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皇帝感覺自己終於找回了失去的面子,容光煥發的說道:「朕如今才知道為何戰事不利,用人不明吶!你們舉薦的都是些什麼人?說起來個頂個的能征善戰,怎麼一到了戰場上便是草包將軍?分明就是爾等舉薦不利。三路大軍盡皆敗北,唯獨朕親自啟用了駙馬李二,唯獨朕駙馬李二不僅沒有叫朕失望……」
「駙馬……並不擅長通兵作戰……或許是一時……」
「挽狂瀾於即倒,支大廈之將傾難道是湊巧不成?難道駙馬湊巧就從永樂突圍?湊巧格殺梁王?又湊巧奪取嗣武?還是湊巧的攻克夏州?這湊巧的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吧?」神宗皇帝很滿意自己在群臣面前這麼威風凜凜的訓斥他們,這種感覺才是做皇帝的感覺:「你們哪個能湊巧把西夏偽皇於朕生擒活捉?」
要說李二真的是有天大的本事能夠做成這麼大的事情,眾人自然不會相信,可要是全部說成是湊巧,這巧合也未免太多了些。
「官家……這個戰報不會是……不會是虛假吧?」
「這是保安軍司傳遞過來的戰報,難道駙馬還串通了整個保安軍司不成?荒唐!何況那李二的家人還在朕的手上……駙馬托朕照料他的家人。」既然是保安軍司傳遞來的戰報,那是萬萬不會錯的。
「你們就整日裡盼著看朕出醜是不是?」神宗皇帝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好幾度,群臣急忙誠惶誠恐的跪倒:「臣等絕無此意……」
看群臣還有些疑慮的目光,神宗皇帝道:「司馬撲射,你來給他們唸唸朕戰報,叫他們也知道應該如何的忠心為國,叫他們也知道什麼在叫為君分憂……」
神宗皇帝的豬腰子臉緩和了許多,神采奕奕的坐在寶座之上,聽司馬光宣讀朕份叫大宋大漲志氣的戰報——大宋早已經習慣在對外戰爭中作為失敗者。這回也體驗一下勝利者地滋味!大宋的軍隊和臣民太需要這樣的戰報了!「……突遭敵襲,賊勢極大,王書同戰死沙場,劉昌祚以身殉國……臣幾番激勵士氣,幸仰賴聖上齊天鴻福……浴血而戰,終脫出重圍……」
李二的這篇所謂戰報純粹就是一個宣揚英雄主義的中篇小說,情節緊張。故事曲折,生生的把自己描繪成一個孤軍奮戰的大英雄。尤其是格殺梁王那一戰更是引人入勝,什麼」大戰三百回合」「一招險勝」之類地話語用的極多。把和梁王的那一戰描述成了曠古凌今的惡戰,把自己的武藝吹地天花亂墜,反正大宋君臣也不知道什麼叫做「獨孤九劍」。至於「夜襲嗣武寨」更是曲折離奇。李二如何如何「夜觀天象」,如何如何「率眾奔襲」,總之是說的玄之又玄。
大宋君臣如同那些沒有見過玄幻小說的入門讀者一般,聽司馬光抑揚頓挫的誦讀「夏州血戰」:臣苦戰三日,斃敵萬餘。血可泊船,屍積如山,終破夏州。念及朝廷殷切期望。不敢絲毫懈怠,乘勝追敵至宥州,終生擒活拿西夏偽皇於馬前,迫偽皇許以定難五州之地於朝廷。臣伏案涕零,深感朝廷厚德,已自作主張發兵興慶府,以擒拿西夏太后等奸黨,力求犁庭掃穴。盡誅西夏疥癬之疾,永保我大宋萬年康泰之基,行軍途中,不便細表……」
李二這篇「不便細表」的戰報足足有一萬多字,司馬光念叨地頭昏眼花。終於把這篇玄幻成份居多的戰報誦讀完畢。
群臣早就如醉如癡,彷彿親眼目睹了李二血戰一般。忍不住驚呼道:「駙馬朕戰神也!」
「駙馬朕是天賜我大宋之人吶!」
「駙馬雖有戰功,卻是目無君上,擅自與西夏制定約定……」說話的是王安國。
王安國雖然是王安石地嫡親弟弟,卻是反對新法之人,跳出來指責李二僭越。
王安石和司馬光異口同聲說道:「安國差矣……」
二人在政見上難得有相同的時候,互相對視一眼,都是微微一笑。
司馬光說道:「駙馬雖有僭越之嫌,確是以大局為重的,想那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駙馬能夠把握時機,應下這於我大宋有百利而無一害的約定,我大宋唾手而得定難五州,左可擊夏,上可抗遼,實為大善之舉。」
