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來,一梳妝好,柳貴人就又奔了舒嬪那裡去向她請早安,然後才回來吃早飯,接著一直等到舒嬪給皇后請早安後回來登門,兩人先是在廳堂裡聊了一會兒,沒多久功夫就見著她倆手挽手有說有笑的去外面散步。
今天舒嬪心情不錯,很熱心的帶著柳貴人先把東薇宮轉了個遍,然後又帶著她去了別的宮殿見別的妃嬪,見到了當初要與喬貴人一起同住的季充華季昀,充華是嬪的封號,在這五個嬪中,只有季昀有封號,她也是當初風頭最勁的一個,長相氣質自不必多說。
告辭了季均出來又去了翡玉宮,在翡玉宮裡向顏嬪請安的時候蕭貴人也正好在那裡。
「妹妹來了,真是好些日子沒見了,姐姐正想你呢。」蕭貴人親熱的迎上來,拉著柳貴人坐在自己身邊,舒嬪與顏嬪坐到一起說悄悄話去了。
「姐姐客氣了,這麼些日子沒見,姐姐還是這麼漂亮。」
「哪呀,人老了,你看,都長皺紋了。」蕭貴人向柳貴人靠近了一些,指著眼瞼正下方一條細紋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柳貴人也湊上臉,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才發現原來只要柳貴人眼睛一彎,做個笑的動作,那條細紋才會出現,這還得感謝她沒把臉上的粉搽三層樓那麼厚,要不然還看不出來。
「怎麼會呢,這哪是什麼皺紋啊,這是笑紋,人人都有的,看,我也有。」
蕭貴人摸著柳貴人細滑的皮膚,長長的指甲在她的臉上劃來劃去,柳貴人一動不動,就讓她這麼看著。
「我看出來了,妹妹的比我淺。」蕭貴人收回手,好不羨慕,「年輕真是好。」
「姐姐說笑了,妹妹和姐姐不就差了那麼幾個月嘛,這會兒看著淺,將來不也是要變深的嘛。」
「等你的皺紋深了,那我的不就更深了,雖說咱倆只差幾個月,可這也是個差啊。」蕭貴人還在哀悼她臉上的皺紋,歎息逝去的青春。
「姐姐別多心了,姐姐天生麗質,哪那麼容易長皺紋啊,那是皮膚自然的紋路,要是沒有那個,那臉不就是一張死皮了嘛。」
「呵呵,妹妹可真有意思,說的話可真逗。」蕭貴人捂嘴淺笑,眼瞼下的紋路一根也沒看到,皮膚光滑的像剝了殼的雞蛋似的,也不知道剛才她是怎麼弄出來的。
「喲,你們倆姐妹聊什麼這麼開心,坐邊上都能聽到你們這的笑聲。」顏嬪和舒嬪結束了談話,往蕭貴人這邊走過來。
「柳妹妹剛才說臉上有皺紋才好呢,要不臉就是一張死皮了。」
「那不正好,省得你天天吵著說臉上長皺紋了人變老了皇上不愛了,聽得我耳朵都起繭了,你都說自己老了,那我和舒嬪豈不就是老掉牙了嘛。」
「姐姐真會說笑,哪有那麼誇張,就是太后也沒到那個份上呢,咱們總比太后年輕吧。」舒婉也在旁邊調侃。
「何止是太后啊,咱們還沒皇后年歲大呢,她可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已經是20多歲的人,嘖嘖,不愧是皇后,用的東西就是和咱們不一樣,保養得真好。」
「這有什麼好比的呀,皇后用的和咱們用的不都是一回事嘛。」
「話可不能這麼說,皇后用的東西那能和咱們一樣嘛,不說別的,就是那原料也不是咱們能比的,那可是專門為她做的,咱們只有眼饞的份。」
「唉,這就是命吶,咱們這輩子是享受不到了。」
看著那三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柳貴人一言不發,只是微笑著聽她們說著看似廢話實則仔細琢磨卻話中有話的話。
「好了好了,不說了,一會兒我還要去皇后那裡,新的繡品送來了,我得給娘娘送去。」
「哎?剛才在皇后那裡怎麼沒聽姐姐說起這事?早知道我也欣賞一下這江南來的繡品。」
「嗨,本來是昨天下午就該送來的,可是車子在路上出了問題,進城的時候已經晚了,來不及送只讓人傳了話進來說是今天送,我還以為要到下午呢,哪曉得我才從皇后那裡請安回來底下丫頭就告訴我說東西迸來了,所以呀我還得跑一趟。」
「那行,姐姐忙著,妹妹就先告辭了,有空啊上妹妹那喝茶去。」
看到舒婉站起身,柳貴人當然也不能再坐著。
