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古奇術 第一卷 第十三章:臂骨
    遠遠望去,土村的泥胚房子就像一座座圓了頂的墳丘,矮矮的隱落在幾棵老榆樹中。

    朝歌從沒見過這樣奇特的村落,等他和梁庫走進去的時候才發現,這裡還要遠比想像中的奇特。每家每戶的房子不但是土胚的,包括院牆也土的不見一塊瓦磚。

    朝歌不禁吃了一驚,這土村的名字就已經含了一個土字,全村的姓氏又是土姓,再加上村裡的純土民房,三土拱旺已達極點。此地生長的村民必受這過旺土行的影響,不知道會衍生出怎樣奇特的命局來。

    整座村子很靜,靜的連聲狗叫都沒有。走了半天,更看不到半條人影。梁庫有些犯嘀咕了:「我怎麼總覺著跟進了牧家村的墳地似的呀!」。

    朝歌也正四處尋望,直快要走出村子了,才終於看到一個瘦小少年,正站在一個小木凳上費力的去勾曬在屋頂的菜乾。朝歌、梁庫走了過去,本想叫那少年,但一看到他掂起的腳尖,和一點點探伸就要勾到菜乾的手指,算了,還是等他下來後再說吧。可不成想,就在少年的手指尖已經碰到第一根菜乾的時候,腳下的小木凳竟然歪倒了,少年摔了下來。

    費盡力氣,卻功虧一凳,連梁庫都替少年惋惜了。就在兩人上前正準備搭話的過程中,卻發生了一件絕對始料不及的事。

    少年爬起來,立在歪倒的木凳旁靜看了一會,忽然一聲不吭的把整個凳子掄起來,狠命的向地面反覆的砸。直到把整只凳子砸的支離破碎,又抄一把立在旁邊的斧子,一斧斧的剁下去,剁成段、剁成片、剁成沫,直到剁的沒了力氣才喘著粗氣停下來。

    梁庫先是驚呆,然後又忍不住撲哧一下樂出來。少年猛的回頭看到了正在笑的梁庫,兩眼騰的一下生出火來,手裡緊握了握那把鋒利的斧子一步步的走過來。

    這下梁庫有點笑不出來了,朝歌也覺察到了嚴重性。

    就在距離還剩下兩步,少年握著斧子越來越緊的時候,屋內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雷子!」。

    接著,就看到一個面色暗黃的老頭從土屋內走了出來。

    少年雖然停下來了,卻仍然用力握著斧子瞪梁庫。直到那老頭說了第二句「雷子!」,少年才猛力把斧子往梁庫身邊的一個木櫞上一剁,「鐸」的一聲楔入一半,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院子。

    梁庫說什麼也沒想到,這小小少年竟有這般驚天駭地的脾氣,手心已刷刷刷的冷出汗來。

    朝歌卻從少年的人面風水中看出,少年的凶暴個性完全是土行過旺所至。但凡人之命局,不論五行中的哪一行過旺或是極弱,如果沒的解救,都會導致性格變異。極弱的大多心嫉陰狠,過旺的則凶暴成性。