「臣附議。」王安石十分同意司馬光的觀點,尤其李二還是自己不多的者之一。
神宗皇帝看這勢同水火的兩個重臣能夠意見一致,心中大快:「擬旨,命秦風諸路,永興六路各軍各司,抽調人馬往國境集結,最大限度吸引西夏軍力,聯絡吐蕃諸部,騷擾西夏沿線,為駙馬進軍興慶府鉗制西夏軍馬。另厚賞駙馬家小,今日朝會罷了吧。」
神宗皇帝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好過,去到後宮找喜愛地妃子玩樂不提。
且說晚些時候,駙馬府上。
母親甚是擔憂的問春娘:「這都交了戌時了吧,喜兒這丫頭怎還不見回來?」
春娘輕聲勸慰:「老夫人不必擔憂,喜兒妹子這幾日時常的到長春宮遊玩,許是今日玩上了興頭吧。」
正說話間,喜兒蹦蹦跳跳的回來,還用衫子兜了許多零嘴的吃食:「這個是西邊番人地葡萄乾子,最是酸甜;這個是嶺南的蜜浸荔子,才好吃哩,姑姑你吃,春娘姊姊也來吃吶。」
喜兒年幼,受不得長平公主地諸般誘惑,越發的喜歡往長春宮跑,時常的一去就是一整天。長平公主亦是投其所好的以美食招待,還時不時的送些華貴的衣衫飾物,拉攏的喜兒妹子樂不思蜀。這麼許多時日過去,喜兒愈發的胖了,臉蛋嘟嘟的,身子也扯開條的發育。
稀里嘩啦把許多的零嘴倒在桌上,喜兒賣弄的取出個黃燦燦的鳳頭釵子:「這可是宮裡的物件兒,赤金的哩,能值許多錢,公主嫂子送我的,春娘姊姊你說好看不?」
「好看,好看。」春娘隨口應承著,喜兒這幾日總是稱呼長平公主為嫂子,看來公主的拉攏手段效果明顯。
母親憂心忡忡的問喜兒:「不是說叫你打聽你哥的消息麼……」
喜兒剛往嘴裡丟一顆蜜浸荔子,忽然記起:「對哩,我回來的功夫公主嫂子對我說了,說我哥和番子打仗,打了老多的大勝仗,還捉了番子皇帝哩……」
雖然聽說李二打了勝仗,春娘還是擔心,戰場上刀光劍影的,終究是凶險的勾當。
作為母親。更願意讓兒子守在身旁,只有時時的看到兒子才感覺放心,母親和春娘異口同聲的問道:「有沒有……」
春娘急忙往後退了退,謙卑的說道:「老夫人先問吧!」
母親粗枝大葉慣了,對春娘一笑,問喜兒道:「公主有沒有說你哥甚時候才得回來?」
喜兒嚼著零嘴,歪了小腦瓜想了半晌:「好似不曾說過要我哥回來的話兒,對了,公主說只要我哥把那番子皇帝的親娘捉住了,便可以回來哩。」
「番子都是吃生人的妖怪,你哥連豬都不敢殺,如何捉得番子皇帝的母親?」
「原來朝廷是要相公捉拿西夏的太后,那太后執掌西夏十幾年,手上便有千軍萬馬的。」春娘自然比母親更加的明白,幽幽的歎息一聲:「縱是相公有通天的手段,西夏太后又怎是可以輕易打敗的,公主這不是難為相公的麼,相公為我冒如此風險,真真的叫我不知說甚了。」
喜兒調皮的說道:「春娘姊姊莫不是想我哥了吧?」
春娘臉色一紅:「相公對春娘天高地厚,牽掛罷了。」
「切,春娘姊姊也不是個爽快的人。」喜兒小嘴一扁:「公主嫂子也是和春娘姊姊一般的神態,卻是直言是想念我哥的,偏偏春娘姊姊不肯直說,忒不爽快!」春娘想做個微笑出來,終於因為太過牽掛,實在笑不出來,幽幽歎息道:「喜兒妹子還是忒小了些,你不明白的。」
「我怎的就小了?姑姑早就說過的,春娘姊姊和我個成親的時候,我便也是要圓房的,我也要做新媳婦的。我也是想念哥哥趕緊的回來,聽他說說打番子的事情,定是有趣兒的緊的。」
春娘終於笑了:「喜兒妹子要做新娘子?只怕你那哥哥不許的。」
「我哥最是疼我,怎就不許?」
母親卻是無心看春娘和喜兒的這些個小女兒樣子:「不成,戰場可不比家裡,忒多的凶險,我得去拜拜佛爺,要佛爺保佑我兒平平安安生龍活虎的回來。」
喜兒掩口而笑:「姑姑每日屠宰,殺的豬兒總也上千了吧?殺生之人也拜佛的麼?」
母親慈愛的在喜兒腦瓜上輕拍一巴掌:「小孩子知道個甚?豬羊本是一道菜,人若殺豬豬不怪,你不見人們給佛爺上供總是用豬頭的麼?想來佛爺也是喜好食肉的。」
春娘亦道:「拜拜佛爺總是不會錯的,我也是拜佛爺,許佛爺就真的會保佑相公哩!」
喜兒低了腦袋:「那……我也去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