不上嘴,薛禮忙上前邊攙扶起劉銘祺邊誇道:「賢婿快請起!早就聽遠在康襄城的妻弟說賢婿德才兼備,又是國之棟樑,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也。」
劉銘祺頷首自謙道:「岳丈大人過獎了,小婿愧不敢當!」
其實薛禮對劉銘祺在康襄城的經歷和功績,在於妻弟喻慶豐的書信往來中早有所聞,不但對這位年輕才俊及其佩服,又為他能成為自己的女婿而歡喜不已,一個女婿半個兒,如今又能回京任職,年紀輕輕便已是四品官銜,前途無量啊!自己的老臉也跟著一起沾光,唯一擔心的是嘉慶帝若是知道此事,會不會降罪於自己的新姑爺呢!不管怎麼說,自己都要歷盡所能來維護自己的新姑爺,即便是降罪自己都願一力承擔,為了自己的女兒碧貞,哪怕是掉腦袋也心甘情願。
一家人有說有笑,沉浸在重逢後的喜悅當中……
這時,端老頭緩步進房,躬身請示道:「老爺,車轎都已備好,該上朝了。」
薛禮這才想起上早朝的事,忙沖劉銘祺告辭道:「賢婿,老夫還要趕著上朝,你和貞兒好好陪著夫人聊聊家常,老夫就不陪你了。」說完,轉身又朝端老頭指示道:「端管家,中午備上幾個好菜,等老夫回來與賢婿共飲幾杯。」端老頭恭恭敬敬地頷首應是
「岳丈大人慢走!」劉銘祺說完,隨後將岳丈大人送出房外。
送走薛禮,薛夫人命丫環給新姑爺上茶上點心,熱情招呼,不有那麼一句話嘛?結婚前,丈母娘看女婿是雞蛋裡挑骨頭。結婚後,丈母娘再看女婿是骨頭裡挑雞蛋,喜歡的不得了。
等劉銘祺返身回到房內,薛夫人又給初次見面的新女婿一個剛剛準備好的紅包,算作見面禮,劉銘祺謝過之後,自然拿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厚禮呈上。
薛夫人接過新姑爺送上的禮物,已是喜上眉梢,不管新姑爺的禮物是貴是輕,自己的心都是美滋滋的,眼下自己的女兒有了歸宿,不再受苦受罪,讓自己日夜牽腸掛肚,這比什麼都強。
薛碧貞幫母親打開紅包,請母親觀賞,當兩隻晶瑩剔透的翠玉鐲子呈在眼前的時候,薛夫人頓時傻了眼,她怎麼也沒想到新姑爺會送這麼重的禮物給自己,滿臉驚愕地看著翠玉鐲子,回不過神兒來。平時皇后娘娘在宮裡舉辦個什麼活動,身為二品誥命夫人的她定會如約參加,那些各府的一品二品還有皇宮的貴妃們全都把壓箱底的好東西抖摟出來。掛的,戴的,插的,琳琅滿目,爭奇鬥艷。雖然薛夫人身無可露之物,但也識得不少的奇玉異翠。一見新女婿送的這雙翠玉鐲子,比皇宮裡哪些貴妃手上戴的皇上御賜的手鐲還要珍貴許多,卻是怎麼也不肯收下。
好在劉銘祺和薛碧貞左勸右勸,才勉強收下來。
退朝過後,薛禮早早趕回了府,弄得滿朝文武官員們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平時內閣大學士薛禮的奏折是最多的,每天都有個四本五本的要上奏,而且是常年如此,搞得眾人都陪著他一個人跟皇上耗,十分令那些在其位而不謀其政的官吏不滿,今天突然一反常態,一本奏折都沒有,一下朝就步履匆匆的往出趕,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趕回府上後,端管家早以把飯菜準備好,全家人就等著薛老爺一個人,今日可是一家人的團圓飯,薛禮甚為高興,一改平日裡滴酒不沾的習慣,陪著女兒姑爺多喝了好幾杯,連說話都已顯醉態。
即便是醉,但談論中片字之言都談的是國家治理,江山社稷,民生民情,一談便是三四個時辰,聽得劉銘祺在佩服老丈人憂國憂民忠君愛國的同時,腦袋也大了好幾圈,最後實在是忍無可忍,便硬著頭皮借口尿急,方才離去半響,等回來一看,老丈人薛禮伏桌而睡,總算是讓劉銘祺領教了這位內閣大學士的一腔雄心壯志,滿腹才學見識,果然不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