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跡在嘉慶初年 正文 第四章 還陽(一)
    李星幸得藏金圖,心情格外愉快,特別是想起和珅臨死前說過的話更讓人為之顛狂,千古罪臣和珅用貪污受賄搜刮勒索等各種手段究竟擁得大清朝多少財富?不得而知,光京城和府內查抄出的金銀都高達十幾億兩,後又聽他臨死前的口氣,暗示那件獸皮馬甲上又將記載和珅多少的家財呢?那真的就不止區區十幾億的數目了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鬼見金銀鬼不愁,李星越想心裡越美,他可不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還陽後,若能將這些寶藏全部都挖出來,那大清朝的首富豈不是非李星莫屬。

    即使如此,李星的心中仍有一個最大的願望,他不僅想在大清朝過上揮金如土,醉生夢死的生活,並且也希望他附身的載體,也一定要是位年輕帥氣,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少年形象,最起碼也要和自己的長相差不多才行。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李星,如不能成其所願,自己寧可選擇灰飛煙滅算了。

    鬼魅之軀,騰風駕霧,天地之闊,任由馳騁,李星邊想邊離開京城,朝康襄省的方向飛去,迫切地想找到自己還陽的載體,一了夙願。

    大清康襄城是座塞外大城,不僅是大清朝的重要軍事基地,還是關外通往京城的必經之路,也是滿清八旗入關前的久居之城,常被世人稱之為「兵都」,軍事戰略位置顯著。

    康襄城離大清朝與沙俄的邊界只有一百七十里,擔負著守衛邊防的重責,但近些年來,大清朝的官府腐敗無能,儘是貪官污吏,庸碌之輩,不但沒能解民倒懸,救民苦難,還使得百姓如牛負重,難以生息。再加上這幾年災荒不斷,朝廷的苛捐雜稅毫不減少,老百姓更加民不聊生,正應了唐朝杜甫《自京赴奉先詠懷五百字》詩中所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慘烈場景。

    康襄城近兩日因各種原因死去的人約二百有餘,其中不乏年過半百者、餓死的孩童居多,李星馬不停蹄尋遍了康襄城內的大街小巷,千家萬戶,終未找到所尋之人。在此期間,李星也發覺諸多過世的人中,身份各不相同,每每遇到身份高貴、衣食無憂、家裡妻妾成群的載體,李星真想附在他們的身上算了。人生不過百年,有誰不願意來到人世間享受榮華富貴的呢!更何況李星是半路穿越才來古代的魂靈。

    李星心想:真後悔當初來時,沒跟那兩位神仙談談條件,我的選擇也太單一了吧,就算我附身的載體不是大富大貴,這我倒是認了,因我手裡攥著和珅留下的藏金圖,還擔心沒金子花嗎?但若是個相貌猥瑣之徒,到時後悔都來不及呀。

    二日之後,李星仍未找到他附身的載體,心裡不免泛起了嘀咕,會不會是紅塵了那個老傢伙算錯了,自己要附身的載體不會是沒死吧,或者是死後被人毀屍滅跡什麼的,那我可就慘了,如若不能在正月初六午時前附身進載體,看來我只能接受魂飛煙滅的命運了。

    一大早,李星無精打采,失望透頂地在康襄城的大街上轉悠……

    康襄城雖然有乾隆盛世幾十年的興旺做底子,城中乍看一片繁華之景,但浮華背後卻與諸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體,露宿街頭的一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邊是紙醉金迷的奢華,一邊是飢寒交迫的度日。

    李星沿著康襄城最繁華也是乞丐最多的平陽街緩行,臨街的商號、當鋪、油鋪、酒館、戲樓門庭若市,幾乎清一色的八旗子弟和一些腐敗的政府官員來往其間,很少有百姓光顧。

    來到德翠樓前,迎面圍了很多老百姓,像似發生什麼大事一樣,越聚越多。李星本來就愛湊熱鬧,只要有熱鬧看,李星準是擠到最前面,看個現場直播,方覺得過癮。

    這次更不例外,李星穿透人群,站穩了身子抬目觀望,只見人群的空地中間,一床破舊的棉絮被上睡躺著一個人,身長一米八左右,上身裹著一塊粗糙的白布,兩隻腳丫子裸露在外,腿上明顯能看到大塊大塊發紫的淤青。雖看不到長相,估計年齡不會很大。

