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一世的王二麻子撲了幾次空,一時激怒的血貫瞳仁。就在他步步緊逼,咆哮怒吼地朝劉銘祺發洩怒火的同時,突然胸前一震,一隻莫名其妙的鐵腳轉瞬間蹬踹在他的胸口和咽喉之間,一寸長一寸強,胳膊總是沒有大腿長,王二麻子的拳頭沒擊倒劉銘祺,卻被他這一腳踹的後退數步,捂著胸口乾咳了半天。
還不等王二麻子站穩腳跟,劉銘祺轉守為攻,僅憑跆拳道多變的腳步加上敏捷凶狠的攻擊,左一腳右一腳,上一腳下一腳,東一腳西一腳,一腳跟著一腳,踢得王二麻子在漫天飛舞的腳丫子裡意志模糊,南北不辨,撲通一下跌摔在地上。
王二麻子的手下一看他被打成豬頭一般,忙衝上來將連滾帶爬的王二麻子扶起來。在眾人面前吃了虧丟了臉的他哪肯罷休。又要衝上來再戰,沒衝出兩步,身子又頓了下來,面對劉銘祺那雙到處亂飛的臭腳丫子,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硬撐下去,後果當然是更慘。
潑皮就是潑皮,只見他眼珠一轉,從旁邊猛地抄起一條寬板凳來,「我要你的命!」嗚嗷一聲,沖砸過來。
劉銘祺心中暗罵道:「***,老子叫你嘗嘗鐵腿無敵的滋味兒!」劉大老爺當然也不是好惹的,迎著王二麻子砸下來的板凳抬腳相擊,只聽卡嚓一聲響,板凳頓時斷成兩截,劉銘祺當初練跆拳道的時候,幾乎天天都要踢爛十幾塊和板凳差不多寬的實木板子,此時正好拿王二麻子當陪練。
不該發生的事情其實往往是因當事人過於逞強的結果造成的,本來毀了王二麻子砸下來的板凳已然嚇得他目瞪口呆,半晌喘不過氣來。可是一向耍酷的劉銘祺心想這樣的打鬥結果還是不夠圓滿,最圓滿的結果應該是再將王二麻子連人帶他手裡的半截板凳一通踹倒在地,精彩地完成此次見義勇為拔刀相助的義舉,向在場的人證明這就是惡有惡報的後果。
他是這麼想的,他也是這麼做的,但後果卻不是他所意料的那樣完美。
當劉銘祺躍身踢出最後一記正踹,不偏不斜,正中王二麻子的胸口,一聲悶響,王二麻子抱著他的那半截板凳,竟一下子飛出三丈多遠,接著從樓梯口處跌了下去。
「啊——」伴著一聲短暫的哀號後,樓下頓時一片安靜。意外,純屬意外,完全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王二麻子的手下緩過神兒來,疾步衝下樓梯尋找,卻見王二麻子手裡抱著的半截板凳正巧插進他的胸口,眼珠子瞪得溜圓,鮮血流了一地,伏趴在地上死不瞑目。
劉銘祺完全沒想到自己這一腳會這麼重,更沒想到王二麻子會跌下樓去,一百個沒想到自己會要了他的命,本以為教訓他一下,讓他以後別在到處欺負人,這下倒好,人是欺負不到了,只能到陰間欺負鬼去吧!
「王爺被殺了……」樓下忽然間一陣哄喊,亂成一團。
劉銘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壞了,鬧出人命來了,這可不是自己一手遮天的康襄城。皇城腳下,誤傷人命,此事說大就大,說小不小,常言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王二麻子欺壓勒索百姓,但罪不該誅,自己即便是四品大員,也難逃罪責。」
劉銘祺正愣神兒呢!一旁的錢掌櫃反應倒是很快,忙快步湊到劉銘祺的耳邊低聲道:「這位公子,斷斷不能在此久留啊!此處離順天府衙門百步之遙,衙門裡的人很快就要趕來調查此事,而且這個王二麻子的堂兄在衙門裡任差,聽說還是個六品的官,與那順天府府尹的關係非常的不一般。公子趕緊趁亂逃走,以免惹禍上身。」邊說邊從懷掏往出一把銀票,塞進劉銘祺的手裡。錢掌櫃當然知道眼前的這位大爺是位有錢的主,自己的銀子雖少,總能略表感激之情,畢竟劉銘祺是為了幫自己出頭才誤殺了人命,
「是呀!是呀!咱們還是聽錢掌櫃的,老爺快走吧!」張管家在一旁更是擔心他的安危,一個勁的催促道。
這時樓上的人也匆匆地往樓下趕,都想下去看個究竟。劉銘祺點了點頭,心想:也是這麼個理,京城的官場可是複雜的多,別看殺了小混混,說不定其背後的後台又強又硬,自己還是溜之大吉吧!
