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席地而坐,手裡拿著筆記本,筆記本上是剛剛的談話記錄,「你的名字,」我指著那個白化病美人,「就『』,他的名字,」我用筆點著那個五大三粗的李逵魯智深結合體,「是黑暗小蟲——你們隸屬於一個叫作『NPC保護協會』的組織?」
——四分鐘前,我意識到這個「月之塔」只是關閉了NPC功能,沒有關閉普通玩家出入口岸,所以除了我們和蛋蛋方面之外,有其他的玩家、或是遊蕩NPC出現也是可以理解的。
三分鐘前,我用盡旁敲側擊各種心機,基本上確認了這兩個人不是蛋蛋方面的幫手。
兩分鐘前,同學對於我那「像可燃垃圾堆裡的破布娃娃」一樣的狀態表示不可容忍,授意小蟲對我進行了暴力整頓,把我從地獄的邊緣線上惡狠狠地拽了回來。
一分鐘前,我們互通了姓名。
「嗯,是的,」白化病娃娃美人伸出手來,「生涯現役?很高興見到你。」
我把探起身把手伸過去:「我也一樣。」我和他握了一下,轉向旁邊那個雄壯,「……小蟲先生?」雄壯同學睜著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我,那樣直白而……呆滯的眼神讓我不知所措。|:臉上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別擔心,現役小姐,他不過是睡著了。」
「……哦……」我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了起來,「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我們就應該在製作表情地時候把『睡眠』和『閉眼』綁定起來。」
「你說什麼?」——我第二句話說得很小聲。而君顯然沒有聽清楚。
「不,沒什麼。」在這個服務器裡我已經自暴太多次了,實際上我還是想要安安穩穩地重新開始做我的BOSS,把world_14劇情折騰得像樣一點的,「咳,那個……能請問你們出現在這裡是為了……咳,你知道,那個……現在這裡沒有了NPC。而你剛剛說過,你們似乎是因為……這裡的沒有NPC而來的,那麼,你們不是過來練級的,也就是說……」
抱歉,我知道我現在的語言很囉嗦,行為方式也很愚蠢。——事實上,說好聽點,這種行為叫做「自來熟」。說難聽點,這種行為叫做「死纏爛打」。
然而我還有其他地辦法嗎?
我沒有。
我剛剛失去了我的兒子——之前我失去了我的……好吧,來福——現在。我隻身一人留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月之塔」裡,為了那隨時可能從任何方向以任何方式冒出來的致命威脅惴惴不安——而我只是一個30都不到的……nobody。
和外界的唯二聯繫是控制面板上的GM頻道——論我出了什麼事他們都不會來管我的:還有我手上地通話戒指——那一頭連接著全局變量先生,那個現在還不知道身在何方而且絕對不可能在分鐘內趕到,就算趕到了或許也只是多搭一條命的人。
身為一個女子。在這種情況下,要如何保住自己那孱弱如風中半截5錢白蠟燭的小生命呢?——在這種時候,兩位會主動伸出援手為我包紮地紳士簡直像是清晨的曙光,像是貓耳洞裡的蘋果,像是……——雖然他們一個長著碗刷一樣醜陋的鬍子,另外一個選擇了糟糕地白化病方案。
「哦。我提過『NPC保護協會』吧?」.=;我們不僅是在講話。我們是在一邊野餐。一邊講話——就在我們的排泄物旁邊——幸而他們已經被系統清理過了。
我點了點頭。
連續若干個小時在激烈的奔跑、無止境的緊張和一浪高過一浪的悲傷中度過,我幾乎
飢餓地滋味——等我發現自己似乎相對安全了地時候來地飢餓感幾乎把我吞沒了。
還好君手上還有點葡萄糖水,要不然我說不定會變成world有史以來第一個被餓死的人——為什麼,我們明明都出了14個版本被地瓜撐死地,而沒有被餓死的玩家,這真不公平。
「NPC保護協會,」抬頭看了一眼,我在他的鮮紅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糟糕的吃相,「抱歉,我們只帶了這這種東西……」我知道他是故意要說「西」這樣能把最咧開來的字眼,以便掩飾他那想要偷笑得司馬昭之心。
「不,很好,很好吃。」我被迫調整了一下我的吃相——要知道,我還準備賴著這兩個人帶我上80樓呢,如果在這裡把他們嚇)gt;不妙了,「關於那個『NPC保護協會』……」
「那是一個玩家自發的組織,旨在保護NPC。」
「保護NPC?」我盡力把一塊卡在喉嚨中的雞蛋沙拉吞下去,「為什麼要由玩家來保護NPC?不是有運營商嗎?」
話音剛落我就知道自己說了蠢話——如果運營商會管這檔子事的話,那麥子的久不會在這個塔地下帶著微笑的面具哭泣了——實際上,他們自己不參與其中就謝天謝地了:「咳,」我看著那迅速深深皺起的眉頭,尷尬地清了一下嗓子,「我是說,不是有製作組嗎——你知道,我分不太清楚製作組和運營商那個……塵風制定了很多NPC的保護規章才對啊。」
「保護規章?」看著我,像在看一頭新出生的……羊頭豬身魚尾巴的怪物,「抱歉,現役小姐,我還以為你知道的:在沒有相應的處罰的情況下,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哪條法規可以推行的。」
「抱歉?」我把半個三明治塞進嘴裡,含含糊糊地說,「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現役小姐,您是新人吧?」君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我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那個……算是吧。」
「新人來亞特蘭蒂斯?真是有勇氣——在world裡,」他頓了一下,把手交握,又放開,「NPC保護規章告訴別人,不能對NPC做這個,不能對NPC做那個——但是,如果別人對NPC做了不好的事情,要怎樣處罰,卻完全沒有規定,這和一紙空文有什麼區別呢?」
「啊……這……」
「更何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為了討好玩家,凡是玩家和NPC發生衝突,一般仲裁都會偏向玩家——反正NPC是電腦控制的,又不消費……大概運營商就是這麼想的吧。」
「哦,我的天。」
「是的,是這樣的——NPC不能帶來利潤,所以什麼也不是,說白了只有玩家才是這個遊戲的主人。」
「那麼……」我的腦海裡一片混亂——失去十四的時候,我雖然不能真正深切地去感受那些把孩子一手拉扯大的母親的那種「喪子之痛」,卻也體會了個三四成,而現在,就在我剛剛開始有身為「母親」的意識的時候,就有一個人跑來告訴我說,除了我失去的那個孩子,我最少還有幾萬個孩子掙扎在別人的凌虐之下,「咳……」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讓語言功能保持相應的穩定,「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嗎?」
「你說什麼?NPC的權利受不到保護?」
「嗯,就是……欺凌NPC的事情。」
「最起碼從world_04始就有了吧——如果塵風的人進來隨便看看,大概也就會知道,他們那個所謂的『最寵愛NPC的製作組』的頭銜是徒有虛名。」
「……是的,我想他們現在知道了。」我輕輕聲說,心口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