    挺躺在地上的人究竟是怎麼死的,便不得而知了。

    旁邊跪著一位女子,頭上繫著白布,身上穿著一件土灰色的薄棉襖,上面各種顏色的補丁接連成片,但縫補的卻極為精細,規整。看女子的摸樣頗為俊俏,年齡也就在十五六歲,一雙清純的大眼睛,飽含著顆顆朵大的淚珠,正撲塔撲塔地掉落在地上。

    女孩面前鋪著一張淡黃色的白紙,四角壓著幾塊碎石,冷風輕吹,薄紙沙沙作響,猶如女孩柔弱的求助聲,聲聲不息。李星低頭一看,紙上赫然用毛筆寫著四個大字:賣身葬兄。

    李星心裡一涼,鼻子酸溜溜的。說實在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眼前這世道,活人都顧不上吃穿了,哪還顧得上死人的入土為安。康襄城裡多少窮的連一口薄棺都買不起的人家,不都是隨便找個地方將自己死去的親人埋了,也有丟在荒山野嶺的,成了饑狼的腹中飽餐,難得見到眼前這位年齡尚幼的女孩這般,即使將自己賣了也要為親人買口薄棺安葬。

    就在李星呆望著女孩瘦削的臉龐,心生憐憫之時。人群裡急匆匆地衝進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大娘,看年齡五十有餘,兩鬢斑白,愁眉緊蹙,一瘸一拐地來到女孩的面前,聲音顫抖地呼道:「秀娘啊!這可使不得呀!你哥哥臨終前囑咐你的話你都忘了嗎?你可不能這樣糟蹋自己呀!」

    秀娘攙扶起偎倚在她身旁的老大娘,明澈的淚珠再次清流而下,低泣道:「王大娘,我主意以定,您就不要勸我了,我兄妹倆相依為命,日子雖然過得艱難,秀娘心裡卻感到甜蜜蜜的。如今哥哥狠心離我而去,臨走連套好衣衫都沒穿上,若是再將哥哥棄屍荒野,鷹嘬狼叼,皚皚白骨,我心何忍啊!大娘……」秀娘泣不成聲。

    王大娘老淚縱橫,拉著秀娘的手泣道:「秀娘啊!你哥哥倘若是地下有靈,泉下有知,見你為了葬他而賣身,他能心安嗎?」

    「我知道哥哥疼我,秀娘願意為哥哥做任何事情,哪怕死我都願意,大娘,就讓我為哥哥盡一份綿薄之力吧!。」秀娘執意不肯回頭,心甘情願地賣身葬兄,決無半分悔意。

    「哎,這將如何是好呀!老天爺你怎麼不睜開眼,可憐可憐這苦命的孩子吧!」王大娘仰天長泣,一片赤城地祈求老天爺的保佑。

    「大娘,這裡天寒地凍的,您還是先回去吧!」秀娘反過頭來勸起了王大娘。

    王大娘心知自己有心無力,抱著秀娘痛哭了好一陣,只好哀悲滿懷地徒自離去。

    王大娘住在離康襄城十里遠的山窩窩裡,是秀娘兄妹倆的隔壁鄰居,雖是鄰居,卻也算作是兄妹倆的半個爹娘。十年前,秀娘兄妹倆的父母死的早,臨死時,曾將一雙未成年的兒女托付給王大娘照看。

    王大娘和王大爺膝下無兒無女,老兩口為人心地善良忠厚,見兄妹倆喪父失母,甚是可憐,便答應了下來。

    王大娘將兄妹倆接到自己家裡,一年又一年,辛辛苦苦地把兄妹倆拉扯大。兄妹倆不但乖巧懂事,對王大娘老兩口也極為孝敬。

    頭幾年的年景好,家裡有了餘糧,王大娘老兩口將剩餘的口糧換成碎銀,送秀娘的哥哥進城讀書,習字,萬一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等自己老了,也好有個照應。