想到這裡,劉銘祺把手裡的銀票,又反塞給了錢掌櫃,道了聲謝,抬腿便要下樓離去。
「公子,請留步。」劉銘祺剛剛走出數步,忽聞背後有人呼道。
劉銘祺停下腳步,回頭一望,正是剛才坐在自己對面的年輕公子。只見他連走幾步,來到他的面前,笑著恭敬道:「在下姓黃,人家都習慣叫我十五爺。見公子剛才見義勇為,為民除害的壯舉,令在下十分敬佩,願助公子一臂之力。」
本來劉銘祺是不想與他多話,不過既然人家主動招呼,而且口口聲聲道出願意幫忙之類的話來,也算是一片好心善意。再說,自己假如就這樣急著拍屁股走人,豈不顯得自己是膽小怕事,貪生怕死之輩嗎?
想到這裡,劉銘祺笑了笑,拱手道:「多謝十五爺的好意,本公子行得正走的直,地痞無賴,擾民欺民,本公子才一氣之下將其誤殺,能有多大個罪名?即便是到了衙門大堂,大不了陪他點銀子罷了。」
天大的事落在劉銘祺頭上,都跟沒事人似的,毫無半點恐慌之色。
十五爺笑著點了點頭,義正言地道:「公子所言及是,地痞無賴,十惡不赦,若不能得而誅之,以謝天下,大清的百姓豈能安居樂業。」聽著這位年輕公子的口氣倒是蠻有幾分義憤切齒之意,倒是讓人十分奇怪。
滿面恭容的十五爺又道:「不知公子家住何處?貴姓大名?能否告之,也好日後登門拜訪。」
劉銘祺正要張口而應,忽然又多了個心眼,見這位公子長的雖然是慈眉善目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會不會是想日後告發自己,向官府討賞呢?話到嘴邊留半句,道:「本公子周遊天子,四海漂泊,暫時還無落腳之地,至於名字嗎?免貴姓劉,字天正是也。」善意的瞎話和慌言在特殊的場合有時也是一種迫不得已的隱蔽自己的手段。
年輕公子見劉銘祺話裡話外有些遮掩,也不好詳問,只好笑著拱手道:「幸會幸會……」
正說著呢!樓下猛然傳來一聲喝:「來人啊!將飯館立即包圍,一個都不能放過。」
劉銘祺心裡一驚,衙役不會這麼快就趕來了吧!難道他們各個都是飛人劉翔嗎?能以如此神奇般的速度趕來抓捕。事情巧就巧在十幾個巡街的衙役正巧經過飯館門前,進來一看,原來是本街上的王二麻子慘遭毒手,雖然對這個不把官差放在眼裡的街頭混混早已恨之入骨,如今真的死了,倒也大快人心。不過想到王二麻子的堂兄正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哪敢有絲毫的怠慢,若不能將兇手緝拿歸案,帶回衙門,不但飯碗難保,恐怕還會禍及到自己。
沒一會兒,幾個身穿公服,手握佩刀的衙役便上了樓,瞪著眼睛掃了一圈,指著酒館的掌櫃的問道:「錢掌櫃,是誰殺了王二麻子?快快招來,如不實言,全部抓會衙門過堂受審。」
錢掌櫃的忙躬身上前,朝問話的差官囉嗦道:「各位官差大爺辛苦,先歇歇腳,小人慢慢講來!事情是這樣的……」錢掌櫃雖然是個生意人,但卻頗夠義氣。他一邊有意拖住官差老爺問話的同時一邊暗暗朝劉銘祺使眼色,示意他趁機逃跑。
劉銘祺哪會領會不到,心想:「自己雖然不是江湖上的英雄豪傑,但也是個敢作敢當的男子漢大丈夫,平時不惹事,惹事不怕事,更豈能作苟且偷生的事。」
想到這,劉銘祺上前一步,一臉正色地道:「各位差官,王二麻子的死是本公子所為,你們不必問了。」
「還有我……我也有份。」張管家戰戰兢兢地站在劉銘祺的身後,挺起胸脯道。官爺斜眼看了看,見他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抖,別說不相信他敢殺王二麻子這類的地痞,恐怕連殺隻雞的膽色也不見得有。
「那就請二位隨我們到大堂上走一趟吧?」官差揚聲道。見劉銘祺乃是為民除害的真英雄,更是不忍吩咐手下用鎖鏈拘捕,而是非常客氣的由劉銘祺自行跟著他們回順天府的大堂,由官老爺親自審理。
「煩勞官差大人帶路!」劉銘祺躬身客氣道。跟著官差的身後傲然而去。
好傢伙,剛來京城上任沒幾天,拖著賴著,至今還沒到本職崗位上就任,反過來,卻成了殺人犯,劉銘祺呀劉銘祺,可真有你的,還記得當初說過的那句話嗎?做人難,做好人更難,如今在京城,恐怕這好人做起來更是難上加難,說不定一不小心進了大牢,可夠你喝一壺的了。
