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每一次圍城戰都有自己的獨特性,成功或失敗都有其特定條件,但通過不同時期的著名戰例,亦可從中發現圍城的一般規律。防守一方如果處於絕對弱勢,在沒有外圍增援的情況下很難長期堅守。相反,防守方雖然條件艱苦,但若得到外部有效增援,不僅防守能夠成功,有時還能將進攻之敵粉碎於堅城之下。但如果救援部隊太弱,防守也難免失敗的命運。交戰雙方經常的攻守換位就充分說明了問題。對於攻城一方來說,強大兵力和優勢火力的持續攻擊,總能壓倒弱小守方,所謂「沒有攻不破的城市」就是指這種情況,此一定不移之理也。攻城方若是遇到對方的援軍,當在充分認識敵我形勢下,作出阻擊、繼續圍困、撤退的選擇。
而在泉州攻防戰中,元軍便注定了失敗的結局。其一,元軍總兵力為十五萬人,刨除守衛福安、福州、興化的元軍,圍攻泉州的只有十三萬人,不到泉州城內光復軍的三倍,數量優勢並不明顯。其二,元軍所攜帶的攻城利器——回回炮,又名西域炮、巨石炮、襄陽炮。是一種以機拋石,用於戰爭攻守的武器。由回回人阿老瓦丁和亦思馬因督造,能發射八百磅重巨石。射程最高為500米,曾用之於攻克樊城、襄陽,擊破過不少江南名城。但在光復軍擁有的射程超過一千米的青銅火炮面前,不過是一堆垃圾。其三,泉州港未被封鎖,如果許漢青願意,可以隨時用船將外圍的軍隊運到泉州。
嗚,嗚,低沉的號角聲在泉州外響起。一隊隊的元軍走出大營,兩百架回回炮居前,排著整齊的方陣開始向泉州城推進。
「命令炮兵,作好射擊準備,一架回回炮也不要放過。」炮旅統領賈海濤大聲命令道。
「大人,您看,那個土丘是咱們火炮的最遠射程,我想等元軍離泉州城600米左右再進行集中射擊,這樣即使元軍向後撤,也要跑一段時間。」103師指揮許濤一邊指點著,一邊向許漢青解釋。
「呵呵,不要問我,守城計劃不是都定得很清楚了嗎?再說,你才是這段城防的主官,自己決定就行。」許漢青看了片刻,放下望遠鏡,笑著說道。他非常想像毛偉人那樣,運籌帷幄便能決勝千里。可毛偉人手下是人才濟濟,能獨擋一面的名將比比皆是,現在,他可達不到這個程度。現在有鍛煉的機會,他還是放手讓手下去幹。
許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身向賈海濤說道:「按照原定計劃,敵軍一到600米射程,立刻開炮。」
「聽說韃子蒙古大軍東征西討,凡是攻城使用回回炮時,都要抓很多人來熬油,作為回回炮機件的潤滑油,不知道是也不是。」許漢青轉頭問道。
「啊」眾人對這個事情還真是不太清楚,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呵呵,我也只是略有耳聞,略有耳聞,不一定是這麼回事。」許漢青轉臉看到許夫人面目表情有些異樣,連忙乾笑兩聲,胡亂說道。心裡暗自嘀咕:女人的心理承受力就是弱,這個問題是不是有些過了。
賈海濤激憤地一拍大炮,衝著手下命令道:「呆會都給我狠狠地打,這些王八蛋,統統都該下地獄。」
「碧娘,外面那些都是土雞瓦狗,純粹是來送死的。你卻偏不放心,非要上來看看。」許漢青笑呵呵地對許夫人說道。
許夫人身上披了件大紅披風,腰挎雙劍,腳踏包了鐵頭的雙牛皮小靴。黑裌襖,金束冠,亮銀色的連環甲被身後陽光一映,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令人目眩神搖的美。
「夫君說差了,妾身可不是不放心,只是來看看城外元軍是如何被咱們打得屍橫遍野,鬼哭狼嚎的。」許夫人衝著許漢青嫣然一笑,輕輕地說道。
「好,那咱倆就在這看許大將軍怎麼指揮,來給元軍當頭一擊吧!」
「呵呵,嘿嘿。」許濤苦笑著,心道:有您們兩位在這看著,我還真有點束手束腳,施展不開的感覺。