    秀娘的哥哥不負眾望,終於考上功名,最差也是個典史級別的官銜,本以為可以光宗耀祖,孝敬二老。誰知這個毫無背景的窮苦人家的孩子,即便是遠近聞名的科第秀才,功名在身,卻硬是被黑暗的官考制度給擠了下來,別說是仕途一片黑暗,甚至連施展才華的機會都給覆滅了。

    後來聽說是康襄城富商張梁的兒子張吾德頂替了秀娘哥哥的功名身份,花了二百兩銀子買下了順寧縣縣丞的官職,官居七品。而秀娘的哥哥又再次成了遠近聞名的白衣秀才。秀娘的哥哥百般投訴無門,家裡又是一貧如洗,也只好打消上京告玉狀的念頭,苦居在家,終日鬱鬱寡歡,憤恨成疾。

    秀娘的哥哥不但才高八斗,而且相貌英俊,但就是手無縛雞之力,讀書人的一貫特徵。秀娘知道哥哥心裡的苦衷,因此家裡的苦活累活都是妹妹秀娘扛著,從來不依賴哥哥,唯一希望哥哥能夠振作起來,一家人快快樂樂地生活。

    隨之這幾年的年景越來越差,又遭遇災荒,老兩口自己都難以餬口,更別說養活兄妹倆。於是兄妹倆為了減輕王大娘老兩口的負擔,主動提出回到了父母留下來的幾間破舊的土房自力更生,兄妹倆每天靠為大戶人家做些零工度日過活。

    後來,鄉里的富紳趙大寶差人請秀娘的哥哥去作他兩個兒子的先生,明知道趙大寶橫行鄉里,品行惡劣,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流氓地皮,但為了過活,秀娘的哥哥只好勉強答應,做起了史上最年輕的先生。

    趙大寶知道秀娘哥哥的才華和學問,請他到家裡作兒子的首任先生,倒是真想把兩個兒子好好培養培養,到時候花錢買個官當當,也好光宗耀祖,因此秀娘的哥哥每月都能掙些碎銀,既能吃上飽飯,也能報答年老體衰的王大娘老兩口對兄妹倆的養育之恩,也算是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讀,得到一點回報和安慰。

    秀娘年齡尚幼,卻是勤快能幹,在家裡縫縫補補,燒鍋做飯,砍柴劈木,操持家務,兄妹倆的日子過得倒也安適。

    一年前,因病臥床不起的王大爺突然離世,王大娘悲傷過度,秀娘只好匆匆跑去趙大寶家找哥哥回家處理喪事,當時家裡沒有多少餘錢,秀娘的哥哥只好從趙大寶那裡借了十兩銀子,說好半年內歸還。

    然而兄妹倆哪裡想到,好色的在趙大寶見到秀娘端莊賢惠,清純可愛,頓生邪念,一心想納她為妾。

    等秀娘的哥哥辦完王大爺的後事,趙大寶就急逼著秀娘的哥哥還錢,強逼之下,趙大寶提出,若是答應讓秀娘作了他的小妾,十兩銀子不但不用還,而且還會再加上一百兩的銀子作彩禮。

    秀娘的哥哥斷然拒絕,家裡雖窮,但也不能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裡推。

    趙大寶勃然大怒,見眼前的窮秀才太不識抬舉,頓時翻臉無情,命府上的家丁將秀娘的哥哥打的半死,轟出府門,隨後丟下一句狠話,三日內,不還銀子,要麼拉著秀娘的哥哥見官。要麼將秀娘嫁給他為妾,一了百了。

    秀娘的哥哥狼狽不堪地回到家中,一介書生哪禁得住十幾個家丁的拳腳,遍體鱗傷,臥榻不起,連氣帶恨,不出半日,氣絕身亡,留下孤苦伶仃的妹妹撒手人寰。

    生命歷程忽然之間展現的無奈和絕望,讓秀娘經歷太多世間的磨難和不公,哥哥身遭不測,留下可憐的秀娘哭天天不應,哭地地不語。

    想起哥哥一生落魄,臨時前也是衣不遮體,鞋不裹足,於是,拿定主意,賣身葬兄,讓黃泉路上的哥哥心有所安,年幼的秀娘毅然地背起哥哥,披星戴月,向康襄城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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