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老太監對柳貴人說的那樣,果然有些亂,因為這些貴人裡,除了蕭貴人,其他人是沒有排下順序的,平時大家聚在一起聊天都是隨興而坐,哪會想到會有被皇后集體召見的一天。
為了能排在前面,好讓皇后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大家都在暗暗的使勁。
柳貴人就趁機插了進去,她也不挑,隨意的站了個位置,等到所有人都站定了之後,她才發現她的位置在中間偏右,只要高高坐在亭子裡的皇后眼睛稍稍一掃就能看到她。
所以柳貴人非常滿意的笑了。
「奴婢叩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貴人們站一排,她們的丫頭站成兩排,異口同聲的向亭子裡的那個最有權勢的女人行禮。
「免禮,都上來吧,走了這麼遠都累了,過來歇歇吧。」聲音綿軟動聽,透著些慵懶,可聽在下面的人耳朵裡,則只有威儀。
「謝娘娘。」下面跪著的人齊齊站起來,侍女們依舊站在下面等著召喚,蕭貴人則帶著其他的貴人們沿著台階依次上來,圍著皇后坐了一圈,亭子中間的石桌上擺滿了貴人們送的禮物,一個個或長或扁或高或低的精美的盒子撂得老高。
雖然沒有像別的貴人那樣派丫頭出宮去籌備禮物,但柳貴人卻還是從自己當初帶進宮的那些行李裡拿了一件丹青作為禮物,這丹青是原來掛在她家裡閨房的,收在行李裡也只是因為喜愛,捨不得留在家裡蒙塵,卻沒想到現在還有這個作用。
蕭貴人挨皇后最近,坐在中間,柳貴人則坐在亭子最裡面,不僅看不到皇后的正面,一會兒離開的時候,她只怕會被堵在裡頭要到最後一個才出去。
不過雖然只能看到皇后的側面,可也不得不承認,哪怕只是一個側面,也可以看出皇后是個難得的美人。
鼻樑挺直卻並不顯得英氣勃發,卻讓人覺得她整個側面線條都非常的柔和,眼睛和嘴角都呈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小巧可愛的耳垂上戴著一個珍珠耳墜,頭上的髮釵也都是金製鑲以翠玉和瑪瑙,配上身上華麗精緻服裝,整個人貴氣逼人。
就在柳貴人打量皇后的時候,皇后也已經開始和大家聊起天來了,也就是隨便問問她們這些日子在宮裡的生活如何,習不習慣之類的。
貴人們剛開始還有些緊張,慢慢的也就放鬆下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得很歡快,氣氛非常的融洽。當然,與皇后聊得最多的人還是坐在邊上的蕭貴人,她們兩人有說有笑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倆是感情親密的好姐妹呢。
「今年種了不少新品種的花卉呢,正趕上花期,所以請妹妹們一起來觀賞。」皇后巧妙的把話題引向了今天的主題,同時站起身來。
皇后一起立,就自然沒人再敢坐著,也跟著趕緊站起來,等蕭貴人攙扶著皇后出了亭子,她們才依次而出,隔著一段距離跟在皇后和蕭貴人後面。
丫頭們原本想跟,卻被攔了下來,不讓她們打擾主子們的興致。
這皇后儼然當起了嚮導,帶著身後的一眾女子盡往此時花園裡最美的地方走去,邊走還邊講解這是什麼樹、那又是什麼花,旁邊的人聽得津津有味,後面的人雖然聽不到講解卻也陶醉在風景之中。
御花園的美景自然不用多說,全國各地網羅來的能工巧匠將天下最美最好的景致都展現在這有限的空間裡,走在裡面真的是讓人流連忘返,絕不是那景致單調的芳菲院可以比擬的。
「呀,娘娘快看,那池裡的荷花已經開了。」在邊上小心伺候的蕭貴人突然伸手一指,就在左前方不遠處的荷花池裡有幾朵誘人的粉紅花朵正在迎風招展。
「走,過去看看。」皇后很高興,當先就向那荷花池走去,後面一眾人趕緊跟上,圍在池邊,竭力的讚美著池中的花朵。
「這品種甚為難得,聽說先皇還在的時候就已經在培育,卻沒想到直到今時今日才得已見到。」皇后歎了一口氣,頗為感慨。
蕭貴人微微一愣,皇后突然說這話還真不好安慰,一個不好,就有抬高當今聖上,打擊先皇的嫌疑,吃力不討好。
「娘娘,草木之物,本就是順應天時而發,如果人們為了自己的喜好而改變它們的生長規律,自然不是那麼容易,娘娘不必感懷。」蕭貴人不愧是芳菲院之首,皇上對她的寵眷不是白來的,腦袋轉了幾轉,就讓皇后又露出笑顏。
「說的也是,前幾年有花匠種了一些別人從極北之地帶來花種,幾年了也不見長一棵苗,可沒想到今年竟然一齊發了芽,想來再過些時日這花園裡就又會多一片景致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奴婢還沒見過極北之花的樣子呢。」蕭貴人一臉欣喜,神色中對那花草頗為期盼。
「想去看看?」
「奴婢當然想,就不知娘娘是否捨得。」
「不就是幾棵草嘛,有什麼捨不捨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一起去吧。」皇后轉身在前面帶路,後面尾巴依然跟隨。
「是真的嗎,竟然有極北之地的花草,真是好厲害啊。」
「極北?聽說極北沒有四季之分,常年都被冰雪所覆蓋,也不知道那裡的植物都是什麼樣子的,今天可要大開眼界了。」
