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風尚大典」一直持續到晚上9點結束,司夕和老王又在場外定點潛伏了多時,結果只抓拍到幾個唱京劇的演員。回到事先訂好房間的北京新亞賓館,已近深夜11點了。
娛樂媒體、雜誌的記者兼采編,便是「狗仔」的雅稱。
他們是聲色名利場的見證者,他們也是浮華背後陰暗世界的探索者,他們是潛伏在豪門貴府外的獵犬,他們是風雲明星人物身邊的偵探,他們似乎從來就不需要睡眠,如果你還算得上一個名人,回頭,遠處閃爍的人影或許就是他們——狗仔隊。
而做狗仔是要有一些精神和能力的。
他們需要擁有如「蜘蛛俠」一般的特殊才能,他們要時刻保持警惕,即使在打盹的時候眼睛也要對著取景器,他們要有超越諸葛亮的隨機應變能力,知道用什麼方法接近目標或用什麼方法能排除危險,他們要有成龍般的靈活和「千面人」一樣的偽裝,他們可以佔領紅地毯,又可以棲身牆頭、屋頂、樹杈、泥地……除此之外,他們還要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鷹的眼睛,狼的耳朵」。
高變焦的攝像機是他們的武器,電動自行車是他們的坐駕。並非狗仔們不會開汽車,只是在中國這有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中,電動車比汽車方便。
25歲的司夕便是一個狗仔,一個有些失敗的狗仔。
基本上,他是騎著一輛破舊的電動車,行馳在上海街頭的。面有菜色,這是長期熬夜兼營養不良的惡果。他本是一個帥氣的小伙子,而今看來卻有些邋遢。自從涉足這一行,他幾乎忘了臉上的那顆痣長在左邊還是右邊——至少有2年沒照過鏡子了。
命運與他開了三次玩笑:本來考的是那所大學的歷史系,卻莫名其妙地被招入了新聞傳媒系;新聞系畢業後本來是到電視廣播媒體去實習的,卻莫名其妙地被推薦給了一家雜誌出版物媒體;到雜誌媒體做采編本以為公司會有採訪車負責出行,莫名其妙地,自己同其他同事一樣,騎著這輛老坦克。
長期以來高度神經緊張的職業特性,養成了司夕睿智、善於思考及沉穩、木訥的個性。他幾乎已不懂得什麼是喜怒哀樂。他在日記上寫過這麼一句話:精神分裂症啊,治療你最佳的手段就是去做狗仔。
司夕的人生沒有什麼精彩的片斷。22歲畢業於一所普通大學的新聞傳媒系,在這家娛樂雜誌——《星聞週刊》的狗仔崗位上一幹就是三年。三年來並未曾給國家的精神和物質文明建設添過一塊磚加過一塊瓦,相反,自己奉獻的越多,國家的損失倒越大:《星聞週刊》是一家小型雜誌,老闆傅步翔是偷稅漏稅的高手。
雜誌的發行量不大,因而《星聞週刊》10名采編隊伍的任務也不重,每人一星期至少向編輯部上交10篇有關影視歌舞娛樂明星的稿件,包括:至少1篇獨家採訪、跟蹤、探尋新聞稿件(包括照片);3篇八卦稿件(明星身上有或者沒有、發生或者沒發生過的新聞事件),6篇轉載稿件(天下新聞一大轉)。獨家資料是這些狗仔月收入的重頭,在《星聞週刊》這樣的小雜誌,一則震撼性的第一手獨家明星新聞最高價是3000元,一則錄用的獨家稿件最低價為300元,自編自導且要看起來有那麼回事的八卦稿件每錄用10篇200元,轉載稿件每錄用50篇200元。
編寫、轉載誰不會?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努力向明星靠近,頻繁出入明星集中的場所,爭取得第一手的獨家資料,成了這幫甚至全世界每一個狗仔孜孜以求的目標。明星們丟垃圾的垃圾桶,上過的廁所……這些地方,很容易見到司夕的同行。
在《星聞週刊》這支狗仔隊伍中,月收入最高的當數老王了。由於入行早,朋友多,門路廣,關係好,老王月收入已穩定在1萬2左右,在整個媒體狗仔行業中,這種收入也算是中上了。老王的最高月收入是5萬4,那個月,他創《星聞週刊》記錄的被錄用了30篇獨家稿件,包括8篇最高價!那一月,也是《星聞週刊》賣得最火的一月。
那麼,我們的司夕月收入狀況如何呢?
這樣來算,從高往低排,三年36個月,司夕最高收入一月4400元,接下來兩月並排3600,13個月收入大致在2500元左右,17個月收入大致在1800元左右,1個月1200,1個月底薪800元,1個月因為他一系列明星偷拍差點惹出一場官司,被剝奪當月工資,一分未得。
《私人游泳池洗澡,竟露一撮毛》,這一系列明星生活照為司夕贏得了獨家資料2000元報酬,《胸脯平於機場、趾甲大過月亮》的一女明星低身露胸剪腳趾甲的系列照片也為他贏得了1500元的報酬,除此之外,司夕再也沒有拿到過1000元以上的報酬。
而讓《星聞週刊》差點打官司、讓司夕一個月工資泡湯的是《強!感冒流鼻涕忘帶紙巾煩死人,危急時刻還得靠衛生巾》一組女明星偷拍。後來那女明星派人找上來,揚言用來擦鼻涕的不是衛生巾,而是一新式手絹,並要求索賠……可是,誰都能看出來,那「新式手絹」的包裝袋上隱約印有四字:蘇菲彈力。
司夕每月房租600元,水電媒、上網費用300元,吃飯500元,最終能自由開銷的所剩無幾,因而,他目前基本是溫飽階段。
好歹也是一個大學生,工作三年了,平均一月2000來塊,在上海這個高消費的地方,有些寒酸。從不懶惰,從不懈怠,但與高收入的狗仔比起來,司夕的劣勢即是清高,老實,耿直。這恰好是一個狗仔最致命的弱點。
因為狗仔們有一座右銘:能不要臉就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