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夜鶯 第二卷 伯與仲 第七十六章 婚禮
    陳一維還記得方綾到了子時要變身的事,所以不讓陳一林將她帶到碧柳軒去住,自己先離開逸園。

    但走到一半,他又覺得不放心,回過頭再次確認:「你確定自己是真的在意她?」他希望是自己喝醉了,所以聽錯了陳一林的意思,只要陳一林否認,他可以不計較的。

    「我在意!」陳一林拚命點頭,打破了他心中的一點點幻想。

    「有多在意?」陳一維有點後悔了,他不應該輕易放手的,特別是當他看見方綾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還有她眼中的無助與留戀,他開始為自己剛才的言行而感到後悔了。站在她身邊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他的弟弟。

    陳一林盯著他,似乎是怕他聽不清楚,很慢很慢地說道:「如果可以,我會娶她,哥,你會祝福我嗎?」

    「轟隆隆——」天上打雷了嗎?

    陳一維只覺得腦袋裡亂哄哄的,原本就有點醉意的他這回更加不清醒:「你娶她?她配嗎?她連當個通房丫頭都不配。」他的心很痛,好像被人狠狠地劃了一刀,血在拚命往外流,於是他的頭更暈了,有點站不住腳的感覺,勉強伸出手扶住門框,才沒有癱軟到地上去。

    「我會娶她!」陳一林目光炯炯地望著不停晃動腦袋的陳一維,沒有放開手上扶著的人兒,也沒有上前去住他。

    「不行!」方綾下意識就想拒絕,她說話困難,不代表她沒有反對的權利。現在這兩兄弟算是怎麼回事?一會把她當牲口,一會把她當貨物,一會又把她當成通房丫頭,他們有問過她的意見嗎?「我不是——」

    「你給我閉嘴——」陳一維打斷她的話,強忍住心痛的感覺,嘴下卻是毫不留情的。「你不過是我買來的女人,有什麼權利說話?」

    「你……」方綾氣結,伸出手指朝向他。卻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

    一隻手輕輕地拉下她高舉著地手。合攏在掌心中:「綾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娶你地!」陳一林深情地望著她。抬起她地手。輕輕印下一吻。然後拍拍她地臉頰。「哥。你既然把她送給我。那就是我地人了吧?」對於一個想娶方綾地人來說。他地表現太平靜了。

    「是你地人了。」陳一維地手大力揮動。閉上眼違心地回答他。然後突然睜開眼。好像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地。用手直指方綾地鼻端。搖搖欲墜地站直身子。「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幫你們籌備婚禮。讓你們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你不能跑——」

    雖然她嫁地人是他地弟弟。但最起碼地。這樣一來。陳府是不會虧待她地。他也就近照顧她。而且以後還能常常看得見她。可以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就算弟弟要欺負她。他也可以替她出頭。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哪怕他地心此刻正在滴著血。他也要做個大方地人。只要她幸福就夠了!

    她幸福。就夠了……

    陳一林想不到陳一維突然會說出這樣地話。不由得一愣。臉色也不自然了:「哥。你醉了。我扶你回去——」他上前想扶住陳一維。

    「哈哈哈……」陳一維用力甩掉他地手。狂笑著跑了出去。「我沒有醉。我成全你們。來人啊。都別睡了。都給我滾出來。我們家要辦喜事了。人哪……人哪……全他媽地給我滾出來……」為了掩飾他糟糕地心情。他必須找點事來做。也必須很忙很忙。

    他地聲音在安靜的陳府裡迴盪,久久不散。沉睡中的人們也被他吵醒了,紛紛點亮燈跑出來看是怎麼一回事。

    陳一林擔憂地望了方綾一眼,小聲說:「你先休息。我哥醉了。」沒等到方綾的反應。他也跑了出去。

    方綾愣在那裡,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果然是一家人啊。兩兄弟全都喜歡自說自話,完全沒有問過她的意見。特別是陳一維,實在是太過分了,居然就自作主張的幫她準備婚禮,根本不問她到底要不要嫁,連一點反對的權利也不留給她。他就真的這麼討厭她嗎?巴不得立即把她這個燙手山芋拋開,要她永遠別再來煩著她?