    老頭看了看兩人:「有事嗎?」。

    朝歌:「我們要找土守望。」。

    老頭重又認真的看了看兩人:「有事嗎?」。

    朝歌:「聽說他下一種土棋很厲害。」。

    老頭有些不大明白:「什麼土棋?」。

    朝歌拿出那五粒石子:「憋死牛五道棋,聽說只有這裡的人才會下。」。

    老頭不被覺察的一震,然後盯著朝歌的眼睛:「小伙子貴姓?」。

    朝歌也一眨不眨的看著老頭:「我姓牧,反文牛的牧。」。

    老頭灰暗的眼底,忽然像是有某種東西在劇烈湧動著,靜了半刻才沉了一聲:「跟我來吧。」說完向院外走去。

    朝歌拽了拽還在發愣的梁庫,兩人跟在老頭身後。梁庫小聲問:「去哪?」。

    朝歌看著前面老頭略駝的背影,搖了搖頭。

    一老兩少前後三人,一步步穿村而過。看路線,竟然是朝歌兩人進來的方向。不一會已經來到了村頭路口。

    老頭帶著朝歌梁庫登上了村頭路口旁的一個崗子,朝歌一眼看到,平平的崗頂上,竟孤零零的埋著座墳。三人最後在墳前停了下來,墳前粗陋墓碑上靜默的刻著三個字:土守望。

    朝歌萬萬沒有想到他要找的人竟然已經睡在這裡,而且看樣子已經睡了好多年。

    老頭把墳上的幾棵雜草拔除,又在墳前靜了一會,然後蹲下來,邊在墳前的空地上劃著格子,邊說:「來,我替守望跟你下這盤棋吧!」。

    靠靠靠!梁庫一回牧家村就大罵著要找文物販子算帳。這傢伙竟然不跟他講土村有這麼多怪異,差點害得他被剁。

    朝歌也想馬上找到文物販子,並不是因為他跟土村老頭對局七盤皆輸,想跟文物販子請教些制勝手段。而是因為他發覺,跟土村老頭下的那種棋不像文物販子說的五顆子,而是六顆。多了這一顆不要緊,卻完全不成了五行陣局。這反倒讓朝歌覺得文物販子可疑起來,明明是六顆,為什麼故意說成五顆呢?而且文物販子在用五子衍示的時候,分明是五行克解陣衍術局。難道文物販子和牧家墳地中的風水迷局,會有什麼神秘關聯嗎?

    但他為什麼要暗示朝歌去土村呢?雖然土村那七盤棋並沒發現什麼奇特之處,但從土村的種種異像看,也決非普通的民居村落。那麼在牧家墳地、文物販子、土村之間到底隱藏著什麼呢?諸多諸多的疑問,一下子灌滿了朝歌的腦子。最後朝歌還是回到了那七盤棋上,一切都因棋而起,也許就在這七盤棋中,有他還沒發現的秘密。

    無論梁庫怎樣把人身攻擊提升到惡毒層面,最終還是沒能讓文物販子出現。不過經過這一場痛快淋漓又無須負法律責任的大罵後,還是讓梁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一掃多日來被綠豆蒼蠅騷擾的憤滿情緒。就在吃飽喝足,準備大夢昏去的時候,他被朝歌推了起來。

    「穿上衣服,我們去墓地。」。

    朝歌的一句話勝過十桶冰,一下子讓本來戀覺的梁庫激靈靈的睜大了眼珠。

    「想通了?」梁庫問。

    「通了!」朝歌答。

    「那還等什麼!」梁庫一竄而起,從襪子到褲子、從背心到衣服,統統都是在奔往墓地的過程中完成組裝的。

    到了墓地便直奔那個被剛剛填平不久的古墓,可沒奔幾步,就被朝歌一把拎了回來。

    「是這邊!」

    「哪邊?」

    「祖墳山!」

    「靠!你有種!連祖墳都敢動。」梁庫開始跟著朝歌往祖墳山走,可忽又覺得不對:「祖墳山有什麼好挖的呀?」。

    「我終於在那七盤棋上想通了一道關!」,朝歌邊走邊說。

    「七盤棋?什麼關?」梁庫忽然覺得自己理解的那個「通」可能跟朝歌的那個「通」不太相通。

    朝歌:「那七盤棋我之所以輸,是因為我總是想把六顆棋全都用上,卻發現這樣生套五行佈陣,相反讓我處處蹩腳。」。

    梁庫知道朝歌又要講玄了,含含糊糊的應付著:「哦哦。」。

    有時候梁庫常想,平時少言寡語的朝歌,一到想通什麼玄理妙機的時候,都特喜歡跟他滔滔不決的大講一通,是不是搞專業的人都這癖好呀,我可只對那真金白銀感興趣。

    朝歌:「而我在土家老人的行棋中發現,每盤贏棋中處在最中心點的那顆棋,從來都是只動不用。」。

    梁庫此刻已經正在想祖墳山裡能有些什麼了,但還沒忘了應酬:「哦,好,繼續!」。

    朝歌:「知道為什麼嗎?原來那利用五行運局一但對攻起來,無論以那一行為中心點,都會削弱這一行的屬性,從而導致漏洞百出。」

    梁庫:「嗯!不錯,有兩套!」。

    朝歌:「但這五行在運陣中如果要以[空]為中心,哦,就是那顆只動不用的第六顆子。」朝歌生怕梁庫聽不懂,處處小心說明:「周圓復始、首尾相連,那便徹底活了起來!」。

    朝歌通關的欣喜之情,連心不在此的梁庫也多少感覺到了:「加油!你真行!」。

    朝歌:「墓地中的衍陣格局也是同等道理,所以……」

    此時兩人剛巧停在了高大的祖墳山前,朝歌接著道:「所以,這座墓地中心的祖墳山……,一定是空的!」。

    一句話讓梁庫攤倒在了祖墳山上,費了這麼大勁,他竟然想通的是這個道理。

    可讓朝歌沒想到的是,祖墳山墓室內竟然堆起來一個土台,土台中央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個半米見方的石函。

    這讓朝歌皺緊眉頭同時,卻讓梁庫眼睛放出了光!

