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博弈和朱縣令在桌子後面小聲地說話,朱博弈越說,朱縣令的臉色越白,還很不安的望向陳一維,希望會從陳一維平板的臉上看出什麼結果來。到了最後,朱縣令已經開始抖個不停,臉也變成了死灰色,不斷地點著頭。
事情的結果,當然是按照朱博弈所希望的方向走,朱縣令在弄清楚朱博弈的意思後,立即點頭如搗蒜地同意放人,他只求陳一維不要再繼續找他的麻煩就阿彌陀佛了。
朱博弈如釋重負地向陳一維走來,臉上綻放的微笑如三月的陽光般和煦溫暖,陳一維知道朱博弈把這事談成功了,但並不代表著他就願意給好臉色朱博弈看,他可忘不了朱博弈曾經在逸園出現的那件事,現在就是算帳的好時間。
沒等朱博弈走到面前,陳一維就率先開口:「朱公子,陳某在門外等你!」丟下這句,他就沉著臉走出衙門,站在大街的拐角處等著人過來。朱博弈雖然感到莫名其妙的,但還是跟著陳一維來到衙門的拐角處。
站定後,朱博弈拱拱手:「陳大當家,這下可算是皆大歡喜了,請問還有何事?」
「哼,我與你大伯之間的事是完結了,不代表我與你的事完結了——」話音未落,陳一維已經用力扣住朱博弈的右手手腕,讓他疼得冷汁直冒。「哎——陳大當家——哎呀——你這是何意思?」朱博弈不顧形象地哇哇大叫起來。
「你說呢?」陰惻惻地開口,眼裡射出冷箭數發,真想將他就地正法,如果可以。還想拆他的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在下如何得知?想要在下地命,也得說出原因吧?」
手下的力道逐漸加重,陳一維從牙縫間生硬地擠出音節:「你還裝蒜?」
「我——啊——」
朱博弈突然慘叫一聲,兩眼翻白。眼淚與冷汁一起流出來,英俊的臉龐扭曲得失去原有的風采,原來是他地手臂被陳一維扭到脫臼了。
「略施懲戒而已!」心情大好地陳一維鬆手。冷笑著凝視那個痛得直發抖地男人。
朱博弈以完好地左手摀住脫臼地右手。忿恨地望著他:「懲什麼戒?在下什麼時候得罪過你?」不行了。他要去找大夫。痛——死他了。
察覺出朱博弈地離意。陳一維首先擋在他地面前:「你真地不明白?」
「不明白!」不想在陳一維地身上浪費精神。他只想快點找大夫奮力自救。救人哦……
「昨天晚上你在哪裡?」繼續攔截著朱博弈離去地身形。
試了幾次都沒辦法擺脫。朱博弈不耐煩地低吼出來:「在醉紅樓。與知歌姑娘一起喝酒!」該死地。以前都是他用這樣地辦法來對付女人。怎麼今天有個男人拿這招來對付他了?
「呃——誰?」陳一維一愣,沒聽說這號人,是誰?不過他發愣歸發愣,身體還是自動自發地挪動,準確地擋住朱博弈面前。讓朱博弈再次打破他翩翩公子的形象。朝天翻了個白眼。
「知歌姑娘,醉紅樓的新花魁。還是個清倌,這段時間紅得發紫。陳大當家不會不知道吧?」忍著右手臂臼口處傳來的疼痛,朱博弈從鼻孔裡嗤他。「不過也對,陳大當家最近已經不到這些風月場所了,自然不清楚,大概連鳳鳴姑娘也已經不記得了吧?」
陳一維陰沉的臉上有著一絲尷尬:「的確許久未曾到過了!」鳳鳴?連她長什麼樣子都快忘記了,真不明白他以前為什麼會上那些地方,還會找上她的。
「快幫我接上,有話好好說啊,疼死我啦!」朱博弈已經痛得汗濕重衫了,忍不住開口呼痛。陳一維這個狠心地兇手,忍心拉脫他地手臂卻又不肯幫他接回,還不讓他去找大夫,存心想看著他痛死,是吧?