    誰來告訴她,她怎麼會遇上種人的?

    天已經亮了,隱隱約約能聽到外面傳來很吵鬧地聲音,陳府裡該不會是真的在辦喜事吧?

    剛恢復人形的方綾在椅子休息,卻顯得坐立不安的,時而站起來走動幾步,時而又探頭往窗隙中看出去,苦思著從這裡逃出去的辦法。

    沒錯,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一切準備已經就緒,就只欠東風了,可惜她找不到出去的路。

    門窗都被人釘了起來,連一條縫都不給她留。陳一維好像是怕死了她會逃跑,連夜叫人過來把門窗釘得死死的,還派了人在園外把守,她就算變成小鳥也飛不出去。

    望著黑呼呼的房間,方綾揚起一抹苦笑,她這樣算不算是——插翅難飛?

    天啊,她真的聽到喜樂吹起來了,陳一維地動作還真是快,看來他早就不想看見她了吧?這樣也好,本來就是因著那個約定,她才沒能下定決心逃跑的,既然他已經把她送給別人,那麼她逃跑了也與他無關,反正她並沒有與陳一林定下契約,也就不需要對他遵守約定了。

    跑,是唯一的出路,不然她必將連累陳一林的,可是應該怎麼跑呢?

    正當她無計可施的時候,房間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了,嚇得她急忙在椅子上坐下,正襟危坐,動也不敢動的。她害怕是陳府裡的人來把她押出去的,已經做好了隨時逃跑地準備,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跑掉。

    讓她意外地是,一抹纖細的身影遲疑地從門外走進來,是鄒春枝。

    她低垂著頭,手裡捧著一碗香味濃郁地雞湯,一直不肯抬頭看方綾。只是小聲地說道:「綾兒,喝點雞湯吧,一會我幫你穿新嫁衣!」

    她的手裡還提著一個小小的包裹,裡面地應該就是新娘服了。方綾雙手扶著椅背,全身開始顫抖起來,不知道應該怎麼拒絕她才好。只是愣愣望著那個包裹,抿緊嘴巴。

    真可笑呵,生平第一次嫁人,卻是被迫的,而且還是被自己心愛的男人親手推給別人,她應該感到開心還是感到悲哀?

    「綾兒?」鄒春枝把雞湯放在桌面上,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雞湯竟然被灑了一點出來,嚇得她手忙腳亂地扶起碗。一疊聲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與平時手腳利落的她反差很大。

    方綾抬眼望了望站在桌邊的鄒春枝。覺得她今天有點反常。

    也許鄒春枝也在替她悲哀吧,身為一個婢女,不管平時與他們走得多近,但礙於身份問題,對主人地事總是不便開口的,即使鄒春枝一直都知道她和陳一維的事,也清楚她的心是放在誰的身上,卻不能發表任何意見。

    見方綾沒有反應,鄒春枝的頭垂得更低了。將碗舉到她的面前:「喝湯吧,不然你一會要餓好久的。」

    伸手接過碗,方綾發現鄒春枝又黑又密的長睫毛在輕輕顫抖著,睫毛地尖端似乎還很濕潤,應該是剛哭過。

    這麼說,鄒春枝在為她而哭泣了?一股暖意湧上方綾的心田,暖融融的,悄悄融化了心頭地某一處地方,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她覺得很開心。

    慢慢地把湯碗舉到唇邊,卻沒有立即喝下去,她不想喝那麼快,希望能拖得一時是一時。鼻端突然傳來一股細微的怪味,就夾在雞湯裡,很淡,但方綾還是聞出來了。她眉頭一皺,沒有說什麼,仍是張開嘴就著碗沿喝湯。

    她知道這碗湯已經加了料。但她不願意懷疑鄒春枝。因為鄒春枝沒有理由害她,也做不出那些害人的事來。

    就算加了料又怎麼樣呢。她反正也想逃離這裡,離開這煩人的一切。如果這碗是忘情水,喝了就能忘記一切,她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但如果是毒藥,也正合她意,反正她想早點和譚芊團聚,這個世界,已經不值得她再留戀了。