「不知道那種地方的植物有沒有本地植物那麼漂亮呢。」
「那哪可能啊,那個地方那麼冷,再漂亮的植物肯定也比不了本地的。」
貴人們跟在後面議論紛紛,神情中也頗為期待。想她們都是沒機會出什麼遠門的大家閨秀,哪曾見過那遙遠的蠻荒之地的東西。
不過在見到那片蔫頭耷腦的藍色小花的時候,美人們的臉色顯現的多是失望的神色。
「這就是極北之地的花?看著……」蕭貴人站在花圃邊上,左看右瞧,覺得這花非常的普通,根本不值得花費幾年的時間培育。
「看著就像是路邊的野花?」皇后到是一眼看穿了蕭貴人她們的心理,笑笑也不為意,大自然的花花草草向來都是各花入各眼,有的人偏好華貴的牡丹,可也有人偏好山中叫不出名字的小花。
「奴婢眼拙,不懂欣賞,還請娘娘恕罪。」
「呵呵,這也沒什麼,這東西就是看個新鮮,不是誰都有那個機會去極北之地的,聽說那地方危險重重,看著腳下的地面好像挺結實,其實就是直接走在冰面上,稍不留神腳下的冰一旦破了,那人就會掉到水面下去,想撈都沒處撈。現在能看到這些花,也是人家九死一生才帶回來的。」
「喲,娘娘,那麼危險的地方怎麼還有人去啊?」
「那可就不知道了,不過也托了他們的福,才讓這御花園裡有了難得一見的景色。」
「雖然難得,可是奴婢覺得還是生長在原地比較好,帶了回來,和別的花草一比就落了下風了,不知道的還真的會以為是野花呢。」
「那可不,自從這花發了芽之後,已經有不少人跟本宮說過,都說當初上了人家的當,吵著要找那人算賬。」皇后衣袖掩著嘴角,搖搖頭,「真是笑死人了。」
「真是慚愧,奴婢也差點犯了沒有見識的錯,天地之大,有的是人類沒有踏足的地方,實在是不能用現有的常識來判斷未知的世界。」
皇后看向蕭貴人的眼光立刻就不一樣了,好像重新認識了一樣,「真沒想到蕭貴人能說出這麼深刻的話來,不愧是有才女的稱號,果然是名不虛傳。」
「娘娘過譽了,奴婢不敢當。」蕭貴人低下頭做嬌羞狀,可是偷偷瞥向身後自己的同伴的目光卻滿是得意。
「本宮可沒說錯,蕭貴人在進宮前可是京裡頭有名的才女,可是本宮沒想到蕭貴人竟然想得如此深刻,看來坊間對你的評價還是謙虛了。」
「娘娘再誇讚下去奴婢都要不好意思了。」蕭貴人臉帶紅暈,一副羞怯的表情,像是真的受不了誇獎似的。
「好了好了,不說了,過去歇歇吧,在太陽底下走了這麼久也累了。」
「娘娘,前面要下台階,請允許奴婢扶您。」
皇后對蕭貴人的態度越發的親切起來,兩人牽著手走在最前面,與身後的貴人們的距離又遠了一些。
那些被冷落的貴人們雖然不滿蕭貴人這麼輕易的得到了皇后的喜愛,可面上也沒有表現出來,畢竟這裡是御花園,來往伺候的都是皇后的人,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們呢,要是做出什麼不恰當的舉止吃虧倒霉的還是自己。
沿著碎石鋪成的小徑繞過幾座假山,在一個由籐蔓植物搭成的花架下已經擺好了桌椅和茶水和點心,已經等候在那裡的鶯歌迎上前來攙扶著皇后在上首落座,蕭貴人順勢坐在下首,其餘的位置由那些貴人們按照抵達的順序依次落座。
「今天約了各位來賞花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大家進宮之後還沒有見過面,再加上上次的禁足懲罰,也的確是委屈了各位,所以特意利用這次機會讓大家好好聚一聚、散散心。」皇后抿了一口茶,笑瞇瞇的環視所有人。
「謝謝娘娘惦記奴婢們,奴婢做錯事,理應受罰。」蕭貴人拿起帕子在眼睛正方按了按,似乎是感動於皇后剛才的那番話。
「其實這事原本也沒什麼,平日裡關係良好的姐妹第二天就要換院子了,大家慶賀一下也無可厚非,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情,可是呀,這畢竟是宮裡,進到這裡來了,一言一行就得照規矩來,要是每次有人離開都這麼鬧一下,那把這從祖上傳下來的規矩置於何處呢,這要是傳了出去,不是讓天下人看笑話嘛。」
「娘娘教訓得是,奴婢知錯了。」貴人們一起跪了下來。
「起來吧,本宮也不是責備你們,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提起來也沒意思,只要謹記在心,以後別再犯就行。」
「謝娘娘教誨。」
「好了,不提這事了,聊些別的吧,久居宮中,外面什麼樣子現在都不知道了,講幾個新鮮的來聽聽吧。」
「娘娘,京城這幾年可多了不少新鮮的玩意兒呢,想奴婢當初還未進宮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
蕭貴人立刻接上話茬,將自己在家裡喜歡玩的一些玩意兒和聽到的一些趣聞一一告訴給皇后,而與她平日裡關係良好的貴人也會中間插幾句,把氣氛烘托起來,至於其他的貴人,那就根本沒有開口說話的份。
柳貴人雖說這次的位置距離皇后比較近,卻只能與別的貴人們一道拿茶水和點心來堵自己的嘴,看著以蕭貴人為首的利益集團與皇后談笑風生,而她們偏偏還要做出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真夠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