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趙姨娘很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爭氣一點,有出息一點,但當她看見兒子真的變成她想要的人物時,又開始覺得不安,覺得眼前的這個兒子很恐怖,這並不是她想要的,以前的兒子雖然很懦弱,但最起碼他還是很愛她這個母親的,還是很聽她的話,可現在……
陳一林見趙姨娘光站在那裡看他,沒有其他反應,更加煩燥了:「娘,沒什麼事的,你回自己的院子去,我今天還有事!阿靈……」他揚聲喚人。
一個漂亮的小丫鬟立即跑了進來:「二少爺!」
「送姨娘回園,沒事別讓其他人進園了!」
「是!」阿靈應了一聲,輕巧地扶著趙姨娘走了出去。「姨娘,請這邊走!」
趙姨娘嗔怨地望了陳一林一眼,可他卻別過臉不肯看她,讓趙姨娘當即淚流滿面,嘴巴不停地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最後在阿靈的攙扶下離開了。
送走了趙姨娘,陳一林就開始在門外來回踱步,正奇怪著那些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怎麼還沒有回來向他報告。
突然一道黑影從密密的柳樹林中飛掠而出,敏捷地在半空中打了個空翻,準確在落在陳一林面前,跪下行禮:「主子!」這是一個穿著黑色夜行服的男子,臉上圍著一塊黑布,只露出一雙黝黑不見底的眼睛。「事情進行得怎麼樣?」陳一林面露喜色,急不可待地問道。
「呃……」黑衣男子遲疑了一下,終於湊上前,附在陳一林的耳邊說了起來。
聽完黑衣男子的敘述。陳一林咬牙咒道:「該死的,居然功虧一簣,竟然是被朱博弈給攪了我地好事,枉我準備了那麼久。」
「主子,接下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接下來只能等了。你以為等他做錯事是那麼容易地嗎?我等了五年才等到這麼點機會。居然還被人從中破壞了。他媽地。真是該死。真是該死……」他一連串地咒罵著。白皙地臉上因為充血而漲紅。青筋暴突。
黑衣男子不敢搭話。只是默然垂手站立一旁。等待他地吩咐。
陳一林沉吟了下。對那個黑衣男子招招手:「看來。你必須去……」他湊近男子地耳邊。輕聲交待什麼。黑衣男子一邊聽一邊點頭。「明白了嗎?」
黑衣男子雙手作揖:「屬下明白!」
「好。快去吧。我必須再想想……」揮手示意黑衣男子可以走了。
「是!」
等黑衣人完全消失了,陳一林才歎息著,以手揉搓眉頭。想要坐下休息。
可惜他還沒坐下,又有貴客上門了。
朱博弈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哎呀呀……如此良辰美景,豈可錯過,一林兄怎麼沒有換上新郎裝,準備前往迎娶新娘子?莫要讓綾兒姑娘苦等嘛。」他笑意盈盈地望著一身白衣的陳一林,促狹地說著。
他早知道今天不會再有什麼婚禮了,因為陳一維已經下令取消了這場婚禮。把還在府裡的客人們全都送走。
原本抱著想撈點好處而前來道喜的客人。最後卻被莫名其妙地請走。失望之餘便開始紛紛議論著這場臨時取消地婚禮,更有甚者將這場婚禮與陳一維五年前的婚禮相提並論。認為他們兄弟兩個都是災星,所以兩場婚禮都以取消為告終。
婚禮取消了才好。如果方綾真的嫁給了陳一林,將來可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朱博弈撇了撇嘴角,在心中暗自腹誹著。
見到朱博弈,陳一林臉色一沉:「博弈兄是來給在下道喜地嗎?」他已經被壞消息弄得煩透了,現在又看見那個攪黃他好事的罪魁禍首,自然也擺不出什麼好臉色來面對他。
「這個自然,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一林兄得此美眷,羨煞旁人哦……」搖搖晃晃地踱進來,朱博弈以左手拿扇,點住陳一林地胸膛,將他略為推開一點距離,自己往屋裡走去。
真是要命,右手關節還是痛得很,想不到陳一維出手這麼重,現在又要他出面來探陳一林的口風。他不要做這些麻煩的事啊,舒舒服服地坐著喝茶多好。一看就知道陳一林不耐煩了,這樣的試探沒點意思,沒有任何的難度,以後有機會,一定要連本帶利地向陳一維追討回來,就知道支使他做事。
陳一林抬頭看看周圍,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只有朱博弈自己一個人過來,陳一維卻沒有出現。難道他剛才聽到地報告有誤?他的屬下明明說陳一維是與朱博弈一起回來的。還是他現在還在前院招待客人?還有朱博弈怎麼不在外面喝喜酒,卻跑到碧柳軒裡找他閒嗑牙,難道他是另有目的?
