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販子快速向左前方踏了三步,接著右手大拇指在手掌指節上快速點了一圈後,緊緊按在右手中指根部的「丑」支上。很快,土村少年雷子周圍聚集了一層像霧一樣的淡青薄氣。
朝歌驚奇的看著文物販子的一舉一動,雖然在地勢地形上他隱隱看出這大概是一種陣衍術,但又與他所悟到的陣衍術完全不同。
其實無論是不經意的居室擺設,還是自然更變的山川地形,每個地方都構築成了一個個大中有小小中有大的風水格局,只不過在長期自然消長中,各種五行張力總是會維持在某種相對均衡的狀態下,所以讓人有了種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
深懂此道的術數之人,會通過巧妙的佈置利用,把其中的格局改變,從而對人產生各種影響來。
但無論是利用踏位讓人注意不到的隱身術,還是導人誤入歧途的迷魂陣,其中道理術法,朝歌已掌握一二。只是看文物販子在手指間的推局手法,更像一種古老的巫術。
梁庫則更好奇的是那叫雷子的土村少年,隨著「釘釘」的入地鐵條,他竟然發現身上的酸軟竟在一點點減輕。
可他馬又發現,就在該死的文物販子在自己掌指間亂推一通之後,對面雷子釘鐵條的力道開始弱下來,因為他的手看起來在發軟。
等到文物販子的左手拇指再點了一圈的時候,雷子已經單腿跪地大口喘氣了。
文物販子再次露出了笑:「你這點道行跟我鬥局還嫩了點!疑?土守望、土守形怎沒來呀?」說著警覺的向四周望了一眼。
聽此話朝歌才知道,跟他下棋的土村老頭應該就是文物販子口中的這位土守形了。但他似乎還並不知道土守望已經過世了。
大口喘氣單腿跪地的雷子,一直盯著眼前那根還剩半截的鐵條,文物販子的話,對於他好像全然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聲音。
「釘」!
雷子拼起一口氣,掄起斧子又把那半截鐵條砸下去了一點,力氣用盡險些閃倒,全靠斧頭支地,才撐住了上半身。
文物販子輕笑了一下:「想破我的陣,還是省點力氣吧,我已經把陣局逆轉了,你現在砸的,可是在破自己的本氣。」說著轉頭向朝歌、梁庫掃了一眼:「我不怕他們緩過來,等到能站起來,最少還得一個時辰。」。
雷子仍在死死的盯著那半截鐵條,文物販子在說話的時候他在靜靜喘氣,文物販子說完的時候,他再次一點點的舉起了斧子。
文物販子看著已經舉在半空的斧子奸奸的歪起嘴:「你不信?」說著慢慢鬆開了掐著指根的手:「鐵條入盡,破氣不存,到時候催心傷腑可是你自找的。」。
朝歌微微皺起了眉,在土村他見識過雷子的扭性子。文物販子不說還好,這一說,即便就是知道天塌地陷,恐怕雷子這一斧子也是要下定了。
一直沒轉神一眼的雷子此時慢慢的轉過了頭,疲憊固執的臉上忽的淡淡一笑。這綻然一笑,把文物販子的奸笑、朝歌的凝重、梁庫的提心瞬間定格在當下。
斧頭揮了下去!
鐵條沒土入根的時候,雷子一口血栽倒在地。
朝歌冷冷的眼神裡,少有的冒出了憤怒;
梁庫的表情,也難得的一臉呆落傷感;
文物販子則一副得意神情,卻搖搖頭:「不聽長輩言,吃虧在眼前那!」說完便抱起石函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看起來雖也頗為艱難,但相信在場的幾位再沒人能攔住他。
可就在文物販子剛剛踏出十步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不太大的脆響,那是他腿骨的斷裂聲。
文物販子驚恐萬分的一動不敢再動,咬著牙依靠著左邊那條瘸腿勉強支撐住,但手中卻依然死死的抱著石函。
這一變故讓朝歌睜大了眼睛,就算土村少年那最後一斧釘入鐵條發揮了作用,但他明明看到那文物販子的最後一步正巧已經踏出了這個術陣地形。
而梁庫的眼珠子左轉右轉,也沒發現有任何外力敲擊的痕跡,怎麼就自己斷了?斷的實在是妙!
這時候朝歌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文物販子落腳的地方升起了一股淡黃霧氣。
此時的文物販子已疼的滿頭大汗,卻慘慘的笑了笑:「好好!土家二老終於來了!多年不見,出來會會吧!」。
朝歌只恨自己站不起來,否則他一定想看看更遠的地勢,他猜測,一定是趁雷子在破陣的時候,土守形布下了一個更具奇煞的陣外之陣!
已經漸漸開始恢復知覺的梁庫笑著:「哈哈,小的打前鋒,老的做後盾,上陣還是那個……一家親啊!」。梁庫本想說父子兵,但看雷子和土守形的年齡又不太像,順嘴就改成上陣一家親了。
一陣靜寂之後,沒有半點回應。文物販子轉了轉眼球,又仔細的環顧了四周地勢:「呵呵,藏頭藏尾的可不像土行族辦的事!」。
朝歌本就已經覺得今天的怪客連連,一定跟家族墓地有極大的關係,再一聽到文物販子說出的「土行族」,就更加心中一動,難道土氣極旺的古怪土村就是文物販子所說的土行族?