    「光——」她的唇還沒有沾到雞湯,鄒春枝突然出手,打翻了碗,讓雞湯灑滿一地,碗也被甩到很遠的地方,摔成好幾片。

    方綾對此並不意外,眉也沒有抬一下。

    「綾兒,對不起!」鄒春枝突然小臉發白地跪在地上痛哭起來。「我對不起你。」

    輕歎一聲,方綾有些失望地扶起她:「沒事的。」她倒是真的希望能把這雞湯喝下去,就可以一了百了,不用再煩心了。

    鄒春枝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你一定聞出來了是不是?可你還是準備喝下去,是不是?你是那麼的信任我,我卻在背後害你,是我錯了!你打我,你打死我好了!」她淚流滿面地以手捶打著自己地雙腿,痛不欲生,眼裡滿是悔恨。

    「不要。」方綾用力扶起她,阻止她繼續傷害自己。「不關你的事。」她根本就沒有怪過鄒春枝,如果喝了那藥,反而更好。

    「我辜負了你的信任,你打我吧。」鄒春枝又捉起方綾的手來打她自己的臉,打得很用力。

    「春枝!」方綾抽回自己的手,轉而用力抱著她,不讓她繼續那些動作。

    她信任鄒春枝?呵呵,真是開玩笑,她只不過是想順著她的心意,也順著自己的心意罷了,根本沒有她說得那麼誇張。

    可是,她真的有相信過鄒春枝嗎?方綾一愣,有個怪異地感覺在腦中一飛而過,快得讓她捉不住。她願意相信鄒春枝的嗎?她是相信鄒春枝不會害她,才會喝下藥,還是真的想一死了之?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了,感到有點迷茫。

    「你為什麼不罵我?你為什麼不打我?我對不起你啊……」鄒春枝在她的懷裡放聲大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聽從別人的話來害你。」

    「你沒錯!」方綾看見鄒春枝哭泣的樣子,忽然覺得很心疼,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沒怪過你……」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呀,沒必要哭得這麼厲害。

    「可是,我活不下去了,我沒有沒勇氣活下去了。」鄒春枝捶胸頓足的哭著,突然出力朝著牆上撞去,幸虧方綾一直抱摟著她,才沒有撞到牆,而是直接撞到了方綾的身上。

    方綾悶哼一聲,捂著胸口說不出話。鄒春枝這一撞地力量也真夠大地,撞得她的胸口很疼。可鄒春枝還是一個勁兒地想尋死,方綾只好死命攔著她。

    試了幾次都被方綾攔住,反而有好幾次撞到她地身上,鄒春枝不敢再撞牆了。

    「別衝動啊……」鄒春枝小心地揉著方綾的胸口,愧疚得不能自已:「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對不起你啊,為什麼你不錯我?」見沒辦法自然,鄒春枝開始拉著她往外走。「我們去找大少爺,我去找大少爺賠罪去,就算他把我打死,我也認了。」

    方綾不肯走,把鄒春枝往回拉:「別——不需要!」

    她可以理解鄒春枝此時的心情,甚至於可以說是感同身受的。當初她做錯事的時候,也曾經痛不欲生,難過得想要自殺,在面對信任自己的譚芊時,也是那麼的無地自容,所以她真的沒有怪過鄒春枝。

    「為什麼?」鄒春枝瞪大了那雙霧氣氤氳的眼睛,不明白方綾為什麼會輕易放過自己。「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下毒害你嗎?你不想知道是誰要害你嗎?」

    「不想!」

    「為什麼?」

    「我沒死,不是?」方綾努力向她擠出一抹笑容,並不打算對此事追究下去。

    不管是什麼事,錯了就錯了吧,只要她沒死,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是死了,又能怎麼樣呢。她已經不想再在對與錯之間爭個高低了。活著,她就珍惜,死了,也無所謂,只要對得起自己的心,她就無憾。

    「我寧願被大少爺打死——」鄒春枝還是不肯放過她自己,執意要去找陳一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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