「博弈兄這番話可是出自真心?」陳一林慢慢地跟進去,思忖著應該怎麼問陳一維的去向。
「咦?」朱博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回過頭很驚奇地瞅著他。「奇哉怪哉,一林兄今日話很多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才接著說下去。「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嘖……嘖……嘖……」
陳一林不想與他閒聊,只是淡淡地發出一句輕哼:「哼……」
「哎呀,明人就不說暗話了。我知道一林兄已經得償所願了,不必在此擺出幸福的樣子,讓人看了好不心酸呢。」話未說完,朱博弈地眼角已然濕潤,帶著盈溢地水氣,表情哀怨而無奈。「就連你家兄長他,也難過得躲在前院不肯過來,也不想想我剛才可是幫他解決了一件大麻煩哪……」
要說到演戲,誰不會啊?如果不是他對唱戲的興趣缺缺。也許他也能成為一代名伶。看看自己那身段、那眼神、那一回眸地情緒表達,多麼專業啊,朱博弈不禁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
陳一林對他誇張的表現早就習以為常了,也不說他,只是在他對面坐下來。
想了想,還是動手斟了一杯茶遞給他:「我哥他剛才是怎麼回事?」陳一維被勞捕頭捉去地事,府裡頭早已經有僕人來報告過了,可他還是要在朱博弈面前裝傻,畢竟他一直沒有出過面,他只是負責想出辦法。由朱縣令負責出面執行罷了。
「多謝!」朱博弈伸手接茶杯,輕鬆地揮揮手。「誤會一場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已經得到解決了。也就不必再提了。」
「真的沒事了嗎?」很懷疑的口氣。
「這個自然,有我朱某出馬。還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拍著胸脯來保證。
「哦,這樣我就安心了!對了,我可記得博弈兄也是喜歡綾兒的,今日卻與我成親了,你可曾有一點傷感?」陳一林故意提這個問題,以報朱博弈破壞他好事之仇。
果然在聽到這個問題後。朱博弈怔了一下。要說傷感嗎?不可能沒有的,畢竟他努力了這麼久,卻沒有一點效果,還是讓他感到無力的。
抬頭望望陳一林,陳一林也正好在看他。心事各異的兩個人,目光在空中交接,碰撞出「激情」的火花。差點就變成燎原大火了。不過很快地。這樣的對視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朱博弈卻能即刻收斂眼光。神色如常,微笑著輕搖折扇。變臉地功夫可算是厲害了。
輕抿一口茶,朱博弈才開口道:「非也,只是看上而已,還未到喜歡的地步。再說,她本就是你屬意地女子,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我還是略微懂得的。」
「你之前的行為不算是戲?」陳一林嗤他,壓根兒不信他會懂得這些道理。他對方綾所做的那些事,陳一林自然是清楚的,如果真把方綾當成朋友之妻,又怎麼會有那種表現?
為了表明立場,朱博弈急忙澄清事實:「錯,錯,錯,一林兄會錯意啦。我不過是遵從一林兄地心意行事而已,與喜歡二字可扯不上關係。」笑話,如果被陳一維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他的兩隻胳膊都別想要了。
「什麼意思?」一林兄當真不明?」
「不明白!」
朱博弈挑眉,又開始笑得洋洋得意起來:「一林兄啊,當初你在集雅文軒之中出現,讓我看見綾兒姑娘與你大哥的行為,難道不是刻意為之?」
「呃?」陳一林愣了,沒有回答他。他怎麼知道自己的本意?又是從何得知的?陳一林有些很不安的預感。「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胡說?一林兄,想來你很清楚我地個性地,相信你沒有忘記我的本名吧?這博弈二字,只是我替自己起地別名而已,你應該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地,敢問一林兄是否還記得我的名號?」
陳一林皺眉,想了很久,才不是很確定地問:「朱文端?」
「一林兄真是好記性啊,哈哈哈……那些有意思的事,自會引起我強烈的好奇心,於是你才會故意在文軒裡出現,留下一個大疑問給我,是也不是呢?」朱博弈越說越得意了,又打開折扇搖晃,可惜左手畢竟沒有右手玩得順,顯得有些笨拙。「依我看啊,你就是想讓我接近綾兒姑娘,從而破壞他們的感情,你才好從中做手腳吧?只是有一點讓我很想不通,以一林兄如此出色的外貌,如此體貼的舉動,都無法得到綾兒姑娘的芳心,你是由何得知我就一定可以替你辦得到?」
一提到這個問題,陳一林就覺得很失敗,不知不覺地露了心事:「我不知道,只能試一試,看她會對哪種人動心。」
想當初他費盡心力接近方綾,以為她一定喜歡溫文儒雅,體貼細心的男人,還刻意以朋友的身份出現。想要趁她沒有戒心的時候,慢慢俘獲她地心,可誰知道她對他根本沒反應,反倒對那個萬惡的陳一維動心,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賤!