文物販子說完,一點點試探著左前一步,右上兩步,似乎在試圖拆解著陣外之陣。但他每踏出一步,那淡黃色的霧氣就像地氣一樣,如影隨形的若隱若現在文物販子的周圍。就在踏出第五步的時候,文物販子身體劇震,一口血狂吐了出來。再也不住,連人帶石函跌落在地上。
靜夜之下除了文物販子的痛苦喘息聲,仍無異動。梁庫想再拍手叫好,卻也被一種凝重氛圍壓制住了。
文物販子抹了一下嘴口流出的血,喘息著:「土守形,算起來我們六甲旬和你們土行族還可能是同根同祖。我們世世代代都好像被這個風水大局控制著!世世代代,世世代代呀!」。
情緒過激,文物販子又一口血噴了出來,喘息幾下又道:「你別忘了,土守望是怎麼死的!」。
又是一陣寂靜,朝歌幾乎忘了自己的存在,萬沒想到布下萬局之迷的牧氏墳地,竟似乎還埋藏著更多古遠之秘。此時原本生活在繁華都市的兩個現代年輕人,彷彿被推進了隱藏在平靜之下的另個世界。
文物販子最後無力的笑了笑:「土守形,你不會是像我一樣,也想要看看這石函裡的東西吧?!」
文物販子費力的抱起了石函,摸了摸,又望了望墓地的方向:「就算你看到了,也未必能幫的了你土行族。不過你既然想要,那就拿去吧!」。
說著,文物販子猛力的把石函向前拋出,在引開注意的一剎那,一跌一撞的反方向衝出陣局,帶著一路血跡消失在夜地中。
土守形像是帶著一身看不清的霧氣,漸漸成形在月光底下。他把石函捧起來,放在了朝歌身邊。然後又在朝歌和梁庫右手無名指尖部「未」支上輕輕推按幾下,頓時兩人的酸軟幾乎消了大半。
土守形最後把臥倒的土村少年扶在自己的腿上,用相同的手法讓少年漸漸轉醒。
少年一醒來馬上坐起,四周看了看:「走了?」。
土守形點點頭:「走了。」。
少年又看了看朝歌梁庫,便不再說話,用力一點點的把楔入地中的那根鐵條往外拔。
土守形又走了回來。朝歌已經能活動上身了,他扶著身邊的石函半坐起來,眼睛靜靜看著面無表情的土守形。朝歌雖然滿腦袋疑問,但卻仍未支一聲。
梁庫卻忍不住激動的冒出了句:「老土!真是你嗎老土?!」。
土守形慢慢點了點頭:「是。」。
梁庫此時眼中的農民老土恐怕已經是救世主般的偉岸了:「快!快教教我,剛才你那看不見的老鼠夾子是怎麼設的?求你了!」。
靠!梁庫竟然把文物販子的神秘斷腿,理解成是看不見的老鼠夾子了。
土守形沒有看萬分期待中的梁庫,卻像是說給朝歌聽的:「那是種陣局,是種利用導引術可以化地生殺的陣局。」。
土守形像是猜到朝歌所想似的:「其實這種古導引術也沒什麼希奇,就像華佗五禽戲一樣,最初只是種強身健體的古氣功。只是……」
土守形頓了頓,兩眼沉昏的對著地:「只是這種針對性的古導引術,一旦跟八字命局奇偏過激的人配合,那就完全不同了!」。
朝歌忽然回想過來,從人面風水和肢體特徵看,土村的人和瘸腿的文物販子,都是命局奇特的人。不同的是,土村的人明顯五行過旺,物極必反,所以導致性格暴烈古怪。而文物販子的命局八字則是典型的奇偏,所以不是生下來就殘疾,就是後天慘禍加身。
土守形繼續:「這種導引術會把命局中原來就已經很偏的五行力激發得更偏,再通過掌上的推局,就把地形中的各種五行克局改變了。」。
超歌接道:「也就是說,這種可以傷人的奇異力量並不是你們本身具備的,而是通過導引,把自身的五行力化成了地形力局的一部分,從而通過各種推局打破了風水格局的平衡,生出千變萬化的作用來。」。
土守形頗為讚許的點點頭。
原本刻意拒絕神秘古術的朝歌,一經轉變,便顯示出超常的領悟能力來。也越發的覺得這種失傳的古陣衍術實在是博大精深的摸不到邊,他所悟到的那點東西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梁庫正學著人家推局的樣子,狠掐著指根指節,原本就覺得朝歌的隱身術已經夠玄了。現在一聽兩人的奇說幻道,簡直就是一個字來形容:太玄了!
「只是,這好像都跟牧家村的那塊墓地有什麼聯繫。」朝歌最終引入了正題。
土守形習慣動作的慢慢蹲下來,深沉的老眼之中,好像竟然比朝歌還迷惑:「長久以來,我們土家氏族中口口相傳著兩件事,一個是世代守護這牧氏的祖墓地,一個是等牧家的後人來取走那七盤棋。」。
每個人都在靜靜的等待著土守形的下文,可土守形卻沉了好一會才道:「但不知道為什麼,沒一個能說的清牧氏祖墳和那七盤棋的來歷。好像對整件事的記憶,土家氏族在某一代上曾忽然中斷過,到後來剩下的只是這兩件事了。」。
土守形抬起頭,向茫茫夜色中土村的方向望著:「直到十幾年前在牧家村周圍的幾個村子裡,相繼發生了一起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