「公子留步!」年輕公子朗聲道。隨後上前數步,來到劉銘祺的面前,恭道:「公子義舉,為民除害,我本應前去大堂之上幫公子脫罪,無奈今日還有要事在身,不過,劉公子可把我的這把折扇帶在身邊,到了大堂之上,不妨呈給順天府尹一睹,官員們定會秉公辦理此案的。」說完,呈上自己的折扇,臉上掛著一絲神秘的笑容。
劉銘祺一愣,雙手接過折扇,趁機打量了一眼,此扇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唯一讓自己看不太懂的就是扇柄上刻著一些奇形怪狀的滿文圖案。
劉銘祺拱手謝道:「多謝十五爺相助之意,在下告辭!」說完,轉身跟著衙役們闊步而去。
京城的順天府離酒館較近,轉眼便到,幾聲震堂鼓敲響之後,劉銘祺和張管家一併被帶到了大堂之上,王二麻子的手下們抬著屍體早就跪等在此。
等了半響,順天府的府尹大人才慢騰騰地朝堂上走來,看樣子是午覺剛醒,一臉萎靡之容,連頂子戴的都有些偏斜,腦後勺的小尾巴一撅一撅的,甚是引人注意。
「升堂嘍!」大堂兩側的衙役們手持棍棒高聲威道。
劉銘祺當過康襄城的巡撫,當然知道過堂的規矩,官老爺升堂令一下,自然要跪地相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得不從。大概是因為劉銘祺很少給人下跪的原因,跪在地上的他心裡相當不是個滋味,張管家跟著也跪在了他的一旁。
順天府由於是京城的最高地方行政機關,所以府尹的職位特別顯赫,品級為正三品,高出一般的知府二至三級,由尚書、侍郎級大臣兼管。按舊制規定,順天府設府尹一人,府丞一人,治中一人,通判、經歷、照磨各一人,而剛剛咱們提到王二麻子的堂兄正是官居治中一職。
順天府府尹韓富寬四平八穩地坐在堂上,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半瞇縫著眼,朝跪在堂下的劉銘祺等人掃了一眼,懶洋洋地問道:「何事擊鼓啊?」韓富寬有個愛睡午覺的習慣,平時也最恨人家在此時打擾他,若是一般的小案自不敢打擾,眼下出了命案,衙差才斗膽請他親自上堂過審。
抓捕劉銘祺的官差跪地稟告道:「稟府尹大人,在鼓樓東街錢掌櫃家的酒館發生一起人命案,如今案犯已經被緝捕,請大人過審!」
「啊……」韓富寬又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還有什麼好審的,把殺人的惡徒拉出去砍了。」
劉銘祺聞聽,氣的牙根直癢癢,這官當的實在是簡單,辦事效率真可謂明瞭,也不管你為何殺人,更不管你殺的是誰,就這樣稀里糊塗地給判了,真他娘的不像話。
「退……」韓富寬微閉著雙眼,正欲退堂。退字剛說出口,嘴裡還含著一個堂字的時候,劉銘祺大手一揮道:「慢著!府尹大人,小人劉天正有話要說。」見他隨隨便便這麼一審,自己的腦袋就給切西瓜似的,說砍就砍了?韓富寬是無所謂,自己可有所謂,面對這樣一位混蛋東西,還是先保命要緊。
「還有何事?」韓富寬反倒覺得有些詫異,懵頭懵腦地問道。
劉銘祺連忙給張管家使了個眼色,張管家接到老爺的暗示,當即明白眼下老爺遇到這位是非黑白不分的昏官,要想脫身只能另尋他法。隨後高聲道:「府尹大人,我家老爺雖然誤殺了王二麻子,全因此人惡貫滿盈,魚肉百姓,我家老爺出於為民除害的想法,本意教訓他一頓,替老百姓出口惡氣,純屬誤殺而已。小人所說句句屬實,而且小人這裡有證據?不過,小人要親自呈給府尹大人!」
「證據?呈上來!」韓富寬耐著性子吩咐道。
「是!」張管家答應一聲,連忙搜遍全身所有的口袋,將身上僅剩的六百兩銀票賺在手心,起身來到韓富寬的身邊,躬身將手裡的銀票晾了出來。
韓富寬微微地抬起半片眼皮一瞄,眨眼的功夫競判若兩人,頓時見錢眼開,會意的笑了笑,當即改口道:「既然是誤殺嗎?那就另當別論啦!聽說王二麻子平日裡為非作歹,欺壓百姓,實屬潑皮惡霸,死了就死了吧!誤殺之罪,不予追究。」
「謝府尹大人!」劉銘祺跪地連聲恭道。心中一陣暗喜:有錢能使鬼推磨。實踐證明,只要你有足夠的財力開路,沒有什麼不好辦的事,沒什麼砸不倒的人。
可能有人覺得這錢花的不值,不過眼下的劉銘祺也只有憑自身之力來將此危機化解,再說,自己的腦袋總比那區區六百兩銀子寶貴得多,何必在意呢?