雖然在心裡鄙視她,但他還是覺得她的不動心,讓人覺得很挫敗,太打擊他的信心了。幸好,後來的朱博弈也遇到這種情況,才讓他的自信心稍微恢復一點。不然真是要嘔死他了。
「結果呢?朱某一定讓一林兄非常失望了吧?」嘖,別說陳一林會失望,他也對自己感到失望了。方綾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怪女人。見了他竟然不會臉紅,也不會驚慌失措的。總讓他產生了自己瀟灑不再,魅力全失的錯覺。
面對著與他相同境地地朱博弈,陳一林難得的微笑了下:「不全是,起碼你讓我有機會了,現在不是已經成為定局了嗎?」那樣不知好歹的女人,早死早超生。省得留在世上丟人現眼。
「也是,也是,恭喜一林兄得償所願。」陳一林之前所做地事,朱博弈還不知道,他以為陳一林指的是他們今天要成親地那件事,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恭喜著。
陳一林得意了一會兒,驀地覺得有點不對勁:「你早就清楚我當初的用意了?」他有種被人看穿的感覺。
「清楚啊!」某人一臉的無辜。
「你知道我在利用你?」
「知道啊!」眨了眨桃花眼。繼續裝無邪。
「那你為什麼還肯這麼做?」
「好奇啊!很想知道你準備利用我做些什麼事。唉。都怪我最近無事可做,實在無聊得緊。既然你自己找上門來了。拒絕這麼有意思的事,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嗎?」
「被人利用還覺得有意思?」太不可思議了吧?
「這個自然。我是甘心被你利用的,絕無虛假!」朱博弈舉起右手,鄭重地朝天發誓。「可惜你接下來地所做所為,卻與我當初所預料的一般無二,實在是無趣得緊。幸好綾兒姑娘的反應還有點意思,讓我產生了繼續玩下去的興趣。要不,我很早放棄了。」
「你」陳一林頓時語塞。
他自以為把朱博弈算計了進去,為他的計劃增加了成功的機率。想不到朱博欒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目地,反而冷眼旁觀,把他地舉動都看得一清二楚,並且破壞了他精心布下的死局。
到頭來,被算計地那個人竟然變成他了。早知道他當初就不應該招惹這個傢伙了,還以為朱博弈只是個徒有虛表的草包,想不到卻是精明過人地人,從一開始就洞悉一切。
朱博弈繼續試探他:「你是不是真的喜歡綾兒,我不清楚,但我卻知道你只想利用我來達到你的目的。」
「什麼目的?」
「嘿嘿,一林兄,這裡就只有你和我,開誠佈公的說出來吧!」
陳一林拉下臉,開始下逐客令了:「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如果沒事了,請博弈兄回去吧,我累了。」
「哎呀呀,明人就不說暗話了,今天我大伯派人捉陳大當家這事,是你指使的吧?」
「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一林兄聽聽就明白了。」朱博弈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細說一遍,一邊說一邊細心觀察陳一林的表情。
陳一林的臉上果然出現了與朱縣令相似的表情,面對著朱博弈是瞠目結舌的,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這個計劃的。
「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你的計劃嗎?」似乎是看穿陳一林的想法,朱博弈決定再下一帖猛藥。
「說!」
「你接近我,不是因為仰慕我的才華,也不是因為與我有著共同的愛好,只是為了我那個大伯朱縣令!」朱博弈盯著陳一林,目不轉睛地說道。
十分肯定的語氣,讓陳一林感到愕然。他自認為將自己的真實心意隱藏得很好,從來沒在朱博弈的面前流露過,那麼朱博弈到底是怎麼知道的?他到底還知道些什麼事?
陳一林那錯愕的表情,讓朱博弈又笑了,瞇眼往後靠在椅背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經常能猜中別人的想法,雖然比較無趣,但在現在來說,卻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唉,他能不能笨一點,傻一點,不要這麼聰明呢?
朱博弈在心中唾棄著自己,嘴上說的卻是另一回事:「你待人處事彬彬有禮,見了我也會微笑,只可惜那雙眼睛卻沒有熱度,反而在望向我時,偶爾會閃現出厭惡的目光,請問這樣的你,真是為著才華與愛好才接近我的嗎?非也,反而在提及我那個大伯時,你眼裡會出現一種刻意掩飾的熱情,關於這一點,朱某的這雙眼睛可不是瞎的。」
好利的一雙眼睛。
陳一林忿忿不平地望著朱博弈,扼腕地發現,原來出賣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那雙該死的眼睛。
「是的,我接近你的確是為了你的大伯。」事到如今,陳一林也沒有什麼不敢承認的了。「可惜你一直都在裝瘋賣傻,從來不肯幫我引見於他。幸好在三個月前,事件出現了轉機,因為綾兒醉酒那件事,才讓我有機會與他接觸到。」
之前為了接近朱縣令,他想了許多的辦法,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因為他在表面上只是個無用的二少爺,朱縣令那個勢利眼根本不肯見他,就算是想從朱博弈這方面入手,也是不得其門而入。幸好方綾的到來,改變了一切,才讓他找到機會進行計劃,可惜最後卻被朱博弈給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