中軍大纛旗下,百家奴在親衛和幕僚的簇擁下,注視著前軍向泉州城逼近。幻想著回回炮發動之時,破空之聲大起,打雷一般響亮,無數巨石劃著美妙的曲線飛向城頭,遮住了陽光,摧毀了城牆,幻想著城頭上的光復軍被巨石砸成肉餅,驚慌失措亂跑亂叫的情景,嘴角不知不覺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布瓦丁,你去前面指揮回回炮營,今日初戰,定要震懾敵膽。」百家奴衝著回回炮營總管、西域人布瓦丁命令道。
「是,都元帥放心,十幾架回回炮再加上那麼多小型投石機,任憑它是銅牆鐵壁也會被夷為平地。」布瓦丁自信滿滿地答應道,催馬向前趕去。他的自信也不是沒有道理,襄陽城是何等難打,圍攻數年都不得下,還不是回回炮建功,一炮中譙樓,呂文煥率軍民才投降的嗎。
「快些,都元帥大人在後面看著呢。」布瓦丁催促著,看距離,還有五十步就能打到泉州城牆了,布瓦丁抬頭望著泉州城頭,暗暗冷笑著。
轟隆,轟隆,巨響在泉州城頭響起,紅光閃爍之間,一群黑乎乎的炮彈劃著優美的曲線飛向元軍。
布瓦丁詫異地看著天空中的炮彈,「什麼東西?」。
靠近泉州的有回回炮營和保護回回炮營的幾千人馬,他們都停下了腳步,傻愣愣地站著,直到炮彈在身旁炸開,橫飛的彈片把他們切成碎肉,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更多的火炮開始噴灑出仇恨的火焰,炮彈象下餃子似的,紛紛落在元軍的密集隊列中,每顆炮彈爆炸都能將幾十名元軍割倒在地,火炮的效果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揮。
紛揚的泥土遮住了陽光,密集橫飛的彈片暢快淋漓地鑽進脆弱的肉體。上百門火炮的齊射,使得方圓一里的地方變成了鐵與火的海洋。
倖存的元軍士兵們哭喊著,尖叫著,在這片鐵與火的海洋中掙扎奔逃,轉眼又被波濤無情地淹沒。
「調整射程,分批次發射。」賈海濤高聲命令道。
火炮的轟鳴聲只稍微停頓了一小會兒,便又有三十多枚炮彈砸向正在向外奔逃的元軍頭上,衝擊波和彈片無情地將他們擊倒。
隨著整齊的口令,百多門火炮分成三波,狠狠在砸向試圖逃出這片火海的元軍。
回回炮營的回回炮和投石機在火炮的轟擊下,好像紙糊的一樣,紛紛變成一堆堆破爛的零件,百家奴的雄心壯志,也隨著這一架架回回炮而同時破碎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百家奴蒼白著臉,心裡翻來覆去地念叨著。
所有元軍都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慘叫聲,爆炸聲,無情地敲擊在他們心頭,一下,又一下,讓他們無法呼吸,無法出聲。
炮擊只持續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但在元軍心裡卻像過了一個漫長的冬季。
硝煙慢慢地在消散,有倖存的元軍跌跌撞撞地衝過煙霧,向本陣方向逃去,他們或者面目灰黑,或者眼神呆滯,或者滿身血跡。這一切都在向別人訴說著他們死裡逃生、倖免於難的悲慘遭遇。
「這些人跑回去也完了。」許漢青用望遠鏡望著這一切,感慨道,看這些人的表現,已經被嚇破了膽,他們將永遠生活在這次炮擊的陰影和恐懼當中。
「他們能跑回來也完了。」百家奴冷冷地注視著這些百死餘生的倖存者,一群被嚇破膽的士兵,還會再拿起刀槍,去面對那轟隆隆的巨響和刻骨銘心的恐懼嗎?
現在該怎麼做,大軍初戰,回回炮還沒發一炮,連城牆都沒到達,就有近兩千人的部隊全軍覆沒,賴以制勝的回回炮損失殆盡。
收兵回營?不行,軍隊最重要的是士氣,第一戰便損失如此巨大,再沒有點成果,這士氣一洩,以後的仗就沒法打了。
望著戰場上的殘肢斷臂,橫七豎八的死屍,支離破碎的回回炮和投石機,百家奴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