判決下達後,王二麻子的手下只有乖乖的服判,誰敢在順天府的大堂上撒野啊!再說王二麻子一死,樹倒猢猻散,誰還管他死的冤不冤啊。劉銘祺正欲起身,忽聽堂外有人淒聲高喊道:「慢——府尹大人!冤枉啊!」眾人望去,只見從堂外跌跌撞撞跑進一個人。
看年紀大約四十歲出頭,面白眉窄,體肥臃腫,身上官袍補服,頭上頂戴花翎,大熱的天,再加上高強度的運動,前襟後背已然濕嗒嗒的一片水洇。這位是誰呀!正是王二麻子的堂兄,現任順天府的治中王無常。一進大堂便撲到在王二麻子的屍體上,大聲哀號起來。
「治中大人,出了什麼事了,慢慢訴來。」府尹韓富寬不明其意,不解地問道。
王無常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泣道:「府尹大人,下官正在長安街上帶人巡視,聽聞鼓樓東街出了命案,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家弟竟無辜遭人毒手,死於非命。這才急急忙忙趕來……兄弟……你死的好冤啊!」
王無常這一通天崩地裂的嚎哭,愣是把韓富寬給整明白了,探起身子朝堂下的屍體望了望,霍問道:「王大人是說,躺在堂下的是你的家弟?」
王無常抹著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幾滴眼淚,哀道:「正是下官冤死的家弟,大人,千萬不要放過殺我家弟的兇手啊!黃泉路上的家弟豈不是死不瞑目了呀?」
韓富寬眼珠轱轱碌碌一轉,心想:平時王無常沒少孝敬自己,而且又是自己的屬官,心當然要偏向他的那一邊,想到此,韓富寬安慰道:「王大人,別急,別難過,本官為你做主,絕不會讓你的家弟含冤而去的。來人啊!給王大人看坐。」說完,轉臉一繃,說變就變,厲聲道:「此案事關重大,疑點頗多,重新審過。」
劉銘祺一聽,後脖頸直冒涼風,官場歷來是官官相護,傻子都知道他的別有用心,別說是殺了這位王治中大人的家弟,就算是殺了他家的一條狗,也能把你審成死罪,這還有我的好嗎?
果不其然!韓富寬當場變卦,三審兩審,又給劉銘祺重新定了個死罪,當即便令三班衙役將劉銘祺捆綁到菜市口砍頭示眾,以儆傚尤。
官場的冤案歷來如此,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你生你就生,讓你死就就死,陰間有閻王,其實陽間的閻王要比陰間的閻王可怕的多。
衙役們擁上來要捆綁,事到如今,刀架脖頸,劉銘祺自然是不會束手就擒,連踢帶打,手不留情,俗話說猛虎架不住群狼,雙拳難敵四手,儘管衙役們被他踢翻了四五個,躺在地上爬不起來,最後還是讓人多勢眾的衙役將他團團圍住,五花大綁,唯有破口大罵,以解心恨,再怎麼罵也不會改變其被殺頭的厄運。
就在這擒拿打鬥之時,忽然從劉銘祺撕開的袍褂之中掉下一把折扇來,一直在旁想盡辦法救老爺的張管家恍然想起在酒館的那位年輕公子曾對老爺說過的話,說不準這把折扇真的能救老爺一命。張管家撲爬過去,趁機撿起掉在地上的折扇,拿在手裡一擎,驟然喝道:「大人,小人還有證據證明我家老爺無罪。」
這一嗓子,真叫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轟然而亂的大堂安靜了下來,韓富寬斜著眼睛朝下望了望,心想,看劉銘祺和張管家的穿著打扮也像個有錢的主,如果他們真能掏出個萬八千兩的銀子來,這死罪就給他定個牢罪,然後再趁機勒索,只要有銀子拿,王無常也不會為了一個堂弟沒完沒了的喊冤,人家只要出的起銀子,就算殺了他親弟弟又何妨!