「好咧,上回在你那喝的那茶可真香,姐姐我都惦記好長時間了。」
「想喝茶還不容易,今年有新的,等姐姐下次來一定給姐姐好好品嚐品嚐。」
「好啊,就這麼說定了。」
「一言為定。」說完,舒婉就往門外走,柳貴人向顏嬪行禮告辭後趕緊跟上。
「姐姐,顏嬪家是幹什麼的呀?」老話講的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在這西六宮裡生活,自然得知道這裡的人都有哪些嗜好和背景才行。
「你不知道嗎?顏家是掌管江南織造的,但凡江南送上來的料子都得經由他們送進宮裡,別看官職不高才從四品,可油水大,顏家牢牢的把著這個位置已經很多年了,到現在都捨不得放下。」
「全國不是有好幾個織造局嗎?在宮裡的就只有顏嬪嗎?」
「誰叫那幾家生不出女兒呢,不就只好便宜顏家了唄,自從顏嬪進了宮,宮裡對江南繡品的需求就大增,本來下面的織造局每年都有固定的份額,可是聽說去年他們的份額被挪了一部分給了江南織造,要知道每一個份額就是一大筆銀子呢。」
「顏嬪很受寵愛嗎?」
「她到是想,可是皇上根本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兩三個月才來一次,要不是她緊緊的攀上了皇后,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哭呢。可是外面的人不管這些,只要宮裡有人說得上話,下面就會有人主動拿了銀子貼上來,只要上頭的人喜歡,誰還管這東西是從哪裡送上來的。」
「多謝姐姐指點,妹妹以前還不知道這些呢。」
「妹妹客氣了,姐姐以前也像妹妹這般單純,可誰叫咱在這裡呢,時間長了,就是不想知道也得知道,咱們既然住在一起,就得互相照應,這才不會吃虧,不是嗎?」
「姐姐說得有理,姐姐要是沒什麼事的話不如到妹妹那裡坐會兒吧,妹妹有好多話想和姐姐說呢。」
「好啊,姐姐也想和妹妹多說些休己話呢。」
兩女返回東薇宮去了柳貴人住的房間,雪梅送上兩杯茶後就安靜的退下,廳堂裡只剩舒婉和柳貴人兩人。
「妹妹這到是挺安靜的,不像我那裡天天人來人往的。」
「姐姐住的是正殿嘛,人多才顯得熱鬧,哪像妹妹這裡,除了幾個丫頭一天都見不到外人。」
「唉,一回兩回的也就算了,天天如此,就有點煩了,真想找個清靜點的地方呆著。」
想清靜?行啊,冷宮清靜,上那呆著去啊。
柳貴人腹誹著,但面上依然微笑著,「姐姐怎麼這麼說呢,能住在這裡可得感謝皇恩浩蕩啊。」
「那有什麼用啊,不怕被妹妹笑話,皇上都好幾些日子沒來這東薇宮了,別的姐妹那裡也去得少,皇后那裡一個月到是固定有那麼幾次。」
「啊?不是吧?」柳貴人有些吃驚,她還以為皇上不找芳菲院的貴人的時候是與她們這些嬪妃在一起的,「皇上不找芳菲院的姐妹們伺候的時候不是與你們在一起的嗎?」
「哪呀,皇上可不是個好女色的人,別看這些日子你的那些姐妹們伺候得挺頻繁的,其實那都是圖新鮮,等他過了這陣新鮮勁兒,國事再一忙,肯定就得把她們忘得一乾二淨。」
「不是有專門的人負責這些事嗎,哪還用得著皇上操心啊。」
「可是皇上不樂意,下面的人再著急上火也沒轍,不是?誰有那個膽子事先脫光了埋伏在皇上的龍床上?那不是找死嘛。」
「會……嗎?」柳貴人有點不太敢相信,她的印象中皇上是很溫柔的人,何況男人要是看到自己的床上有一個美女橫臥,開心都來不及呢,哪會生什麼氣。
舒婉看柳貴人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點破,因為這是事實,皇上在床上的時候的確是很溫柔的,這是後宮公開的秘密,但在別的時候,皇上有時候的行事作風卻是冷血的令人頭皮發麻,所謂的翻臉無情指的大概就是像皇上這樣的人。
「皇上是什麼樣的人等到妹妹在宮裡多住些日子就明白了,現在姐姐說的再多也是浪費唇舌。」
「怎麼會,妹妹對皇上其實還一無所知呢。」
「其實我對皇上瞭解得也不多,要說瞭解皇上的,在這宮中,恐怕除了太后就只有皇后了。」
「那是,她們二位才是真正瞭解皇上的人,哪像咱們,天天都得揣測著聖意過日子。」
「唉,宮裡的生活就是這樣的,誰叫咱們上不去呢,只能眼看著時光流逝,黑髮變白髮了。」舒婉摸了摸頭髮,歎口氣,「不怕妹妹笑話,今天早上丫頭給我梳頭的時候還找著一根白頭髮。」