看朱博弈痛得臉都綠了,陳一維終於心軟,覺得把他也折磨得夠了,但上前捉著朱博弈的手扭動幾下,往上一推,只聽一聲輕微地「咯——」,朱博弈的手臂就輕易復位了。
手臂一接好,劇烈地疼痛馬上消失,朱博弈感覺到無比的暢快,臉上也露出歡快的表情:「啊呀——終於沒事了!」
「昨夜你真的與知歌姑娘一起?何時去的,幾時回來?」陳一維還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
手臂一恢復,佳公子的形象也回來了,右手還有點痛?不要緊,反正他用左手也能搖動扇子。朱博弈又把他招牌的折扇亮了出來:「大概是酉時去,丑時回吧,記不太清楚了。」
「你確定?」
「這個自然,不信你大可以去問醉紅樓的姑娘們,她們都可以幫在下作證。」
「走!」二話不說,陳一維就拎住朱博弈的衣服後領,就像在拎著一隻小雞般,毫不費力的往前走去。
他必須親自去求證過才能夠相信朱博弈的話。
「喂——放手——大庭廣眾之下——這成何體統啊——快放手——」可憐的朱博弈已經不算矮了,但現在卻被比他還要高大的陳一維拎著往前走,羞得他耳朵赤紅,頭都快抬不起來了。無奈之下,只好打開折扇蓋住臉,權當遮羞之用,希望這大街上不會有人認得他。
一個時辰後,朱博弈的聲音又在陳一維的耳邊響起:「如何?是否願意相信在下所言了陳一維沒理他,只顧著自己思索:「那會是誰?」
「誰?陳大當家所指何人?」好奇的朱博弈在他面前探頭探腦的,臉上寫得「興趣」兩個字。
「嗦——」陳一維瞥他一眼,沒有理他。但嘴角已經不自禁地揚起。
昨天因為喝醉了,所以沒有仔細考慮清楚,後來又因為陳一林的出現而讓他頭腦一片混亂。現在仔細回想,那件事有太多不合理地地方了。最大的破綻就是時間,當時方綾正處於變身前的階段,全身應該是痛不可言的,也還處於變化之中,又怎麼會有精神與人行那之事?更何況她也必須擔心著隨時會在他人面前變身地可怕後果。
就算她敢幹不要命地與人幽會。那人也不可能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大大方方地從正門出入。只有傻子才會這麼做。哎,可惜的是,傻子卻偏偏遇上了更加愚蠢的人,結果就變成了事實。他就是那個最蠢的人。沒有考慮清楚就輕易地上了當。大概有多久沒有試過上當地滋味了,也許有十年了吧,上當的滋味真是不太好受。
然後一個被他忽略地事實,毫無預警地跳入他的腦中。他的弟弟,那個溫文儒雅的陳一林,昨晚出現得也太及時了吧?以陳府這麼大地庭院來說,從他發現有人從逸園出來到陳一林出手制止他。中間只隔了一段很短的時間。陳一林是怎麼知道他會傷害方綾?又怎麼知道逸園裡有事在發生?如果不是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是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而後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陳一維把眼睛越瞇越小,玩味地擺弄起手上的小板指。他已經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嗯哼,我說陳大當家,可以撥亢回答朱某的問題嗎?」朱博弈還在對著一尊名為「陳一維」地石像做著努力,希望能喚回他地神思。
想不到下一刻就被那尊石像大力地拍了拍後背:「走,我們回陳府!」
因為興奮而顯得過大的力道,將朱博弈直接拍到桌面上趴著,最後用不停地咳嗽來回答他:「咳咳嗽——陳大當家——等等在下——咳咳嗽——」
而陳一林此時則坐在碧柳軒內,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茶,對於外面的婚宴毫不關心。他所關心地、所焦急等待著的,只有鄒春枝的好消息。不,確切地說,他等的,不止是鄒春枝的好消息,還有另外一個更好的消息。
「林兒,你在哪裡?」一個尖銳而柔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引得他皺起好看的眉毛,不耐煩地望向門外。
門外,趙姨娘正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尋著他的身影,立即叉腰破口大罵。「你這個笨蛋,明明那個醜女人是你哥的,你怎麼會娶了她?就算要娶妻室也不用娶那種女人吧?丑成那個樣子,讓我將來怎麼出去見人?枉我將你生得這麼漂亮,怎麼眼光卻這麼差?」
她好恨啊,那個女人明明是大少爺的人,為什麼會突然改嫁給自己的兒子?照她看,肯定是大少爺玩膩味了才會丟給自己兒子的,最讓她生氣的是,自家這個兒子居然會傻傻地接收這樣的破鞋,實在是太笨了……本來在陳家就沒什麼地位了,現在那個地位更是慘到了被人踩到地底的地步,她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罵醒他才行。
「娘,如果你是來罵我的,現在可以回去了,我沒空聽你嗦!」陳一林一改往日的軟弱,虎著臉面對趙姨娘,口氣也不怎麼好,說得趙姨娘一愣一愣的,不記得要罵人的事了。
她這個兒子是怎麼回事?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怎麼怪怪的,難道是病了,所以心情才會不好?