想到此,韓富寬在堂上哼道:「再呈上來!給本府過目。」
張管家趕緊快步來到案頭,躬身雙手呈上。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韓富寬原以為呈上來的應當是大把大把的銀票,卻沒想到呈上來的卻是讓自己心驚膽顫的一把玉扇,扇柄赫然寫著的四個滿文大字:如朕親臨。
堂下的眾人也十分奇怪,不知為何,府尹大人忽然間渾身上下跟抽了筋似的,一陣打顫,臉色也青一陣紅一陣的。
愣怔了半天,韓富寬才顫顫巍巍地問道:「這把折扇是在從哪得來的?」
張管家見府尹大人這副熊樣,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亮開嗓子回道:「稟告大人,我家老爺在錢掌櫃的酒館裡誤殺潑皮王二麻子的時候,是一位年輕人送的。」
「我地娘呦!」韓富寬心裡叫娘,身子也隨即一跌,哧溜一下跪坐在地。,
也許是有些誇張,作為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來說,大一般的嘴臉卻全都如此。
三班衙役一見府尹大人受驚,忙跑上來兩個衙役去攙扶,韓富寬不敢怠慢,馬上從堂上縮脖短腔地匆匆下來,苦著臉來到劉銘祺的面前,善變的嘴臉,頃刻又變成了另外一副後悔莫及痛心疾首的模樣,賠罪道:「劉老爺為民除害,本府有眼無珠,多有冒犯。請劉老爺多多恕罪啊!快快快,還愣著幹什麼,快給劉老爺鬆綁。」韓富寬邊說邊吩咐衙役們給劉銘祺鬆綁。
劉銘祺也奇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會兒說殺,一會兒說不殺,難道順天府府尹韓富寬患有間歇性神經分裂綜合症嗎?
此時的王無常一臉委屈道:「府尹大人,明明是他殺了下官的家弟,為何……」韓富寬的心裡本來就怕的要死,又聞聽王無常不依不饒的在那裡唧唧歪歪,他終於忍無可忍,心裡頭的怒火噴洩而出,轉身指著王無常的腦門子罵道:
「混賬東西,難道本府會冤枉好人嗎?你的家弟明明是街頭上的地皮混混,仗勢欺人,無惡不作,你身為治中之職,不但不加以約束,並且還強加縱容,執法犯法,來人啊!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話音剛落,王無常已抖成一團,顫聲乞求道:「府尹大人……為何,這是為何呀……」
府尹有令,三班衙役們齊應一聲,左右架著嚎啕大叫的王無常,拖至堂口按倒在地,一陣辟辟啪啪連續不斷的板子聲,打得他也不吵了,也不鬧了,早已暈死過去。
「多謝大人清斷是非。」劉銘祺撇了撇嘴,故意奉承道。
「哪裡哪裡。」韓富寬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哈腰,如果再給他夾條尾巴,樣同哈巴狗似的搖尾乞憐。
劉銘祺一邊舒展幾下筋骨,理了理袍服,一邊直言問道。「請問府尹大人,剛才的那把扇子是?」
韓富寬忙把手裡的扇子雙手呈還給劉銘祺,一字一頓地道:「劉老爺有所不知,送你這把扇子的人,乃是當今的嘉慶皇帝。最近常聽宮裡的太監說,皇上趁重陽佳節之際,時常帶著東廠的廖公公微服出宮,巡遊查訪京師的民情風俗。」
劉銘祺心裡一振,原來他就是當今的皇上嘉慶啊!我說勢子怎麼那麼大呢?隨即裝作滿面愕然道:「哦,原來如此。我說呢!若不是皇上把玉扇賜給我,劉某人今日豈不成了你府尹大人的刀下客。是也不是啊?」
韓富寬賠笑道:「本府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劉老爺可千萬莫要記掛。」說完,又從袖袋裡掏出數張銀票,恥道:「這是劉老爺呈給下官的證據,請劉老爺收回,物歸原主,完璧歸趙。」
劉銘祺忍不住縱聲大笑,吩咐道:「哈哈……張管家,收銀子,回府!」說完,轉身搖著嘉慶帝送給他的那把玉扇,神態自若瀟灑飄逸而去。
戳在大堂上的韓富寬臉部表情抽搐抖顫,好半晌也沒緩過神兒來,一直目送著劉銘祺的身影離開順天府大堂,翩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