    再接下來,卻是兩個人都沒想到的,石函中安臥的竟是一根臂骨。

    被挖開的祖墳山已恢復原狀,梁庫在一邊不斷的抹著冒出來的辛勤汗水,朝歌正對著那個石函發呆,怎麼也解不通,這祖墳山本該是毫無五行屬性的空穴,怎麼卻多出來這半截臂骨?難道是他所悟有差?而且這半截臂骨又是誰呢?

    一過午夜濕氣漸重,在梁庫的一再催促下,朝歌抱著石函思慮重重的向外走。

    一路上梁庫唱起了傷心民謠:月光光,心慌慌,一年到頭白瞎忙……。

    今晚並不像上次那樣黑,就要圓起來的月亮,白茫茫的灑在村野一片。

    可一個抗著鍬鎬,一個抱著石函的兩個年輕人,卻好像又走錯了路。他們正不知不覺的一步步遠離牧家村。

    當朝歌忽然又有了上次誤入樹林的那種感覺時,梁庫忽然腿一軟跌倒在了地上。接著朝歌也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雙手酸軟,竟連石函都抱不住了。他和梁庫跌坐在一處。

    酸軟乏力迅速蔓延了兩人的全身,梁庫有氣無力的:「我們,這是,怎麼了?」。

    朝歌勉強扭動視線,仔細看了看地勢地形,笑了笑對梁庫說:「這好像,好像是陣衍術的一種。」。

    「靠,」梁庫的靠聲已經有形無神:「這又不不是墓地,哪來的陣那?」。

    剛說到這,他們就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堆滿小商販式情感微笑的人。

    梁庫恐怕再沒現在這樣覺得這張臉可愛了,強顏做笑:「老兄,老兄……幫」現在竟然連說話也越來越費力了。

    文物販子笑的更甜了:「兄弟,有話就說,我聽著呢!」。

    梁庫實在想說,但已力不從心。

    文物販子又對朝歌笑道:「這位兄弟,有話要說嗎?」。

    朝歌一直冷眼相觀,雖早已隱隱覺得這文物販子大有來歷,但他想不出這人究竟有什麼目的。

    文物販子又走到梁庫身邊,低下腰把梁庫小心的扶了起來:「兄弟大半夜的,小心著涼呀!」。

    梁庫現在不只覺得文物販子可愛,簡直就是可親可敬了!

    可不成想,文物販子手一鬆,任憑梁庫慢慢癱軟滑在地上。文物販子卻保持剛才的姿勢不變,繼續笑著:「對,就這樣靠緊我,咱現在就回牧家村。」說著竟真的像是扶著梁庫一步步的走起來。

    梁庫忽然感覺像是被鬼摸了一下,陰冷出一身雞皮疙瘩,慘淡月光下,現在再看那文物販子的微笑,已經是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文物販子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看朝歌:「哦對了,我們差點忘了這還有一位兄弟呢。」

    文物販子又扶著「梁庫」走回朝歌身邊,緩緩的低下身,不過不是去扶,而是一隻手搭在了朝歌的脈搏上:「走,兩個一起走」。

    朝歌冷冷的看著文物販子,現在也只有這雙眼睛還算聽使喚。

    文物販子漸漸露出了更加燦爛的微笑:「兩個人加一起,我還可以承擔,可再加上個這麼大的石盒子,可就實在太重了。」。

    說著,文物販子慢慢的捧起了掉在朝歌身邊的那個石函:「現在由我做主,只帶盒子裡的東西就成了。」。

    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石函,三雙眼睛都在看著這個裝著半截臂骨的石函,朝歌雖並不清楚這石函究竟代表著什麼,梁庫也實在看不出這石函有什麼值錢,但文物販子的手卻已經在抖了,臉上的微笑已經一絲都看不見。

    可就在文物販子一點點的打開石函的時候,近處傳來一陣「釘釘」的金屬敲擊聲。

    順著文物販子的驚恐視線,朝歌、梁庫費力的看到了月光下,一個瘦小身影正在用一把斧子,一下一下的往一個土梗上釘著一根鐵條樣的東西。

    此時的朝歌微微皺起了眉,梁庫睜大了眼,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竟然把所有的古怪湊到了一起。

    那月光下釘釘的,正是土村的那個火暴少年!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