趙姨娘畢竟還是深著陳一林的,一想到他病了,不由得擔憂地問道:「兒子,你沒有發燒吧?難道是燒糊塗了?」同時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想確定一下他是不是發燒了。
可她的好意卻被陳一林一手揮開:「少來,我好得很,回你的屋裡,這事我自會辦好。」他把臉轉向一邊,不去看趙姨娘那張描繪得很精緻的臉。
從今天開始,他就不用再受別人的冷眼,也不用再挨娘親的怒罵了,他會揚眉吐氣給別人看的。陳一林漂亮的薄唇微揚起來,眼睛裡閃爍著成功後的喜悅及對未來的期待。
看見他這個樣子,趙姨娘更擔心了:「辦什麼事?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對我,你吃錯藥了?我是你娘啊,林兒你醒醒——」
「我知道你是誰,不用你來提醒,快回去,少來煩我!」陳一林不耐煩地站起來,走到大門外站著,翹首以盼。
「我不活了啊——哇——我的兒子不認我了——我怎麼這麼命苦啊?」趙姨娘忽然大哭了起來。
「夠了,你這樣還有半點當年花魁的樣子嗎?」陳一林頭也不回,冷冷地問。
「我這個樣子礙你什麼事啦?如果不是為了生下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我會變成這副樣子嗎?想當年我可是艷冠京城的第一名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當我的入幕之賓,可惜我是眼睛瞎了,才挑中你的父親來下嫁,結果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一想到當年,趙姨娘就眼淚漣漣的,覺得自己真是命苦。
可惜被陳一林不客氣地戳破了她的回憶:「你?少裝了,當年是你下迷藥,把父親迷倒才有的我吧?如果不是因為懷著我,你以為父親肯讓你進陳家的大門?想都別想了。還京城第一名妓呢,也不過是虛名而已,」
「你……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趙姨娘驀地張大她那雙鳳目,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的兒子。「還有,我可是生你養你的娘,你居然這樣子對我說話?」
「你生下我了不起了?如果不是你非要生下我,我又怎麼會在陳府裡備受冷落,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父親不希望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可是我寧願他從一開始就不要我,也比現在這樣好得多。這麼多年來,父親連正眼也沒有看過我,只會把目光放在那個陳一維的身上。」滿腔的怒恨,滿腔的不滿,滿腔的怨毒,全在這一瞬間爆發了,他不想繼續偽裝下去,也不必再偽裝下去,因為他快要成功了,陳一維是逃不過這次劫數的。
「你……怎麼能直呼大少爺的名字?」趙姨娘覺得陳一林的面目有些猙獰,不像是她的兒子,反倒像是被魔鬼附了身的可怕,害怕得想要後退。
「我怎麼不能叫他的名字了?我今天搶了他的女人,還會把屬於我的東西全都奪回來的,我會讓父親知道,我不是可有可無的。」
「你……」趙姨娘震驚得說不出話。雖然她很想兒子可以爭氣一點,有出息一點,但當她真正看見兒子變成這樣的人時,她又覺得很不安,覺得眼前的這個兒子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