「天哪,不是吧?!」柳貴人捂嘴驚呼,這舒婉才多大年歲啊。
「我也不信,可丫頭把那頭髮給我看時真真的就是一根白色的,唉,想起來就覺得傷心。」舒婉又開始掏手帕。
「回過頭來上粉的時候,昨天還覺得好好的,今天一用臉上立馬就顯現出了幾道紋,不知道撲了多少粉才蓋住。」第一滴淚沾濕了那絲繡的羅帕。
「這大熱的天,誰願意往臉上撲那麼厚的粉,汗悶在裡面出不來,只能從身上走,衣服都濕了,這汗味混著脂粉味,別提有多難聞了。」第二滴淚從眼眶裡滑落,「要是讓皇上看到,我也不要做人了。」
柳貴人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這一早上顏嬪、蕭貴人和這舒婉都在跟她打啞謎,為的是她背後的東西,她們肯定知道了皇上喜愛她的緣由,就是那雪竹特意為她調製的香味獨特的香露。
可是顧著面子不好直討,只能拐彎抹角的暗示,怪不得今天一上午盡聽她們說些臉面上的話題。
原本還不知道要如何讓舒婉幫她與皇后牽線搭橋,可眼下明顯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姐姐看你說的,哪有那麼嚴重,要是姐姐不嫌棄,妹妹這有一瓶香露,在上妝前先搽一道,然後只要再施薄薄的一層粉就行了,姐姐要不要試試?」
「哦?妹妹這還有這種好東西?以前可沒見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舒婉的眼睛立馬像白熾燈泡似的,「刷」的就亮了。
「姐姐稍坐一會兒,妹妹去裡面拿來與姐姐瞧瞧。」柳貴人立刻去後面找雪竹。
事實上,雪竹真沒調過這種類似於妝前霜之類的東西,柳貴人也知道沒這東西,可現在得拿個什麼去給外面的舒嬪交差,所以雪竹就站在柳貴人臥室裡看著梳妝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前皺眉,用什麼來唬弄那個舒嬪呢?
「主子,舒嬪說她臉上有皺紋?沒再說別的?」
「她說今天早上發現一根白頭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主子,要不這樣,您拿這個去跟她說……」雪竹拿起一盒百合香的頭油。
「這個?」房間裡的幾個女人嘴角抽了幾下,這是抹頭髮上的能搽臉嗎?
「主子,舒嬪並不知道這個是不能搽臉的,您就跟她說這是您日常用的,可是裡面的原料不見得適合她的皮膚,她用了可能會出現不適,會長紅疙瘩,所以為了保險,教她一個偏方,用蛋清混一勺蜂蜜拌勻了敷臉,也一樣可以讓臉像剝了殼的雞蛋那般的光滑。您只要問她喜不喜歡這個香味,說回頭想辦法給她弄一瓶。」
於是柳貴人拿著那盒頭油又去了外面,將雪竹將她的話原封不動的講給舒婉聽。
舒婉當然不樂意自己的臉上用了什麼不恰當的東西長疙瘩,她只是想要弄清柳貴人這麼快引起皇上注意的秘密,既然的確有這東西,並且承諾將來給她弄一瓶,她自然也就樂滋滋的告辭,回去試驗那個蛋清敷臉的偏方去了。
柳貴人哼著小曲拿著那盒頭油回了房,雪竹也早已回了她自己的房間苦思冥想怎麼給舒婉弄出這麼一瓶妝前霜的玩意兒來。
真煩!
雪竹撓撓頭,揪下來一把頭髮,她前世辛苦讀了十幾年的專業是婦科,即使在這個世界做些胭脂水粉也只是為了哄三娘開心,不讓她因病被人孤立,可以說純粹只是當初治療上的需要,但現在看來,她的這個需要有轉變成她正職的趨勢。
這可不太妙,她還指望十年後出宮後可以重操舊業,這可是她目前能為自己所做的最近在眼前的職業規劃了。
不過,這想法也就想想,想當大夫得通過考試獲得行醫資格才行,而她鐵定連名都報不上,誰叫她是女的呢,真讓人不甘心。
越想越覺得氣不順的雪竹看著自己面前那一堆裝著原料的瓶瓶罐罐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隨手一呼擼,也不管那些瓶子罐子倒了一桌子,轉身出門去院子裡打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